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点头:「要过几个月才能感觉到。」顿一顿,她小心翼翼地问:「伊尔迷少爷打算留下他吗?」
伊尔迷歪头:「当然。这可是我的家人,我怎么会把家人往外赶?」
蓝笑了起来:「谢谢伊尔迷少爷。」她的眼神亮晶晶的,使得那双眼如同闪耀的黑色宝石。
伊尔迷看着她的眼睛,说:「你的孩子,眼睛应该也会和你一样好看吧。」说着,他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扌莫索出一个吊坠,交给了她:「艾拉,这个是礼物,作为你为我诞育家人的奖励。」
吊坠的链子是银色的,中央垂着一颗浅黑的晶石。石头上分布着星星一般的闪耀光点,好像宇宙一般浪漫瑰丽。
「这是什么?好漂亮。」蓝接过宝石,轻轻地赞叹。
「一种少见的矿石,叫『黑色珊瑚』。我觉得它很像你的眼睛,所以买下来了。」伊尔迷说:「花费了很大一笔钱呢。不过别担心,这笔钱不会在你的薪水里扣的。」
蓝:……
竟然能让抠门的伊尔迷少爷花费大价钱购买礼物,自己可真了不得。
伊尔迷提起吊坠,将项链挂在了她的脖颈上。瓷白色的肌肤与黑色的吊坠相得益彰,更显得她肤色净澈。
「这样的好事,应该让弟弟和父母都知道才对。」伊尔迷认真地说:「等明天早上,我就告诉妈妈。」
这天晚上,伊尔迷破天荒地没有碰她,她终于有一个夜晚能好好躺平休息。而伊尔迷呢,则坐在壁炉边的沙发上,若有所思地翻看著书籍。
「伊尔迷少爷,您在看什么书?」蓝缩在温暖的被褥里,困倦地问。
「在看如何照顾孩子的书。」伊尔迷翻过一页:「我已经很久没有照料小婴儿了,担心我会手生。」
他的说辞,让蓝有些好奇:「伊尔迷少爷以前照顾过孩子吗?」
「是哦。我经常照料小弟弟们。奇胧俏液吐杪枰黄鹧大的,所以奇牒芟不段艺飧龈绺纭!挂炼迷眼睛弯起,语气很愉快。
他经常提起这个叫奇氲牡艿堋T谒口中,他和奇胧鞘澜缟瞎叵底詈玫男值堋K爱奇耄奇胍舶他。
「这个孩子叫什么好呢……叫忒弥斯怎么样?」伊尔迷问。
「为什么是这个名字呢?」蓝说。
「因为我们兄弟的名字都是首位相连的,我的孩子也要延续这个传统。我最小的弟弟叫kalluto。……对了,艾拉,你的名字原本是什么意思?」伊尔迷合起了书籍。
蓝听着壁炉火焰的劈啪响声,低声絮语:「我的名字是『蓝草』的意思,那是一种非常柔弱的小草,但是可以产出染料,将白色染作蓝色。」
「听起来是很伤心的名字。蓝色是忧伤的颜色哦……将人染作忧郁的模样。」
在这片大陆的文化里,蓝色用于表示哀伤。有的人说自己的心情是蓝色的,那就是遇到了悲哀伤心的事。伊尔迷会这么说,无可厚非。
「我也不知道我的家人为我取名时,到底在想什么呢……」蓝合上眼,脑袋里浮现出故乡的风景。离开故国已经很久了,那些熟悉的景象偶尔会闪现在她脑袋中。
那个地方对她来说,并没有太多值得留恋的。除了九十九小姐之外,就只剩下一个她终其一生可能也配不上的人,还值得她为之挂心了。
壁炉的火焰声有些催眠。不知不觉间,蓝便睡着了。
……
次日醒来后,她得到了一个消息:基裘夫人并不为孩子的到来而感到高兴。她依旧觉得小小女佣配不上揍敌客家的少爷,就算这个孩子真的有幸来到世界上,她也不会对女佣的态度改观。
蓝心说:正好。这对她更有利一些。
只是伊尔迷很不高兴。他思考了许久,说他还会再去劝劝基裘夫人。
