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人对她来说,或许是保证余生安稳,不用担忧沈拓取她小命的绝佳妙计。
秋猎宴一连三天,声势浩大,宴上汇聚了各种珍奇异味,开宴前,菜肴和野味还没有被端上桌案,但香味已经顺着微风飘过来了。
“嫂子,宁儿,我方才听说,咱们家小宝今日被陛下带着在林子里玩了会?”
二房夫人林氏凑过来,一脸好奇地打听着。
不过几个时辰,这事就已经传出去了,好些女眷们都在私底下说这件事,永宁侯府的几个女眷自然也有所耳闻,林氏耐不住心中好奇,所以来霍氏和虞宁这边打听。
虞宁只得将林子里的事情一一交代,然后装傻说她也不清楚陛下此举是为何。
林氏听后,猜测道:“可能陛下只是瞧小宝可爱,一时兴起便带去玩了会吧,毕竟也有二十五六了,寻常男子在这个年龄,家里都有好几个儿女了,唯独这位,虽身在高位,但孤零零的,膝下一个皇子公主也没有……”
“嗯,确实有可能。”霍氏附和着。
林氏似是想起了什么,津津有味地接着说:“不过说起来,那位都已经这个年纪了,身边居然连一个嫔妃都没有,真是奇怪呢,听说紫宸殿伺候的人里,大多都是太监侍卫之类的,鲜少有宫女,更别说是伴驾侍寝的御前侍女了,坊间都传闻,说咱们这位陛下啊,根本就不喜欢女子呢……”
霍氏给了林氏一个眼神,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嘘”了一声。
“这是什么地方,可不能说这些话,被人听见了要惹祸的。”
霍氏和林氏这对妯娌关系还不错,平常也会在一起聊些各家的闲闻趣事,林氏一说起就忘了这是什么地方,嘴上没个把门的。
“唉,忘了忘了,长嫂教训的对,是我的错。”
林氏抬手拍了下自己的嘴,悻悻回去了。
听完二婶这番话,虞宁有一瞬间的诧异,她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沈拓怎么可能喜欢男子,明明很正常啊……
可是再仔细想想,虞宁又觉得有些道理,如若不然,后宫为何没有一个女人呢?堂堂天子,不立后不纳妃是为了什么呢?
虞宁思考的功夫,秋猎宴已经开始了。
天子与太后接连入席,随后一大批太监和宫女端着菜肴走入席间。
秋猎玩的就是一个彩头,要根据每个人的猎物进行赏赐,射得猎物最多的,当属几位跟随天子上过战场的年轻将军们,其次才是这些勋贵子弟。
谢遇棠收获不错,也得了些赏赐。
有了赏赐,谢遇棠立马就将这些珍奇玩意捧到了外甥女面前赔罪,“今日是舅舅不对,舅舅已经知错了,还望小宝宽宏大量,就莫要和舅舅计较了。”
虞小宝不是个记仇的孩子,看在小舅舅认错态度跟真诚的份上,她就勉为其难地原谅他了。
没两句话,这两人就和好了。
霍氏和虞宁在旁围观,都是笑着看热闹,说两句谢遇棠的风凉话也就罢了。
一番开场的话过后,杯酒渐渐热络。
沈拓照例,端起酒盏给旁边的谢太后敬酒。
每次宫宴若有太后出席,沈拓必定是要给太后敬酒的。
他与太后虽然只是表面母子,但面子肯定是要给的,礼数恭敬些,让文官武将们挑不出错。
谢太后回敬一杯酒,缓缓说,“听说陛下今日抱了永宁侯府的小孙女玩,此前从未看过陛下亲近这般大的小娃娃,如今这是……陛下若是喜欢小孩,不如让礼部拟了一份秀女名单过来,挑选几位品行端正性子温柔的世家女子进宫,好为陛下延绵子嗣,开枝散叶呀。”
