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清扬了他一脸水。
看她炸毛的样子,景元发出阵阵笑声,但他没有松手,可见这不是玩笑。这么一大桶药,一个人泡太浪费,更何况,比起他来,幼清岂不是更累的那个?
缠不过他,幼清只好答应下来,慢吞吞地解开了衣服。
景元将她抱进来,一泡热水,幼清的皮肤瞬间红了,她念叨着热,坐在他对面抱住胳膊,景元的手搭在桶沿,听她如此说,也是爱莫能助,幼清被热得脑门泛红,腾腾地冒着热气,渐渐习惯了,抬眼看他,撞上他的目光,又低下头,偷偷用脚心踩他的小腿。
景元微微分开膝盖,幼清的脚丫踩在膝盖上,自己的却露出水面,她蹭着他的腿收回,脚和小腿勾着他玩闹,景元一笑,张开手臂,向她递了递。
幼清抿抿唇,还是起身,背对着他坐在了他的怀抱。
被他的手臂牢牢圈住,后背贴得紧密,肩膀也被他的脑袋霸占,幼清歪着头,去呼吸还有点凉意的空气,景元和她咬耳朵,幼清轻哼一声,扣着他的手背的手抬起拍了他一下,景元一笑,在她耳边荡开缱绻的涟漪。
幼清对上他的眼,目光迷离间,竟本能地张开口,等着他。
景元托住她的后脑,垂头吻上,嘴里还有几分药的苦涩,交换涎液后,便只剩下她的清甜。这样他在上的姿态,幼清如小鸟乞食,阖眸吃着,舌柔柔地交缠在一起,时含时蹭,等他缩回去,幼清还追了两步,可惜太小,只能追到舌尖,景元抬头时,小小的舌还悬在外面,察觉他松开了,于是缩回去,吞咽两下,仰头看他。
景元摸摸她的脸颊,亲了亲这片软嫩。幼清歪得累了,便正过脑袋,让他贴在她的肩上,两人缠着彼此的手指,幼清也百无聊赖地用药叶刮着他的指甲,仿佛在给他染上丹蔲。
“最近不会离开罗浮了吧?”
“嗯,事务众多,还得处理一阵。再出罗浮,便是因为公务了。”
“还是要照顾好身体。”幼清摸摸他的手腕,抚着他的脉门说,“这两天未免太累。”
“战后便是如此,更何况是如此大的战争。”景元叹气,“腾骁将军曾嘱托我要好好感谢你,是我不好,没能照料你。”
“你有你的事要忙,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呢?”幼清垂下肩头,感伤道,“看你如此忙碌,我觉得心疼。”
看她眼眶发红,景元立刻止住,笑着逗她:“你不怪我就好,可别哭啊。”
说着还钳住她的脸颊,把嘴巴捏成小金鱼嘴,果然得到一顿打。
闹腾一会儿,幼清被蒸得热了,靠在他怀里咬他的指头,景元一手抱着她的大腿,在肉上摁着,幼清依偎在他的臂弯里,用脚丫踩着桶壁,人还往后拱了拱。
景元始终在看着她,幼清能察觉到他能溺死人的目光。
她用舌尖顶出景元的手指,问:“怎么了?”
“想问问你为何事忧愁,又怕惹你伤心。”景元坦白道,“所以不知该如何开口。”
幼清默不作声,景元便道:“是公事,对么?觉得我公务繁忙,所以不想在家说这些。”
幼清点点头,握着他的手说:“毕竟…如今的你是罗浮将军。”
“是啊…如今的我成了将军…”景元长吟半晌,回问,“说罢,是何事?”
“我见了药师。”
景元停止动作,眉峰微蹙,他望着她,沉声问:“在何处?”
“在倏忽的记忆中。”幼清垂眸道,“我想让祂收回神迹,我想知道祂的所在。祂给了我一颗麦穗,准许我去找祂。”
景元收拢手心,攥得她都有些疼。
“这是何意?”
“我不是还见过虚无星神?”幼清长叹,“此前受心魔侵扰,或许也与虚无的命途有所重合,丰饶亦是如此。在迎战时,我便有这个想法,对战倏忽后,这个念头便挥之不去。”
“我想找到药师,用断情斩断与仙舟的种种因果,令仙舟天人从长生的苦痛中解脱出来。这样一来…就不会再有孽物觊觎丰饶神迹攻打仙舟,仙舟驰骋星海,也可继续追寻巡猎的命途,除尽宇宙间的孽物。”
“找到祂…”景元喃喃道,“如何找到?又如何斩断因果?”
