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出门前才把冰箱里过期了的肉罐子丢掉,我诚恳地摇摇头,“没有。”
“也是呢,不然就不会在便利店了。”伊吹用一种了然的口吻说,我看到他墨镜后的眼睛眨了眨,“不过这么晚还待在外面很危险哦,像谅月小姐这样水润润的女孩字就更要小心了。”
水润润?这是个形容词吗?有点奇怪,但从某种意义上也是个不错的词语,等会儿记到本子上好了,天然呆的自来熟青年对女性的友好形容……这种。
“而且最好还是要在家里备一些食物,不然冰箱君不就太可怜了吗?”眼前的警察开始絮絮叨叨。
我一面微笑点头,一面将伊吹的言行记在心里。
这些年刑侦题材一直都很火哎,看起来很赚钱的样子。伊吹就像那种笨蛋天然系直球选手,虽然看上去大大咧咧实际上却很心细,说不定在私底下还很会收纳做饭干家务……这样的设定感觉会被读者喜欢哦。
“伊吹,结束了就来帮忙。”
另一个警察问完了美辻,蹲在地上帮忙收拾倾倒了的货架。
“好——”伊吹拖着长音应答,然后对我露出了一个笑容,“很晚了哦,女孩子还是要早点休息的。”
我看了看他们,说道:“我来帮忙吧,帮完忙我就回去,这样快些。”
“呜哇——真的吗?那晚点我和志摩摩一起送谅月酱回家好了,就是外面那辆蜜瓜包车哦,谅月酱来的时候我们还打招呼了呢,”伊吹说,“在便利店里也对上视线了!”
称呼突然就从‘谅月小姐’进化成‘谅月酱’了!这也太自来熟了点吧!
而且……就像狗狗一样。我在心里想,那时候果然对上视线了吗?这里距离停车位有三十多米吧,他的视力也不赖嘛。
“我家就在便利店附近,路程不过三分钟,还是不麻烦你们了。”我拒绝了伊吹的好意。
“诶诶、那好吧,就算只有三分钟也要注意安全哦!”伊吹说完就上前去帮忙了。
我蹲下身将散落的面包捡起来放到货架上,听见前面两个人的谈话。
“笨蛋,不要挤过来!去那边捡!”志摩嫌弃地说道。
“怎么这样,志摩摩对搭档好冷淡哦。”伊吹垂头丧气地挪开。
“不要擅自给别人添加奇怪的标签!”
两个人难不成是漫才组合吗这?
不过你的搭档原来是傲娇系猫猫吗!
这不是王道组合嘛!那个什么樱木〇道和流〇枫、漩涡〇人和宇智波〇助……
我仿佛听到了锤子哐当一下敲在木桌上的响声,是命定的声音!
天然系狗狗刑警和他的傲娇系猫猫搭档,警界漫才组合的新星——新连载就决定是你们了!
就这么自顾自地确定了新书的主角之后,我开始仔细观察志摩和伊吹的相处方式,也算是为自己积累素材。
因为盯得过于认真,伊吹蓝忽然就打了个寒颤,露出了像是小狗一样的警惕表情,抬起头左右看了看,摸摸自己的手臂,奇怪地自言自语道:“……总感觉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志摩翻了个白眼,“谁让你不穿外套,肯定是感冒了。”
“瞎说的吧、笨蛋是不会感冒的!”
“欸——亏你还有这样的自知之明啊。”
毕竟是四个人一起整理,所以速度很快,我将东西塞回到货架后也不好继续观察他们,只能拿了自己的东西和美辻告别,美辻塞了两个面包给我,当做是今天意外事故和帮忙的补偿。伊吹和志摩在车上和我挥手,蜜瓜包车的车前灯大开,将我回家方向的昏暗路口照得亮堂。
喝了咖啡之后倒是把刚刚那股困怠的劲儿赶走了,我一边扯着袋子一边在心里盘算,按照正常情况发展,我会在早上五点左右睡觉,然后到下午三点左右起床,那个时间点正好赶得上超市人最少的时候。
既然已经决定好了要写的题材,也就不用麻烦自己跑去横滨一趟了,我在心底‘欧耶’一声,感觉省了一大笔的钱,可以久违地奖励自己吃一顿好的——听说商业街开了一家新的高档寿司店。
我租的房子就在穿过这条小巷的后面,不是公寓楼,是一整栋的洋房,带了小花园的那种,从外表来看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富豪区,我隐约记得附近町户的住户里有大名人居住。
其实按照我的经济水平,原来应该是租不起这样的房子的,就算是还没辞掉工作,在那个金融公司上班的时候也勉勉强强,但这里……是个凶宅!
据说,死了好几任的住户,因此租价一落再落,现任房主都要对出租不抱有太大期望了,我联系对方签订合同时还签署了一份《免责证明》,不过也因此用了超低的价钱获得了这栋房子的使用许可。
死人的原因是第一任房主杀了人,将尸体埋在了花园里的月桂树下,无人察觉地埋了十多年,以至于滋生出来的怨气形成了地缚灵一般的咒灵,怨恨着每一个住进来的人,有点像这个国家的恐怖电影……总之,如果按照他们咒术界的评判,这应该已经是一个准一级的咒灵了,不过我没有直面它,这一切都是我的监护人转述给我的,那个咒灵也被他一并解决掉了。
“一定要住在东京吗?呜呜呜爸爸一个人在横滨好寂寞的,这座城市好危险的!”
