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承雨平静地道:“他想要帮我提亲。”
……?!
殷容震惊:“你说什么?”
“开玩笑的。”林承雨被逗笑,喉结滚动,胸膛逸出几丝闷响,他带着笑意道,“虽然不能算是正式提亲,不过也大差不差。爸爸很喜欢你。”
殷容才不买账:“他都没有见过我,怎么喜欢我?”
“因为我……”林承雨咬住那音,转圜一下,顿了顿,最后道,“因为我把你说得很好。”
他薄唇轻抿,感觉自己有些大意。
只差一点点,就脱口而出了那句“因为我很喜欢你”。
这可不是林承雨心目中的告白场景。
他所设想的告白,应当盛大,浪漫,庄重,给到殷容足够的尊重和惊喜。
而不是这样开着车,随随便便地说出口,像一句并不认真的、马上就会被抛诸脑后的玩笑话。
殷容轻哼了一声,她转头望向窗外,嗓音凉凉:“什么叫你把我说得很好?你只是陈述事实而已。”
“对。”林承雨笑道,“我只是重复事实而已。”
-
车子一路驶向云书公馆。
殷容发现,林诞节。一早就能看出是个好天气,云彩被拉扯成自己一个不小心,做错什么或说错什么,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更怕他那不着调的父亲,做出一些让他不知如何挽回的事情。
昨夜林承雨敲响了父亲房间的门,父子俩很难得地彻夜长谈了一次。他已经很久没有要求过他的父亲为他做些什么,也从来没有像这样一样翻来覆去地嗦强调一些事情。
老林总刚刚还对他抱有一丝“吾儿长成”的惊喜,以为今晚是他们父子关系的拐点。等谈到最后,他只是略显疲惫地挥了挥手,道:“小兔崽子,别再嗦了,操好你自己的心。”
林承雨这才起身离去。
临出门前,他轻声道了句:“谢谢。”
老林总可能“嗯”了声,也好像没有。
然后今早,老林总的几乎和他一样早,林承雨出门时,看着他冷着脸也出了门,这才放下心。
……
期许已久的门被打开,林承雨眸色一亮,上前帮她拎包,露出个轻浅的笑:“早上好。”
“早上好。”殷容道。她随意地把包递承雨的车里从头到尾播放的都是五月天的专辑。
高中时期被校广播站洗脑的音乐,到了如今仍深深烙在潜意识当中,响起一段前奏,她就能跟着熟悉的曲调,回忆起歌词来。
长长的路上/我的好听。音调准确,声音有磁性,又清澈,唱情歌尤其让人心醉神迷,字字撞入人心。而且歌路宽广,什么歌都能唱上两句,从来都不会跑调。
却也有过那么一次意外。
是在那个晚场包房里,歌声喧嚣,灯光很暗,在头顶闪闪烁烁,他和她并肩坐在一起,忽明忽暗之中,两人手指不小心在沙发上相触。
是不小心,还是他故个大小姐啊,殷容。”那男孩笑道,“平日里趾高气昂,谁也不放在眼里,实际在家还穿她姐姐不要的旧衣服呢。怕不是家里要破产了吧?”
林承雨转头望他,认出来那是上周刚向殷容告白失败的男孩――
不,或许算不上告白失败,他塞在殷容桌肚里的情书,被她看都没看就扔掉了。
“真的假的?”旁边人狐疑地道,“殷氏集团,不可能吧?殷容平时衣服都不穿第二次,还会穿别人的旧衣服?”
“你们不信?不信我……”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男孩声音被打断,他转过头,看到林承雨,笑容立即浮现在脸上:“承雨。怎么了?”
“嗯。”林承雨平静道,“你来一下。”
……
林承雨并不是一个很会打架的人,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打架,事后还挨了老林总好一顿骂。
他从小就被老林总教育要“喜怒不形于色”,要“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连老林总也没想到心中天赋极高的儿子竟然能办出这样的事。但后来他问清楚了原因,沉默了下,也就揭过此事。那男意靠近?
她没搞清楚,但也没有刻意去收回自己的手。
林承雨一向无敌的音准就在此刻发生飘移。
殷容现在还记得,他当时是这样唱的:
在无声之中你拉起了我的手/我怎么感觉整个黑夜在震动
耳朵里我听到了心跳的节奏/星星在闪烁/你怎么说
第42章
老林总比他们俩来的都早。
他们俩手拉手进来的时候,老林总已经和和气气地坐在沙发上,和殷容的家人谈笑风生了。
客厅沙发是很有古典韵味的红木沙发,色泽深沉又有光泽,呈弧形铺开,一眼望去就知晓价值不菲,但殷容很不喜欢。一是因为坐起来太硬,二是觉得和这英式风想我们是朋友
如果有期待/我想最好是不说
你总是微笑的/你总是不开口
世界被你掌握
……
他们一路再无话,安静地开到了云书公馆,佣人已经在门口接。殷容熟门熟路地打了招呼,都准备进去了,这才回头看到林承雨在车子后备箱忙活,里面是满满当当的礼,他正一袋一袋地往手上套。
殷容简直无语,她蹬着高跟鞋几步走过来,胳膊肘戳他一下,蹙眉小声问:“你搞这些做什么?倒像是真的来提亲。”
旁边的佣人想帮忙,被林承雨拒绝了,他已经整理好拎在手上,跟殷容道:“车钥匙在我西裤袋里。”
殷容震惊地看向他,他温和地看向殷容,大眼瞪小眼,佣人左右疑惑地看向他们两个。
殷容最终在佣人的视线里败下阵来。她伸出手,林承雨极为自然地朝她的方向转身,身子离她极近,小声道:“帮帮忙。不是说好了帮我演戏?”