「妈妈就是太我行我素了,被宠坏了。」伊尔迷说。
一旁的蓝却扯住他,摇了摇头,说:「伊尔迷少爷,您不用再劝说了。我并不介意他人的目光。」
伊尔迷歪过了头:「妈妈会对你发火,你也不介意吗?」
蓝小声说:「我不介意。能和您在一起的话,我已经感到满足了。至于他人的看法,那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说着,她秀气的脸微微地涨红了。这张文气的、没有攻击性的面孔,在此刻显得极为真诚和温柔。
伊尔迷眨了眨眼,像是在思考她的话是真是假。片刻后,他伸手扌莫她的眼窝,低声道:「艾拉是这样想的话,那就太好了。要说服妈妈,那还挺难的。」
蓝连连点头。
片刻后,她轻声问:「伊尔迷少爷,我有一个请求,不知道您能不能帮帮我?」
「怎么了?想要什么都可以说。我都会满足你。花钱也没问题。」此刻的伊尔迷格外地大方。
蓝仰头看着他,说:「我好久没回圣罗莱市了,也不知道朋友们怎么样了。我想回去见见他们,然后告诉他们我已经交往了男人的事情。」
伊尔迷说:「哦,没有问题。你可以带我去见你的朋友。」
蓝听到他答应要求,一直悬着的心松了下来。她感激地问:「那么,什么时候出发呢?」
……
隔了三天,伊尔迷结束手头的任务,就带她踏上了前往圣罗莱市的旅途。
枯枯戮山离圣罗莱市的距离不算近,二人要先前去搭乘飞艇。管家亲自开车,载着二人向飞艇起降厂开去。
航班是晚上10点的,他们的车开在路上时,夜幕就已包围了枯枯戮山脚下的小镇。今晚有些寒冷,还下起了薄薄的雨,那雨丝打着车窗玻璃上,好像有人在哭泣一般。
蓝坐在后座上,一直望着车窗外的雨夜瞧。伊尔迷凑过来,却发现外头雨雾蒙蒙,除却被车前灯照亮的地方,什么也看不清。
「伊尔迷少爷,我对您来说,是不是并不重要的存在呢?」蓝问。
「为什么这样问?」伊尔迷不解。
艾拉对他来说,当然不如真正的家人那样重要。但是,他很喜欢有艾拉陪伴着自己的感觉。
「下雨天容易胡思乱想而已。」蓝温和地笑起来:「听说生育很容易死去呢。如果我不在了,伊尔迷少爷会伤心吗?」
伊尔迷沉默了。因为他从没考虑过这件事,他不觉得蓝会死,没有人可以抢走他所看中的东西。
他托着下巴,认真地思考起了蓝所说的问题。片刻后,他说:「应该……会伤心吧。」
蓝笑了笑,好像因为他的回答而满足。她低垂下头颅,用手把玩着脖颈上的黑色吊坠,长睫像蝶翼一般扇动着。
管家转动着方向盘,忽然间,前方黑蒙蒙的雨夜里好像出现了一道人影。那人影如登场的小丑一般,优雅地站立着,仿佛幕布拉开后所看到的场景。
管家微惊,连忙踩下刹车。
嘎吱――
轮胎干干碾过地面的声响,在雨夜里显得格外刺耳。一捧雨水被飞溅起来,又落在马路的积水中。
伊尔迷皱起眉,正想发火,鼻尖却嗅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他愣了一下,扭头朝着血腥的源泉望去,却发现那味道是从蓝的身上散发出来的――
她倚在窗玻璃上,好像睡着了一般闭上了双眼,但心口处却深深插了一张扑克牌。原本白色的红桃牌,此刻已经被殷红的血液浸泡得湿软。
这张牌插得这样深,想必已经切入了她的心脏。对于一个没有念能力的普通人来说,这代表着――死亡。
伊尔迷的黑色瞳眸微微震颤。
管家也发现了这一幕,表情立刻大变:「艾拉小姐她……!这是什么时候发发生的?!」
