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岛杏饶有兴致的看向少年。
这么恭敬的跟班,看来他的人格魅力应该很大。
“宿傩,”她唇齿轻启,“你叫宿傩吗?”
少年嫌弃的看向她:“两面宿傩。”
“别宿傩宿傩的给我叫。”
他的表情,犹如从她口中叫出的“宿傩”会弄脏他的名字。
津岛杏:“……”
津岛杏拳头硬了。
这个人总是能够轻易的惹人发火。
“好吧,两面宿傩。”她语气生硬。
两面宿傩这几个字被她从牙齿里面嚼出来的。
两面宿傩不知道又抽什么风,被这样对待竟然还能心情大好的笑出来。
“这才像话嘛。”他声音爽朗。“本来就不是柔弱的女生,装什么娇滴滴的人设。”
津岛杏疑惑:“我什么时候装了?”
她一直都是本性发挥好吧!
“宿傩。”两面宿傩提醒她。
津岛杏:“……”
叫这两个字就是装娇滴滴人设了吗?两面宿傩你对娇滴滴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至此,津岛杏明白了,两面宿傩不喜欢别人温柔对待他,甚至一度的动手在他看来是表达好感的方式。
就比如她敲到他头上的那一弓。
他有享受到吗?反正那个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再阴沉,也没有因为她敲他一弓而攻击她。
反而是因为她认不出他,而发火进攻。
这样看来,能够跟他好好相处的就只有那种,英姿飒爽不受拘束如风一般骄傲自由的女子。
“里梅。”两面宿傩道。
“是。”被唤作里梅的少年抬头。
黑色发丝下是一张精致清秀的娃娃脸。
很标准的正太。
可爱到津岛杏忍不住对他泛母爱。
但是里梅一直对两面宿傩发射崇拜光束,那双眼睛已经全部被高大健硕的少年占满了。
要不是两面宿傩提醒,他看都不会看津岛杏。
“带她去住处,”两面宿傩顿了一下,补充,“看着她,别让她乱跑。”
“是!宿傩大人!”里梅高声应下。
乱跑是什么鬼啊,两面宿傩难道不准备带她去见村长吗?
津岛杏刚想要问出口,两面宿傩双腿蓄力一下子跳到半空,朝村子外的树林里跃去。
“跟我走。”里梅冷冰冰道。
津岛杏跟上这个成熟冰冷的孩子。
跟着里梅前往住处的路上,津岛杏提出:“我得先去村长家一趟。”
总得让村长知道她回来了才行。
里梅目视前方:“不可以。”
“宿傩大人让我看着你,不让你乱跑。”
被冷冰冰拒绝的津岛杏:“……”
这个孩子好像比两面宿傩还难搞。
反正等两面宿傩回来了还可以跟他提,去见村长这件事可以稍后再说。
村子里安静一片,时不时还有两声犬吠,之前两面宿傩在村子里引起的骚动,现在全部平息了下来。
里梅领着津岛杏走到一处房屋前停下,她发现这就是她两天前和婴儿住的那间房,虽然现在改变了许多。
以前将整个屋子笼罩起来,防止阳光照进去的稻草被换成了结实的木板,木板与木板之间严丝合缝,可以看出来下了很大的功夫。
“这是两面宿傩做的?”津岛杏敲敲木板。
“是。”里梅点头。
在将津岛杏带进房间后,里梅跟她说了一声随便坐,就不再管她,自己去外面搬起一口大锅,洗锅准备烧水。
将弓箭放到一旁,津岛杏打量了一下整个房间,和她记忆里的没什么不同,只是更为精致了一点,榻榻米上摆放着两套寝具,还增添了几个柜子,蒲团矮桌摆放在地板上,上面还有煮茶的茶具,屋子不大东西却很齐全。
她准备去被隔间隔开的里屋看看。
刚接触到障子门,里梅就怒气冲冲的冲过来,厉声呵斥:“别碰!”
津岛杏停下开门的动作,转头看里梅。
接触到她目光时,里梅移开视线:“这里是宿傩大人归置的禁地,别进去,被宿傩大人知道了会杀了你。”
“好的。”津岛杏听话收手。
里梅的面色这才稍好一些。
无聊的坐在院子的石头凳子上,津岛杏看着里梅烧水:“两面宿傩的名字是他自己取的吗?”
“大人,”里梅纠正,“要称呼两面宿傩大人才行。”
津岛杏:“……”
里梅绝对是两面宿傩的真爱粉。
里梅往火灶里添了一根柴,声音有些闷闷的:“我不知道。”
津岛杏:“?”
“你不是一直跟着两面宿傩吗?”
