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莱因生病需要贴身照顾的妈妈都没带上，可想而知事态会有多严重。
“还有你爸爸的那些军队……”此刻应该就在拉特劳伦的领地内潜伏着，一旦事态紧急会立刻从公爵领的城内出发。
到时候不光是拉特劳伦，其他公爵的军队也会赶来这里。成队的阵列会践踏他们的麦地，高热的炮火会轰平他们的房屋。到时候他们这些主城边缘的人该怎么办？
房屋和田地就是他们的一切，难道要舍下这些去逃命吗？
莱因搁在桌上的手指顿时抓起。
有些事就是不能用安慰的话语掩盖过去，因为血淋淋的事实马上就会摆到他们眼前。只是……
事情，应该还是会有些转机的。
只要最喜爱人民的那位最后能够活下来，就会留下最后一点儿能够燃起的火星。
“嘘……快看快看。”
萨拉菲亚放轻脚步。后面汉斯和西琳的行动也跟着放缓。
她们可是打着为伊米尔节寻找食材的名义出来的，当然要象征性地带点儿新奇玩意儿回去。以前没发现，这水晶溶洞里居然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一条缓缓流动的地下河。
流速慢到几乎静止的水中长着一团团晶莹雪白的物体。质感看上去有点儿像鱼胶。
这是动物？还是植物？攀附在河壁和浅浅的河床底部上，长得很结实，丝毫不随水流摇晃。
保险起见，还是记录一下给族里那些长老们看看好了。保不齐是什么入侵物种。
要是能用手戳一戳就更好了……不行不行，说不定有毒呢？
西琳走上前去，将一把小刀插进不明物体与河床连接着的缝隙里，把附在上面的莹白一大块径直挖了下来。它果然是凝胶质感的，与河床分离也发出凝胶物质被掰走的清脆撕开声。
“哦？你知道这是什么了？”
萨拉菲亚兴奋地小步上前。她没见过这东西，但外面的人类也许见过。
“是淡水肉凝芝呀，常被用来提炼凝胶的。”
虽然名字中带个“肉”，但这种东西既不是动物也不是植物，而是一种微生物聚集凝成的软组织。大部分种类生活在海里，但也有少部分淡水亚种。最重要的是味道很鲜美。只要做得好，就会挥发出比肉类还要芳香的味道……
不过既然精灵讨厌肉味，那他们会不会也不能接受这种东西的味道？
不管了，等出去做一锅就知道了！
这里的肉凝芝数量很多，但也不至于达到密集的程度。只要采集的数量适宜，就不会破坏这里种群的生长。
狭长的河道内满是透明晶体，放进去一点儿微光就能彼此折射出无数光芒。萨拉菲亚的光源魔法放进去，顿时就刺痛了二人的双眼。
“呃……”
还是把魔力放小一点吧！
放小，再放小……终于放到了不那么刺目而又能看清那些采集物的程度。
西琳把割下来的淡水凝芝一朵一朵放进背后的筐子内，直至堆满了半个小筐。淌到岸上跟着萨拉菲亚向外走去。
在矿洞里虽然有很多好看的结晶，但她还是更想念外头富有生机的雨林。
空阔的隧道内部回响着三人的脚步声，除了偶尔能听到有水滴滴下，这里静得出奇。令人感到有些不安。
“等一下，先别往前走！”
走在最前的汉斯警惕道。
他发现了些不对劲的东西。
第15章 松茸炖肉凝芝
萨拉菲亚迅速将西琳挡在身后。
“怎么了？”
汉斯不答，屏息凝神细听着外面传来的动静。独属于猎手的气质这一刻在他身上发挥到了极致。
敏锐的听觉告诉他，外面有很多东西正在赶过来。小型的、大型的、甚至超大型的，脚步与地面撞击，声如擂鼓。林间的鸟儿们被惊得四散飞起，不远处的兽潮正在逐渐逼近。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是什么事件致使它们不顾一切拼命逃离的？
猎手利落地取下背后的弓，搭好箭摆出随时准备应战的姿势。他倒是不怕有什么东西跑进这个洞穴来，只是背后还有个脆弱的人类孩子，还是要仔细注意点的。万一一不留神让她磕着碰着就不好了。
他小臂都绷紧了，一旦有高危险性的魔物跑进洞来，等待它的只能是被犀利一箭狠狠射穿头颅的下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钟乳石上的水滴落下复又凝结。在第三滴水即将滴落的时候，兽潮的脚步声终于消失了。
萨拉菲亚松开护住西琳的手，轻轻舒了口气。西琳则对精灵们为何突然这样而感到茫然无措，她没有精灵那样的听力，听不见兽潮的声音，对刚刚所发生的一切都毫不知晓。
现在似乎已经安全了，可以出洞探查。但片刻之后，马上有人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呀！！！！！”
