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情感派的他拥有属于原主的意志,他相信这件事情另有隐情,早川纱奈过去的脆弱都不是作假,他的判断一定在哪个环节出了错,不能够只因为某些虚无缥缈的,先入为主的偏见而直接将她给定了罪。
过去的他情感内敛,或许不会说出什么甜言蜜语,但是在这段感情里面,早川纱奈一定不是在单方面付出,他一定也是投入了感情,非常爱她的。
因为平行世界的自己归根究底,跟他也是同一个人,他非常地清楚自己的性格,就算是初见是联谊会那样的场合,只是一场根本算不上英雄救美的解围,如果真的没有一点感觉的话,他是不会接受后续纱奈的一些意图显而易见的邀请的。
乃至于后面时间长达半年的恋爱。
可是爱她的他和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理智和情感总是在平时握手言和偃旗息鼓,却在面对纱奈的问题上各执一方疯狂交战,他的情感在面对纱奈的事情上拥有着无限的包容和宠溺,他为她找了无数的借口来说服自己的理智,内心的天平在无条件地朝纱奈那边倾斜,然后被理智给拉扯,陷入新一轮的交战。
这样导致的结果就是,他看着纱奈,心中有千万个念头要去施为,但最后什么却都没有做。
纱奈一头雾水地看着他的神情在不停地变换着,心中对于他的纠结同样在一头雾水着,她不明白七海为什么会有这么挣扎的情绪,但她下意识地觉得这种挣扎对于自己来说是一件好事。
算了。
七海意识到在自己没有能够完全平衡好理智和情绪的问题之前,是没有办法从容地面对早川纱奈做下任何决定的。
刚好最近刚刚回到咒术界,有一个去北海道出差的任务就在明天,他趁着这个时间去好好静下来想一想也好。
大清早的,两个人都心里乱得不知所措,可是僵持下去也不是一个事,纱奈有一点受不了这样沉郁的气氛,她把空掉的杯子往桌子上一放,一下子站起了身。
七海正在思考的视线也忍不住顺着她的动作上移,在直觉的控制下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纱奈头一次看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她忍不住觉得有一点可爱,但这不妨碍她要想方设法把眼前这个“前男友”给请出自己家。
“七海君不上班吗?”纱奈走到玄关处,整理了一下鞋柜上摆放着的东西,状似无意地问。
她拙劣的演技很显然没有办法骗过任何人,七海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正好问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他顺从地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往门口走去。
经过纱奈的时候,他侧了侧身,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纱奈的眼睛——昨晚纱奈在雪地里面打滚的时候,不小心把眼镜给落在了雪堆里,他在把纱奈抱回去的时候,因为又下了一段时间的雪,所以他并没有返回去找那副眼镜。
他之前一直猜测那副眼镜其实是没有度数的,这一眼并没有看到纱奈的眼睛里有带隐形眼镜的痕迹,就更加证明了他的猜测。
早川纱奈根本就没有近视,她带的眼镜是平光镜。
七海的眼底闪烁了几下,这才转身离开。
他有太多困惑,也有太多挣扎。
他看不懂自己现在到底想要的是什么,也没有人能够给他答案。
他想,那他就自己去找这份答案。
而在这期间,他需要冷静一下。
……
送走了难缠的前男友君之后,纱奈才大松了一口气,把门大力关上,确认人已经走远了之后,她才靠着屋门慢慢地蹲了下来。
纱奈捂着脸,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她只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简直糟糕透了。
一段纠缠不清的关系,一些无法掩饰的秘密,一个渐行渐远的人。
她似乎又回到了自己记忆最深处的地方,推开了那扇门。
门的背后是跟她此刻抱膝坐在地上的姿势如出一辙的自己。
【她】对她的到来感到讶异,歪着头问:“上次你离开这里的时候,不是说你过上了新的生活,并且不会再来见我了吗?”
纱奈咬着下唇,倔强地跟【她】对视,直到浓烈的铁腥味从喉管里涌了上来。
“我输了。”她在一瞬间缴械投降,“你是对的,这个世界不可能有一段永远存续的情感,我不应该去拥抱虚无缥缈的幻想,这个赌局你赢了。”
虽然纱奈已经投降,但“她”却并没有丝毫赢得赌局之后的喜悦,她只是慢慢站了起来,试探性地伸出脚,轻而易举地跨越了那扇门,然后抱住了纱奈。
“好姑娘。”【她】说,“你终于知道了只有我是最爱你的。”
“所以你来到这里,是不是就意味着你已经做好了决定?”【她】的语气里带着无限的蛊惑,就像在引诱纱奈去打开潘多拉魔盒,“来坦然拥抱我吧,这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
【她】已经朝纱奈抛出了橄榄枝,纱奈鬼使神差地向前伸出了手,却在触及到【她】的那一刻如触电一般缩回了手。
【她】脸上的笑容在一瞬间僵住了,看着纱奈惊恐地连连后退的身影,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狰狞的表情,【她】的声音回荡在这整个黑暗的空间里:“你一直都在逃避什么你心知肚明,你为什么就是不能接受我?”
