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想到嫦玉仙,觉得自己还可以委托给他一下。
毕竟神魔冢深处自己尚未掌握,还需要商来帮着留意,就说道,“重要的事。你知道嫦玉仙不?”
“嫦玉仙。”商顿了顿,缓缓颔首,冷静地说道,“知道。”
“她可坏。”他认识嫦玉仙其实很正常。
神魔冢虽然大,可也没大到一万年这么点地方都没碰过面。
既然商已经在这里万年,那很大可能见过嫦玉仙。
因他尚在镇压恶念,虽然身上有被恶念侵蚀的痕迹,不过看样子还撑得住,虞悠悠就握紧小手把嫦玉仙在外干的坏事都说了。
天魔法相沉默地听着小家伙的控诉,慢慢说道,“根源都因大衍帝尊而起。”
“是有他的原因,那就能放过她啦?”
大衍帝尊当年在宫氏灭门之后竟以身替之,求青梧仙君放过嫦玉仙,这正常人谁能理解呢?
虞悠悠虽然之前没说什么,可也觉得大衍帝尊这事儿做得不对。
“可糊涂。”
“糊涂?”商慢慢问道。
“杀人偿命……他愿赴死,是他的事。怎能替代嫦玉仙的恶行?帝尊……当真是,胡搅蛮缠的帝尊么?”
无论是什么理由,嫦玉仙都该给宫氏抵命。
虞悠悠听闻大衍帝尊一向是杀伐决断的人,连皇甫仙当日劝她时都说的是不要撞见帝尊,因帝尊“有恶必诛”。
那放过嫦玉仙,口口声声说她是自己最后的同伴,打感情牌,这不是很糊涂,很不像传闻中正直公正的帝尊么?
“不似……帝尊……”
天魔法相听着小黑崽生气的话,缓缓地说道。
“可不!”抱怨了一下,虞悠悠急忙叮嘱他说道,“看见嫦玉仙,赶紧抓住她。”
天魔法相连恶尸都控得住,更别提在仙阶里算菜菜的嫦玉仙了。
她忙着去外面的神魔冢检查有没有嫦玉仙的痕迹,摆了摆小黑爪,一溜烟地踩着一团不祥黑雾跑了。
只留下那依旧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天魔法相。
法相垂着头,双手压在巨大的剑柄上,一双黑色的眼睛露出几分凝重地看着巨大的灵剑,反复幼崽的话,“不似,帝尊。不似……”
这一声声沉沉的细语,飘落在死寂的神魔冢深处。
虞悠悠自然不知道身后都在发生什么。
她正从神魔冢最深处跑出来,心满意足一抹嘴儿。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吃了许多深邃的恶念的原因,这神魔冢被她侵蚀的地方都让她觉得更加清晰,笼罩着更加了然于心。
她满意地用最快的速度搜索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异常,这才高高兴兴去找皇甫真。
她一路找过去,没找着人。
“真哥去仲叔那儿了,说是要问问你说的那天魔法相的事。”皇甫一族的修士留了小黑崽在寨子里等,皇甫真眼下也已经到了皇甫仲所在的宫殿。
皇甫仲笑呵呵亲自出来接他,才问了一句“怎么没带饭饭他们过来”,就见皇甫仲怀中一道灵光明亮。
皇甫仲诧异地看了一眼,取出一面造型极古朴的千里镜,看了皇甫真一眼往一旁走去。
千里镜波光流转,显然是有阵法加持,皇甫真并不能听到见到千里镜对面的人与声音。
倒是皇甫仲却露出聆听之色,听了半晌,突然脸色微变。
“您说……要收回虞阁主的灵犀小剑?”
第186章
皇甫仲并未在皇甫真的面前遮遮掩掩。
他自然也听到这句。
听到那位传说中的天兴阁主,皇甫真并未有什么感觉。只是听到灵犀小剑,他下意识微微皱眉。
“灵犀。”他喃喃自语,总觉得自己对这名字格外熟悉。
他垂头看自己修长的手,却似乎又有一把虚幻的青铜小剑出现在他的掌心。
“家里多了两个孩子,饭饭……什么?”皇甫仲刚想说点家事,却似乎听到更重要的话惊讶地问道,“您说什么?”