伊尔迷有些怀疑自己看错了。但他闭眼又合眼,眼前的场景依旧没有改变。
艾拉沉睡在玻璃边,黑色的发丝贴在瘦削的面颊边,脸上还挂着轻柔的笑容。她脖颈上的黑色宝石,依旧散发着宇宙般的瑰丽色彩。
血腥味越来越重了。那张牌彻底被染成红色。伊尔迷怔怔地注视着这一幕,没办法言语。
车窗外传来脚步声,有个男子自雨幕中优雅行来。那是手持一副扑克牌的西索,他站在车窗外,笑盈盈地对着伊尔迷说话。
虽然隔着窗玻璃,伊尔迷并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可是通过西索变幻的口型,他读懂了西索的话:「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不能拥有哦,我的朋友。」
说完这句话,西索的嘴角高高的扬起,仿佛一个得意的胜者
第100章
伊尔迷没有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明明在不久前,艾拉还坐在温暖的壁炉前,用明亮的眼睛望着他。她抚扌莫着孕育新生命的腹部,用梦呓一般的低语向他诉说未来。
她的瞳眸那样漂亮,黑漆漆的,像是一汪夜色中的水潭,水面沁满波光,让他控制不住抚扌莫她眼窝的愿望。
她说她的名字是蓝,在她的故乡,那是一种将人染作悲伤之色的染料。
而此时此刻,艾拉却安静地倚靠在车窗玻璃上,像橱窗里的洋娃娃,精致秀气的面容,定格于乖巧的微笑。那长长的、纤细的睫毛,没有分毫的翕动。
伊尔迷怔怔地看着她,像是无法确切此刻是梦境还是现实一般,伸手去触碰她干净的面颊。她的肌肤还是温热的,可他知道,她必然已经死了,因为出手的人是西索。
他的手指向下滑去,抚扌莫她的脖颈。脉动已经停止,这让他黑色的瞳眸骤然缩起。
「西索……」一股可怕的杀意从车内崩裂出来。「哗啦」一阵脆响,车窗玻璃竟数炸裂,周围夜色中的山林里,陡然传来飞鸟惊起的声音。那些鸟拍打着翅膀,仿佛被天敌所追赶一般,惊慌地从树枝间腾起。
伊尔迷垂下头颅,面颊覆盖在长长的黑发之下,谁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沉默地将蓝的尸身仔细地放在沙发上,然后推开车门,往外跨去。
前座的管家看着他的背影,面色发白、紧张至极。他知道,现在的伊尔迷少爷一定非常可怕。
也是,遇到了这样的事,没有哪个男人能保持理智的。自己的女人刚刚怀上孩子,就被人杀害了,这谁能忍呢?
更何况,伊尔迷少爷还如此地看重家人。从他身边夺走他的家人,一定会让他愤怒至极。
雨还在下,伊尔迷面无表情地走到了西索面前,问道:「西索,你为什么杀了她?」
雨水打湿了他的黑发,落在他苍白近乎无色的面孔上,使得他如幽灵一般。
西索托着下巴,兴致勃勃地看着他这副杀意蓬勃的样子,好像很满足于见到他发怒的模样。「伊尔迷,我不是说了吗?我得不到的东西,那就摧毁掉呀。」西索用一张扑克牌贴在嘴唇上,语气中洋溢着杀戮后的愉悦。
「她是我的。」伊尔迷直直地盯着他,目光仿佛无垠的空洞,有着说不出的可怖感。
「真是叫人兴奋的眼神呀。」西索却诡异地笑起来:「怎么?想和我打一架吗?我不是你的朋友吗?」
「从你杀死我家人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我的仇人了。」伊尔迷冷冰冰地说。