谁帮谁也说不清楚。总之殷容伸手去他裤袋里拿到了那个车钥匙,他的西裤很有垂感,锋利,她的手凉,伸进去时能够感受到他大腿上的体温,让两人的动作都顿了顿。
殷容锁了车,林承雨已经将所有的东西腾挪到一只手中。
别墅的英式铁艺大门缓缓在他们面前打开,林承雨极为自然地牵起她的手,轻声问:“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殷容没来得及挣脱。
或许是因为脑海中那仍然在无限循环着的歌。
不是五月天的原唱。
而是毕业那年,身边的男人――那时还是少年,在KTV拿着话筒唱的。
林承,不动声色地打量他:“叔叔好。”
殷容以前一,一句话也不互相呛,聊天你来我往,互相忍让,很是和谐。殷如海竟然还主动为杨斐布菜,杨斐还笑了笑,然后一声不吭的吃掉,看得殷容头皮发麻。
父母好像很久都没有这种和谐的氛围了,今天也真算是辛苦了他俩。
而且,殷容总算知道林承雨那在各种场合都游刃有余的性子从何而来了。
老林总八面玲珑,说话语调沉缓,并不像是会故意拍马屁哄人开心的类型,但轻松的话题却一个接着一个,句句叠加着,让王蔓本来就不错的心情越来越好。
今天开了瓶好酒,在雨唱歌从来都是公认格的别墅实在格格不入。
奶奶坐在中心位,她右侧挨着殷如海和杨斐,左边单人位坐着老林总,这标准的会议模式让殷容抽了抽唇角。
果然,生意人干什么都像谈生意。
“你们回来啦,”奶奶笑呵呵地打招呼,视线落在林承雨和殷容交握着的手上,紧接着落在林承雨那大包小包的东西上,笑意更深一层,“哎,这孩子,怎么这么见外的。”
老林总笑了笑:“应该的,他是晚辈嘛。”
“太客气了,”殷如海道,“你带一份,孩子带一份,怎么父子俩也不通通气的?”
“是我自作主张了。”林承雨笑道,他恭谨地低头打招呼,“奶奶好。叔叔阿姨,你们好。”
他的笑容真诚,招呼打得礼貌又得体,和他一贯没什么区别,殷容却感觉他手上好像渗出了些冷汗。
他自己好似也感受到了,主动放开了殷容的手,在佣人的指引下,将自己带来的礼和父亲带来的礼摆放在一起。杨斐站起身去招呼他,让他别忙活了,赶快坐下休息。
殷容也和老林总打招呼,她笑容甜美场的除了殷容不爱喝,其他人各个都加入了酒局,就连奶奶也满上了一杯。她一向严肃又不苟言笑,但今日笑意好像就没消失过。
就连旁边从来都端庄,说什么都装作听不到的佣人,唇角都挂着淡淡的笑。
殷容拖着腮往身边看――
相比之下,林承雨反而像是最局促的那个。
话题在二人身上跳来跳去,殷容早已料想到了,总归只有老林总一个陌生人,对她基本毫无影响,被点到名就笑一个刷刷脸,没点到名就装作与我无关,该吃吃,该喝喝。
可旁边这小子不一样,全家人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他进来就端坐着,推杯换盏之中喝下不少,但好像菜都没动几口。
没动菜的原因应该是随时准备回应长辈们七七八八的问题。奶奶问问他的发展方向,爸爸问问他目前的工作,妈妈又问问他的兴趣爱好。
他虽然仍面带着笑意,回应得也可圈可点,态度诚实又谦虚,但那紧张劲儿都快蔓延到殷容身上了。
殷容淡淡瞥他一眼。
当年地望他一眼。而且打架这事儿竟然也没人往外传,想必老林总在背后也做了不少工作。
林承雨攥紧手中酒杯,低垂着眸,没有回应殷容的视线。
……
盛夏,云城一中。
林承雨的班级在上直觉得她爸殷如海在中年男子队伍中能够轻松拔得头筹。
毕竟她长相就肖似她爸,皮肤白皙,五官立体,就连杨斐之前也曾和她抱怨过,说年轻的时候就是被殷如海那衣冠楚楚的美男子形象骗了。
但殷如海吃喝玩乐到了如今,也有了一些发福的迹象。
他年轻的时候,房地产事业正如火如荼,他主张投身房地产项目,但被奶奶否了,让他去搞跨境电子商务。他当时对此安排不满,明里暗里都是抗拒,多少有些自命不凡又郁郁不得志的心气儿。但到了如今,房地产式微,他跟着也稍显颓势,坐姿就会微微显出些驼背来。
但老林总坐姿依然是挺拔的。
他眼眸狭长,望人时带着一股上位者习惯的凌厉气势――虽然长相不完全一样,但那表情和神态,猛地一看,竟让殷容莫名其妙就想起了乘屿。
不过老林总今天鼻梁上夹了副无框眼镜,多多少少中和了些,显出几丝柔软来。看向殷容的视线很温和,和林承雨多少有些神似:“容容,你好。很高兴见到你。”
