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妹妹抱怨的他视线瞟向白羽绫希被好好包扎过的伤口,眼中的暗示不言而喻。
白羽绫希就知道他要拿这个伤口说事:“我这只是不小心蹭到的,不碍事。”
“以前的话,就算对面连开十枪你都不会不会受伤。”
高专时期他们又不是没做过这类的模拟训练。
“你怎么不说对面还架着霰.弹.枪呢,”白羽绫希没好气地看着他,“只是很久都没有打过架了,让我复健一阵子,我保证只会比以前更强。”
“就算你不需要他的保护,但是你们在一起要克服的阻碍也远远不止这些。”
夏油杰叹着气:“承认吧绫希,你们不是一类人。”
白羽绫希别过头不说话,也不知道有没有将夏油杰的劝说听进去。
夏油杰无奈摇头,他来到白羽绫希的身边坐下,微凉的手指撩开白羽绫希额边的碎发,白羽绫希知道他想看什么,下意识地想避开,却被对方按住了肩膀。
在她右侧太阳穴的地方,有一个浅浅的伤口,虽然被头发挡着寻常人不会注意到,但夏油杰知道那里曾在十二年前受过伤。
当年在星浆体护送任务中,白羽绫希曾因为当了天内理子的替身而被敌人从远处狙击,即使她的术式让她避免了生命危险,但那里还是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夏油杰抬的手指动了动,想要触碰那道伤口,可最终还是没敢去碰。
从小疼爱的妹妹在自己的面前被狙杀、毫无生气地倒在血泊之中。就算他知道妹妹的术式,但是夏油杰至今也会在午夜梦见那一幕,也依旧会感受到自己当时的无力。
他会在高专毕业时选择离开,不仅是想要为不喜欢当咒术师的妹妹创造一个适合她的环境,也是不想再看见她受伤。
没想到绫希毕业之后会选择去当警察,甚至为了调查双亲去世的真相潜入组织。
夏油杰看着白羽绫希左臂上的绷带,虽然安室透才包扎好没多久,但雪白的绷带上已经能够看到红色的痕迹。
当年的无力感,此刻又再次浮现。
“现在你们能相安无事,是因为你是组织捧红的明星,而他是组织的成员。可如果不是因为组织,你和他还会在一起吗?”
夏油杰放缓语气,换了种谆谆善诱的方式,此刻的他看起来,倒比之前更像是为妹妹幸福着想的好哥哥。
“若是组织被毁,你们还能像现在这样吗?”
白羽绫希张了张嘴,想要告诉他安室透是公安的执行人,但一想到这事是安室透的秘密、他愿意向她承认是对自己的信任,她就又什么都没说。
夏油杰以为白羽绫希没有找到反驳的理由,他轻不可闻地叹了声:“留给你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什么?”
“最近这几天,悟已经被人暗杀了好几次,他没有告诉你吗?”
白羽绫希因为惊讶瞪圆了眼睛:“是谁那么不要命?”
诅咒师?还是咒灵?
就算暗杀对于五条悟来说就像是家常便饭,但白羽绫希一时间也想不到还有谁那么勇,居然敢去暗杀五条悟。
是嫌自己的生活太平淡了吗?
“你应该很熟悉,”夏油杰看白羽绫希的样子就知道她对这事毫不知情,“对悟的暗杀是在你的恋情被公开之后,暗杀的手段大多是狙.击,他已经处理好几拨人了,我想你应该明白是什么情况吧。”
“是琴酒啊……”
白羽绫希无力地拍着额头,找到了那个嫌日子太好过非要来点乐趣的笨蛋。
她还以为琴酒说要暗杀五条悟是单纯在威胁她,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敢派人动手,而且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精神。
组织底层人员众多也不是用来这么霍霍的。
“我这里也是,自从四年前那次见面之后,不断有明显是冲着我来的人过来接触试探我。”
夏油杰说着这些从来没有告知过白羽绫希的话语,在妹妹担忧自责的目光下,他的表情看起来颇为平和,甚至有那么些愉快。
“不过也多亏他们的贸然接触,我们搜集到不少组织的情报,包括BOSS的下落和重要据点。这些资料和证据都已经整合好了,就差……”
就差警方那边安排收网行动、将他们一网打尽。
白羽绫希听懂了夏油杰的潜台词。
也终于明白他刚才为什么说留给自己和安室透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她抿着嘴沉默不语,心中并没有多年潜伏终于看到黎明曙光时的激动。
此刻她想的不是如果行动顺利,自己就可以摆脱明星的束缚、重新以普通人的身份走在阳光下;而是在一切结束之后,自己与安室透交往时的约定便到了最终期限。
当初约定交往的时候,她还不确定自己对安室透的好感究竟是三年前残留的余温,还是自己依旧喜欢着对方。
她只知道自己不想再错过这个人。
从来不擅长挽留、也从来没有留下过谁的她不知道该怎么留住安室透,情急之下便擅自曲解对方的话语,用“交换情报”这个利益作为借口,试图将两人捆绑成利益共同体、以及将他困在自己身边。
当时她想着,如果两人之间只是利益关系,那么当安室透真的离开时,自己也不会难受。
但同时她也在隐隐期待着,在组织卧底的日子谁也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结束,没准自己和安室透长年相处、哪怕靠着一起在组织里战斗的吊桥效应,也会产生些真的感情。
却不想她在这短短的时日里对安室透越陷越深,而多年漫无尽头的潜伏,又忽然在此刻看到了尽头。
事到如今,白羽绫希已经不想只谈利益不谈感情了。
她能够感受到安室透是喜欢自己的,可是就像安室透不了解她的过去一样,她对安室透这个人其实也差不多是一无所知。
白羽绫希不敢保证当一切都结束、当她重新回到卧底前的自己时,安室透是否还会继续留在自己的身边。
她享受着与安室透的当下。
却从来都看不见他们的未来。
夏油杰说完之后就一直在观察白羽绫希的表情,在听说自己给出的好消息时她反应平平,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在激动与高兴。
“你不想让组织早点被消灭吗?”
