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不要!不要你买的呜呜呜——我只要警察叔叔买的车!”
这辆机车不仅仅是机车。
费奥多尔专挑别人重要的东西破坏, 一想到这里, 我气得在他的头上用力打了几下。
“垃圾饭团,给我的车跪下磕头!”
我将他的膝盖往地上按,这时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橘子!”
——萩原得知了最后一颗炸弹爆炸的事,和松田也赶了过来。
“这是你的车……?”他从机车的残骸辨认出这是他攒钱买的那一辆,脸上也是满满的肉痛, 但看见眼泪汪汪的我,他又赶紧安抚道:“车子以后可以再买新的,人没事就好。”
“是啊,八颗炸弹全部找出, 无人受伤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松田也说道,“凭大姐头你的实力,加入我们组, 半年就能攒到一辆车了。”
“阵平酱, 不要再叫小橘子大姐头了, 太不好听了。”
“要什么好听, 要实力!”
多亏这搞笑二人组, 我的心情缓和了许多。
“当警察?”费奥多尔看了我一眼, 唇上带着轻佻的笑意,“津岛, 难道他们不知道你是……”
——这家伙很可能会当着萩原和松田的面揭穿我的底细。
他的鬼话未必会有人信,但不能不防。
我从帽子口袋里拿出没吃的那只苹果,在地上的灰里滚了滚,然后毫不犹豫地塞进了费奥多尔的嘴里。
他不怒反笑,用那双紫红色的眼睛凝视着我,似乎是在提醒我最后的收场。
……我不想让萩原发现我的真实身份,因为那就是友谊的终结之时了。
他和中也不一样,后者是Mafia,而他是警察。
撕开异能科临时给我的壳子,里面没一样能见光的。
然而我又忍不住想,萩原知道了之后会怎么做呢?
贯彻一个警察的正义,立刻将我逮捕归案,还是违背自己的良心,放我一马?
无解。
人心是最经不起考验的东西,因此不要去考验。
直到费奥多尔坐上异能科的专属警车,被押送离开,我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落下。
机车的残骸要被当成证物保存,负责处理现场的警察无奈地告诉我,他们只能拍张照片给我留念。
“谢谢,不用了。”我心里已经不那么难过了。
为了防止萩原再攒钱给我买机车,我谎称道:“我本来就不爱机车,我喜欢敞篷超跑。”
萩原没吱声,倒是松田很赞同我的话:“我也觉得开那个很酷,加入我们吧,拆弹多有意思啊,拆不动的你直接啃唔唔——”
他的嘴被萩原捂住了。
“别听他乱讲。”萩原说,“小橘子,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应该说告别的话。
但一开口便是:“啊,请问洗手间在哪里?”
太稀奇了,我竟然选择了尿遁。
到了洗手间,我才发现电话一直没挂断,保持着通话状态。
“苏格兰,你还在听吗?”
电话里传来了他温柔的嗓音:“我在。”
“怎么办?我咽不下这口气,还是想杀了费奥多尔那个死饭团。”
太贱了!!!
“我到底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他不止一次地妨碍我!”
“你没有错,错的是他,毁掉别人的心爱之物本就不可饶恕。”苏格兰顿了一下,“但是,直接杀了他未免太便宜他了。”
诶?
苏格兰居然说杀了他太便宜他了。
“……我还以为你会说杀人是不对的。”我悻悻地说。
“橘酱,你忘记我的职业了。”
他的职业,是黑衣组织杀伐果决的狙击手,得到过Boss的赏识和苏格兰威士忌的代号。
“……没忘记。”
但是看到他救了那么多人,总觉得他与这份职业并不相符。
“这份职业给我最大的启发不是狙击的技巧,而是在任何事情里,都要一击命中对方的弱点。”苏格兰问,“你和费奥多尔交往过,你觉得他害怕死亡吗?”