被踩到痛脚的里梅回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津岛杏。
被他的眼神奇怪到,津岛杏问:“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里梅像只炸了毛的猫。
他泄愤似的又往火里添柴。
“我是宿傩大人半个月前外出游历捡回来的,”里梅声音低了下去,似乎想到了某些不愉快的事情,“他救了我,允许我跟在他的身边,还教我自保的能力。”
津岛杏看着少年单薄倔强的背影,讷讷无语。她以为里梅是村子里的孩子,只是崇拜两面宿傩才当他的小跟班。
“但是你遇到两面宿傩了不是吗?”她走上前拍拍里梅的肩膀,“现在的生活也好起来了。”
里梅:“别碰我。”
津岛杏收回手,随意扯开话题:“两面宿傩很喜欢外出游历吗?”
“你不就是他带回来的。”里梅稚嫩着音调表达不满。
他猛地站起身,转身冷冰冰盯着站在他身后的津岛杏。
不知道哪里又惹到了这个小家伙,津岛杏面露疑惑,同时感到无语。
两面宿傩和里梅的思维,她好像很难理解。
“别以为你可以叫宿傩大人【两面宿傩】就可以沾沾自喜,再怎么样我也比你早来半个月,别想着越过我,我永远是宿傩大人面前的第一人!”
津岛杏:“……”
津岛杏:“——噗。”
“抱歉,抱歉,”在里梅刀子般的目光下,她忍住笑意,“你应该是误会了,我并不是两面宿傩的跟班。”
里梅眼睛微微睁大:“不是?”
津岛杏解释:“我是这个村子里的巫女,回村子的时候在村外碰到了两面宿傩。”
里梅惊讶:“杏大人……”
“您是杏大人?”
不明白他怎么突然用上了敬语,津岛杏点头:“我是叫杏。”
里梅:“……”
里梅突然跑向屋里。
正当津岛杏疑惑他要干什么时,里梅拿着一个蒲团跑了出来,放到她之前坐着的石凳上,态度恭敬道:“杏大人,石凳太凉,还请坐在蒲团上会舒服一点。”
津岛杏:“……”
里梅的态度转变让她反应不过来。
这是从两面宿傩的小迷弟,变成她的小迷弟了?
第43章 大爷=恶劣
津岛杏对里梅道谢:“谢谢。”
她坐在铺了蒲团的石凳上,里梅已经洗好了锅,现在正在洗番薯,淘米。
津岛杏好奇:“你们还没有吃晚饭吗?”
古代作息时间都挺早的,一般都是天没黑就吃晚饭,天一黑就钻被窝休息。
“吃过了。”里梅的态度不复之前有攻击性。
“是准备吃夜宵?”这么问,津岛杏脑海中却浮现出另一个答案。
该不会是里梅吃过了,但两面宿傩还没吃,这些是给两面宿傩准备的。
里梅道:“我和宿傩大人都吃过了。”
“宿傩大人去打猎了。”里梅继续解释,“那片树林是宿傩大人的猎场,每当宿傩大人过去,我在这里都要准备好生火做饭。”
津岛杏:“这样。”
晚饭吃过了还要吃。
两面宿傩的食量还挺大。
里梅用另一个小锅将红薯饭闷上,大锅里面依旧烧着热水,他干活很利落,小小的身板能够轻松提起到达他腰部的水桶。
“我听村子里的人说,杏大人是宿傩大人的家人。”里梅背对着津岛杏发问。
津岛杏反问:“两面宿傩是怎么说的?”
里梅舀水的手一顿,回头看了一眼津岛杏:“宿傩大人从来没有提过,这些事情还是我听村长说的,但宿傩大人似乎也从来没有反驳过。”
不知道是默认,还是不屑于反驳。
收在宽大衣袖中的手指绞在一起,津岛杏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
她和两面宿傩不是家人,事实上她才认识两面宿傩不过几天,认识的还是婴儿状态的两面宿傩,两个人之间根本就没有可以称之为家人的深厚感情。
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朋友吧。
不过看两面宿傩对她的态度,可能连朋友都不是。
里梅没在意津岛杏是否回答他的问题,巫女的沉默在他看来是和宿傩大人一样的默认。
按照宿傩大人的性子,肯定不会告诉巫女他这些年为村子做过什么。
里梅显得稚嫩的声音,清晰的传到津岛杏的耳中。
“宿傩大人是这个村子里的保护神,”他说,“在您离开后,村子能够安全的保存到现在,都是宿傩大人的辛苦功劳。”
“在我走后一直是两面宿傩保护村子吗?”想到两面宿傩那张危险邪气的脸,津岛杏由衷感叹,“是我小人之心了。”
她以为两面宿傩是个恶人来着。
里梅点头:“我亲眼见到过宿傩大人保护村子,将一队想要洗劫村子的强盗……”
“赶跑?”不用想津岛杏也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里梅:“……”
算是吧,把他们从这个世界上赶跑,也算是赶跑了。
虽然宿傩大人经常说村子里的人是他圈养的宠物,但也是在切切实实保护着村子的安危。
很快,两面宿傩回来了,他一手提溜着一只白色发着抖的兔子,两条用草绳勾着腮的鱼,另一肩膀上扛着一只体型超大的野山羊。
野山羊的角都要戳到他的脸上了。
里梅显然是习惯了两面宿傩这么厉害的样子,他从两面宿傩的手中接过鱼和兔子,山羊被两面宿傩扔在地上,沉重的躯体激起一片尘土飞扬。
津岛杏手捂住鼻子,往后退了两步。
两面宿傩看她这样说了一句:“麻烦。”
津岛杏头上滑下黑线:“看到尘土过来往后退很正常吧。”
两面宿傩这个糙汉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理解女性,难道是被万恶的封建主义思想侵蚀了?