幼清已经依靠自己找到了答案。
她道:“我有五六成的把握。断灭因果,我的剑能够做到,如果做不到,我会尝试除掉药师。”
景元的眉峰紧缩,他摇了摇头,双臂收拢,靠着她说:“你并非星神,如何杀死药师?”
“所以我想,得你准许,开辟古海。借用建木的力量,我可以继续修炼,补足我散失的修为。”
城
“借用建木?如何借用?”
“我会吸取建木中所有丰饶的神力。”幼清平静道,“建木没有吸纳浊物,不以血肉为食,是灵力最盛的造物,有了这股力量,我能恢复到全盛时期的状态,再日益精进,不会太弱。对战丰饶,并不以武力取胜,而是单纯的能力的角逐,当我的力量胜过丰饶,我就有机会将其分解。”
但帝弓射断建木,它如今只是一方枯木。不过…如果建木真的死了,那些孽物又何必过来抢夺。
景元望着水面,没有言语。
过了一阵,景元才道:“为何要这样做?”
这些事,对她百害无一利,她为何要如此,一个人以身犯险,尝试超出常人认知的事情?
“我一开始还未下定决心,但腾骁任你为将军,我就明白,今日不做,明日必然会后悔。”幼清鼻尖酸痛,抚着他的脸,喉咙发紧,“见证仙舟的劫难,为了大义。但…也是为了你。丰饶神迹一日在仙舟之上,就要提防丰饶联军的威胁,仙舟又有这样多的琐事,派系繁杂,届时你必然要稳固各方,再应对外敌,应顾不暇,我知道你很有头脑,每次都能转危为安,但…丰饶一日不除,仙舟一日不得安宁。”
“至少要尝试一次。丰饶的诱惑于我无用,我的肉身已然飞升,虽有血肉,但不会被污染寄生,我已经习惯了单打独斗,无需庇护仙舟,我只身前往,对我而言反而是有利的情况。就算我的努力都无济于事,我既没有断绝因果,也没有杀死药师,那我就回来,继续这样,与你一起庇护仙舟。”
“我已经没有家了,积累善缘,完成修行,飞升成圣…这就是我的天命。有的时候,碰到的难题就是会很棘手,可我寿命漫长,我们家乡有句古话,‘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从我结识镜流,踏上仙舟,得知你们的困境时,我就觉得,开始的事情需要有始有终。这些想法不是一时片刻就有的,是我有些贪恋和大家在一起的时间了。”
景元听后,背贴在桶壁上,忽而道:“清清,这里不是你的家么?”
幼清一怔,就听他说:“要走多久,何时才会回来?”
他的语调充斥着落寞和怅惘,仰靠在边缘,整个人都显得虚晃起来,幼清坐在他一条腿上,用手臂揽住他的肩膀,一手抚在侧脸摩挲,只听她道:“我不想再见你受苦,是陪在你身边,却始终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还是分开一段时间,让我来替你了结夙愿…景元,我不会让你死的。不会让你像腾骁那样…我会让所有人都活下去。”
第96章
这夜景元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幼清躺在他的背后,见他如此,一时有些后悔在今夜便与他说了这件事。
她揉揉他的肩头,景元转过身来,轻轻抱住了她。
相处多年,景元忽然在她身上看到了“神性”。一种坦然的自信,还有过分的慈悲,以及令他无所适从的固执。
幼清不是与他商量,而是已经做好了决定后的通知。他甚至无法分清怀里的人还是不是那个哭着不准他离开半步的爱侣,不过想到她能不动声色地解决整个龙师议会、直接用持明卵改变持明的基因,亦或者消耗全部仙力与倏忽“同归于尽”,都能体现出幼清在原则问题上有股决绝的狠辣。
在数年前,她便说过,一切的根源就是丰饶。或许从雪原开始,她便有了与药师对峙的想法。
他无法阻止她的决定。
大概是不想再纠结,他贴在她的额头睡去,幼清摸着他的脸颊,静静瞧了一夜。
次日,景元没有回答她昨日的请求,幼清也没追问。
其实,幼清作为化外民,本不该接触建木,而触摸建木更是大忌,但景元做事从不循规蹈矩,在罗浮将军的角度来看,幼清所作所为几乎是无私的,罗浮也不会有任何损失。
他该以各种身份劝阻她?他这一路走来,看到了她无人匹敌的力量,她说过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就连与星神对峙的事,她得出的胜算也有六成。
以前总觉得自己不会拘泥儿女私情,顾全大局,可真的让她一人远赴星海之外,景元才明白,他或许也没有那么伟大。
只有无止境的无可奈何。
几次走神,被青镞提醒,景元才聚拢神识,静静听着各司的报告。好不容易处理完这些琐事,半天过去,匆匆用了午饭,又要准备下午的会议。
忙啊…才做了一个月的将军,景元便想物色下一位继任者,早些卸下重担了。
城
正惆怅着,门口有了动静,他抬头,就见幼清拿着点心盒子,探头探脑地找着他。
门口驻守的云骑都是千锤百炼的精英,但也没瞧见她,幼清悄悄坐在他对面,把过来拿资料的青镞吓了一跳,也不知是不是战争后遗症,青镞一个策士,居然下意识掏出剑来,呵斥道:“什么人?”
