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周送
来的东西里,日用品都是重复的,只有食物看情况送,似乎在保证杭思潼的身体健康。
杭思潼目送姚美辰离开,起身弯腰去捡地上的东西,都装进袋子里,装东西的手突然一顿,她忍不住想:我为什么要听话地在这里装东西?
这些东西虽然好,但她用不上不是吗?
莫名地,杭思潼觉得自己像巴普洛夫的狗,每周固定送食物与日用品过来,何尝不是一种……楚雯蓝对她的规训呢?
楚雯蓝暂时没空来处置她,却又没办法放任不管,干脆用这样的方式,让杭思潼在最无能为力的时候,养成每周五等待姚美辰的习惯,时间一长,她无论是否想为自己脱困,到周五的时候,都下意识地等姚美辰来送东西。
当然,如果杭思潼的自制能力更差一点,她会就此被养废,成为一个除了等待姚美辰来施舍之外什么都没办法去做的废物。
杭思潼意识到这个问题,手上的力度一松,袋子重新掉到地上,她恍惚了一下,重新拿出手机,再一次翻看联系人,试图从中找到自己不应该在这里傻傻等别人派发食物的证据。
然而手机里没有任何她不熟悉的东西,她的记忆力一向很好,看过的东西都很难忘记,包括那些人的电话号码。
有的人已经拉黑她了,有的人就算有联系方式也没用,杭思潼知道,一定有哪里不对,可她想不起来。
姚美辰送来的食物很珍贵,杭思潼翻看手机到没电,也没想起来自己到底忘了什么,只能灰溜溜地捡起东西,往出租屋走。
出租屋的生活相当乏味,杭思潼感觉自己像个阴暗巢穴里的蘑菇,每天醒来除了让自己活着,就没什么事情干了。
唯一的问题是,她总听见晚上有人敲门。
滨城的破旧出租屋往往不太安全,杭思潼一听见敲门声就会惊醒,小心翼翼地躲在被子里不敢发出声音,怕遇上精神病人,他们杀人可不犯法,但她要是反杀,就犯法了。
每晚房子都不太安宁,杭思潼开始考虑要不要让姚美辰给自己换个房子,但是姚美辰拒绝了,她不想给杭思潼提供这种帮助。
姚美辰说:“你都住这种地方了,还怕什么危险?况且,你这种人,肯定不会让自己出意外的,他们敢来,难道不是他们倒霉吗?”
杭思潼觉得她就是在找借口:“我是那种人?你不想帮就直接说不帮,找这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干什么?不是把问题推到我头上就会显得你的拒绝很正义。”
两人不欢而散,即使知道还有下一次见面,可两人都已经恨不得撕下对方的脸皮。
晚上的敲门声持续不断,渐渐地,杭思潼甚至白天在家打包那些多余日用品的时候,都能听见敲门声。
有一天杭思潼不耐烦了直接推开门,但门外什么都没有,敲门声却在继续。
杭思潼吓出了一身冷汗,她信鬼神,也信科学,所以,她怀疑自己压力太大,出现了幻听。
当人出现幻听的时候,距离幻觉就不远了。
随后杭思潼就想去医院看看,她还想东山再起呢,可不能突然变成精神病。
在去医院的路上,杭思潼乘坐地铁,耳边的幻听依旧清晰,非常磨人,她有些站不稳,在拥挤的地铁里到处寻找座位,好不容易等到下去了一批人,她赶紧蹿到一个小孩儿旁边坐下,假装晕车的样子占据车位。
低着头,杭思潼余光忽然看见小孩儿抱着一盆猪笼草,猪笼圆润可爱,看起来被养得非常好。
杭思潼盯着猪笼草看了一会儿,听见在密集的敲门声中,出现了呼唤她名字的声音。
“杭思潼——醒醒!”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炸起,杭思潼吓得一个激灵,随后稍微回神,就是身上莫名的疼痛,还有头疼,头疼得她快炸了。
大片的记忆纷至沓来,像是骤然间经理了另外一种人生,杭思潼抱着脑袋,感觉周围吵死了,不仅门外一直有人在敲门且越来越激烈,枕头旁边的手机也一直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杭思潼扶着自己的脑袋坐起来:“梁时清,我听见了……”
电话那头的梁时清脚步一顿,松了口气,他已经在高铁站了,期间无论怎么喊杭思潼都没声音,他又不敢把电话挂了重新打,于是一直尝试叫醒杭思潼。
叫着叫着,杭思潼那天还出现了敲门声,应该是他朋友已经到达,估计再有一会儿还不开门,他们就要打119了。
梁时清继续往前走,同时说:“醒了就好,你赶紧收拾一下,然后去开门,应该是我朋友过去找你了,等会儿他们会送你去医院,你今晚就住医院,别回去了,我早上就到。”
杭思潼感觉自己还是不怎么清醒,头晕得过分,不过梁时清的话她倒是都听见了:“你过来干什么?”
