想要看到他做出选择吗?想要看到那种痛苦的表情吗?
巨大的、几欲断裂的压抑中,夏油杰的眼前又闪回了那些梦中才会看到的片段——
一片血色的夜晚,他站在血泊里,看着站在窗前的梦子。
……对了。
那不是梦。
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梦子和自己的少年时代,已经经历过数次惨烈的结局了。
而梦子要这么执着地、一次次想要穿过那条河流,重复这段时光的理由——是因为自己……是因为那个时候,他否定了自己和梦子。
否定了非术师。
否定了非术师的梦子。
否定了爱着梦子的自己。
一个人朝着黑色的另一边走了进去……夺走了那些向她敞开的东西。
所以——
所以梦子也要——让自己再一次尝到这种滋味吗。
撕裂自己、也撕裂珍爱之人的,那份一切都幻灭的心情。
“逃跑是不够的,杰。”
年纪比自己小一点的、心爱的梦子妹妹,轻轻贴在他的掌心说道,红色的眼睛里好像倒映着无数次闪回在梦魇中的、液体的颜色,几乎像是温柔般逼问着:
“要杀掉我吗?不杀吗?”
【该怎么做才好呢。】
【自己和梦子,对彼此来说是不一样的吧。】
正因如此——
正因如此,要站到另一边的时候,才会不允许对方过来。
【不能因为是梦子就特殊对待……不,正因为是梦子,所以才不能特殊对待。】
【如果在这里动摇了的话——那些挣扎就没有意义了。】
要怎么做才好呢。
如果梦子死去的话……
仿佛承受不了这种沉重的痛苦,弯下腰,呼吸都有些困难,张开口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好像是在品味着他的这番神情一般,梦子露出了让人心神摇曳的微笑。
“你要怎么做呢?”
她说。
“第一次送星浆体去天元大人那里的时候,为什么答应不让理子和天元同化呢?”
天元不与星浆体同化,肉.体就会异化到未知的方向……会成为全人类的威胁也说不定。
他被迫握住梦子的致命处,连思考都快要无法维持,只是下意识顺着回答:
“……那是因为——”
——因为用无辜之人的死亡来维持的大义,不是他想要的大义。
……啊。
夏油杰像是被烫到般躲避了一下,想要捂住自己的脸,手却被束缚在梦子的脖子上,只能对她袒露出所有疼痛的神色。
耳边好像听到了“嗡”的一声,什么都听不到了。
……梦子。
梦子。
梦子并不是不明白,而是什么都知道。
连自己也快要弄不清楚的事……
梦子一直都知道。
不知道自己脸上露出了怎样的表情,他看到梦子的眉毛似乎轻轻揪了一瞬。
那一瞬的眼神……让他的肺腑和胃部揪成了一团。
夏油杰垂下头。
“对不起……梦子妹妹。”
他慢慢地扬起唇角,像过去无数次那样,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笑起来的声音也哽着什么:
“……是我弄错了呢。”
从决定抹杀所有普通人的那个时候开始,他所坚持的一切,或许早就已经扭曲了。
梦子想要敲碎这样的自己。
而他或许本来就是梦子的碎片了。
“是的。”
梦子松开手,被他轻轻抱进怀里。
“……你对我说谎了……我不原谅。”
“……”
呼吸压抑着几欲出口的哽咽。
“嗯。对不起。”
那个人又一次埋在她的耳边,轻轻地,发丝散落下来,带着夏天最喜欢的洗发水的气味。
“……对不起。是我说谎了。”
……啊。
缠绕在身体中的那种空洞,终于得到了滋养。
“下一次看到普通人的我,也要吃掉我身上的咒灵哦。”
“好。会全部吃掉的。”
最喜欢。
深爱的,梦子妹妹。
疼痛的心意,一直掩埋在身体中,从来没有消失过。
若是自己不是术师的话,痛苦的爱情,会变成庞大的咒灵,永恒地缠绕着梦子吧。
若是梦子没有变成鬼的话,她的身体中滋生的悲伤和痛苦,也可以变成咒灵,被自己用咒灵操术吸收进身体和腹中。
就这样吞食着对方的泪液,不断地滋养着黑色的、温暖的爱意。
咒术师也好,非术师也好……一切就在那混沌之中,难以分割。
夏油杰收紧双臂,将这份失去的恳意,又一次反复地咀嚼着。
[已达成【夏油杰】1种NE结局。]
[NE结局:Fake Messiah]
第94章 灿烂颠倒梦园
……好累。
虽然很满足……但是真的好累啊。
当神原来是这么累的事吗?
