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
白羽绫希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维持住脸上的平静,她瞪着对方,实打实地恨得咬牙切齿。
她才不管这家伙是不是什么优秀的情报屋。
这家伙……
波本这家伙简直就是个黑皮黑心鬼!
白羽绫希开始怀念起自己的前任上司。
如果说琴酒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攻击性的话,那么波本就是典型的扮猪吃老虎。
这人天生一张没有丝毫攻击性的娃娃脸,配上恰到好处的笑容,能够在初次见面的时候疯狂地拉人一波好感值。
再加上哪怕进入会社也不会被难搞的上司挑刺的敬语,以及优秀的身体条件,白羽绫希以预备女团成员的名义发誓,这人简直比自己更适合原地出道。
但那只是表象。
白羽绫希对波本的好感滤镜甚至没有坚持24小时,就在舞蹈房里碎了一地。
今天她刚进舞蹈房,就看见波本站在琴酒昨天站着的位置,看不出年龄的娃娃脸上结着一层寒冰。
白羽绫希对他的敬业程度有些敬佩。
琴酒就不会来得那么早。
琴酒是个每天不知道在忙什么的大忙人。
通常他只会在她练习快要结束的时候来这里转一圈,象征性地验收下结果,再说几句吓唬人的话,然后就算完成打开工作一样甩手走人。
即使是开车来的也不会带她一程。
白羽绫希对波本的好感度稍稍高了些,可对方却恰恰相反。
还不等她打招呼,那张冰冻娃娃脸就开始高速喷射急冻光束。
“你迟到了一分二十五秒,如果现在是在出任务的话,你的行为可能会导致任务的失败。”
“迟到问题可以先放在一边,但是你的练习进度才是现在最大的问题。我就直说吧,你的舞蹈太糟糕了。”
“以你现在的情况,想要完成组织的目标、成为最红的女团成员还远远不够。”
“我不知道琴酒是怎么教你的,但既然现在是我带你,就要好好纠正你怠惰的作风。”
白羽绫希:“…………“
白羽绫希:“行吧,你开心就好。”
白羽绫希敷衍的态度彻底激怒了波本。
他的目光紧紧地锁定白羽绫希被组织选中的那张脸,他的表情依旧冷得像冰块,但灼热的视线却几乎将白羽绫希烧穿。
但他忍住了。
“那么现在,把你的出道曲再重复练习十次,错一个动作就从头来过。”
白羽绫希已经忘了自己跳了多少次。
最初她还有心思去计数,但是到第二十五次左右开始,她的脑子里只有如何跳准每一个动作,以及……
如何咬断角落那家伙的喉咙,让他再也无法说出那些讨人厌的词句。
白羽绫希觉得自己昨天就是被这张该死的娃娃脸给迷惑了,才会觉得这家伙人畜无害。
果然,娃娃脸的男人都会骗人。
白羽绫希第一次开始怀念起琴酒。
琴酒顶多只会开启毒舌模式喷她个狗血淋头,而波本……
她愿称他为组织第一阴阳大师。
外露的杀意惊动了角落的男人,那双结着寒冰的天青色眼睛随之对上了白羽绫希的视线。
波本对杀气的敏锐程度是白羽绫希怎么都没有想到的。
她不自然地将视线从男人的脸上移开,不再去看那张和诈骗没什么区别的面容。
白羽绫希的小动作暴露了她的心虚,但也算是主动避开波本的锋芒。
然而波本依旧不依不饶。
“那么你的回答呢?”
白羽绫希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刚才的表现,你自己觉得怎么样?”
不是,这个话题居然还没有过去吗?
白羽绫希怎么想都觉得对方刚才的回答是在讽刺,没想到波本居然是认真的。
这人也太一本正经了。
还是这又是什么阴阳怪气的新手法?
白羽绫希摸不清对方的路数,只是忽然再一次怀念起琴酒。
起码他不会玩这种“你给自己表现打几分”的游戏。
不过波本这招白羽绫希也听说过。
据说社畜们在进入某些充满福报的血汗工厂前都会经历这一遭。
她现在合理怀疑,波本这人在进组织之前的工作可能是在面试现场对人指指点点还专门问些尖锐问题比如能不能接受免费加班的HR。
拥有着丰富的挑三拣四以及PUA经验。
“你要是问我的想法,那我当然是给自己打满分。”
白羽绫希直接怼了回去。
她虽然还在喘,但这话却是说得理直气壮。
拒绝PUA,从我做起。
即使现在乱没形象地坐在地上,她依旧高昂着头。
那双漂亮的眼睛在日光灯下映着晶莹的光,里面没有一丝屈服。
这不是波本想要看见的。
“你在琴酒手下只学会了他那份自大吗?”