里梅拿着手里活蹦乱跳的兔子:“宿傩大人,兔子想要做成什么口味的?”
两面宿傩恶意道:“让给她处理。”
津岛杏:“……”
看着被里梅单手揪住耳朵递过来的肥硕兔子,津岛杏接过,兔子在她怀里一蹬腿就要跑,兔子后腿力道很大,她肚子被重重踹了一脚。
在两面宿傩饶有兴趣的注视下,她一把揪住兔子的耳朵抓回来,问:“麻辣的行不行?”
“行啊。”两面宿傩应声。
“你把它的脖子扭断。”
津岛杏干不出来,她没杀过兔子,兔子在她的手下还在不停的乱踢蹬着,一点都不怕她。
和在两面宿傩手里的时候,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最后还是里梅找了个笼子,津岛杏把它放进去,兔子才安静下来。
她拿着一根萝卜放进笼子里,问:“专门给我抓的?”
两面宿傩:“凑巧看到了。”
“之前在说什么?”他问里梅。
里梅对他的问题有些局促,害怕两面宿傩怪他自作主张,对津岛杏说出他保护村子的壮举。
津岛杏出声:“在说你是个好人。”
她抬眼,和双手拢在袖中,看着里梅刮鱼鳞的两面宿傩对上,琥珀色的眸子里溢满柔和的笑意:“嘛,两面宿傩你表面上凶巴巴的,实际上却是个善良的好人呢。”
两面宿傩:“……”
两面宿傩猩红的眼中流露出不屑,问里梅:“她脑子被撞过了?”
要不然怎么可能会认为他是个好人?
但凡看过他的人,不被吓得屁滚尿流就已经是人中强者了。
刮鱼鳞的里梅态度恭敬:“宿傩大人,并没有。”
“嗤——”两面宿傩笑了一声,走到津岛杏面前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脑袋。
津岛杏被戳的一个晃悠。
正想发火,只听两面宿傩慢悠悠道:“那就是在外面疗伤疗傻了。”
疗伤?
对!之前在山坡上时两面宿傩也说过,她是在外面疗伤来着。
疗伤疗了十六年,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会相信,除非那个时候发生了不得不让他们相信的事情。
津岛杏站起身,企图增加自己的气势,虽然没什么用:“那个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知道问出这个问题的自己很是奇怪,她找补解释道:“我只记得那个时候的我眼前一黑,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两面宿傩保持着双手拢在袖中的动作看着她,似乎要将她整个人给看透。
津岛杏毫不退缩的与他对视。
在她发怵之前,两面宿傩移开视线,转身:“跟上。”
津岛杏跟上他,发现两面宿傩走的方向是村长家。
到村长家的时候,两面宿傩一脚把紧闭的门踢出一个窟窿,用脚将门给拉开,里面的人也早已习惯了他这种态度。
只是在看到他身后的津岛杏时,满头白发的村长哗的一下就哭了。
“有什么想问的快点问。”两面宿傩靠在墙上,皱着眉,忍受着村长的哭声。
津岛杏想要安慰村长,他却摇头只哭。
抓着津岛杏的袖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村长:你不懂啊杏大人!这些年我们过得有多胆战心惊!!
这句话村长也只敢想想。
在两面宿傩还在的情况下,一个字都不敢往外蹦。
等到村长结束重逢的喜悦之泪,情绪平稳下来后,津岛杏问了他十六年前她离开村子的事情。
村长给出的解释是:津岛杏因为过度使用灵力导致身体开始崩溃,整个人也陷入到了昏迷中。
正在他们束手无策时,犬大将提出可以带她去疗伤,并没有别的办法,村民只好将她交给了犬大将,之后犬大将带她离去,他们也再没有得到过她的消息。
听完村长的叙述,津岛杏低头沉思。
犬大将给村民们的应该是一个谎言,将她带走治疗应该也是一个谎言,为的应该是掩盖住她的不同寻常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