不是西琳也不是萨拉菲亚，是在武力上最靠谱的猎手。
“怎么了？又怎么了？”跟在后头的萨拉菲亚心头一紧。
难道是又有什么突发事件？
“呦吼！呦吼吼吼！”
那边叫得跟猴王出世一样，根本抽不出空去理会她。“走开！你不要过来啊！”
西琳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听声音他好像遇到了鬼？
“冷静一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洞口那里、有有有――”
汉斯明显是想说有什么东西，只是语言系统此时跟整个人的动作一样紊乱。萨拉菲亚有些不耐烦了，放下筐子亲自大步出门去。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搞鬼！
透进来的阳光对于在洞窟中呆了好大一会儿的人来说有些刺目。短暂适应过后，萨拉菲亚终于看清了那东西的“真容”。
大眼瞪小眼
……
“噫，就这。”
不过是一只小小的老鼠罢了。看把那男人给吓得。
“哪里小了？那东西也配叫小？！”看那水桶粗的腰身跟硕大的板牙！尤其是那两只眼睛，跟特么放大了一百倍一样大！
“哼，没用的男人。”
萨拉菲亚从背后掏出板斧，当头冲着失去理智咬过来的老鼠掷去。白色的脑浆迸开四射，红了眼睛的啮齿类当即毙命。
“死啦，别再抱着你那破墙壁不放了。”
汉斯正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着。闻言朝外望了望，巨大的啮齿类死相凄惨。不禁惊叫：
“天呐！你才最应该去加入猎手！”
这敏捷的反应、这凶悍的力量，她不应该在这采微生物，而应该去到围猎场上。
“啧。我对猎杀那些大东西没兴趣。”
萨拉菲亚掏出板斧随手薅了把树叶擦干净。“走了西琳。他从小就怕这个，所以夸张了点。”
西琳没说什么，看了看赖着墙不走的汉斯，随即跨过啮齿类的尸体向外走去。
汉斯捏着鼻子嫌弃地路过那东西，匆匆忙忙地跑出去跟上她们的步伐。
“我听到箭的破空声了。那边围猎的动静不小，肯定逮到了个大家伙。”那阵兽潮肯定是被惊到这边来的，包括常在偏僻处行动的鼠肯定也是，它被吓得应激了，竟敢在感知到精灵的气息后还敢扑咬过来。
林间空地上的空气湿润又清新，是个吃饭的好地方。西琳架起一口锅，将打火石碰撞两下擦出了火。微弱的火苗时燃时灭，得在魔法加持下才能烧起来。
她没用自己携带的那口按一下就能出火的工业社会所产炉子，那个容量太小了，是妈妈专门买给她一个人的，不够做出三人份量。
萨拉菲亚将在溪边清洗好的白色凝芝送了过来。肉凝芝这种东西一从生长的水中捞出来就迅速缩成了跟原先大不相同的模样，原先像是边缘粗糙的球体，现在像是一颗又一颗饱满凝珠汇成的团状不规则物。倒是更具有食材的样子了。
外缘较透明，内里是浓白色。内里的质地也比外缘更加紧实，动手去切能感到明显的差分。西琳把每个都切成了大小均匀的八块，放在一边叶子上备用着。
现下这种条件只允许两种烹饪方式。烧烤不太适合，只能熬汤。但只喝汤未免有些无聊了，她就地采了些天然的素食食材。
那边有稀稀拉拉四五棵竹子，甘露一过从根部萌发出嫩嫩的竹笋。每个还都只到母体一节高，采来入料刚好。四周土壤下还密集地长着些松茸。
她自己也带了些调味料和葱花。竹笋扒了皮只取里面最嫩的部分，切开露出一节一节没来得及长成的小方格，白生生地透着点嫩黄；挖来的松茸竖着切成厚薄均匀的片。
旁边的肉凝芝已放水加料炖了半个小时，从原先白色炖成了粉嫩的肉色。味道也几乎和肉没差了。这种胶状的东西炖久了容易化进水中，西琳必须抓准时机和火候。
竹笋松茸片一起倒入，炖菜已变成了浓浓的一锅，于不久之后咕咚咕咚冒起了泡泡。乳白色的蒸汽盘旋升起。
说来惭愧，他们盛汤用的“碗”是用刚才在底下挖过竹笋的竹子切开制成的。一顿饭下来，母体和子体竟一个都没放过。
萨拉菲亚尝了一口，西琳在旁注意着她的反应。这东西在人类尝来是肉味儿的，熬出来汤的颜色也是肉汤的颜色，不知道对精灵来说适不适口？
不过以他们的敏锐嗅觉，连刚才煮汤的时候都没有躲得远远的。想来应该是能接受的吧。
果不其然，萨拉菲亚尝完之后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我还没尝过这种味道呢！难道这就是人类口中的肉味？”
其实也不一定，精灵的味觉系统跟人类是不相同的，说不定尝出的肉凝芝的味道也不同。无论如何，这种东西对精灵来说很好吃就是了。
