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橙交出手机后又解下了手表，好在已经到目的地了，定位装置物尽其职。
这时她庆幸了一下，张全催得急没来得及换防弹衣，否则她要怎么解释自己浑身都是金属呢。
教室后面原本是个乐器室，现在大部分乐器都搬出去演奏了，中间靠后的位置放着一个跟钢琴差不多大的台子，台子后面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人，这褂子元橙可眼熟，研究所见到不少回。
角落里站着几个壮汉，脸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但一看就不好惹。
天赋测试仪呢？元橙疑惑地四下观察，难道藏在哪个乐器后面？
因为其他人也都在到处看，她这样做一点儿不显眼。
长发女老师走到台子前面，恭恭敬敬地向白大褂男人行了个礼，“宋博士，来参加天赋测试的人都带到了。”
元橙猛地抬头，控制不住地将视线投向那个白大褂，这人戴着口罩和眼镜，她刚才扫了一眼，现在仔细一看，不认识。
从研究员的年纪来说，看起来蛮年轻的，但肯定比宋博……比宋彦清年纪大，眼镜也没有宋彦清带着好看。
元橙在心里暗暗比较了一番，看着这个白大褂男人莫名别扭。
白大褂点点头，眼睛挡不住倨傲的眼神，冷漠地站在台子后面。
长发女老师拿着一叠刚收上来报名表，开始报号：“一号！”
他们还算替客人考虑了，报名表上没有名字，只有数字代号。
不知道是不是意外，在教室外面的时候元橙留意了一下，报名表发到十三号，恰好是他们第一批“自然觉醒”的魔物召唤师的数量，最起码在外人看来是这样的。
元橙的报名表是十号，北原仓介的编号，蛮有意思的。
一号是个高壮的男孩子，跟他同样高壮的父亲一起，在长发女老师的示意下走到大台子前面。
长发女老师：“一号同学，你把手放在这里。”
她在台面上虚空比划了一下，一号迷茫道：“水晶球呢？我听说天赋测试有水晶球，水晶球亮了就……”
“我的天赋测试仪不需要那种东西！”白大褂语气严厉地打断了他，“那种哗众取宠，毫无用处的废物装置，不配出现在我的仪器上。”
元橙震惊了，这人好不要脸，她才知道，原来那么大一个台子，就是所谓的天赋测试仪，都跟桌子一样了！
人家宋博士发明的第一代天赋测试仪就能随便搬动，随提随走，可方便了，你倒是把这个“大桌子”搬两圈试试？！
一号被凶了一通，有些不忿，年轻气盛的少年最容易被激怒，他捏起拳头，角落里的几个壮汉纷纷看过来，已经提脚往这边走。
一号的爸爸连忙按住儿子，劝道：“没有水晶球就没有吧，测得准就行。”
白大褂冷哼一声：“我的天赋测试仪，当然测得准。”
一号在父亲的劝说下，把手放了上去，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往他那边看，还有人想凑过去，被拦住了。
过了十来秒，一号迟疑道：“我的手掌心有点热。”
白大褂：“有天赋，下一个。”
哗――
所有人都激动了，一号男孩和他爸爸还想追问一下，被白大褂不耐烦地打发走，二号已经不等点名，迫不及待地凑了上来。
元橙淡定地看着这一切，这个位置选得颇为讲究，要出去只有教室一个们，音乐教室门窗关着窗帘拉着，警卫队想进来，只能破门而入。
而且不出意外，少年宫里肯定有他们的人，警卫队的大部队一进少年宫就会被发现。
外面的音乐教室里，有一支“乐队”，不管是守门还是危及时刻冲进来一起挟持人质，都很方便，比警卫队方便。
她被困在小房间里，也不太好施展，而且身边还有大姑，还有这么多普通人。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警卫队的布控应该是等他们这些人“测完天赋”远离犯罪分子，最起码到开阔的地方，再行动。
嗯，不出意外的话。
然后就出意外了。
二号的手在那个大桌子测试仪上放了快一分钟了，别说发热，他心凉得人都快凉了。
“下一个，别耽误时间。”白大褂不耐烦道。
“让我再试试，我有天赋的，我摸过魔物蛋，我真的有天赋。”二号哀求着不肯松开手，他爸爸也帮着说话，还拦着要上前的三号。
白大褂面色一冷，扯了扯嘴角，嘲讽道：“没天赋就是没天赋，你就是试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还是个废物。”
二号到底还是个没怎么受过打击的学生，眼圈一红，忍不住哭了出来。
