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乙骨忧太拉着两人往后躲开了一条一人粗的树藤，后者狠狠地砸在了地上，激起了一层又一层的灰尘。
“它出来了？”
看着周围慢慢竖起的，染着黑雾的树藤，虎杖悠仁还有伏黑惠立即警惕了起来。
“并未，湖里头那封印还是完整的。”
乙骨忧太摇了摇头。
伏黑惠却眯了眯眼，望向了某个方向，方才那里的树后闪了一道影子。
“是有人进来了。”
原本万里晴天瞬间暗沉了下去，三人抬头望去，只见那方才那太阳慢慢被黑云拢紧，与之相比较的是，一轮如同眼睛的红月悬在了天上，在紧紧地盯着地上的人。
湖面，与红月，还有树藤，眼前的场景，与他们在那记忆中见到的一模一样。
在那些树藤紧身准备朝他们攻击而来的时候，一道红光凭空出现，如同利刃一般，斩断了围在三人身边的树藤，速度很快，几乎只是一瞬之间的事情。
树藤消散，尘埃中走过来一个人。
“这里很危险，你们快点离开这里，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乙骨忧太却横刀挡住了她的去路，只见他很冷静地问道:
“我觉得，等五条老师过来才是最好的。”
花崎清奈垂眸瞥了一眼那闪着寒光的刀刃，又看了一眼正色盯着自己的三小只，叹了一口气后说道:
“你们有见过那个黑影吗？那个一直跟着你们的黑影。”
“见是见过……”
“那是钉崎同学。”
瞬间，虎杖悠仁还有伏黑惠不镇定了。
“她还没死，只是因为被那个人用有关神树的力量击中，出了意外，成了黑影，想让她回去，只能让我带着她进湖底。”
树藤又活了过来，这一次比方才的还要粗壮，花崎清奈皱眉瞥了一眼周遭那些虎视眈眈的黑影，终于还是不打算再和这三个小孩僵持下去。
“无论怎么样，我会让钉崎同学活着回来的。”
只听花崎清奈低声念了句什么，三人的脚底凭空出现了一个阵法，然后那法阵开了一个大洞，直接让那三人垂直落了下去。
花崎清奈刚往那湖岸快速挪动了脚步，刚准备碰到湖水，便停下来动作，她肩膀紧了又松，颇有些无奈地转身看向身后的人。
“不愧是特级啊……乙骨，我不想和你打，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乙骨忧太静静地看了她片刻，然后转身拔刀，与那些黑影还有树藤对上，做出了防御的姿态，只听他说道:
“我知道你进湖底，不止是为了钉崎同学。”
“总归是需要有人在外帮你拦一下这些东西的。”
“还有，老师他——真的很喜欢你。”
五条悟睁开了眼睛，他先是看了一眼站在窗前的良子奶奶，那强大的气息从湖泊的方向传了过来，他怔愣了一下，正欲起身，这才后知后觉地望了床上的那个女生。
花崎清奈的妹妹栗子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她一双黑瞳盯着五条悟，带着细细的度量。
“你就是——五条悟吧？”
她的声音有些虚弱，并把良子奶奶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后者连忙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扶起了她。
“你能感应得到吗？有人想要那湖泊里头的咒灵出来。”
“可以，那个操控着木偶的人，相信你也知道他的身份。”
五条悟望了一眼湖泊的方向。
“我是被那个咒灵选中的，需要带着黑影进入湖底的那个人，但我的身体已经过于虚弱，它是慕强的，在我身体虚弱之后，它打起了我姐姐的注意，在某些情况下，往我解决注入了可以操控着一些咒灵的能力，只是我的姐姐也很强大，对它来说，太不可控，所以现在——它找到了另外的一个人。”
栗子眼珠子转了转，继续说道:
“原本千年来，我们都有机会可以拔除它，只是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加上这些日子那个人操控着木偶杀人，死了太多的人了，我的姐姐，是后辈中天赋最强的那个人，加固封印，对她来说并不是很大问题。”
五条悟却笑着摇了摇头，道:
“清奈并不是打算加固那个封印，她想要的是，拔除它。”
栗子看向了他，黑眸带着探究，眯了起来。
“那个神树能影响人的心智，清奈只有两次，被它影响到，第一次是那个雪夜，第二次是知道中森美奈子的死亡，这两次，神树都想通过她所遭受的苦难去影响并操控她，只是它没想到，清奈的意志力还有咒力远远超出了它的想象。”