她决定了，就用这种东西为伊米尔节开发更多菜式！
据狼吞虎咽喝汤那二位的反馈，其中鲜味大多依靠凝芝和松茸。竹笋的味道被严重遮掩，除去口感外显得无用。想必其他素食也是这样的，想要适配肉凝芝，就得用平淡清新的口味去逢迎它的味道才可。
比如……清中带着点儿甜、割开如凝脂的嫩豆腐！
灵感是突发的，实践是困难的。
夜间，西琳站在案板前，对着一大碗刚刚泡开的豆子和所剩不多的肉凝芝犯了难。内里灯光明亮，窗外不时传来孩子们的欢笑声。热闹是热闹的，但是……
她，忽略了两个问题。
一个是时间问题。
后天就是伊米尔节了，也就是说起码明天就要把所有要做出来的菜式弄清楚。然而这点时间只够她试验出凝芝豆腐到底可不可行，根本不够她成批次地做出供所有人食用的豆腐。
另一个是食材问题……她们带回来的凝芝根本不够。原本就只有半筐，回家后又和兰伊他们一起吃了一顿，现在已经见底了。
不，就算不吃那两顿，原本挖出来的也根本不够。目前得到肉凝芝只有地下河一条途径，组织人力大量去挖会破坏它们的族群。除非放弃将这道食材摆上伊米尔节，否则这题无解。
怎么办？怎么办？
她烦躁地拽了拽自己的辫子。
“西琳，还不去睡吗？”
萨拉菲亚出现在门外。
“听说人类的小孩子最好在十一点之前睡觉，否则会长不高哦。”
“嗯，可是我遇到了一些困难……”
“哦？不妨说来听听？”
……
“噢~~~”
萨拉菲亚闻言露出好看的笑容，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说的这些都不是问题。”
“难道说你有解决办法？”“当然了。”
对方一条一条为她解释：
“豆腐我明天带你去树屋作坊那里找，跟里面的阿姨说一声就好了。现在作坊里面的那一批应该全是为伊米尔节准备的，抽出一部分做些特别的菜式也不要紧。至于这个凝芝的问题嘛……”
她的语气神秘莫测起来：
“悄悄告诉你，拿一朵切块扔进外边的水缸里，等明天睡醒了就能见证奇迹了。”
“好了，快去睡觉！”
西琳已猜出个大概，不过还是顺着她的心意钻回到被窝里。
第二天
“嗯……”
果然，这样的奇迹她果然应该见怪不怪了才对。“母亲”赐福过的水流不会允许她的孩子们没饭吃，但是她……似乎给的有点儿多？
凝芝是微生物们聚在一起形成的一种组织，此刻微生物们繁衍过头，莹白的团状物一朵一朵挨着附在水缸壁上，有些甚至挤了出来……
昨天晚上精灵肯定是对水缸用了什么生长秘术加了什么养料进去，仅凭甘露的力量不至于做到这个样子。照这个速度再多来几个容器，凝芝肯定就够用了。
西琳满意地拍拍手，坐在凳子上等着萨拉菲亚过来，她们一起去解决另一个问题。
对方赶来的时间却略微晚于她的预期。
“还记得昨天汉斯说过那些猎手闹出了很大的动静吗？果然有人出事了。”
第16章 树居修勾儿
穿过一座生了些青苔和藤蔓的小木桥，前面就是位于一棵巨树底部的食物工坊。老板不仅制作豆腐，连其他诸如研磨、晒干之类的素食加工也一并承包。
“发酵工坊不在这里。那个过程中会产生酒精，对我们精灵来说是很危险的。”
二人一同行走在木桥上。四周有清悦的鸟鸣，断断续续时而婉转。一边的巨大泽芋叶片被凉爽的风所吹动，其上水珠顺着茎杆成串滑落下来。
“所以说，你们平常不吃奶酪之类的发酵食物？”
“酒精彻底挥发掉的话就能吃哦，不过也总有倒霉鬼因为贪新鲜而醉倒在酵缸旁就是了。”
西琳跟着她跨过几块铺在地上的石板，这几块长了青苔的石板是雨后为了防滑使用的。前方工坊老板已经知道了她们的来意，看见二人后便打开门来迎接。
区别于其他树屋，这座工坊有一半儿都建在巨树内部。巨树上面生了好些藤，都顺着房板在门口悬挂下来。
主人给她们倒了水，西琳和萨拉菲亚坐在门口的小桌旁等候。
“昨天的围猎出了什么事？”
“别提了。猎手队伍里的某些家伙年轻气盛，不知道招惹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耗到今天也还没能回来。罗内那家伙凌晨就被叫过去帮忙了，他可好些年没当过猎手了呢。”
说到这个，萨拉菲亚就有些来气。她就知道汉斯给后来的人开了个不好的头儿！
“罗内……去当猎手？”西琳有些小震惊。
这画面她想象不出来。那么文质彬彬、随和有礼，就差把“优雅”刻在他长袍上的人，也会拿起弓去当猎手？
“嗯，他年轻的时候也当过。不过现在去的话应该是作为医疗包来使用吧。”萨拉菲亚忍俊不禁，捂嘴轻笑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