天元大人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啊。
梦子揉了揉眉骨, 在那种还未消散的情绪中看向系统提示。
[你成为了新世界的【始祖】。]
[你承担着80亿人份的咒力和欲.望。]
[【夏油杰】对你抱有非同寻常的感情。]
[【羂索】对你抱有非同寻常的期待。]
[已收录【夏油杰】路线NE结局:【Fake Messiah】]
[已收录【羂索】路线GE结局:【永不停歇的余兴】]
[读档继续【现代地图】吗?]
……诶。
羂索,好结局……?
梦子看着羂索的GE结局,思维停止了大概三秒钟,选择屏蔽这条系统提示。
[请输入屏蔽理由:]
[不要出现在别人的恋爱路线里]
梦子输入这串字符, 淡笑着点击了屏蔽按钮。
这次果然还是有点癫过头了么。
明明杰都只是Normal Ending, 为什么脑君会是Good Ending呢?
那个人果然一直在关注着。
把全世界的人变成鬼这种事, 羂索一定兴致勃勃……她为夏油杰构筑的乐园, 脑君或许也参与其中呢。
这个游戏的策划组真的好微妙喔。
内心恶毒地评价着, 梦子毫不犹豫地点击了【继续游戏】。
黑色的文字迫不及待般浮现:
[继续【现代地图】。]
[可选择载入路线:]
[A.天元人类线]
[B.天元鬼化线]
[C.真相线]
……咦。
“真相”线……?
梦子原本选B的想法犹豫了一下,黑色的文字便缓缓浮现。
[真相线:可探索【现代】未收录事件真相]
“……喔……”
第一次玩现代地图的时候, 确实感觉很多隐藏内容都没有解锁……
这是可以触发更多事件的机会。
那先就真相线好了。最完美的结局, 可以留到最后再体验。
→【C.真相线】
[跳转存档中……]
[跳转成功。]
[欢迎回来]
[梦子]
…………
……
睁开眼睛的时候,视野有些模糊,好像笼罩着一团灰雾,一切都是雾蒙蒙的。
外界的声音很轻,可以听到隔着门传来的细微的脚步声。
梦子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看清周围的昏暗后,她动了动脚,轻轻踢了下面前那块木板。
外面走过的脚步一下子顿住了。
对方很慢地向这边靠近, 带着一种温柔的意味蹲下来,一点点拉开柜门, 用平视的目光看向里面的梦子:
“梦子。”
啊……是忧太。
黑色的碎发散落在他的额头, 黑色又带点蓝的眼睛,温润地凝视着梦子,眼底的青黑眼圈一点也没有折损俊秀的面容,反而多了点冷淡而忧郁的吸引力。
乙骨忧太蹲在衣柜门前, 小心翼翼地微笑着,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我可以进来吗?”
忧太一直是这样的。
软软的, 温顺的,总是为大家着想。但是重要的人需要的话,就会变得异于寻常的可靠。
[时间:2018年的11月8日晚]
第2次,游戏带她跳转到了过去的疗养院里。
这个时候……离零周目的死亡时间,好像只有一个月左右了吧……?