“清奈，已经知道了是那棵树在影响着自己，加上她觉得总归需要给那些被神树夺取意志甚至是生命的人做一些事情，这一次，她不是加固封印，而是打算拔除这一切的源头。”
“她和那些族人一样，想要的是，复仇。”
栗子看着他，忽而笑道:“你很了解我姐姐？”
看着栗子已经有些不悦的表情，五条悟倒是明白了些什么，他摊了摊手，道:
“毕竟我和清奈都已经很深入互相了解过对方了，这一切还是很容易想到的。”
良子奶奶给栗子揉腿的动作一顿，瞬间明白了，这两人在为花崎清奈明里暗里争抢着。
五条悟见栗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才慢悠悠地站了起来，往门口走去。
“你是要去阻止我姐姐吗？或者，是要去帮我姐姐？”
闻言，五条悟顿了脚步，却没转身。
“这是曾在她两次情绪崩溃的时候想要操控她进而让她身心更加痛苦的东西，她想亲手拔除它，我不会阻止，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会出手。”
“而且，清奈她，真正需要的是，从往日的痛苦之中走出来，完成自我救赎。”
五条悟道完这几句话，正欲离开，身后还是传来了栗子的声音。
“我是这个世上，姐姐唯一的亲人，她会留在我身边，陪着我。”
五条悟笑了声，偏头轻乎乎地瞄了她一眼，道:
“我说话其实挺难听的，但你是清奈的妹妹，我说话也就委婉一点吧，清奈她会留在你身边，这点是没错的，但在你走后，无论她做出什么的选择，结果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和我一起。”
原本想增加一下两人之间的误会情感裂隙的栗子咬了咬牙，看着五条悟的身影瞬间消失在门后。
“看上去他也是个挺好的孩子，清奈和她在一起，也是挺好的。”
良子奶奶见她的脸色愈发苍白，有些不放心地开口劝慰。
“我只想，让我姐姐，留在我身边，五条家的人——可以说外面咒术界的人，都不是善茬。”
“可是，在我们离去之后，你真的忍心看着，清奈她独自一个人去面对生活吗？”
栗子没说话，虚虚地看向了那面对着湖泊方向的窗户。
其实那个咒灵并不可怕，只是之前太多人把它神化，从而在弑神的时候，已经心存害怕恐惧，让它抓住了心里的缺口。
她所希望的是，她的姐姐，能和以往那个生活在充斥着痛苦的日子中和解。
第50章 离开
“清奈？”
一道熟悉的声音把花崎清奈从那片虚无中拉了出来，她抬起头，望向了声源。
穿着高中校服的中森美奈子正挤眉弄眼地看着她，然后还未等花崎清奈反应过来，一股阴影笼罩住了她。
“花崎同学，上课睡觉，是不好的行为喔～你看看黑板上那道题，会做吗？”
花崎清奈动作有些不适地站了起来，现在的她眼睛早就因为打工熬夜给熬坏了，她伸手拿过眼睛戴上，黑板上那道模糊的题目瞬间清晰了起来。
周围的同学都看着她，中森美奈子在无声地朝她说着答案，见她没有看过来，还想着做出一些动作吸引着她的动作。
“答案是根号2。”
“……坐下吧，下次注意一点。”
数学老师踩着红色的高跟鞋往讲台而去，花崎清奈垂眸坐了下来，这一节课刚好是今天的最后一节，下课铃声响起之后，中森美奈子立即凑了过来，摸着她额头说道:
“你昨晚是不是又熬夜了啊？我看你今天快睡了一天了。”
花崎清奈盯着她，像是在盯着稀有动物一样。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中森美奈子抬手捧了捧自己的脸蛋，顺带还捏了捏，这时候的她与当警察之后那带着的几分英气不同，脸上还堆着两坨奶膘，一捏就是软乎乎的。
“……是有一个东西。”
花崎清奈伸出有些止不住发颤的手，揉了揉面前的人脸上的一处地方。
“好累啊！！！什么时候能放假啊！”
夕阳落在河边之上，被水流晕开了影子，河堤旁，有小孩在踢着足球，兴奋的叫喊声与平缓的水流声挤在一起，震动着花崎清奈的耳膜。
“黑川那小子也是的，最近比你还忙，听说他今天都没去上课。”
“清奈？清奈啊清奈，你在发什么呆啊？你今天怪怪的哎？”
花崎清奈偏头，扬唇轻笑，道:“在想，我做的那个梦。”
“梦？什么梦？你今天课堂上做的那个？让我听听！”
中森美奈子张手搭在耳后，一副你一定要说我要听的模样。
“梦里，你和黑川都死了。”
“啊呸呸呸！什么鬼啊？能不能做好一点的梦啊？就不能是我们三个人一起上大学？”
花崎清奈躲开她拍过来的手，继续说道:“还有其他人。”
“什么人啊？”
“我梦到有两个女孩和我们一样，走在这条路上，也是这般说着话，一起往前走。”
“你不要告诉我，她们也死了。”
