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云舟没想到鹿娩娩和他一样同病相怜,一双水汪汪的眼盯着鹿娩娩,等待她的下文。
编故事鹿娩娩简直信手拈来,她给自已安排了一个爹不疼娘很爱的悲惨身世,说她爹因为重男轻女将她发卖,很小的时候就和亲娘分开了。
“我到现在还记得我娘那时候死死地抓着我的手,满脸都是泪水的模样,每次想到我的心都会痛得无以复加……”
单云舟听着听着,眉头越蹙越深,似乎也被鹿娩娩悲惨的身世给深深地触动了。
“少爷,但是我想跟你说,即使我们见不到娘亲,但是她始终会在遥远的彼方思念着我们,保佑着我们,希望我们能够过得好。”
“如果她看见你一直因为她的离去而耿耿于怀,伤心痛苦的话,她心里也会不好受的,往事难追忆,我们最重要的是要向前看,对不对?”
鹿娩娩循循善诱,语重心长的给单云舟做心理辅导,在她的一通言语之下,单云舟似乎听懂了她的话,点头应了下来。
这些话从来都没有人和他说过,所有人都觉得他又痴又傻,总是把他当小孩子哄,不会和他说任何道理。
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做的事情也没人逼迫他,反正他是一个傻子,做什么都不会有人注意。
即使哭起来,人们也会拿些好吃的好玩的来哄骗他,通过转移他的注意力达到目的,没人会在意他内心的真正想法。
只有鹿娩娩会和他说这些。
“你……谢谢……谢谢。”
单云舟忽然抓住了鹿娩娩的手,真诚地和她道谢。
鹿娩娩有些懵,但还是回以礼貌的微笑,哄着单云舟道,“少爷,距离天亮还有些时候呢,你再睡一会儿吧。”
单云舟应了声,像是个听话的孩子,将小箱子盖了起来,放在了自已的床头,然后乖乖躺上床闭上了眼。
鹿娩娩倒是没想到他还挺好哄的,能够听懂她说什么,看来单云舟也没那么傻。
第二天。
管家一早就送来了婚服,婚期将近,要让单云舟试穿一下,有什么不合身的地方到时候好改。l
但是单云舟看着那身红色的婚服像是十分恐惧似的,一直摇头不肯穿,几个嬷嬷上前又哄又骗都不管用,折腾了半天单云舟还闹起了脾气来,将嬷嬷直接甩开就想跑。
门口的家丁早有防备,拦住了他的去路,单云舟大声地喊叫,想让他们松开自已,场面变得不可控起来。
鹿娩娩看不下去了,上前制止道,“你们干什么呢,还不快放开少爷,要是把少爷弄疼了伤了,你们赔得起吗?”
家丁们也很为难,“不是我们不愿意放,老爷说了,今天一定要让少爷穿上婚服,不然我们没法交差。”
鹿娩娩也不是不能理解,可是单云舟不愿意穿,总不能将他绑起来套上吧?
“你们先松手,让我来劝劝,你们这样强硬,到时候弄伤了少爷,挨罚的也只会是你们。”
家丁们觉得鹿娩娩说的也有道理,便松开了单云舟。
单云舟本想跑,却被鹿娩娩拽住了手腕,单云舟转头,又气又急,可看见鹿娩娩笑眯眯的看着自已,他不知怎的就蔫了下来,一脸忧郁的盯着鹿娩娩,
“少爷,你先进来,我们只是换一身衣服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单云舟听到鹿娩娩也和他们是一伙的,想要让自已穿上这身红衣,委屈的抿着嘴,但身体却还是被鹿娩娩拽着回到了房间里。
“少爷你瞧,这身衣服多好看呀,你穿上一定特别的帅气!你就试试看,好吗?”
单云舟眉毛都拧成了麻花,咬着牙摇了摇头。
鹿娩娩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抗拒穿婚服,随即她看见了底下的红布,抽出来围在了自已的腰间,“哎少爷你瞧,我也穿红色的衣裳啦,就和你一样,有我陪着你呢,我们一起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好不好?”