他将她的碎发拨到而后:“还是说,你知道一旦组织被消灭,你和那个人就走到了尽头?”
白羽绫希没说话,恹恹地看着夏油杰,用目光控诉眼前随意窥探少女心的兄长。
“你和那个人的事可以之后再说,但是组织的事还是要先解决吧?”
夏油杰不想再让妹妹留在组织,成日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这也是他会联合五条悟、说服白羽绫希制造绯闻的理由,他们是故意引组织的人去暗杀五条悟,以此来让五条悟获得组织的情报。
白羽绫希这个持续了五年的卧底,是到了画上句号的时候了。
夏油杰揉揉白羽绫希的头发:“等一切结束之后就回来吧,我已经回来了,就差你了。”
“回来”两个字让白羽绫希的眼中出现了一抹光。
这些年在组织卧底,她始终都不敢回家,甚至连故乡都不敢踏足,生怕牵连到养父母。
可她一直都是渴望的。
从高专时期就渴望着能够回到在故乡时的日子、与杰生活在一起,除了漂浮在眼前的咒灵外便没有任何恐惧与不安的岁月,而这种渴望在夏油杰毕业离开之后,便成了一种执念。
白羽绫希始终都是期盼着有朝一日能和夏油杰一起回家。
而这一天,似乎就在眼前。
夏油杰见她有反应,细长的眉眼笑得眯起,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白羽绫希从小就最熟悉也是最依赖的弧度。
他稍稍俯下.身,在白羽绫希的耳边轻声描述着一切结束之后的安排。
“等一切结束之后,我们就一起回老家给绫希的爸爸妈妈扫墓、绫希要亲口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对吧?然后我们在一起回家,你也有好几年没有回家了,虽然这些年你一直都有悄悄地寄年贺卡回去,但父亲母亲都很想你,我们一起去看看他们吧。”
夏油杰描绘的场景一点点地出现在白羽绫希的眼前,她想起被自己、被夏油杰遗失了十多年的过去,再看看眼前似乎不曾变过、依旧拥有着她熟悉笑容的兄长,最终微微颔首。
“好。”
“那我们就说定了!”
满意的、又像是得逞的笑容出现在夏油杰的脸上,他恢复正常音量,定下了与白羽绫希回家的约定:“等组织的事情处理完了,你就回来。”
白羽绫希又说了一声好,却没有察觉到一门之隔的走廊,有一个人已经站了许久,那个人拥有着她熟悉的不会设防的气息,在听见白羽绫希的回应后,那身影在此刻转身离去。
而那素来自信的身影,此刻却染上了些许异常的落寞。
第66章
轰隆雷声响起,树状的闪电撕裂夜空,白色的马自达在雨夜中驰骋,一路抵达到了警察厅的地下车库。
“降谷先生。”
安室透刚刚抵达警备企划课的楼层,便看见一脸焦急的部下已经侯在电梯口。见安室透出现,对方像是松了口气,连忙迎上前,一边随着步履匆匆的安室透一同赶向会议室,一边替他解释现在的情况。
“幕后理事官现在正在会议室,警视厅的人也来了,现在就在等您。”
意料之外的人让接到消息便匆匆赶来的安室透愣了愣,可他的脚步却没有丝毫的停顿。
“警视厅?”
警备企画课的幕后理事官在警视厅通常都会有表面职务,如今的幕后理事官黑田便是警视厅刑事部搜查一课的管理官,可那也是表面的职务,并不代表幕后理事官就会受到警视厅的管辖。
安室透想不通为什么警视厅的人能参与ZERO的会议——尤其还是涉及组织的会议。
安室透微微侧过头,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部下,向他确认道:“来的是公安部的人吗?”