“应该不怕吧。”魔人擅长玩弄人心,异能力尚不明确,没准就能无限复活自己。
“我也这么认为。”他分析道,“他是个俄罗斯人,流落异乡,生活贫苦,在这里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除了他所谓的理想,他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失去的东西了。”
“但是橘酱你和他不一样,你有工作,有住处,有家人也有朋友,还有……”顿了一下,他的声音小了下去,“你还有我啊,等天气好点,我们可以在小区里种一棵苹果树。”
咳咳,被他一说,我都富裕起来了。
“所以不要用别人的错来惩罚自己,落入对方给你预设的陷阱。费奥多尔想看到的无非是你被愤怒冲昏理智,但倘若你不受影响,那不爽的人就该是他了。”
“尽管机车被炸毁,但是那位警官的心意已经传达给你了,不是么?它保护了所有人,是光荣退役,最后能留在警局被当成证物保存,而不是变成一文不值的废铁,我想那辆橘子机车自己也会很开心吧……”
苏格兰的小嘴叭叭的,声音不大,始终柔柔的,却让我彻底平静下来了。
“你说得对,我不生气了。”我撒娇道,“苏苏,你可以来警局接我吗?我顺便介绍萩原和松田给你认识。”
“恐怕不行。”苏格兰委婉地拒绝了,“我还有别的事要处理。”
“可我不知道怎么和萩原断干净诶,你来当我的嘴替。”
“抱歉,我真的有事要处理。”
软的不吃,只能来硬的了。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苏格兰威士忌?”我的腔调陡然变得强势起来,“你一定有事隐瞒我,坦白从严,抗拒更严!”
电话那头有一瞬的静默,片刻后,传来了他无奈的笑声。
“橘酱,你看上去像高中生,我像吗?你可以去问问琴酒,他愿不愿意来警局做客?我和他的想法是一样的。”
“……”
“不过我的确有事隐瞒你,”苏格兰故意卖关子道,“等你回来,我再告诉你。”
*
我没想好跟萩原怎么坦白,直接从后门翻墙离开了警局,然后回到了家里。
苏格兰正在给那盆野玫瑰浇水,它已经开花了,是十分明亮的黄色。
“原来它是黄玫瑰啊。”
我完全不懂植物。
见我回来,苏格兰放下了喷壶:“你回来了。”
“这玩意有什么花语吗?”我好奇地问,“你们人类不是最喜欢给植物赋予高尚的意义吗?”
“注意措辞,你自己也是人类。”苏格兰吐槽完回答,“它的花语有很多,纯洁的友谊,美好的祝福,幸运等等。”
“果然又全是好词。”我弹了一下黄玫瑰的花朵,“但既然开花了,今天就摘了做鲜花饼吧。”
苏格兰:“……”
“哈哈哈骗你的。”我在他的后颈上捏了捏,“你不是要告诉我隐瞒我的事吗?说吧。”
“这是我委托坂口君帮忙调出来的监控。”
苏格兰打开手机,点开一段视频。
视频里,是刚刚落网的费奥多尔。
他吃上了牢饭,而负责送牢饭的也是一个俄罗斯人,傻不拉几的,大夏天还戴着白色的毛绒帽。
等等,背影过于眼熟,等到那人摘下帽子时,我才意识到这是太宰。
——太宰偷了费奥多尔的帽子。
“嗨,听说你把我那个笨蛋妹妹给弄哭了。”青年笑眯眯地说,“我要好好谢谢你。”
费奥多尔冷漠地盯着他手里的帽子。
“我妹妹今年十七岁了,我们分开很多年,但相见的日子里,我从来没见她哭过,她总是傻乎乎的,一颗苹果就能让她开心一整天。”
话到此处,太宰的脸上没了笑意,他缓缓从口袋里掏出了打火机:“你就是这样把她弄哭的吗?”
咔擦。
火苗从太宰手里的打火机窜起。
那顶白色帽子被点燃了,在火光中冒出了黑色的烟。
“听说这是你父亲留给你唯一的遗物。”太宰用略带同情的语气说,“真是遗憾啊,大孝子。”
大孝子费奥多尔面无表情地呵了一声:“太宰君,你还真是一个好哥哥。”
“你真恶心。”太宰不屑地撇嘴,“为了回应你的恶心,在你坐牢的这段时间里,我替你申请的三餐都是生鸡蛋和纳豆,吃不习惯也请入乡随俗吧。”
……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是刚刚发生的事。
我知道那顶帽子是费奥多尔重要的东西,但不知道是他父亲留给他唯一的遗物。
太宰把他的宝贝烧了,算是替我报仇了。
“养哥千日,用哥一时,”我扬眉吐气,欣慰地感慨,“太宰终于是个有用的东西了。”
“……不要这么说自己的兄长。”苏格兰放下手机,“这是坂口君偷偷传的,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太宰君,他会报复我们的。”
“明白的。”那我肯定要告诉啊!