单云舟愣怔着,将鹿娩娩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那紧皱的眉头也舒展了开来,他踌躇了片刻,最终点了头。
嬷嬷们没想到单云舟竟然会愿意听一个小丫鬟的话,家丁们见状也松了口气。
鹿娩娩替单云舟换上新郎服,把他推到了镜子面前。
“少爷,你看你穿着这身喜服多好看呀,简直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温润如玉举世无双……”
单云舟被鹿娩娩一通夸,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嬷嬷们见成了便去了刘老爷那汇报情况。
刘老爷坐在莲花池前,手持着一柄钓鱼竿,脸部瘦削,面色黄中带黑,胡子大多数都白了,有着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老态。
听嬷嬷们说完后,刘老爷一手端起茶盅,评价道:
“这丫头如此尽心,倒是个可用之才。”
第七十一章 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嬷嬷听着刘老爷的话音,试探性地问道,“老爷您的意思是……想要用这丫头吗?”
“不急,再观察看看吧,仙者说了,新娘的心思越是纯净,效果就越好。若是她真对舟儿尽心尽力,那届时再换人便是了。”
嬷嬷点头应下,看来近几日要好好地看住那丫头。
“其他的东西都备齐了吗?剩下的四对新人都没出什么差错吧?”
嬷嬷回道:“老爷您放心,厚礼都送去了,绝对不会出任何差错的。”
刘老爷叹了口气,微微阖了阖那双沧桑的双目,“那便好,这是我儿恢复正常的唯一机会了,需得万分谨慎,容不得半点闪失。”
婚服试完之后,单云舟便时不时盯着鹿娩娩瞧。
傻子的目光过于直白,把鹿娩娩这个小厚脸皮看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脸上难道有东西?单云舟干嘛这么盯着她看?
“少爷,你别老看我,我感觉怪怪的……”
单云舟不懂什么是怪怪的,想到了刚才试衣服的时候,将心里的想法脱口而出。
“你,好看。”
鹿娩娩歪了歪头,“少爷说什么?”
单云舟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鹿娩娩,又重复了一遍。
“你……红衣,好看。”
鹿娩娩这回理解了,“少爷是说我穿红色的衣服好看?”
单云舟点头。
鹿娩娩倏地笑了,眉眼弯弯的,她极少被人夸好看,没想到今天竟然被个傻子给夸了。
因为在谢挽凝清水出芙蓉的衬托之下,她这种圆脸杏眼略显憨态可爱的模样着实是不讨大多数人的喜欢。
他们都喜欢亭亭玉立,长腿细腰的窈窕淑女。
但不管怎么说,单云舟的夸奖鹿娩娩很是受用,因为她总是在夸赞别人,真心的违心的她都信手拈来,还是头一回被别人真诚的夸奖。
“谢谢你啊少爷,你能夸我,我很高兴。”
差不多到了用晚膳的时候,有鹿娩娩在一旁,单云舟竟然也多吃了一碗饭。
晚上回到居所时,单云舟拉着鹿娩娩一起作画,还主动询问鹿娩娩他画得怎么样。
鹿娩娩实在是不忍心打击傻子,只好夸他画的好,不过还不够好,还可以更好。
单云舟为了能够画的更好,一鼓作气画了二十张,最后鹿娩娩还真的能够看清他画的是什么了。
一间狭小的房子,矮柜,书桌,竹床,床上坐着一个女子,应该是在缝补衣物。
单云舟画的人都看不清楚脸,但鹿娩娩能够猜到他画的是他娘,单氏。
同时鹿娩娩还发现床上有团布一样的东西,她指着问道,“少爷,这是什么呀?是包袱吗?”
“不……是,是盖住脸的,和你一样的。”
平时在人前鹿娩娩也一直都用面罩遮着脸,只有在无人时,鹿娩娩才会把脸露出来。
鹿娩娩感觉自已离所谓的真相又近了一步,继续问道:“少爷,为什么要遮住脸呀?是因为你娘不喜欢被别人看见自已的样子吗?”