这声音急切,让皇甫真眼前的幻象消散。
他转头,却见大多数时间都和和气气的中年男人脸上露出几分严肃的表情。
他顾不得皇甫真就在身边,低声问道,“您怎会问这样的事?”
这似乎是在问什么很要紧的话,过了半晌,皇甫仲手中银镜灵光消失,他怔怔地看着手中半晌,又定定地看皇甫真。
那目光极复杂,又有说不出的惊惧。
皇甫真便问道,“仲叔想问我什么?”
“没什么。”皇甫仲缓缓地说道。
他揉了揉眉心,轻声说道,“只是一开始觉得头疼。”
当接到大衍帝尊传音时,他惊讶万分,因为大衍帝尊竟然要他去太古宗,将曾经赠予虞悠悠的灵犀小剑重新给要回来。
这就……不是很大方的样子。
试问都送给别人的东西,怎么好意思重新讨要回来呢?
皇甫仲听到的时候为难坏了。
甚至都觉得自己听错了。
大衍帝尊一向大方,这种送了又要回来的事还是头一回做。
这要是太古宗不愿意,岂不是又要多费口舌?
正迟疑着想换个温馨些的话题,待听到后面更多的话就让皇甫仲顾不上为难,而是心情沉重。
他在英俊青年的面前缓缓走了几步,又用一种格外复杂的目光看着皇甫真,轻声说道,“阿真,我想问你些话。”
皇甫真点头。
“若是……”皇甫仲有些难以启齿,却又轻声说道,“若是这世间你的同伴,比如……比如小仙吧。”
他咳嗽两声,在皇甫真困惑的目光里继续说道,“若小仙爱慕于你,和你并肩作战很多年。你虽心里没她,她却是你极看重的同伴,有一日,她私心杀害了普通人。”
皇甫真一时觉得,这大概是皇甫仙被黑得最惨的一次。
思忖片刻,他慢慢地说道,“得看她是什么理由。”
“什么?”
“若那普通人害过人,她为人伸冤,情有可原。”
“可若那普通人性情良善,极为无辜。她为了自己的私利……不,为了你的利益去杀了人呢?”
“为私利杀人就有罪,又何须说许多为了谁的理由。”皇甫真微微皱眉说道,“她不会做这样的事。”
“我就是举个例子。”皇甫仲摆手,却看着皇甫真失神,试探地问道,“若她为了你杀了无辜的人,你会饶恕她么?”
“为何要我饶恕?”皇甫真不知道今日仲叔是怎么了,不过想想,又觉得心中生出不喜,缓缓说道,“杀人放火,还要打着我的名号,口口声声为了我,又何曾问过我的心情与选择。”
他冷静地说道,“就算为了我的私利,我自己都不肯动手,用得着旁人?不过是……”他冷冷说道,“自以为是,满足了她自己。”
“只有死者有资格审判她。她要做的,就是下了地府,等待被她所害的人的回报。”
“你的意识是,不会宽恕她是么?”皇甫仲不知怎么,脸色惨白,捂着心口许久,似乎非要皇甫真给一个盖棺定论的回应,盯着他说道,“若是你,你真的会对她出手,要杀了她以谢无辜之人?”
他神色紧张,似乎自己的选择会决定一个人的命运似的。
皇甫真想也不想直接说道,“我只会将她押到受害之人的面前。杀人偿命,就是这般下场。”
这话顿时让皇甫仲摇晃许久。
他喃喃问道,“就算与你并肩作战,你也舍得?”
“既并肩作战,就该知道我是怎样的性情为人。知道我不肯做的事,却偏要做,还谈什么舍不舍得。”
皇甫真不喜这个说法,他又摇头说道,“皇甫仙不会做这样的事。”就算是假设,他也不喜欢听到族妹被指代成这个样子。
不过看皇甫仲摇摇欲坠的样子,这显然假设中的确实有这样的事发生。
他扶住捂着胸口许久不说话的皇甫仲轻声问道,“您问的是谁?”