“你难道甘心当一辈子的弱者,小命被那群人随意地揉捏,践踏,连一只三级咒灵都让你控制不住地畏惧颤抖?”
【她】的话语越说越尖锐,似乎意图揭开纱奈所有懦弱的伪装,强迫她去直面自己破碎的人生。
“我不。”纱奈的脸色越来越白,她伸手,黑暗里不停地生出锁链来缠绕住【她】的身体,让【她】没有办法靠近自己,无数的锁链最终将【她】狠狠地绑住,一道大门又一次出现在了【她】地面前。
【她】的双眼里迸发出尖锐的光亮,灼灼逼人,让纱奈下意识地躲闪开这视线,可【她】虽然不能动弹,声音却还是回荡在纱奈的耳边。
【她】说——
“看啊,你的内心也没有那么稳固,你的动摇来得如此频繁,我倒要看看你又能关的住我多久呢?你弱小地我都忍不住心生怜惜,看着吧,总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地主动把我放出来的,我等着那一天。”
纱奈闭着眼,干脆不去看【她】,然后伸出的手握拳,拿那道大门又一次沉重地关上了。
“砰——”
这个世界安静了。
纱奈喘着粗气,扶着自家的门慢慢地站了起来。
她一路扶着墙,走到了客厅的沙发前,然后脱力了一般地将自己砸进了沙发里。
直到此时,她才看着自家的天花板,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恭喜你,早川纱奈,你又一次把她关了回去。
可是你却输得彻头彻尾。
上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说: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见你。
可是到底哪一次是最后一次,这谁又能说得准呢?
她抬起了自己的左手,漂亮的玛格丽特花还缀在手链上熠熠生辉,看着手链,她的眼前又浮现出了那个金发男人。
突然,她崩溃地一把扯下了手链,狠狠地扔了出去。
至少有一点【她】是没有说错的,她想。
这个世界上,没有不散的宴席和故人,她越是想要抓紧所有,就越是会一无所有。
而越是一无所有,就越是想要抓住手上有的。
由此形成了一个死循环,共同酿造下了这场悲剧。
她捂着眼睛,不愿去看这残酷的世界了。
可偏有人要在这种关键时刻来打搅她的宁静。
“叮——”
清脆的消息提示音在茶几上响起——是她的手机收到了短信。
纱奈抹了一把脸,烦躁地坐了起来,拿起手机正准备骂垃圾短信,就看到了一个未知电话发来的短信。
【???:别忘了去孤儿院看看。】
是伏黑甚尔。
因为人现在还是生死不明的状态,又被五条悟派人到处找,所以伏黑甚尔并不会使用一个固定的联系方式来跟人联系。
大部分时候,他都是突然闯入纱奈家的不速之客,或者像现在这样——用不知道哪里的电话号码给她发消息,反正如果拨过去一定会显示号码不存在。
他这个人大大咧咧的,从来不会主动的跟纱奈强调什么,这么专程又发了一个短信过来提醒她,孤儿院里到底有什么?
纱奈内心的烦闷被这个谜题一扫而空,她起身收拾了起来,决定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回孤儿院去看看。
说起来……
自从早川院长离世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回去过这里了。
望着眼前陈旧依然的孤儿院大门,纱奈深吸了一口气。
来吧,让她看看伏黑甚尔费尽心思让她来这一趟,到底是有什么东西。
第13章 孤儿
这是一个私立的孤儿院,地点位于东京比较偏僻的地方,没有地方政府的大力扶持,全靠社会爱心人士的捐赠来维系日常的运转。
在纱奈还没有从院里离开的时候,孤儿院的经济状况其实就已经每况愈下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自从院长早川女士离世之后,纱奈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这里。
院里所有的孩子都是跟着早川女士姓的,纱奈也不例外。
毫无疑问,这个孤儿院承载了她太多的喜怒哀乐,她前面二十多年的人生里,有一大半的时间都是在这里度过的,坦白来说,这么多年没有回来这里,又何尝没有逃避的意思。
她走在孤儿院里熟悉的小道上,就觉得过往在这里发生的事情都历历在目,就连哪里少了个秋千她都能一眼看出来。
五年的时间,她以为已经足够遥远,但原来对于这里来说,也没有多少的剧变。
纱奈轻车熟路地找到了代理院长的办公室。
自从前代孤儿院的创始人早川院长离世了过后,这个孤儿院就由她托付的佐藤女士来接手,继续维系着整个孤儿院的运转。
佐藤女士并没有成为新的院长,她自称自己为代理院长,前后忙碌着孤儿院的一系列事宜,纱奈仔细一想,居然与佐藤女士也有很多年没有见过了。