单云舟愣了愣,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是还是不是,干脆低下头继续作画。
鹿娩娩看着他又画了一个小人,扎着童子发髻,站在女子的身旁。
“我知道啦,少爷,你现在画的是你自已对吗?”
“……嗯。”单云舟应了一声,抬起头看了看鹿娩娩,又在自已的旁边画了个扎着辫子的小人。
和鹿娩娩这会儿的丫鬟头有三分像。
鹿娩娩这会儿倒是不说话了,单云舟主动指了指自已的画又指了指鹿娩娩,“这个,是你。”
鹿娩娩扯了扯嘴角,真是谢谢你啊,把我画的那么丑……
“那老爷呢?你要不要也把老爷画上去呢?”鹿娩娩问道。
单云舟忽然面色一沉,很坚定的摇了摇头,拒绝道:“不要,不、不喜欢。”
单云舟竟然不喜欢自已的亲爹?
鹿娩娩:“为什么不喜欢呀?老爷他可是很关心少爷的,不是吗?”
单云舟:“他……不,不许我见……”
单云舟指了指画上的女子,眉头皱得很深很深。
“少爷是说老爷不许你见自已的亲娘吗?为什么?”
鹿娩娩感觉马上就要知道所谓的真相了,可下一秒单云舟忽然白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鹿娩娩吓了一跳,刚将他扶到椅子上身后就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想从傻子口中问出有用的信息,我看你比傻子还要傻。”
鹿娩娩猛地转身,看见司欲后满脸灿笑奔过去,“小狐仙你回来了!”
“哼……”司欲躲开鹿娩娩的手,不想让她碰自已一下,“我是不是回来的不是时候?”
“怎么会呢小狐仙,你回来的正是时候!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新的消息?”
司欲就知道鹿娩娩是为了这个,有时候他都搞不明白鹿娩娩对自已的殷勤是不是都出于某种目的。
司欲出去和女鬼打了个照面,得知女鬼叫单飞烟,以前是雒阳人土,家中富裕,在雒阳有十几家店面。
后来她与家中的长工刘崇山互相倾慕,她不顾父母的极力反对带着一部分金银跟着刘崇山从雒阳来到了芳华镇。
鹿娩娩:“好了小狐仙你别说了,后面的剧情我已经全部都猜到了!”
司欲:“?”
鹿娩娩:“这不就是典型的富家女爱上凤凰男的故事吗?
实际上刘崇山也就是刘老爷只是为了单飞烟的钱才和她在一起的,很有可能单飞烟的死就是刘老爷一手促成的,单飞烟不肯去投胎转世就是为了回来报仇血恨!让刘老爷付出应有的代价!我说的没错吧小狐仙?”
鹿娩娩说完后还骄傲的拍了拍自已的胸脯,露出个一切尽在掌握的表情。
结果得到了司欲不留余地的白眼一个。
鹿娩娩:“……?小狐仙,你干嘛朝我翻白眼?不可能!我绝对不会猜错的,剧本一定就是这样的!”
“我说,你是不是和傻子待太久了?”
司欲无情的嘲笑让鹿娩娩瞬间打蔫,她咬牙切齿道:
“小狐仙你现在骂人可真高级啊,没点智商还真听不懂呢!”