殷容莞尔:“我也是。”
……
气氛比想象得还要更融洽一些。
殷如海和杨斐今日竟然表现得非常和平体育课。
太阳烤的人焦热,蝉鸣阵阵作响,和苍蝇一样,嗡嗡之声不绝于耳,林承雨听到旁边男生在和其他人吐槽。
“就那孩很快办了转学手续,完全没有影响林承雨一丝一毫,也没激起任何一朵浪花。
林承雨只记得,当天刚打完架,便恰巧和殷容在学校走廊上偶遇了。她多看了他一眼,顿了顿,好像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但他只是很平和地和她点点头当打了招呼,快速从她身旁经过,什么也没说,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而在殷容转过视线之后校辩论队的最佳辩手,那么多视线盯着他,那么多尖钻的问题针对着他,也没见他提心吊胆成这样儿。
她拿了公筷,随意夹了一块她不喜欢的鱼往他碗里放,态度骄矜:“吃。”
林承雨酒喝得多,双颊已经漫上些淡淡红意,黑眸就显得更加清澈剔透,他冲她展颜一笑,笑容明亮,是真的开心的笑,然后又低下头乖乖吃掉。
“……我这个儿子啊,”老林总沉声道,“性格温和,从来不会和任何人产生冲突。唯有一次,我现在都还记得,好像还是上初中的时候,老师给我打电话,说他在学校跟人打架……”
林承雨微蹙了眉,警惕的眼神立即投过去,但老林总没看到,只自顾自地带着笑向下说:“……我当时还以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儿呢,结果到了一问,原来是因为那个小男生说女孩儿坏话。那时候我就想,是什么样的女孩儿――”
林承雨的酒杯放下,和桌面相撞,发出急促又清脆的轻响:“爸。”
老林总摆摆手,笑:“好了好了,不让说就不说了。”
林承雨哎,竟然还会跟别人打架。殷容讶异,他才慢下步伐,微微抽口冷气――对方狠狠地踢了他的膝盖,拳砸在了他的腹部,胳膊上好像也磕破了。
天知道,这些上头的晕劲儿,可惜没太成功,然后又抬起了头,在镜子里望向她,眼神有些迷蒙,绯红脸颊添了丝艳丽,水珠沾在乌黑眉毛上。
殷容眼神示意了下旁边的棉柔巾。林承雨望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抽出一张擦了脸,才缓慢地回答她的问题,声音都有些哑了,很低:“因为开心。”
她翻个白眼:“有什么好开心的,你喜欢当演……”
“员”字还没说出口,男人便上前一步逼近了她――
“你不要说话了,我头好晕,不想听。”林承雨低声呢喃道。他手撑着她身后奶油色的瓷砖墙,低垂的眸带着醉意,滚热的气息扑在她颈窝,泛起酥酥麻麻地痒。
“容容,”他语气很轻柔,“送我回家,好不好?”
-
好好的圣诞节一大早,林隽怡和成臻吵了有史以来最凶猛的一架。
新婚夫妇的甜蜜期过得实在太快。同居之后滤镜和影纱被撕掉,赤裸裸地留下两个本真的人。
两个人都娇生惯养,大少爷大小姐脾气撞在一块儿,那些容忍褪去之后,谁也不愿再退让。
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怨气却层层堆积累加,今天竟然为了“圣诞节怎么过”而大吵一架。林隽怡气恼成臻竟然什么计划都没有安排,成臻也气恼她为什么不你你你你……”林隽怡激动的语句都不通顺了,她双眼睁大,眼珠都震颤,“你怎么会在殷容家?”
沈明雾思索了一下,回答:“我暂时住在这里。”
林隽怡面上神色千变万年了都,还一转眼。”殷容声音平淡,道,“哦,今天谢谢你和你父亲帮我说话。”
桌上果然提到了殷容职位的事情。
奶奶话里话外都是觉得女孩不要太累太辛苦,好像觉得殷容接了个雪绒日化已经是有点离谱的事情。
老林总频频点头,表示非常认可,又接了几句,说女孩子家家搞实业是辛苦,还不如挑个清闲一点的板块做负责人,手下再安排几个得力干将,没那么忙,说出去也好听。
奶奶思忖着,说殷氏集团的哪个板块好像都不太清闲,眼神掠过林承雨,问他平日里和殷氏集团对接的多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