花崎清奈看着她隐隐要放出来的拳头，还是无所畏惧地说道:
“一个死了，一个……疯了。”
“……嘶……你这脑袋，整天在想些什么呢？”
花崎清奈没躲开戳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指，在快到十字路口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
“又怎么了？”
“我觉得，她们两人，是我们的缩影。”
此时夕阳还挂在原来的那个位置，远离了那几个孩子，叫喊声也远去，此时周遭好像只有河流的声音，窸窸窣窣的。
“你说什么？我刚刚没注意。”
花崎清奈沉默了一会，忽而丢下手中提着的书包，上前抱住了她，两人身高差不多，地上两道影子在紧紧交缠着。
“喂？！你怎么了？！今天怎么要拥抱才分开回家啊？”
花崎清奈心脏忽然空了一大块，她收紧了手臂的力度，哑声说道:
“对不起。”
“哈？”
“如果那晚，我陪着你，你就不会出事了，还有黑川，如果我能早点找到他，他也不会死。”
“你在说什么啊？黑川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花崎清奈低头，把下巴搭在了中森美奈子的肩膀之上，顿了好一会，才松了几分力度。
“对不起——”
“如果 我能和你们好好地道个别该多好……”
“如果，我真的是做了一个梦该多好。”
手掌凝了红光，后者像是一条锥子一般，从花崎清奈搭在中森美奈子后背上的那只手，发出，刺穿了“中森美奈子”的胸膛。
鲜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面之上，周遭的环境瞬间崩塌，慢慢地融进那无边的白光之中。
“没想到啊，你真的动了手。”
怀里的“中森美奈子”再一次开了口，发的声音嘶哑至极，如同蛇信子一样，在舔舐着花崎清奈的耳朵。
“……”
“中森美奈子”软了身子，一身鲜红地从花崎清奈手中滑落，在摔倒在地上的那一刻，周围环境已然变化成功，全被白光所包围住了。
可那咒灵还是不甘心，那无形的压力席卷过来，还是想强拉着她进入到下一个“暖心温馨的幻境”之中。
它做得这一切的信心来源就是，花崎清奈有能力冲破，却还是甘于去体验着，明明知道是幻境，她依旧没直接动手。
它和花崎清奈都心知肚明，花崎清奈是愿意的。
虽然最后花崎清奈还是强迫自己动手毁灭这一切。
可这一次，在那牵扯力还在变大的时候，一只手握住了花崎清奈的手腕。
“前辈，一切都该结束了。”
钉崎野蔷薇对上花崎清奈望过来的那双黯淡的红眸，朝她微微一笑，满眶泪水地说道:
“别再折磨你自己了。”
“会很痛的。”
“醒过来吧，该醒了。”
钉崎野蔷薇定定地看着她，想起了当年自己还小时，花崎清奈作为医学院志愿队来到她村里时遇到她的场景。
当时她心情不好，蹲在角落里面发脾气，花崎清奈走过来，把手放在了她头上。
“怎么了？我怕带你去吃糖吧。”
这一次，她也学着当时花崎清奈的动作，伸手轻轻拍了拍花崎清奈的头顶，她快要回到自己身体里面去，在自己这黑色的影子快要消散的时候，她轻轻地说道:
“和我一起离开吧，前辈。”
花崎清奈看着面前已然消失回到自己身体的钉崎野蔷薇，红瞳紧了又松，她望向了这无边的白光，道:
“好，我也该离开了。”
湖底很暗，花崎清奈睁开了双目，入眼的，是那已经被她拔除了的咒灵形体。
原本喂养给咒灵的黑影也难逃一劫，拼命地想要去逃离正在疯狂乱杀的红线。
周遭漂浮着那一根又一根已经布满了青苔的残缺的树藤，底下的温度越发低，那黑漆漆的正在被那红色阵法吞噬的一大团黑影如同一只黑色的瞳孔，静静地与花崎清奈对视着。
这一战，已经快要令她精疲力尽，头晕脑胀的她张开手，准备离开这里。
湖面的封印方才被她借用，此刻已经完完全全消散，原本打算死在这里的花崎清奈打算凭着自己最后的一丝力气往湖面游去。
眼前愈发恍惚，她像是被人掐着脖子，肺部空气的缺失，让她胸口疼得厉害。
在快要游出漆黑的那一片区域的时候，双腿的脚踝，不出意外，被那些已经疯了的黑影给拽住了，同时周围那挥舞着那个咒灵还未被湖底法阵吸进去毁灭的树藤。
花崎清奈的眼前此刻已经模糊得厉害，她无力地挥舞着手臂，脑子在飞快地运转，这最后能抵抗这些“亡命之徒”的力气是用在湖底还是重新使出一道术式。
忽然在她恍惚之时，她的肩膀上好像搭上了一只手。
可在她看过去的时候，那里并没有什么手，只有漆黑的湖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