第七十二章 一定把你两条腿打断
“我倒是不认为你有智商这种东西。”
鹿娩娩被司欲气得不轻,怒哼一声转过头不想搭理他了。
司欲也不管鹿娩娩有没有在看他,将这个故事继续说了下去。
二人算是私奔,隐姓埋名在这个芳华镇住下,用单飞烟从家里偷拿出来的钱盖了这座府邸,甚至还有不少剩余,足够他们生活一世。
成婚后单飞烟便怀孕了,可自从她怀孕后身体便日渐孱弱,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
因为怀孕,许多药都不适宜孕妇,单飞烟的身体越来越差,刘崇山甚至几度想让单飞烟打掉孩子,以求保命,但都被单飞烟拒绝。
她执意想要和刘崇山生下一个孩子。
听到这鹿娩娩啧啧了两声,还真是位伟大的母亲,如果是她的话,她肯定做不到。
到了单飞烟生产的那一月,她的身体更差了,脸上甚至长出了黑色的斑块,就像是死人斑一样。
刘崇山也寻遍了周围的名医来问诊,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单飞烟特别爱惜自已的容貌,刘崇山害怕她看见自已的脸会崩溃,便亲自制作了几面面纱给单飞烟。
单飞烟体谅刘崇山的良苦用心,便也没有主动看过自已的脸,直到生产那日,她的面纱掉落下来,直接吓跑了接生的稳婆和丫鬟。
最后还是刘崇山自已上阵充当稳婆,帮助单飞烟将单云舟给生了下来。
单云舟生下来后刘崇山便将他丢给奶娘照顾,一心都扑在单飞烟的身上。
可单飞烟听到稳婆和丫鬟大喊怪物时,也不免对自已的脸产生了好奇,最终她还是看见了自已的脸。
后来单飞烟让刘崇山把自已安置到后院的小房间,始终闭门不出,面纱也从不离身,可她的身体越来越差,最终还是死在了那个小房间里。
可奇怪的是她死之后魂魄一直都没有归天,亦或是进入轮回。
现在的单飞烟只想回到刘府看一眼自已的丈夫和儿子,可刘府现在到处都贴满了驱除邪祟的符咒,她靠近不得,只好一直在外徘徊。
听完了整个故事后,鹿娩娩不禁对单飞烟的脸产生了好奇。
“小狐仙,她的脸到底怎么了?只是长黑斑的话不至于被人喊怪物吧,你为什么不说清楚,还吊人胃口。”
“是她自已没说,我怎么知道?”
鹿娩娩“啊”了声,这么重要的事情单飞烟竟然略过了?
不过想想也是,前面就说过单飞烟爱惜自已的容貌,看见自已的脸后就直接把自已锁进了小黑屋,显然是不堪回首的记忆,不愿意说也正常。
“按照小狐仙你的说法,单飞烟和刘崇山应该是十分恩爱的,所以刘府的这些驱邪符咒并不是防她的了?”
司欲墨澈眼眸微敛,“不知道。”
鹿娩娩抿了抿嘴,她就多余这一问。
“小狐仙,你说难道这刘崇山也知道罗刹要来,怕自已的儿子受害,所以这些符咒其实是防罗刹的?”
司欲倒是难得给予了鹿娩娩指导性的看法,他道:“这些符咒太低级了,如果是罗刹的话,也是根本防不住的。”
鹿娩娩懵了,难道就只是图个好看?
或者说刘崇山的认知还是太浅薄了,不知道这些符咒太低级,对罗刹没有用?
“唉,头疼,算了算了,明天我找机会去接触一下刘崇山好了,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司欲对此不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鹿娩娩。
鹿娩娩茫然地接过来,嗅到了一股桂花香味,“小狐仙,这是什么?好香啊。”
“是……那个凡人给的,应该是点心之类的东西,我不喜欢,都给你了。”
司欲说的那个凡人是张婶婶,鹿娩娩一拍脑门,“哎呀,我来刘府也没跟她打个招呼,她会不会以为我又一个人跑了,把你丢下了?”
司欲白了眼鹿娩娩,轻哼道,“我和她说过了,你有事要忙,等处理完了会回来接我。”
鹿娩娩以为司欲是不屑于和凡人打交道的,甚至不会再回到张婶婶家里,没想到他竟然还帮自已找了个借口。
不仅如此,他还带了张婶婶做的桂花糕给自已,鹿娩娩觉得司欲仿佛越来越接地气了。
“你干什么一直看着我,还笑得那么奇怪?”
鹿娩娩咬了口香甜软糯的桂花糕,“没有呀,就是觉得小狐仙你人还怪好的嘞,还会帮我带好吃的,谢谢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