“其实我觉得你和萩原警官坦白比较好,你并不是一个热爱说谎的人。”苏格兰认真地说,“说一个谎就要用一百个谎言去圆上,你会很累的。况且如果他真的很介意你的过往,那这样的友谊趁早结束也好。如果不介意,那你这段友谊也是合格了。”
“……我对他的态度和对太宰一样,可以不见面,但是我希望他一直好好地活着。”我叹息道,“可他是个拆弹警察,工作又忙又危险,连和松田的温泉之旅都一直请不到假。他还不如去当交通警察,开开罚单还有提成,有的吧?如果有提成,那我能把整个日本的车都贴一遍。”
“你整天都在乱想些什么。”苏格兰笑了笑,“个人的职业追求代表了他的毕生信仰,这个可不好改。”
“哎,也是。”我抓了抓头发,“要是能把我的异能力送给他和松田就好了,他们拆弹就不怕被炸了,不过异能力与生俱来,消除不了也送不了。”
苏格兰垂眸看了我一眼,犹豫了一下说:“我想到了别的办法。”
“什么?”
“就是有点费橘酱。”他解释道,“你和梵天那些犯罪组织都很熟,关系网遍布日本,情报收集的很快,我们干脆把全日本有预谋和在逃中的炸弹犯都找出来,全部一网打尽。这样虽然不能完全杜绝爆炸案的发生,但至少能帮萩原警官争取到一个漫长的假期。”
找出全日本的炸弹犯并抓捕,是一个巨大的工程。
这哪是有点费橘酱,这是要把橘酱掏空的节奏。
我会得罪很多人,也会欠下许多还不完的人情。
“有意思。”我掰了掰手指,兴奋地说,“那就用那些蠢货来当作送给萩原的告别礼物吧。”
第63章
抓捕全日本的在逃炸弹犯和潜在炸弹犯, 是个浩大的工程,头铁和智取缺一不可。
我先是联系了梵天负责管理生意的干部九井一,委托他帮我介绍一门买炸弹的生意, 等见到中介之后,立刻和苏格兰将对方抓了起来, 关进安全屋里一通丧心病狂的审讯,从他嘴里套出了一些炸弹犯的消息, 并记录下来。
但两个人的效率实在太低了。
为此, 苏格兰叫来了波本当帮手。
波本在知道我和苏格兰企图将日本所有的炸弹犯一网打尽时,惊得半天才说出一句:“两个疯子!”
“波本君,我们需要你的帮助。”苏格兰朝他鞠了一躬,“拜托了!”
金发黑脸的青年向来缺乏同理心,不大情愿地反问道:“你们这样做, 岂不是在帮条子的忙?”
“……好像是哦。”我硬着头皮装傻,“但我们的本意是为了保护波本酱啊,你那么喜欢和苦艾酒出去偷吃,万一哪天你们正在大吃大喝, 一个炸弹轰过来,把你们双双送走,两个人都拼不出一具全尸——”
我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波本将我的嘴捏成了鸭子嘴。
可恶!他竟然偷学我对付苏格兰的秘技!
“你还咒我?”波本冷笑, “这是求人应该有的态度吗?”
“波本君, 手劲轻点。”苏格兰劝阻道, “橘酱是女生。”
“帮忙可以, 但我要知道原因。”他的眼神在我和苏格兰之间来回打量, “你们究竟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别忘了我们可是黑衣组织的成员。”
黑衣组织的成员,很少会主动沾上工作以外的麻烦, 更何况是帮警察的忙。
波本松开了我的嘴。
我酝酿了一下说:“这——”
“这是我的主意,因为我想保护日本的普通民众。”苏格兰抢在我回答之前,替我背了锅,“即使隶属黑衣组织,我们也有许多成员与普通人生活在一起,只要和组织派遣的任务不冲突,我认为做这种事也无需过问组织的意见。”
他能说会道,声音不重,语气却十分坚定,最后还用上了道德绑架,“如果波本君执意报告给朗姆大人,那我无话可说,只是我们的友谊也差不多到尽头了。”
波本的脸更黑了:“你把我们和朗姆的事也跟津岛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