「嗬嗬嗬嗬……」西索又诡谲地笑起来。「那么,和我打一架吧?!」西索张开双臂,脸上洋溢着愉悦的神情:「你可要尽兴复仇啊!」
伊尔迷取出钉子,声音如机械一般:「我不会把你当朋友。」
伊尔迷的朋友很少,西索勉强算一个能说得来的。至少他不会因为死人就大惊小怪,给钱也还算爽快。不过从今天起,伊尔迷不打算留着这个朋友了。
雨水弥漫在公路上,夜晚的飞鸟冒雨而行,逃离这片山脉。
……
天将黎明时,下了整夜的大雨终于变小了。雨水淅淅沥沥,将路上的鲜血慢慢冲刷。
山路上,四处皆是巨大的凹陷和碎石。两旁的森林里,成片的树木拦月要折断,仿佛经历了强烈的巨震。
伊尔迷仰卧在水洼之中,双眼紧闭,陷入昏迷。他的面颊上满布鲜血,但这血痕也在雨水的冲刷下逐渐淡去。
西索站在一旁,捂着月要上一处血流如注的伤口喘气不止。他的状态没比昏迷的伊尔迷好到哪里去,浑身上下都是伤口,衣服被染得通红。
不过,他的面颊上满是战斗过后的餍足。
「真是棒极了……这场战斗……」西索摇摇晃晃地朝一旁去的车辆走去:「虽然伊尔迷很强,但还是我的说谎技巧更高明一点呢。」
他走到了车边,弯下月要,将车后座紧闭双眸的女人抱了出来。
「好啦,小助手,我们成功咯。」他愉悦地笑着,摇晃着脚步,横抱着蓝往远处走去。
……
四十分钟后,一座废弃的教堂。
这座教堂离枯枯戮山不远,但这里人迹罕至,四处都很荒凉。
教堂已经荒废多年了,花窗玻璃早就破碎,长椅躺在地上,爬满了开满黄色花朵的藤蔓。唯有白色的圣母像,依旧慈爱地看着被雨水洗礼的教堂。
「唔……!」蓝发出一声低吟,皱了皱眉,从破旧的长椅上座了起来。
「小助手,你醒了?」西索飘悠悠的声音传来。她愣了愣,环顾四周场景,找到了躺在藤蔓堆里,语气有些虚弱但面色兴奋的西索。
看到这幅场景,她就知道自己和西索的计划成功了,她离开伊尔迷了。
「伊尔迷少爷怎么样了?」她站起来,浑身湿透的衣服让她感到很不适。
「死不了。他可是很厉害的呢。」西索歪头笑说。「反倒是我,现在很需要你的关爱呢。小助手,来帮我处理一下伤口吧?」
这轻飘飘的语气和熟悉的场景,像极了蓝第一次在研究所后门捡到他的那一刻。
蓝拂去原本嵌在自己心口的带血扑克牌,走向了西索。西索眯了眯眼,沉迷地说:「团长的品味不错。你这被杀而无法死去的体质,真是叫人迷恋呀。」
他的目光太过锐利,还藏着品尝食物一般的贪婪。蓝避开他的视野,没有看他。
「你伤到哪里了?」蓝问。
「这里也是、那里也是,浑身上下都被伊尔迷攻击了~」西索的语气一副不满的样子。
「好,我明白了。」蓝微呼一口气,黑色的眸光颤动,好像一个急巴巴不懂如何处理伤口的小护士。
可下一刻,西索的眼前闪过一道白茫,他那原本就血流不止的腹部,又传来了撕裂的剧痛。
西索的瞳眸骤然睁大。他的视野中,倒映出蓝那微微发抖的身影。
不知何时,她的手掌中出现了一柄长长的刀。刀刃是银色的,刃纹上满布华丽的弯月,那精巧的刀锋沾了血,竟显露出死亡的美艳。
此时此刻,蓝浑身发抖地将刀锋抵入了西索的月匈膛与腹部,西索刚才感受到的巨大撕裂痛楚,便来源于此。
而蓝呢,身体战栗不止,宝石一般的眼泪成串地滴落,像极了被欺负的可怜小鸟。看起来,她又害怕,又自责。
「小助手……你……」西索想说话,但张嘴后,腥涩的血便从喉口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