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什么――？”
玛丽莲娜走过来时用毛巾手套端着的奶油扇贝汤瓷碗一抖，整碗汤的汤面向外跳了一跳，差点洒在了地上。她匆匆把汤碗放到桌子上。
“你要去北国研学了？！”
妈妈的眼睛睁大了。不光是她，所有人的眼睛都睁大了。
“对啊。”西琳展开那张学校下发的派任羊皮卷。
“其实一个星期前学校就在征集一些学生的意向了。只不过我一直没同意而已。”而就在刚刚，她在那张表上签了字。
“哎呦，我的乖乖！”老妈摘下手套，用发热的手掌摸了摸她的脸。
“你是不是想去北国旅游了？你跟老妈说，老妈给钱不就行了？干什么非得要去那里研学啊？”
北国大部分学校的培养风格她是知道的――艰苦，非常的艰苦！
“为什么非要去那里受那份罪呢？”
“呃……因为……因为……”
西琳闭着眼因为了好一会儿。最终才得到灯泡似地睁开，眼里夹着几分高兴。
“因为他们本来就是要派老二作为交流代表过去的！我只是想着陪他一起出去见识见识罢了！”
海德里希扒拉碗喝疙瘩汤的动作一顿，那口汤糊在嘴里，进不去出不来。
――这下好了！学院本来也只是征求他意见的，这下他也不得不在那张表上签字了！
如鲠在喉地在大家注视下把筷子跟碗一同放下来。本来鼻梁上还戴着眼镜，现在眼镜也向旁边歪了一歪。
“……对。我跟她一起去。”
“就不能都不去吗？”妈妈很担心你.jpg
“去那种苦地方做什么？吃不好也玩不好，最关键的是冷得要命呢。”
“呃……因为……因为……学术交流……互相切磋……两国联谊……吧啦吧啦……”
最重要的那件事，只有她和海德里希知道。
所以，去北国的，才必须是他们两个人。
坐在桌角的莱茵哈特闻言，看了看她，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还有一件事――
“我决定在研学之余去苔原地区的游牧民族那里看一看。妈妈，你还记得咱们亲戚的地址……不？”
“哎――”玛丽莲娜无奈扶额，“我们游牧民族哪有什么地址啊！能在苔原上找到亲人的坟堆就算不错了。要我说啊，你还是老老实实待在首都的学校里比较好，就别再想着去苔原上探什么亲戚了……”
“唔唔，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假的，像她这种继承了年轻老妈冒险精神的人，怎么可能会不想去苔原上看看呢？
西琳扒完饭，在老妈脸上亲了口，噔噔噔地跑上了楼。
“呸！亲我一脸饭粒子！”
“回来帮你擦，回来帮你擦嘛！”西琳拿着红背包和车钥匙跑了下来。
“你又要去哪里去？！不是说头疼吗？”
“哎呀，早就不疼了！我要到安娜家给那个懒蛋做饭，两个小时――不，三个小时后回来！”
壁上的时钟才指向六点到七点之间。她有时间去做过去一个月以来想做但没能好好做的事情。
比如，
“你来了？”坐在桌前画着图纸的好友转过上身看她。
说着，把图纸从桌上揭下来，对着灯吹了一口。
“来，看看我给你设计的礼服。”
“嗯？突然设计这个做什么？”
西琳走向她，看了看上面的东西。果然是为她量身定做的，每一处细节都是颇符合风格的细节。主体不是她标志性的红色，而是典雅的白，点缀了许多让人意想不到的细节。
“哼，”扎上丸子头工作的女孩傲娇地闭上眼，轻哼一声。
“有用。”
“有什么用嘛～安娜大人，你告诉我好不好～总不可能是在为我们两三年后的毕业典礼作准备吧？”
“嗯，沾点边。”
“哦――？”她加大了摇安娜大人胳膊的力度。
“到底有什么用嘛～告诉我好不好～”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再比如，在晚上九点钟的时候，“恰好”在桥头碰见刚从她家里出来的莱因。
“当当！”
直接趁其不备从后面扑了上去，抱住了那人的腰。
这人在衬衫上加了环在胳膊上的袖带和束在腰上的腰带，西琳的手指细细摩挲在上面。袖带上还有金属质的银环，触手微凉。
却不想，那人却将手向后环绕了过来，反将一军――
“哎呦！不许挠我！”
痒痒肉被袭击的西琳蹲在地上难受地发笑起来。她尽力在挣脱了，那个人却不肯轻易放过她。
“放过我吧！我知道错了！”
红发姑娘最怕痒了！她已经难受得不行了！
“你真的知道错了吗？”