他爸爸却是个暴脾气，前一秒还在阻拦三号学生，听见白大褂骂自己儿子，下一秒已经撑着大桌子测试仪踩了上去，抬手给了白大褂一拳，把他打翻在地，眼镜飞了出去。
这一拳来得太突然了，谁也没想到，他连个狠话都没放，直接就动手了，连那几个壮汉都没反应过来。
他们赶紧冲过来，反剪二号爸爸的双手，二号爸爸被控制住还在不停叫骂：“说谁废物呢，你才是个废物！一定是你这个破东西测得不准，人家真正的宋博士，发明的才是……”
“杀了他！”从地上爬起来的白大褂顾不得找自己的眼睛，双眼赤红，嘶声大吼：“给我杀了他，我要割了他的舌头，抽干他的脑浆！”
被拦住的三号是个小姑娘，吓得也不敢上前了，往后退了几步，躲在爸爸后面。
三号爸爸将女儿护在身后，勉强保持镇静地劝道：“这位博士先生，他就是心情不好嘴臭了几句，没必要喊打喊杀吧。”
还什么割舌头挖脑子的，怪吓人的，而且明明是这个什么宋博士，先骂人家孩子是废物。
白大褂充耳不闻，等不及保镖动手，自己从一个壮汉保镖身上，拿出一把枪。
这个小房间里，陡然安静了下来。
只有不停歇的乐器声，从门外的教室里传来。
第122章
“他怎么有枪？”
“这是犯法吧？”
“我、我孩子不测了，我们要出去……”
乐器室里顿时乱作一团，好像这些家长们看见“宋博士”拿出来的枪，才后知后觉这群人不是什么好人。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元橙都被搞懵了，难怪说人类的行为是最不可控的。
她怎么也没想到，有孩子家长会突然动手，更没想到看起来是个文弱研究员的白大褂，上来就要掏枪杀人。
不是，你们有没有逻辑啊？
官方明令禁止私下进行天赋测试，家长们带孩子们偷偷参与测试，已经是违法了，怎么还敢动手呢？
还有那个白大褂，已经不是脾气暴躁了，看他那个样子，很像精神有点问题。
元橙不知道，虽然她跟这些少年年纪相仿，到底经历不同，近些年国家倡导教育减负，关停补习班无数。
但很多鸡娃的家长们可不管，私下还是找各种渠道送孩子去补习，这个测试在他们看来，跟个特殊的补习班差不多，只用上一次的那种。
还是在少年宫呢，更像了。
所以他们没什么心理负担，都是为了孩子好，怎么能说是错呢？
这会儿亲眼看见疑似保镖的壮汉口袋里掏出枪，家长们学生们才反应过来不对劲，谁家“补习班”老师会随身配枪啊！
一些家长想带着孩子离开，还有一些家长舍不得花出去的定金，秉持着来都来了的传统，护着自家孩子往大桌子测试仪旁边挤。
反正那个白大褂都说了，手放上去就行，他们试一下，试完就走。
本就不大的小房间，还堆了一些不好搬走的乐器，能使用的空间并不宽敞，此时一部分人想往外走，一部分人往前挤，还有人想去拿回自己被收走的电子设备，整个房间顿时乱成一锅粥。
一共四个持枪的保镖，两个摁着二号爸爸，还有两个已经掏出配枪，却不敢轻易开抢。
他们的枪更多用作威慑，万一有人捣乱就拿出来吓唬吓唬，都是普通老百姓，经不起吓，还带着孩子，更不敢冒险，四个持枪保镖，战斗力很充足了。
但他们也没想到，组织里地位特殊的宋博士，会冲过来拿走其中一个保镖的配枪，还叫嚣着要打死学生家长。
好嘛，吓过头了。
这会儿除非他们真的开枪，否则很难控制住所有人。
可一旦闹出人命，这次再想全身而退，就难了。
保镖的命也是命，能不死，他们还是想活的，于是几人都看着临时的上司宋博士，等他发话。
宋博士正在发疯，枪比在二号爸爸的脑袋上，哆哆嗦嗦。
元橙看得出来，他不是吓的，是情绪极度激动之下控制不出肢体抽搐，于是越发肯定这人精神不正常。
长发女老师拼命拉住宋博士，她心里苦啊，平时都会有组织中高层派遣有经验的专员，专门来主持测试。
宋博士就算在，顶多调试一下仪器，杂事他是一概不管的。
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直接换成宋博士主持了，主持就支持吧，这么简单的活，她觉得她上她也行，怎么还能搞出这么大的乱子啊！
就这精神病，要不是他真有点儿研究才能，早就被组织处理掉了吧。
“橙……琳琳，现在咋办？”大姑拉着元橙，悄声问。
元橙趁着一片混乱，带着大姑往堆放乐器的角落移动，要不是乐器室就一个门，门外还有不清楚底细的“乐队”，她就先想办法把大姑送出去了。
“躲那个后面去。”元橙把大姑塞到几个大鼓后头，自己挡在唯一的进出口。
大姑有心护着自家孩子，但也清楚，她家橙橙已经不是普通人了，她留在外头才是给她添麻烦，二话不说往鼓后头钻，进去后蹲下，抱着自己缩小存在感。
这一切过程都在同步进行，觉得害怕想跑路的家长，已经打开了唯一的那道门，然后迎面到了下去。