ZERO这边又常年处于缺人的状态,组织在警视厅里的内应已经捉到,让警视厅公安部的人配合行动是正常的。只是以往通常都是ZERO内部开会做出决定再下达给公安部,很少有出现让警视厅公安部的人直接开警察厅开会的情况。
难道是幕后理事官担心警视厅里还有组织的人?
还是格外地看重接下来的行动,为了避免传达过程中出现失误,所以把警视厅公安部的高层叫来直接参加会议?
安室透心里冒出无数种猜想,可部下却摇了摇头,
“不是公安部的人,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好像是刑事部的高层……”
话说到一半就突然顿住,部下像是在避讳着什么,露出一个看起来颇为为难的表情。
安室透皱皱眉,他半夜被一个紧急联络直接从床上叫起,都没来得及和身边睡得正熟的白羽绫希道别就冒着雷雨赶到警察厅,现在满脑子都是会议的内容,没精力去猜部下的心思。
这阵子白羽绫希一直都在拍戏,她原本就计划是在剧组开始拍摄后便搬回家里,但安室透担心她的伤势,强硬地让她继续留在自己家中,方便照顾她的伤口。
安室透原本也猜到白羽绫希不会好好照顾自己,谁知道白羽绫希比他想象中的更不爱惜自己。
今天她回家的时候,纱布已经被血给浸透了。
安室透在白羽绫希拍摄第三天,就恢复到从前的生活状态,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往返于公安与波洛咖啡店,时不时执行组织交给他的任务,不再去片场看白羽绫希的情况。
他今天回家得早,看见白羽绫希没有一丝好转的伤势后再三追问,才知道她最近每天都有好几场需要用到刀和弓的打戏,白羽绫希不肯用替身也不肯去医院治疗,于是伤口便反覆覆地裂开。
安室透当时便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也不是没想过要拿出五年前的气势、对不知道爱惜自己的白羽绫希好好说教一番,可看见白羽绫希那无所谓的表情后,他就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只能赌气不去理她,生怕一不小心就和白羽绫希吵起来。
结果白羽绫希似乎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快,直到就寝都没有搭理他,安室透心里憋着气,好不容易才睡着……
就被一通紧急联络叫醒,匆匆赶来警察厅开会。
“直接说吧。”
“呃……那个女人看起来有些难缠,幕后理事官对她似乎挺忌惮的。”
安室透脚步一顿,对着吞吞吐吐的部下露出一个“现在情况紧急请不要开玩笑”的眼神。
而部下则是回了他一个胃疼的表情。
“降谷先生您等会儿看见了就知道。”
如果不是为了向安室透说明会议室现在的情况,部下也不愿意再提那个趾高气昂、一看就十分难缠、而且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警视厅高层的女人:“说起来,指名说要让降谷先生您参加这场临时会议的,也是那个女人。”
安室透拧了拧眉头。
警视厅的警察他在化名为安室透之后接触过不少,但是能够大摇大摆走进警察厅直接找到幕后理事官对话,还能在幕后理事官面前点名让他参加会议、甚至得到允准的女人……
好像一个都没有。
“你确定没听错吗?”
部下无力地点点头。
这个神秘又有权利的女人顿时引来了安室透的好奇,他加快脚步来到会议室,在部下畏惧惊恐的目光下推门而入,却见会议室内此刻就只有两人。
面无表情的幕后理事官。
以及一身红色的西装套装的女人。
女人留着一头泛茶褐色的短发、背脊挺得笔直,修长笔直的双腿交叠。她一手握着还在冒热气的纸杯,一手拿着一叠厚厚的文件,在听见开门声后她朝安室透的方向看来,琥珀色的双眼中具是的不耐的神色。
“好慢。”
女人不满地开口抱怨,视线只在安室透身上停留了短短一瞬就又移回到手中的文件上,可那短短瞬间,她目光中的打量与探究,却让安室透感到了心惊。
安室透认出了女人的身份。
“抱歉,是我来迟了,药师寺参事官。”
女人是警视厅刑事部参事官,在整个警视厅里都赫赫有名、难缠程度也名列前茅的驱魔娘娘——药师寺凉子。
安室透在刚进入警察厅没多久便听说过药师寺凉子,知道她是东京大学法学院毕业、职业组出身,家庭背景很是厉害并且因此掌握警界高层们的秘密。
在被高层们所忌惮的同时,她本人的性格也十分难缠古怪。
职业组出身的警察通常便已经赢在起点,仕途一片大好。药师寺凉子年纪轻轻便坐到了参事官的位置,按理说应该比其他人更具优势,可就在其他职业组的人汲汲营营忙着和高层们打好关系、想方设法更进一步的时候,她却更热衷于出现在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