“你并非外人,我也不瞒你。”皇甫仲苦涩地笑了一声叹气说道,“我说的是嫦玉仙。”
嫦玉仙这名字并不陌生。
她曾经是大衍一员。
后来,据说那皇甫州逃离大衍,也是嫦玉仙在其中唆使。
皇甫真顿时皱眉。
“她……”他的眼前,记忆的画面里,似乎显露出一个美貌却执拗,总是要坐在自己身旁的女修。
她每一次都坐在距离自己最近的地方,看向自己的眼神熠熠生辉,可那种眼神却又藏着极偏执与热切,让人避之不及的情感。
皇甫真下意识地说道,“早就拒绝她了。”
他豁然回神。
皇甫仲看了他片刻,轻声说道,“是啊。帝尊早就拒绝她了。”
只是这世间感情,也不是拒绝了就能停歇。
就像是大衍帝尊数千年前就拒绝了她的表白,可她依旧追逐他,看不见其他的人。
甚至……皇甫仲都叹气。
还拿追求者当踏脚石。
想想灰风妖王的遭遇就想要掬一把同情泪。
“嫦玉仙当年……做错了一件事。她偷听到有人密告帝尊,说世族宫氏藏有净化恶念的一件至宝。”
他慢慢地将百年前的血案讲给皇甫真听,后者听了,一贯冷静的面容都露出震惊之色,轻声问道,“灭门?”
若说灭门,那就不仅是一条人命。
皇甫仲艰难点头,又说道,“帝尊一时心软。”
“帝尊一向公正,怎会心软。”皇甫真摇头说道,“既知此事因帝尊而起,更当将嫦玉仙缚至宫氏,以她谢罪。”
他缓缓问道,“难道一句不舍,心软,宫氏阖族就白死了么?”
这话说的,皇甫仲露出几分痛色,摇头说道,“那时帝尊心软,我等只当情有可原。毕竟嫦玉仙是帝尊唯一的同伴。”
皇甫真垂眸,眼前闪过的,是记忆中一张张鲜活的脸。
那些人在这万载时光里接连陨落。
可这也并不是要放过嫦玉仙的理由。
因为除了宫氏,谁也没资格去饶恕嫦玉仙。
“帝尊不应该是这样。”他本能地觉得,大衍帝尊不该是这样的选择,他那样公正……
“你说的没错。只是那时我们都关心则乱,完全没有想过,帝尊放过嫦玉仙这件事……”他抬眼,盯着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英俊青年,盯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都不像帝尊了。”
这话让皇甫真诧异,又有些困惑,然而很快,在神魔冢中经历许多的青年露出几分凝重之色,轻轻地说道,“不像帝尊……仲叔的意思是,”他沉声问道,“帝尊他,被恶念侵蚀了?”
只有被恶念侵蚀,才会不分善恶,性情有所变化。
这在皇甫一族修士中并非个例。
毕竟常年行走神魔冢,不可能将自己的元神维护得那样安全。
每一年,皇甫真都会听说有族人受到恶念侵蚀污染,心生恶意ῳ*Ɩ。
受到浅薄影响的,尚可有救,不过是闭关努力化解。
可若是恶念已深……
皇甫真想想如同恶徒,变得狡诈,却又撑着自己最后一线清明,冲入神魔冢带着更多恶尸自爆的族人,闭了闭眼睛。
“帝尊若受侵蚀,恐怕会有很大的麻烦。”
神魔冢深处只有大衍帝尊能够镇压,如今尚且不知大衍帝尊被恶念侵蚀到了怎样的程度。
若是浅薄也就罢了,静养净化就是。
不过皇甫真更疑惑的是,大衍帝尊甚至整个皇甫一族都没有察觉到当初对嫦玉仙的处置有恶念在影响,如今他怎么突然又把这件事给翻出来了。
他受了谁的提醒。
可神魔冢深处还能有谁提醒他?
“是啊,帝尊是怎么察觉的。”皇甫仲一边说,一边同样疑惑地说道,“正是因察觉到有恶念在影响他,他才要追回灵犀小剑。那小剑乃帝尊幼年所用,嫦玉仙认识那小剑,送给谁她都会视作眼中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