“当然――”还没说完，又被接上一声：
“我不信。”
嘿！狡猾的男人！
第119章 门前戏法
可恶！她又岂是那种乖乖任人拿捏之人！
于是在一片狼狈与大笑声之中，瞅准机会将双手也伸了过去。揪住一片衣料，便如同揪住救命稻草一般不肯松开了。
“唉唉――！”
金发小子急促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痛！”
“别瞎说了！我根本没有抓到肉好不好！”
“你抓到了，我发誓你真的抓到了――！”
莱茵哈特痛呼。西琳急急忙忙松开了手来。
难道她刚刚真的抓到莱茵哈特了？刚刚用的力度还不小呢！
――不对，有诈！
这次毫不留情，一把就掐住了对方的胳膊。
“下次还撒不撒谎！”
对方欲捉弄不成，原先想再一次趁其不备挠上去的手也因为吃痛而不得不乖乖收了回来。
“我不撒谎了！”
“嗯――？”二指的力度又加大了。那张漂亮的脸变得很凶很凶。
“听不见！”
“我不会再捉弄西琳小姐了！我再也不对西琳小姐撒谎了！”那姑娘的手劲实在是很大。饶是实际上并未对他造成什么伤害，胳膊上的皮肤也仍感受到了深切的痛楚。
“哼，”女孩满意收手。“这还差不多。”
又拍拍那人：
“清楚了没有？以后干了坏事之后都要这么道歉！”
“好――好――”莱茵哈特也只能微笑应允她了。
人群的喧闹声响起，身边的不少人往另一边赶去，顺着桥前往一处亮着火光的方向。大桥尽头处有杂技表演，表演者在空中画出各种火圈，火圈腾腾烧着，不凭依任何东西也能在空中燃烧。
周围人都跑去看杂技表演了，西琳不去看。正好，这一边也落得了清净。
又是和以往不知多少次在夜风中聊天时一样的情景。今天晚上风不大，晚风微微吹起她的额发。
湖面远处有明白色的亮灯。
“咳咳。”她清清嗓子。不去看同样静静看着远方、被夜风吹拂着的莱因。
“今天晚上在家里的时候，你想对我说什么来着――”“我想跟你说，你愿不愿意作为舞伴去参加我的毕业典礼。”
不像以往一样沉静和内敛，这次还没等她先说完，莱茵哈特便抢先一步开了口。
西琳怔怔地抬头看向他。他的口吻很平静，面色跟口吻一样地平静。虽然在确认恋爱关系时这人很内敛、甚至称得上羞涩，但在做他觉得必须要做的事时，这人又是如此地冷静。
“喔，原来你要说的事是这一件啊……”
“嗯。”莱因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却听西琳又说道：
“搞得跟求婚似的……”
立刻破功。脸不好意思地扭向一旁。
“所以……”
“我当然答应啊！！”西琳大叫道。
“我要是不答应的话！你一个人去参加毕业舞会该多可怜啊！！”
声音响彻四周，不少游人都好奇地望向这边。
红发女孩在这些注视中一把扑了上去，头在他胸前衣料上蹭了蹭：
“这种事怎么不早说，早说我就提前准备了！”
如果她计划中出发去北国的日子再提前一些的话，莱因估计都不会告诉她吧！
“可是你不是要去北国……”“日子往后推一推就是了，大不了，我就不跟着其他人一起去了嘛！”
她要是想去北国，除了跟随学校里其他人一起，“方法”还有很多。
比如，骑龙什么的……
“啊，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西琳从紧紧抱着的人身上下来。
“什么事？”她的神色变认真了，应该是很要紧的事。
“从北部下来的那群人……你是正面跟他们接触最多的人，对他们是什么印象？”
提到这里，连莱因的面色也开始变得认真。原本因被答应而柔和着的嘴角也变得严肃了。
“埃泽都跟你说了是吗……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同意他强势攻击的提议的。”
毕竟莱茵哈特出身北公爵领，他对想要进入北公爵领的那些人自然是比其他人都要更了解和熟悉。从他这里，应该能得到他主张怀柔策略的一些答案。
不出意外的，从此处得到的关于北国人的印象，跟其他人所认为的确实大有不同。
“还在北公爵领时我跟他们接触过很多次。其实里面试图冲破边界线的、有一定武力值的青壮年只在少数，游牧部族中绝大多数青壮年都脱离了苔原地区，只身去了更容易赚到钱的温暖地区，而那些不能离开自己家庭的则留在了苔原。北国皇帝允许一部分苔原人离开他们的领域，但也有着前提条件――”