梦子思考的时间稍微有点长,一直没有回应乙骨忧太的询问,显得反应有些迟钝一样。
但是黑发的少年始终保持着耐心的神情,目光凝视着她的脸。
忧太很温柔。
零周目那个时候,因为【被诅咒】【梦魇】【悲伤】好几个负面状态,梦子的思维和理智常常有些模糊,一切反应都很慢,好像隔着玻璃一样。
不过乙骨忧太一直很耐心。
他总是可以等她。
“可以的。”
梦子轻轻说出了那个名字,
“好久不见……忧太。”
明明只是这么简单的回应,都会感到很幸福。
他带着黑眼圈的眼睛一下子湿了一下,但是很快又闪出细碎的光亮,轻手轻脚地脱掉鞋子、从外面进入了梦子的衣柜,和她一起蜷缩在狭小的世界里。
只有两个人的空间,关上门后衣柜里很暗,但是梦子和乙骨忧太都不会害怕这种黑暗。
朦胧的月光,透过衣柜的缝隙钻进来,在少年的脸上留下一条白色的光线。
高专特制的白色制服,衬得他的手臂很好看,乙骨忧太却只是温顺地抱着膝盖,坐在梦子的身边,肩膀轻轻地挨在一起,像是少年时代他们彼此拥抱的每一次一样。
不说话也没关系。
想要聊天也可以。
只有彼此的空间,是绝对安全的。
梦子稍微侧过身,对身边的人伸出手。
忧太没有动,呼吸都放轻了一点,任由她轻轻碰了碰自己的眼角。
“……忧太的黑眼圈好重喔。”梦子慢慢地露出微笑,若无其事地擦掉他脸颊上没擦干净的血点,轻声细语地问:“一个人睡不着觉吗?”
血。
血的味道很重。
如果真是那个时候的自己,现在一定什么都察觉不到,只是以为和以前每次忧太来看望自己一样吧。
但是梦子现在对血的味道太敏感了。
乙骨忧太一定刚刚杀过人……或者说,几乎杀死后、又治好了那个人。
毕竟忧太是咒术师嘛……咒术师的话,就算出了致死量的血,也是有可能被治好……或者被复活的。
2018年的11月……好像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大家都变得非常忙。
惠和忧太都是。
津美纪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医院里离开了,没有再回来。
发生了什么呢?
大家是不是都死了呢。
梦子有好多事想要知道。
重新开档,玩一下无敌的现代地图当然也可以……不过,如果不是在这条世界线的话,结局的改变就没有意义了。
乙骨忧太没有意识到梦子或许发现了什么。
只是在梦子无意识用手指触碰他的脸颊时,双颊慢慢变得有点热。
“没有的,黑眼圈是因为倒国外的时差,而且任务有点……有点耗费精力。”
任务非常、非常多。
因为乙骨忧太是除了九十九由基和五条悟、以及夺取了夏油杰肉身的人以外,最后的特级咒术师。
17岁的特级术师,咒术界的一切负担,在五条悟被封印后都来到他的身上。
说是咒术界最好用的刀也不为过。
话语在梦子的手心打断了。
“……啊……”
说到这里时,梦子的手已经慢慢拨开他眼角的发丝,轻轻贴上乙骨忧太的脸颊。他的声音顿了一下,变得很轻:“……梦子。”
梦子慢慢地“嗯?”了一声。
“……不,没什么。”
乙骨忧太说。
他迟疑了一下,小心地抬起手,握住她贴在脸颊上的那只手,温暖的体温从那边传递过来。
好像眷恋着这种得到回应的温存一般,少年的声音带上了一点湿润的味道:“可以……接吻吗?”
接吻。
和乙骨忧太亲吻是最寻常的事。
就算是在这个路线里,里香死后梦子就搬了家、和乙骨忧太分开了很久,但是在疗养院里再次见面后没多久……忧太就在梦子藏身的衣柜里、轻轻吻了她。
那之后就经常接吻。
真的过了好久啊……很久没有和忧太在一起了。
“……好啊。”
梦子说。
在昏暗的衣柜里,只有柜门之间透露进来微弱的光线。
乙骨忧太单手撑着柜门,小心地凑过来,呼吸有点颤抖,气息微乱地贴上梦子的双唇。
青梅竹马的吻,一开始总是很小心。
但是很快,那种难以压抑的感情就会从这个小小的裂口喷涌出来,克制不住地交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