波本试图用最直白的方式打碎白羽绫希眼里的光。
“只是这种程度就沾沾自喜,那么你注定只会是个三流爱豆。”
白羽绫希:“……”
我好像也从来没说过自己要成为一流爱豆吧?
白羽绫希用仿佛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波本,不明白他那份“你的目标是要做日本最红的爱豆”的认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看来这人不仅死脑筋,还有点强迫症。
原来组织里也不全是琴酒那样的。
白羽绫希为组织的丰富物产感到奇妙。
今天被过度使用的嗓子干得发疼,白羽绫希反复咽着唾沫试图润喉,她懒得说话,面对着喋喋不休的波本也不想辩解什么。
她没有太多和男人吵架的经验,但是在爱情电影和晨间剧方面却有着深厚的阅历。
丰富的观影经验告诉她,这时候沉默远比解释更管用。
因为波本这男人,一看就很喜欢刨根问底。
白羽绫希是正确的,然而她的退让并没有让波本就此收手。
他垂眼看着脑袋靠着护栏、像摊烂泥一样瘫坐在地上的白羽绫希,明显能看出被她并没有在听自己说话,甚至已经开始神游天外。
“你有什么想说的?”
白羽绫希一脸乖巧;“没有,你说得都对。”
波本:……
白羽绫希见波本脸色不好,生怕他又来新一轮的狂轰滥炸,更怕他让自己作口头检讨。
于是她赶在对方再度开口之前便抢先截断。
“是我的错总行了吧?”
波本;…………
他觉得这个发展有些不对。
其实波本看得出白羽绫希有着优秀的身体素质。
她的身体很柔软,动作敏捷,体力也十分出色。她只是还不习惯跳舞,才会每一个动作都找不准节拍。
在经过今天的高强度训练后,白羽绫希的四肢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加流畅。
只要按照今天这个强度继续练习,顺利成团出道不是问题。
如此,他的工作也算基本完成。
接下来就是该怎么把这个烂摊子给丢回去。
毕竟……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浪费在替组织养成小爱豆这种事上。
波本对白羽绫希本人没有仇恨,甚至很欣赏她的运动天赋。
经过这一天的观察,波本可以非常明确地表示,如果她是自己真正的部下,他一定会好好加以训练,纠正她懒散的态度,让白羽绫希的天赋在正确的地方得以发挥……
而不是当什么偶像。
但是白羽绫希是组织的成员。
还是琴酒手把手带出来的新人。
波本碍于立场无法主动推辞带白羽绫希的工作,就只能选择委屈下对方。
“我不管你是这么想的——”
他隐下心中对白羽绫希最后一丝的愧疚,继续扮演着严格苛刻的形象。
白炽灯在他脸上洒下的冷光如凝结的寒霜,他说出口的每一句咄咄逼人的话语都伴随着刺骨的寒意。
“如果这些训练你都受不了的话,还不如现在就去和琴酒哭诉,告诉他你做不了这份工作。”
波本向前走了几步,直到他的影子完全笼罩住了白羽绫希。
“这对你来说,应该很简单吧?”
第3章
白羽绫希是被接连不断的门铃吵醒的。
起初她还没有意识到这是自家的门铃响了。
她搬进这个公寓不过半年,平时并没有什么人会来找她,就连快递也很少有。白羽绫希白天多数时间都不在家,自然也不知道这个公寓的门铃声是什么样的。
年久失修的门铃依旧在尽职尽责地工作,只是干哑凄厉的金属机械音中带着奇特的尖锐音调,比寻常的门铃更加刺耳。
白羽绫希就是在这种怪响声中艰难地睁开眼睛。
她昨晚睡得很沉,也没有做什么梦,大概是因为昨天在舞蹈房的过度运动的缘故,醒来后四肢酸胀感比前一日更加明显。
白羽绫希躺在床上懒得动,她阖着眼等待那大清早没事干跑来按人家门铃玩的家伙消停,一副随时都会再一次睡过去的样子。
然而那契而不舍的门铃声持续了近五分钟都没有停。
左右邻居终于都忍不住出来抱怨,白羽绫希迷迷糊糊中仿佛听见了波本的声音。
她昨天绝对是被波本那家伙折腾过头了!
白羽绫希翻了个身,扯起枕头盖在脸上。
可她越是抗拒去想波本的事情,那人的声音便越是清晰。
烦死了!