这是监护人当时拿着破手绢擦眼泪时说的原话,虽然他当即就被我不屑地赶走了:我自己也不是不能解决掉啊!就是稍微要花点钱罢了,用异能力将咒灵直接祓除分明就更方便,你还把人家的沙发柜子都砍坏了!重新换家具要花的钱难道不比【交换】花的钱要少吗!
总而言之,我已经在米花町住了快半年了,除了听说附近经常发生凶杀案以外也没什么,凶手最后都有被好好抓到,证明并不是其他什么咒灵作案。
米花町这边的咒灵也并不算多,平常会出现的基本上都是被我顺路解决掉了,从前听咒术界的人说袚除咒灵的咒术师属于正规编制,按祓除的数量拿钱。
我本来也想靠这个赚一笔,但是那样的话就得要去咒术界参加考核——太麻烦了,我和那些老古董没什么好说的,于是很快就作罢。更何况,我袚除咒灵的手段也很直白,就是花钱,两两抵消一下,我这个中间商都赚不到什么差价,赚了等于没赚。
不过蚊子腿再细也有肉,条条大路都通罗马,我确实偶尔会记录一下自己袚除过的咒灵,姑且曾经和一些咒术界的人有过联系,祓除的咒灵也可以算作在他们的头上,只要把钱打给我就行了。
东京市区里时常滋生出来的低级咒灵,一般都是蝇头那样的小东西,大概花50円就能消除掉一只,我倒也不会在这方面吝啬,毕竟如果他们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会感到更不适的那个人也是我。
不过社畜们的烦恼也就价值50円,很难说是不是过于廉价了,如同资本社会下只要给钱就能解决一切的不良习俗一样,好像只要给社畜们一点甜头,那些烦躁的念头也能暂时被一杯黑咖啡压抑一会儿。
说到底,还是泡沫经济的余威仍旧盘旋在这个国家里,就算是蝇头带来的微小压力,积攒久了也会成为压垮走投无路者的最后一根稻草。前两年在证券公司上班的时候更不是没遇到过直接从公司大楼的顶层跳下去的人,或许是出于同情和怜悯什么的情绪,偶尔在这方面的花销甚至能称得上是阔气了。
我走进昏暗的巷道,身后的蜜瓜包车车灯已经在很远的地方,只剩下两个小小的光点,我感到一点的冷意,大概是天气真的转凉了,过两天出门得带上一件外套——正这么想的时候,我察觉到了,或者说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血液含量浓郁的情况下,铁锈味闻上去就会格外腥,我虽然因为监护人经常出现在身上的伤口和从前的经历,对这个也不算陌生,但米花町频繁出现的凶杀案大概也是罪魁祸首之一,像我这样昼伏夜出的人碰见凶杀案的几率并不低,我可是眼睁睁看着附近侦探事务所的毛利先生从寂寂无名变得小有名气了起来。
所以……我应该是遇见麻烦的事情了。
我停下脚步,头顶遮住月亮的乌云缓缓移开,我借着微弱的浅色亮光打量靠坐在墙壁边的人。
浅金色的头发、稍微有点深的肤色,以及就算合着双眼,脸上都是血污,也不能掩盖住的一张属于池面的脸。
一个受了伤的……混血男高中生?
虽然我是知道这个国家对于男高中生有着别样的情感啦,某种意义上来说,国民xp可能就是男高中生?不然大家怎么会对安排他们拯救世界成为勇者在异世界开后宫这类事情如此乐见其成。
但随随便便就在地上捡到了一个受了伤的金发混血池面男高中生是不是有点过于诡异了——
现在是凌晨三点多吧?
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我再重复一遍,是大麻烦,而且看起来要花很多钱。
刚才果然应该同意伊吹警察的建议,坐蜜瓜包车回去的。
我有点后悔了,就算要去马路上绕路,就算会浪费汽油,但那也不需要我出钱啊,至少就不用——不用面对这个情况。
还记得我上一次随便在地上捡到人可是差点将前几年奋斗存下来的钱全部都花光,这次绝对要吸取教训!
是直接拨打120电话,还是走回去寻求一下可能还没离开的漫才警察帮助?
我在原地迟疑了一两秒,正要将手机拿起来,就感觉到了一阵叫人毛骨悚然的寒意,是的,一种——不妙的直觉,像是怕虫子的人见到了虫子、洁癖的人踩进了泥潭、享受大餐时吃出了一根头发的……恶心感。
金发男高中生像是察觉到了不对劲,努力睁开一只眼,“——小心!”