“那小孩看着可爱便逗了逗,没什么别的意思,选秀之事不急,儿臣心中自有考量。”
沈拓向来如此,提到选秀就一口回绝,不会委婉应付,一点不给面子。
谢太后也是随口一提,见沈拓还是老样子也就不说了。
又不是亲生的儿子,他有没有皇子公子跟她没什么关系,谢太后不在意,反正宗室里的孩子多得很,实在没有皇嗣过继一个也可以。
以前谢太后总想送个谢家的女儿进宫,稳固一下谢家地位,但沈拓不近女色,不仅不要谢家的女儿,只要是女子他都不要,他眼中有皇位,有权力,有天下,却唯独没有情爱。
这样冷心冷肺的人,就算将谢家女安排到宫里伴驾也是没什么用的,久而久之谢太后就歇了送人进宫的心思。
近些年来谢太后与养子关系越发冷淡,有时候连表面和谐都维持不住,两句话过后,话就说尽了。
宴席过半,天子与太后纷纷退席,这席上的人立马放松了许多,相熟的彼此开始推杯换盏,专心品尝佳肴,没一会,宴上纷纷扰扰,人声喧闹。
太和行宫毕竟不是皇宫里,山上不用守着禁中的规矩,难得松懈。
宴后,太后娘娘宣了虞宁和虞小宝去营帐中说话,霍氏林氏两位夫人,还有谢挽瑜谢妤华等人都跟着一起。
太后娘娘半生荣华,雍容威严,不常与小辈们说话,但毕竟年纪大了,总想多看看家里的晚辈们,和小辈们说说话,看谢家好好的,她也就舒心一些。
好歹她活着一日,能多庇护谢家一日。
谢太后第一次见虞小宝。
这是谢家新一代里唯一的孩子,虽然只是个外孙女,但也能聊表慰藉。
虞小宝得了许多赏赐,小孩子对喜爱之情表达地很明显,她喜欢祖姑母送她的礼物,脸上的笑都停不下来。
长辈们在一起难免聊到孩子们的婚事,霍氏膝下二字二女,如今四个孩子都过了可以成婚的年纪,但却只有长子成婚了,剩下的三个都没有婚嫁。
谢太后和霍氏话家常,从霍氏的长子谢遇瑾说到了最小的谢遇棠。
永宁侯府世子谢遇瑾如今在边疆熬资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京,他娶了一位皇室宗女为妻,夫妻两人分居两地,一个在边疆,一个在郡主府,感情不好,也没有孩子。
谢挽瑜年过二十,但却是个倔脾气,说什么不愿嫁人,一心只有官场沉浮,最小的谢遇棠没定性,成日招猫逗狗的,与谢遇恪混在一起,在京中也是颇有名气的纨绔子弟。
在婚事上有些盼头的,只有刚认回来的虞宁,正好霍氏有为虞宁招赘的想法,与谢太后说了之后,谢太后当即表明,只要侄女有喜欢的,她便为虞宁赐婚添妆,为侄女好好操办一场。
结果这话说了没几日,一个不错的人选便送上门来。
秋猎这几日,陆家夫人有意与霍氏套近乎,有意无意地说起了自家儿子陆承骁。
再加上陆承骁总是在虞宁眼前晃悠,多番向谢遇棠打听虞宁,霍氏这便知道了陆家这位公子的心思。
“娘看啊,这陆承骁也是个不错的人,虽然陆承骁不能入赘咱们家,委屈宁儿嫁过去,但陆家与咱家离得近,就在一条街上,当真是不错,而且陆家人少,家风清正,娘觉得这个人可以。”
霍氏觉得陆家不错,劝说虞宁可以试着相处相处,虞宁对陆承骁没什么反感,就痛快地应了。
接下来这几日秋猎,虞宁答应与陆承骁一起进林子逛逛,再加上谢妤华和陆家小姐一起,这个相看方式名正言顺不显突兀,一连几日,倒也愉快。
只是在秋猎结束这日,偶然出了些意外。
“马惊了?是谁的马惊了?”