离开苔原的人只能独自一人前往其他地区，不被允许拖家带口。
莱茵哈特倚靠在桥上的石栏杆上，眼里也映入了北国的雪原。
“那些驻扎在边界线附近的部族……里面还有很多才刚出生的婴儿和孱弱的老人，还有相当一部分需要照顾所有人的妇女。正是这些弱势群体才构成了部族的大部分。如果强行反攻和暴力驱逐的话，会有很多人倒在边界线外的雪地上。”
“但相对的，放他们进入王国地区也是不被允许的。无论是出于本国公民的意愿还是两国之间的合约，我们都不能放这些人进入王国的疆土。我会遵循好骑士的守则。”
北国部族驻扎的地方正是他们先前击碎寒灾之地。但在更早以前、在危险的灾厄还没有被驱逐的时候，就有很多人穿过那片地区试图南下了。长期以来苔原的匮乏所带给他们的，比这危险的灾厄更加恶劣。
“唔……”西琳揉了揉眉头。
她不好评判到底哪边是对的。毕竟她又不是在北公爵领饱受南下部族侵染、辛辛苦苦跟他们作战的人，无权替他们理解和判断。
事到如今，她能做的，就只有到造成这一切的极北魔境、冰之源头去看一看了。就当是为了自己、为了海德、为了确保以后幸福日子的安宁――她答应过梅林的，要替原本这世界的“主角”去抵达世界的秘密，顺便也履行一下“主角”的职责。
说起来，在北境地区造成大量寒灾的账，也还没有跟“那一位存在”算一算呢。
安娜将一条礼服裙“哗啦”一下展开在她面前。透过窗的阳光正好，照亮了裙角上繁复细密的金边，这些金边都是裁缝按照图纸手工裁剪再一点点缝上去的，光巴掌大小的一块都要花不少功夫。
较为普遍的舞会礼服裙是拖尾长裙，而西琳这条被设计得符合她的个性，是条及小腿、双手提起裙摆就能快速跑起来的款式。
“――好漂亮！”
西琳在设计师的脸上啵了一口。
“我们的大设计师真是太厉害了！”
“那当然。”金发姑娘洋洋得意地站在一旁。
“是给你十天后准备的，本来是准备在五天之后才彻底完工。没想到设计的时候灵感不断、定做的裁缝又给力，提前五天就给你赶出来了！”
好棒好棒！
安娜欣赏自己的作品欣赏得很起劲，像拍马一样拍了拍好友的屁股，“来！穿上这些去见一见你那男朋友的同僚！让他们知道知道你是一个多么闪闪发光的小女孩！”
“其实大部分都已经见过了啦……”不过，见过的也只是“同僚”罢了。和莱茵哈特同级的“同学”却没有见过几个。莱因现在处于半在学半入职状态，其实“入职”的时间反而更多。只有极稀少的那么一点时间，才会出现在学校里。
“好了！”设计师拍拍她的肩膀。
“十天后带着你的装备出发吧！”
说起来，西琳其实没有去过骑士团的总部厅堂几次。虽说家里人的在培骑士、见习骑士、正式骑士都在这里被绶任，但她也只在过来找他的时候跟着他去过一部分地方。
――去参观只有骑士团内部人员才能去的地方？真的假的！
这天出门的西琳在提鞋的时候便有了不好的预感。一个趔趄，差点被在外面行走用的半高跟白鞋绊倒在家门口处。
“……”
还好她提前把安娜送的礼服裙装在手提袋里了，不然要是一路上穿过去，指不定要受到多少损伤呢。
本来是笑眯眯地来到了骑士团的大门前，却被守卫拦在了门外――
“站住！”
西琳停住脚步。“怎么了？”
只见那守卫哏起脖子眯起眼，似乎是在细细打量着她。
“魔法学院的……好像叫西琳是吧？你不许进入骑士团内。”
阿巴阿巴！姑娘在他面前激动地比划了半天，愣是说不出别的话来。
“为什么！”
守卫斜睨起她来。“你们院长亲自下的命令！喏――”
手往兜里一掏，竟掏出张带着她相片的告示。
“这儿说了――西琳不经过向院长及其其他院内领导请示，不得擅自进入其他学院所在地区！”
“啊？？”
周围不断有人三三两两地从他们身边经过，进到了大门里边。为什么其他学院的人都可以进去，只有她进不得？
“还不都是因为那小屁孩净给我惹事！”魔法学院的院长已经被气得吹翻了胡子。
“这学校里又不止魔法学院一个学院！这臭丫头还天天做事那么张扬！除了自家学院里的，还天天都有外头学院里的找过来要跟她比拼，搞得人家心疼宝贝学生的院长和导师也非要过来找我比拼比拼！”
他被气得坐下来喝了口茶，“唉呦――我这个就想天天对着黑山羊羊皮卷做研究的老东西，哪还经得起他们气啊！不能再让她上别处去了，绝对不能再让她上别的学院去招惹别的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