见杭思潼的思维还是没恢复正常,梁时清也没办法跟她解释太多,就直接说:“你先去医院,等你到了医院,我就跟你解释。”
这个说法杭思潼没觉得哪里不对,于是听话地起来穿衣服,还装好了自己的病例、身份证和钱包,拿上没挂断的手机去开门,她眼前有点模糊,开了门后看见门外是一高一矮两个身影。
杭思潼短暂失去了防备的习惯,手里拿着钥匙就打开门问:“你们是梁时清的朋友吗?”
门外的两个人看见杭思潼的模样都十分震惊,她里面穿着睡衣,外头罩了一件针织毛衣,显然不是这个季节能穿的衣服,应该是杭思潼发烧了觉得冷,就穿上了。
矮一点的身影赶紧扶住杭思潼,回道:“对,得赶紧去医院,我就不自我介绍了……”
话还没说完,手机传出声音:“屠云菲,你赶紧送她去医院,我估计人都已经烧傻了。”
扶着杭思潼的屠云菲吓一跳,仔细找了找才发现是杭思潼抓在手里的手机一直没挂断,显示与梁时清通话中,难怪能实时知道杭思潼这边的动静。
后面的事,杭思潼就记得不太清了,意识都很模糊,尤其是出门再次吹了风之后,等稍微清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杭思潼感觉自己浑身都在痛,勉强睁开眼后,入目是一片白色,艰难转动脖子扫视一圈整个房间,应该是医院的vip病房,病房里除了她,没有其他人。
刚醒来不太舒服,杭思潼又闭上眼眯了一会儿,直到听见有人打开门,她缓缓睁开眼,以为是医生或者护士查房,却看见一个根本不想看见的人——顾君珏。
说实话,看见这个讨人厌的东西出现在这,杭思潼都懵了,她满脑子都是一句话“这给老娘干哪里来了”?
这还是渝城吗?
杭思潼不吱声,她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担心自己又跑剧情里了,完全不敢先开口,怕露馅儿。
顾君珏缓缓走到床边,拉了椅子坐下,看向杭思潼因为发烧导致白里透粉的脸,问:“烧糊涂了?不认识我了?”
认识倒是认识,不过杭思潼在确认时间线之前,不打算理会他。
见杭思潼不吭声,顾君珏也没生气,反而抬头看了眼药水瓶,说:“医生刚给你换的药,检查显示你没什么大问题,我只是好奇,你怎么跑到渝城来的?”
听见渝城两个字,杭思潼紧张的情绪稍微放松了点,她还在渝城,说明现在世界还是按照她重生后的轨迹走的,看来她之前真的只是在做梦,怪逼真的,像是又在滨城过了许久。
杭思潼确定这是在渝城,就敢开口了:“管天、管地……管那么宽……”
因为发烧,杭思潼声音嘶哑,说话不太流畅,骂人都有气无力的。
顾君珏皱起眉头:“不过是离开滨城,你就把自己混成这样,难道你真的少不了男人吗?”
要不读者都骂他嘴毒呢,杭思潼听得头更疼了,她想爬起来把床头的水杯扔顾君珏脸上,奈何身体沉重,根本
坐不起来。
“你有、病啊?我成、什么样、关你什么事?你哪里、来的?我还、没说你是不是、暗恋我!”杭思潼恨自己生病中,没发挥好,等精神好了,她要找机会骂回去!
面对着杭思潼的满脸病色,顾君珏被挑衅了也不为所动:“我来谈生意,但我的合作商,大半夜来救你,你又在玩苦肉计吗?”