“回武将军,是永宁侯府三娘子的马惊了。”
秋猎中惊马也算是正常的事,许多侍卫都在林中看守,若有意外发生,便会即刻制止。
这若是别的人,武缨不会这么紧张,但一听到惊马的人是谁,他立马变了脸色,然后加派身边的侍卫前去查看情况。
不敢耽搁,武缨策马追上前面正在搭弓射箭的人,恭谨道:“陛下,臣有事禀告……”
他将谢三娘子惊马的事情说了一遍。
天子手中箭矢离弦,如有破空之势。
沈拓面色不改,又拿起一根箭矢,视线落在远处的猎物身上。
“那就派人去看,来禀告朕有何用,难不成要朕亲自去救她不成。”
呵呵,她也配!
陆承骁不是一直跟在她身边,马惊了这等小事,不是手到擒来。
都要玩的乐不思蜀了,添点惊吓不是正好,调调剂调剂心情。
武缨不敢说话,无声无息地后退几步。
他以为这个谢三娘子对陛下来说不太一样,所以才来禀告,没想到陛下根本不在意?
“等等。”
武缨停下,又调转方向回来,等待吩咐。
“人怎么样了。”
“臣……不知。”
沈拓瞥他一眼,语气低沉,“这都不知,要你有何用。”
武缨:“???”
“带路。”
“是。”
武缨领命,在前面带路,他神情凝重恭谨,但心中却暗暗想。
伴君如伴虎,陛下的心情如五月的天,真是阴晴不定。
第13章 受伤
“到底是哪里射过来的箭,怎么就那么准,偏偏射中了三姐姐的马,我三姐姐不擅长骑射这些,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可怎么是好。”
谢妤华亲眼看见一只箭矢射中了虞宁骑的那匹马的马屁股,所以马才会被惊到,不受控制地窜了出去。
谢遇棠和陆承骁已经策马追过去了,连带着还有几个禁军。
但他们现在还没有回来,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
谢妤华惊魂未定,心急如焚,生怕人出什么意外。她急得要哭出来,身边身边站着好些相识的各府女眷,七嘴八舌地劝着。
“谢四娘子莫急莫急,已经有许多禁军去追了,秋猎上总会出些意外,每年都有的,禁军们身手矫健,各个都是御马的好手,定能保谢三娘子安然无恙地回来。”
“是啊是啊,一定不会出事的,谢四娘子别太紧张,咱们在这里等着,一会人就回来了。”
谢妤华是个气性大的,她左右看看,扬声道:“也不知道是谁射出来的箭,这么不长眼地往这边来,我家三姐姐可是伯父伯母捧在手里的,这要是叫他们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忧心气愤呢!”