他的声音虚弱,手臂上的伤口还在不断流出鲜血,但用力扯了一下我的T恤衣摆,把我扯了一个踉跄。
我感觉到一阵风从我的脸旁刮过,一张牙齿从嘴巴左右两侧生出的怪异东西重重地在我的一侧‘咔嚓’咬合。
是咒灵,还是一只很大的有攻击意图的高等级咒灵。
我为它距离我太近,那股混了呕吐物的臭抹布一样的恶心气味都要沾到我的身上而怒目。
男高中生推了推我,冰凉的带着粘稠液体的手指几乎贴着我的肚子,没太大力气地推,“快、快跑!离开这里……”
“好恶心……!”
我说,我敢发誓我的面目一定已经扭曲到了某种地步,男高中生像是因为我说的话僵住了一样——对不起,我没有在说你恶心!这只是100円的廉价T恤,沾上一点血我是不会介意的,家里还有好多呢!
咒灵发出奇怪的低频率的鸣叫,用又像小孩又像老人的声音说:“给我肉、人肉……我要肉……”
我摸到了我的钱包,为了方便使用,所以买的款式一直都是男士钱包。包着厚厚零钱的黑色皮夹被我捏在手里,我在咒灵张嘴要一口将我的头咬下去之前使用了【等价交换】的异能力。
钱包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瘪了下去,但咒灵在我身后发出了痛苦的吼叫,紧接着就像是被一团无形的火焰包裹住了,滋啦啦地变成了一缕黑色的烟气消散在夜色里。
怎么会这样——
我瞪大眼睛,比地上那个男高中生表现出来的震惊还要不敢置信。
这个丑东西居然花掉了我至少一个月的生活费!
第3章
报销!这一定要报销!
不报销的话下个月就要生活困难了吧!稿费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打进账户里,这些零钱也不是随随便便攒下来的。
我面目扭曲地捏着皮夹,感觉空气里还留存着一点点令人作呕的气味。
低下头看那个劫后余生的男高中生,他应该是不小心碰上了咒灵,才被搞成这个落魄凄惨的样子。
我终于注意到了他伤口上附着的微弱的诅咒残余——这样就算去医院也没用吧,渗进伤口的诅咒会留下难以治愈的痕迹。
以前好像有人对我这么说过。
“喂,你还醒着吗?”
我问他,其实刚才拽着我衣摆的手已经掉下去了,我有点担心他会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直接休克。
金发男高中生皱着眉挣扎了一下——何等顽强的意志力——手指颤抖着扶在墙壁上,慢慢地将自己的身体撑起来。
说实话,他的身高有点出乎我的预料,虽然也不是没见过一米九几的高中生,但……原来日本的男高中生平均身高是这个水平吗?果然是时代在发展,大家的营养也变好了啊。
“抱歉……可以帮我叫救护——”
“——你要来我家吗?”
我们两人同时开口,我顿了顿,在他惊讶的目光里摆摆手,“不、那个,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你的伤口不太好处理!你也看到了,刚才那个生物……”
我看他的反应,大概也能想到他不是咒术界的人,不然就不会落得这个下场了,况且他的身体里并没有咒力的存在。
刚才那个大概是一只二级的咒灵……?
不知道现在东京的监督辅助是谁,那样危险的大家伙怎么能放任它们到处乱跑呢……早之前以前就存一下他们的联系方式了。
男高中生迟疑了几秒,缓缓地点了一下头,“那么就拜托您了……”
“柳川谅月。”
我简单地说了名字,尽力让自己表现得友善点,不然就像是要诓骗无辜未成年失足的糟糕社会人了,“你想怎么称呼都可以。”
他挤出一个虚弱的笑,“拜托您了,柳川小姐,我叫……安室透。”
我对于安室透是否还能走路这点报有怀疑,但是安室透拒绝了我的搀扶——这算什么?高中生最后的倔强吗?
“因为会弄脏柳川小姐的衣服。”他解释道。
我低头看了看,下腹处的衣摆已经沾了血了,一种刚从谋杀现场跑出来的状态,但反正都是要扔掉的,我其实无所谓,完全不用因为没必要的温柔而硬撑着。我打定主意如果他半路晕过去了就直接把人扛回家。
其实本来也没必要让他和我回去,告诉名字也是个错误的选择,但是……钱包里的钱都花完了,剩下的钱不足够清理干净安室透身上的诅咒残余,只能回家拿钱了。
姑且,我还没有被这个糟糕的社会磨灭掉要当个好人的良心。
安室透轻轻地笑了一声,“而且柳川小姐的家就在附近吧?我想不会很远的。”
他的声音带着点疲倦的沙哑,不过很好听,我猜他在学校应该很受人欢迎。但他说的话让我忽然警惕了起来,他是怎么知道我家就在附近的?
变态?斯托卡?借着咒灵的名头接近我?
杂七杂八的念头在我的大脑中飞速转过。
不能说是我太过敏感,毕竟这个时代的女性总是生活在巨大的恶意之中,就像半年前我也没想到我那位慈眉善目,自我标榜为好父亲的谢顶上司会是个对下属出手的老流氓。
安室透像是看出了我的局促和警惕,解释道:“柳川小姐的手上一直拿着钥匙吧?明明也背着挎包,但是钥匙却是拿在手里的,我想大概是因为距离家很近了,所以才提前拿出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