这把幼清也吓到了,她摆摆手,景元解围道:“是我的家里人。”
青镞这才收起佩剑,斟酌之后,俯身道歉。
可她是如何进来的?铜墙铁壁的将军府,即便是将军的人,也得有个通报吧?
幼清歉疚道:“抱歉,我看大家都在忙,不好意思打扰,就私自进来了,吓到你了吧?”
这美人说话柔柔的,听得让人舒心,既然是景元的人,她也没权力阻拦,于是规矩地立在一边,幼清从盒子里拿出点心,还给了青镞一份。
中午都在加班,景元一点架子都没有,请青镞坐下一起吃,青镞盛情难却,就坐在了角落,两手捧着点心吃了起来。
好吃,简直是人间美味。
景元同样低头吃着,幼清问:“是不是还有要事处理?”
她似乎强忍着才没有把“我来帮忙”说出来。以前景元做骁卫时,她可以随便插手他的小任务,但现在他是将军,根基不稳,幼清说要掺和政事,岂不是把他往火坑里推?
最近没来找他也是因为如此。
可心里还是想的,忍不住过来探望,景元见她小心翼翼,比对待腾骁还要“敬重”,于是拍拍她的手,轻声说:“别太拘束,没有外人,”
提拔的策士都是自己人,或者说…就是他的人,没人会和自己的顶头上司作对的。
幼清松了口气,景元的手还搭在她的手上,吃着吃着,就成了紧握。
幼清缠着他的手指,身子也前倾几分,小声说:“中午不回家啦?”
景元摇头,“来不及午睡。”
见状,幼清便道:“那…昨日的事,你考虑得如何?”
这是不想把公事带回家,想要趁着他在将军府就解决,回家后就是他们的私人时间,亲亲抱抱,相拥入眠。
她倒是分得清晰,景元叹道:“我可有考虑的余地?”
“你不愿意,我当然会考虑你的想法,只是…”幼清流露出苦闷的神色,“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丹枫还在静养,需得等待他一切转好再做打算。”
“你还不曾说过你的想法…”幼清问他,“你是如何想的?”
“我不知。”景元轻声说,“理性而言,你说得不错,以你的能力,有可能成功。可这些本不是你的责任。”
“是我的…”幼清向他靠近,声音很轻,但掷地有声,“你就是我的责任。”
景元一笑:“为何?”
“你说呢?因为…我想为你减轻负担,想让大家平平安安,更想和你长长久久地在一起。我答应伯母会照顾好你的,我从不食言。”幼清嗫嚅道,“你不懂吗?因为我爱你…”
青镞听到一半便觉得接下来自己不该听了,可还是没躲过,把这些都听到了耳朵里面。她抱着糕点,默默后退,两个人隔着一张桌子,眼神都打得火热,青镞不敢再看,抄了个近道闪到了自己的办公地点,远离纷争。
听到她这样说,景元收拢手心,静静凝望着她。
幼清与他对视,撞上他的眼神,就如同撞入太阳的中心,又烫又灼目,幼清垂下眼皮,景元忽然起身,侧身走出了将军府。
幼清跟上他,两人走出偏门,景元又站定脚步,把她抵在了角落。
逃过一劫的青镞本想去对面接杯水压压惊,结果便撞见竹林掩映下缠吻的两人,吓得她立刻转身回到了办公室。
他鲜少如此强势又高气压,比起接吻,更像是大口吞食和撕咬,幼清舌根发麻,呆呆地去追他,又被他含在口中,重重吮吸,分离片刻,幼清呼吸时有时无,时重时轻,吞咽几次,她张开口,似乎在辅助鼻腔呼吸,却贴着他,只留半点空隙。
景元的胸口起伏,一手压着墙面,另一只握着她攥得发白的拳头,针脚密实的外袍都被她扭出褶皱,景元轻吻她的唇珠,又贴向下唇,用唇舌含吻研磨,幼清后靠在墙上,轻轻推他,才分开一点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