左右女眷纷纷摇头,相互看看,面色凝重。
刚刚人多,大家凑在一起说说笑笑的,谁也不知道这箭出自谁手,马被惊到的时候众人都是六神无主的,好几个擅长骑射的公子都追上去了,女眷们凑在一起惊魂未定,故而谁也没注意箭矢是从哪个方向来的。
没人看见,也没人主动承认,这倒真成了一个未解之谜了。
林子的另一头,许多人策马追着一匹受惊的马飞奔而去,林子里哪是策马驰骋的地方,处处都是障碍,原始的环境给救人造成了极大的困难。
就在众人都心焦之际,只见前面马背上的人紧拉着缰绳,在经过一处树荫时,手疾眼快地抓住了垂落的树枝,整个人顺着枝杈的力道飞腾而起,从马背上荡了出去。
虞宁紧紧攥着树枝,身体在空中荡了两下,她稳了稳身形,然后再树枝带着她再次向前荡起的时候松了手,就着落地的力道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有惊无险地停下。
身后追来的人群在她后面停下,都下了马跑过来。
在场只有谢遇棠和谢遇恪是谢家人,和虞宁有血缘关系,第一时间跑过来扶起虞宁的就是他们。
陆承骁虽然也想去扶虞宁起来,但这里毕竟人多,后面还有好多勋贵子弟和禁军们看着,他只能克制自己的担忧,只在旁边问虞宁有没有伤到。
“没事。”虞宁抬起手,看看双手掌心里的擦伤,无所谓地笑笑,“这个程度,就很不错了,算是有惊无险。”
“回吧,三姐你骑我的马,我和遇恪骑一个,你手上的擦伤不轻,要尽快去找太医看看。”谢遇棠抿着唇,他深呼一口气,将自己的马牵过来。
“六哥,你都看见三姐姐手上有伤了,这还怎么骑马么。”谢遇恪指着虞宁手上的伤无奈道。
“对对,是我糊涂了。”谢遇棠关心则乱,一时忘了骑马还要牵着缰绳了。
虞宁笑着摊了摊手,“没事,这真的不怎么疼,你们忘了我说过的,小时候常在山里跑,这点伤不算什么了,而且这只是表面的擦伤,过两天就好了,没有大碍。”
“那就慢慢走回去吧。”陆承骁牵着他的马走过来,“谢三娘子坐在马上,我牵着缰绳往回走。”
虞宁想了想,最后对着陆承骁点点头。
阿娘说过陆承骁家里不错,人也不错,她这几日相处下来,也觉得这个男人当夫君是没有问题的,既然陆承骁殷勤关心,她也就不推辞了。
虚惊一场,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缓缓往回走。
等到心中的惊吓过去,他们就开始惊讶于虞宁的身手功夫了。
“方才谢三娘子从马上脱险露的那一手,当真是漂亮极了,大开眼见啊。”一位跟着追过救人的勋贵子弟感慨道。
“是啊,三姐,我都不知你身手这么厉害,我都自愧不如。”
谢遇棠这个亲弟弟也是不知道的,他刚刚见到虞宁从马山飞身而起的时候,心都要调到嗓子眼了,吓得不行。
但不过一息的功夫,虞宁平安落地。
心头忽上忽下的,当真惊吓又惊喜,谁能想到他家三姐看上去明媚娇柔,一副弱女子模样,结果竟是个身手功夫上乘的,那般灵活矫健,让在场大部分勋贵子弟都惭愧了。
“我幼时,曾被一位压镖车的师傅收养,所以学了好几年武艺,雕虫小技罢了,不值一提。”虞宁面不改色地扯谎。
其实收养她的人是云雾山寨子里的山匪头子,她的养父姓虞,是个不怎么善良的山匪头子。
养父对外面的人很冷漠,不给予一丝善心,但对自己人很好。
在边疆战乱的年月里,养父带领村民做了山匪,只要是从云雾山过的富商,都要打劫些油水下来。
战火连绵,边疆混乱,能护住寨子里的人已是不易,虞宁没法评价养父的作为是好是坏,养父干过坏事,也有过善心,但现在寨子已经解散了,往事烟消云散。
这些过往,虞宁不想提起,哪怕是永宁侯府的亲人们,她也不想让他们知道,当山匪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没必要她不会说出来给自己找麻烦。
虞宁谦虚应对这些少年人的夸赞,京中养尊处优长大的少爷们很少有这样的身手,所以对此惊奇也是难免。
陆承骁是上过战场的人,对这样的身手不惊叹,但如果拥有这样身手的人是虞宁,那就是好大一个惊喜了。
“这样的身手,必是从小训练而成,谢三娘子当真让我惊叹,刮目相看。”陆承骁说话的声音很小,只有旁边的虞宁能听见。
“与陆将军相比,我这肯定是雕虫小技了,没有什么稀奇的。”虞宁客气地回。
“我以为谢三娘子端庄娴雅,是不擅拳脚功夫的,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身手,当真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