白羽绫希终于睡不下去了。
她猛地掀开被子,连拖鞋都没有来得及穿,赤脚匆匆跑到了门口。
扰人清梦的就在一门之隔的走廊,那与波本独特嗓音几乎如出一辙的声音清晰从门板外传来。
白羽绫希沉着脸,动作利落地解开新装的两把安全锁,带着一身起床气气势十足地拉开了门——
“早上好。”
想象中的喧闹画面并没有出现。
走廊上只有一个人。
穿着T恤的黑皮青年笑得一脸爽朗,走廊外阳光正好,他蜜金色的发缀着细碎的光,看上去闪闪发亮的。
“你终于起来了呀,绫希。”
白羽绫希:“……”
波本的笑容灿烂无害,声音轻柔如在空中漂浮的羽毛,可白羽绫希却实打实地听出了一身冷汗。
一夜好梦的后续原来是波本精分的剧情吗?这已经不是普通级别的噩梦了。
白羽绫希觉得她受到了惊吓。
“是我没睡醒还是你没睡醒?”
她自打进入组织后便尽可能地低调。
即使琴酒在这半年来各种挑剔、波本第二次见面就全程阴阳怪气,她也一直避开与他们起争执。
毕竟有几个卧底会高调做人的?
她也顶多就是想想等我离开这鬼地方就把你们都绳之以法,才不会傻到和这些顶着酒名当代号的怪物正面起冲突。
但是一看见波本这个黑切黑的脸,白羽绫希觉得自己浑身都痛。
——实在无法再保持冷静。
“我已经在这里等你半个小时了。”
波本脸上的笑容丝毫没有因为白羽绫希的吐槽出现裂痕,甚至还更灿烂了一些。
“你昨晚睡得还好吗?我很担心你。”
白羽绫希当然不会以为他的问候是发自内心的。
他灿烂的笑容在白羽绫希看来不亚于追魂索命的厉鬼,而那句“我很担心你”细品之下更是让人毛骨悚然。
“托您老的福,还不错。”
白羽绫希扯出一个假笑:“您今天那么早出现这里,该不会是要亲自押送我去训练吧?”
“不是。”
波本顿了顿,白羽绫希虚掩着嘴打了个哈欠,没有什么兴趣地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她本来还有些睡意,但是在吹了冷风后,这会儿已经彻底清醒了。
但是波本却没有继续,他瞥了眼白羽绫希身上的睡衣,紧接着皱起了眉。
“你就穿成这样给陌生人开门吗?你好歹有些自己是……好歹有些自觉吧?”
这是什么年代的老土台词了。
如果不是这人大清早地跑来扰民,她也不至于离开温暖的被窝跑来受这种气。
波本难不成以为他们活在偶像剧里吗?
白羽绫希优雅地翻了个白眼,不想和他再多说一句废话。
“……再见。”
白羽绫希握着把手直接关门。
既然波本不是来抓她去跳舞的,那么她还能再睡一个回笼觉。
至于波本究竟是来做什么的,她已经没有兴趣了。
“等等!”
然而门还没有合上,屋外的人便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门板:“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波本的力量超乎白羽绫希的想象。
他看着瘦弱,可他单手便能牢牢地抓住门板,力道之大就连她也无法再推动丝毫。
白羽绫希惊了:“你做什么?!”
换成早些年她还在高专的时候,像波本这样的小白脸她能打十个。
难不成她这几年真的怠惰到这个程度?
白羽绫希手上又暗暗使了把劲,然而门板依旧纹丝不动。
白羽绫希这下真的急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撒手!”
波本的回答也很直接:“你先让我进去。”
像是怕白羽绫希的反抗再次引起刚才被他劝回去的邻居的关注,波本抢在她尖叫前堵住了她的声音。
“是琴酒让我来的。”
白羽绫希原本也没打算尖叫。
只是在听见波本的话后,她隐藏在门背后、已经攒足力气的双手稍稍泄了劲。
她与波本隔着那块仅有三公分厚的门板僵持不下,葡萄色的双眼在将波本从上到下——尤其是那张惯会骗人的娃娃脸打量了好一会儿后,才一脸狐疑地开口:
“真的?”
波本知道白羽绫希的态度松动了。
他要是早知道提琴酒这么管用的话,他绝对在一开始就提琴酒的名字,也不至于和白羽绫希在玄关僵持这么久。
“你要是不信现在就可以打电话给他。”
波本观察白羽绫希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话显然已经起到了效果。
他不等对方开口,便主动收回抓着门的右手。
即使白羽绫希现在把门合上,等会儿还是会主动打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