“啊――杀人啦――”
“爸爸！爸爸你怎么了，呜呜救救我爸爸……”
元橙刚安顿好大姑，就听见接连的惊呼和哭声，脚尖一点，踩上了一个鼓面，看见门口几个人围着一个倒在地上满脸血的男人，和一个哭得不行的少女。
一个中年女人蹲下检查了一番，松了口气，“没事没事，鼻子破了，是鼻血，快把你爸爸扶起来。”
女孩子瘦纤纤的，围着的几个家长七手八脚的出力，帮她把人扶起来。
打人的男人也用力推开门，手上的金属镲还沾着血。
刚才，他就是在女孩爸爸开门的瞬间，挥舞大镲砸在了他脸上。
家长们想找他理论，他身后却陆陆续续走进来剩下的“乐团成员”，这会儿家长们才发现，这个乐团竟然都是壮年男人，只有一两个女性，且都握着“乐器”，满脸冷漠。
虽然整体人数还是家长和学生这边占据上风，但在有危险的情况下，家长们下意识不会将自家孩子算成战斗人员。
而且，越是带着孩子，他们越不敢轻易冒险、冲动。
最后一个精瘦男人提着唢呐走进来，顺手关上了门。
家长和孩子们站在中间，一边是白大褂、长发女老师和四个持枪保镖，另一边是手持武器的乐团成员，双方陷入僵持。
元橙暗自数了数，她另有目的，从进门就在收集各种信息，此时人数一对，便发现外头的乐团成员没有全部进来，还留了两个在音乐教室里。
但是乐器声已经停了，说不定正守着门，就算有人侥幸冲出去，恐怕会遭遇又一重危险。
一个学生家长鼓起勇气问：“我们只是想出去，定金我们不要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家长群里传来OO@@的交谈声：
“为什么不要啊，那么贵……”
“你要你们留下呗。”
“快走吧，他们这么凶，动不动就打人杀人，别不是邪……”
“嘘，别瞎说，你不想活啦！”
元橙：……
头疼，你们才反应过来吗？
乐团领头的应该是拉二胡的男人，他年龄略大，看着发疯的白大褂，眼中暗藏不满。
这人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要不是还用得着他，真想把他杀了。
“我们是正经生意人。”二胡男扯起嘴角，“大家交了钱的，给孩子们测完天赋，就可以有序离开了。”
他将“有序”两个字咬得又重又慢，暗示离开方式他们自有安排，反正现在是不会放他们走的。
打不敢打，对面又有武器又有枪，还有一部分家长本来就想给孩子测完天赋再离开，于是很快统一意见，继续去做测试。
此时白大褂宋博士已经被二胡男安排了几个乐团成员控制住，他们也不敢对他动粗，被骂被打就忍着，一些家长看了，突然不那么生气了。
普通人突然要杀人，他们肯定会愤怒恐惧，精神病……那就正常了。
二号爸爸却还被两个保镖压着，他们大概怕这人再去给白大褂一拳，到时候真拦不住宋博士了。
三号女孩再次被叫上去，她战战兢兢地将手贴在大桌子上，等了一会儿，紧张的神情逐渐变得失落难过，她眼圈红了，不敢在那哭，也不敢耽误时间，捂着脸跑回去，“爸爸，我没有天赋。”
三号爸爸摸了摸女儿脑袋，低声安慰着。
四号跃跃欲试，兴冲冲过去，哭丧着脸回来。
接连三个孩子都被测出来没天赋，后面的家长和孩子们都紧张起来。
元橙已经从鼓上跳下来了，现在乐器室里人越发多，她站在角落里，倒是不怎么起眼。
她没管去测试的少年们，注意力一直集中在持枪保镖和乐团众人身上。
忽然，她问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谁放屁了，好臭。”
“我也闻到了，太臭了，谁啊，这么不讲道德。”
“yue，吃什么了，怎么这么臭……”
“我不行了，能让我出去透透气吗？”
家长和孩子们都被臭得不轻，因为太臭了，一个个捂着脸，分分钟要憋过气去。
元橙捂起鼻子，敏锐地察觉到不对。
这个臭度……
臭气攻击是不分人的，元橙他们受不了，犯罪组织的人同样被熏得很难受。
抱着琵琶站在靠近门口位置的女人，捂着鼻子瓮声瓮气道：“大哥，我开门透透气。”
二胡男也一手捂着鼻子，他点了点头，琵琶女刚要开门，白大褂突然喊：“别开，不是放屁，是魔物！”
已经迟了。
琵琶女拉开了木门，就跟刚才那个学生家长迎面挨了一镲一样，她像被臭气蛋迎面砸了，臭得一个踉跄，下意识扶住门框。
没等她自己扶稳，已经被扣着脖子拽了出去，两个烟雾弹被丢进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喝声紧随其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