杭思潼想冲他翻白眼,但眼压有点高,翻不起来,就闭了闭眼睛。
文中确实有杭思潼卖苦肉计的时候,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她为了在楚文矜那刷印象分,假装自己心地善良参加了很多无偿救援小动物的活动。
有一次杭思潼注意到其中一只被救援的狗应该是走丢的家养宠物狗,这种狗应该针剂都是齐的,所以她就趁给狗狗洗澡的时候,把手蹭到了狗狗嘴边,刺激原本就有些应激的狗狗咬了她一下。
伤口不深,就是被牙齿刮了一条很细的口子,后来杭思潼去打狂犬疫苗,还起了很大的反应,发烧、呕吐、头晕都是基本症状,引得楚文矜不好拒绝她的一些小要求。
这件事后来被顾君珏知道了,他就跟楚文矜说:“你怎么知道她不是故意的?经常参加救援的人,都会很小心的,因为那些流浪狗身上,真有狂犬病毒,她运动神经发达,你确定一只普通的狗,真能伤到她吗?”
读者们非常喜欢这一段剧情,觉得顾君珏简直鉴婊达人,看透一切绿茶的阴谋诡计,让杭思潼的计划功亏一篑。
楚文矜无法确认杭思潼到底是不是故意的,但后来确实不怎么相信杭思潼说出口的话了,他怀疑杭思潼每一个行为,是不是都提前设计好了,原本就没什么信任的关系,瞬间断裂。
杭思潼特别讨厌顾君珏就是因为这个,他说话永远只说最难听的,狠狠冲着她最不想展露的地方去,偏偏还猜得特别准,这让杭思潼怎么不讨厌他?
“滚。”杭思潼疲惫不堪,她懒得多费口舌,生病了就该好好休息,怎么可以跟神经病说话呢?
也不知道谁把这狗东西放进来的,杭思潼迟钝的脑子甚至没反应过来,昨天到现在,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顾君珏想继续说什么时候,病房门又被推开了,这次来的是梁时清,从杭思潼的病床位置轻轻抬眼就可以看见每一个进门的人,有顾君珏坐在床边也不会被遮挡。
梁时清风尘仆仆,他手里还提着早餐,进了门才发现床边坐着一个大活人,于是愣了一下:“顾总?你怎么在这里?”
顾君珏起身,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梁时清的装扮,注意到他应该是昨天上着班临时过来的,西装笔挺:“屠总有事先回去了,我在这帮忙盯着,这位小姐刚醒。”
闻言,梁时清对着顾君珏笑了笑,放下早餐后伸出手去跟顾君珏握手:“麻烦顾总了,这次的事比较突然,回头我做东,顾总不要客气。”
“再说吧,你先忙,不打扰你们了。”顾君珏跟梁时清握了下手就道别了。
梁时清送他出门,到了门外,却听顾君珏状似不经意地轻声说:“小梁总家世不凡,交友还是要谨慎点,至少应该选一些品性良好、为人正直、善良单纯的人当朋友,杭小姐在这方面,十分欠缺啊。”
从前梁时清就知道顾君珏这人说话不留余地,没想到这才刚出门呢,就直接骂人了,刚才还不知道说了杭思潼多久呢。
其实关于顾君珏说的这些,梁时清不是没感觉到,从杭思潼假装喜欢宝宝开始,梁时清就知道她整个人可能都是演,但是……杭思潼演归演,她有谋求什么东西吗?
她甚至没伤害任何人,只是想通过假装的方式,让自己的生活好一点,这有错吗?
说句不好听的,顾君珏也就是家世好,他要是处在杭思潼那样的地位,还敢这么口无遮拦吗?
梁时清看人,基本论迹不论心,杭思潼没做的事,不管她心里怎么想,就不能因为她想了,直接给她定罪,法律都疑罪从无呢。
不过到底是客人,又好心提醒,梁时清不想跟他在医院病房门口吵这些,就点头说:“好的,多谢顾总提醒,我会注意的。”
顾君珏觉得梁时清没有听进去,但许多事情,说出来会败坏其他人的名声,还不如不说,他相信日久见人心,迟早梁时清知道自己的提醒没错。
梁时清招呼了严秘书送顾君珏离开,接着直接把病房门关上,回头就看见杭思潼在被子里蛄蛹,像一条毛毛虫。
“你干什么呢?”梁时清走过去,无奈地问。
这么多天没见,杭思潼瘦了很多,被医院里厚重的被子压着,像纸片一样,都没什么厚度。
杭思潼从被子里探出头:“我活动一下筋骨,身上好痛啊。”
闻言,梁时清皱起眉头,伸手扶着杭思潼往上靠一点,说:“你别折腾了,等会儿病得更严重,我还没来得及去问医生什么情况,但是花姑跟我说,你是流感?怎么得流感了?”
病床可以升起来,杭思潼感觉自己靠起来后舒服不少,就不动弹了,随后摇摇头:“不知道,突然就难受起来,我怎么到医院的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你怎么也过来了?还知道我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