上一次见面,是她刚刚考入东大,佐藤女士来告诉她早川院长被下了病危通知书,希望纱奈这个院长一直以来最疼爱的孩子可以去看看她,送她老人家最后一程。
那件事过后,她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叩叩。”
办公室的门敞开着,佐藤女士正在里面专注地处理着孩子们的资料,纱奈站在办公室的门口,轻轻敲了两下门,来提醒对方有人来了。
佐藤女士猛然抬头,看到纱奈的那一瞬间,她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下意识地就想把手上的文件放进抽屉,这个反常的举动让纱奈的眸光一闪,却见佐藤女士站了起来,绕过办公桌走到她的面前,挡住了她看向桌面文件的探究视线,笑容可掬地说:“纱奈,居然是你,好多年没见了。”
她这生硬地转移话题的样子,一看就是有事情瞒着她,纱奈在一瞬间就把她看的那份文件跟伏黑甚尔想要让她来孤儿院探究的事情扯上了关系。
说实话,她跟佐藤女士并不是很熟悉,虽然对方是早川院长选定的接班人,但她来到院里的时候纱奈已经进入高专就读了,两个人就这么错开了来,但是出于对早川院长的信任,纱奈本来是不想怀疑到佐藤头上去的。
可她的行为又那么的可疑。
纱奈并没有戴上自己的社交面具,她表情冷淡地对着佐藤点了点头:“有空回来看看。”
她的突然到来确实是打了佐藤一个措手不及,不过说不定这就是伏黑甚尔让她过来的目的,纱奈在一边的沙发上坐下,然后四处打量着这整个办公室的陈设,余光里注意着佐藤的表情,果不其然是在她的视线每每扫到办公桌案的帅唱吧,对方就会非常地紧张。
“我来打扰佐藤女士您的工作了吗?”打量完这个跟早川院长在时几乎别无二致的办公室,纱奈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佐藤说着话,“这个办公室还是老样子呢。”
“老院长走了之后我没有动她的陈设,还是希望孩子们回来的时候能留个念想吧。”佐藤给纱奈倒了杯水,慢慢走了过来,递给了纱奈,“今天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纱奈对她的问题避而不答,眼睛看向了办公桌左边的墙上,似有所指:“我记得那里本来有一副画的,怎么不见了?”
那面墙上之前挂过一副价值非常不错的画,是早川院长非常喜欢的作品,而现在,那里空空如也,不仅如此,纱奈仔细一眼扫过去就能发现,就算还原得再像,这个办公室的很多东西其实都已经被换过了。
被换掉的基本上都是本来价值不菲的物品,为了防止来办公室的人产生怀疑,还特意在原来的地方放上了仿品。
只有这副画比较明显,因为是画家的孤品,并没有人仿作,所以一时间就空了下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孤儿院来来去去这么多人,都没有人发现不对劲,这就证明这个更换东西的人——或者说佐藤女士,把这件事情做得的确几近天衣无缝。
可是她的手法可以骗过任何人,却骗不过她早川纱奈。
佐藤已经走到了那面空着的墙上,看着那处空白,背对着纱奈,语气深沉:“你还是记忆这么好,这么敏锐,一下子就发现了不对劲。”
她转过身,纱奈对上了她有些无奈的视线,佐藤似乎有些如释重负,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微笑:“我就知道是瞒不过你的。”
“不过所幸我已经找到了解决办法,也不需要再瞒下去了。”佐藤如释重负地转身,去桌上取来了刚才惊慌失措要隐藏的文件,递到了纱奈的面前。
纱奈伸手接过,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转变了态度。
佐藤在纱奈对面坐下,她示意纱奈打开文件看看:“里面的东西跟你也有点关系,既然你已经发现了不对劲,那我觉得让你知道也没什么不好。”
跟我有关?
孤儿院怎么会有文件跟我有关呢?
纱奈一时间更加的一头雾水,孤儿院跟她有关系的只有她的档案,可是在她16岁被高专招募入学的时候,咒术总监会的相关人员就已经前来孤儿院提走了早川纱奈所有的档案,一并将之录入咒术师的档案库,按照道理来说,她其实已经跟孤儿院没有了任何关系才对。
带着这样的疑惑,纱奈迅速地打开了那份文件。
甫一入眼的,就是那标粗的大字——“孤儿院财务状况分析”
果然。
办公室的东西的变动都是因为钱。
早川院长是个非常有情调的人,她创立孤儿院之前是一个收藏家,虽然在创立孤儿院之后,她就将自己的所有积蓄都投入了孤儿院的建设之中,但是还是有一部分的藏品因为在她眼里过于珍贵而保留了下来,陈设在她的办公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