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觉得神子很没用。
所以现在的情况更让人无法理解——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种说法啊!
没有实体的少女有点不好意思,她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难为情的笑起来:“没办法,我的神明不是像白龙神那样温和的神明,虽然神明眷爱的人才会成为神子,黑龙神也确实很喜欢我没错啦,但是没办法,想要让神明实现愿望,要付出代价也是理所当然吧。”
考到一百分可以得到想要的机器人。
完成业绩能得到绩效奖金。
既然如此,想要让神明实现无礼愿望,献祭自身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吧。
五条悟说不出话。
他茫然又徒劳的伸出手,想触碰少女的脸颊,可是无论多少次都只能挥空。
“......没事的,绘梨。”他强迫自己重新冷静下来,想用和平时一样轻松的声音说话,可是失败了:“我是最强的,你会没事的,我——”
“没用的,悟。”
温和的声音打断了他。
随着星野绘梨的目光,他也一并抬头看向肆虐的黑龙神。
“我的神明与白龙神不同,因为司掌破坏威力太强,即便毫无恶意也会不可避免的造成损伤,所以黑龙神与众神约定,不能随意来到人间。所以既然现在他基于我的愿望来到了这里,那么我就必然要付出响应的代价才行。”她笑起来:“在黑龙神降临的时候,我就已经将自己献祭给龙神了,现在能够在这里停留,也不过是因为龙神的神力还未消失。这一点,你的六眼不是早就能看到了嘛。”
......
没错。
他的六眼早就看到了。
无论是磅礴的神力,少女正在流逝的生命,还是仅靠黑龙神力维持的幻影,咆哮着与神力纠缠在一起的诅咒,他看的都一清二楚。五条悟没有哪一刻对自己的这双眼睛如此厌恶,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少女的状态不可逆转,她作为人类的存在已经消失,现在停留在这里的不过就是一个神力维持的幻影。
“......不。”他拒绝承认:“跟我走,绘梨。会有办法的,我会找到救你的办法。”
就算只能维持这个样子,我也——
少女后退了一步。
“别傻了,悟。”她说:“自欺欺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哦。”
闪电撕开的口子越来越多。少女招手引他看过去,裂缝的后面是盛开的鲜花,还有在花田当中像雕像一样伫立着,偶尔做出机械动作的人影。
“看到了吗?”她贴近五条悟的耳朵:“这就是那么多人昏迷的真相,平行的空间太多了,花田藏在其中,没有办法确定它的坐标就只能一一去确认,所以我也只能拜托神明来寻找了。”
“死亡是一件叫人有点惋惜和难过的事情呢。”少女轻轻叹气:“所以,就交给你了哦。”
“......那你呢?”五条悟看向她:“这样做,你不是就迈向死亡了吗?那你呢?”
我?
“我可不会死。”双手背在身后,绘梨得意地笑起来:“告诉你一个秘密,悟,这里对于我来说大约只是一场梦境,嗯,虽然就内容来说可能不会是一场标准的美梦啦,但是我可没有骗人,我真的不会死哦。”
“所以——”
她的双手轻轻贴在五条悟的脸颊上,“就不要露出这样好像快要哭了的脸啦。”
他没有感受到任何温度,脸上也没有被触碰的感觉。五条悟看着星野绘梨,抬起手,虚虚的覆盖在那只贴住自己脸颊的手上。
“我要去哪里找你呢?”他低声问:“既然你不会死,那我,要去哪里才能找到你?”
“这个嘛。”抽回手,星野绘梨像一只蹁跹的蝴蝶后退,如同道别一般向五条悟挥手。
绘梨:“在,大家都能欢笑起来的世界,我们再见吧。”
五条悟瞪大了眼睛。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疾步向前追过去。
“绘梨!”他猛地伸手去抓她——抓空了。
微笑着的少女身影正在变成流光点点消散,如同飞舞的萤火虫,任凭五条悟一次又一次的伸手,也不过是徒劳。
不可触碰的幻影最终消散了。
黑龙神子在神子陨落之后也同样消失不见,无人知晓那可怕的巨龙究竟为何而来,为何而去,最终他们只在高楼的顶部找到了颓然的最强。
“五条先生,你还好吗!”伊地知焦急地询问,看到最强脸上未干的泪痕,他一下愣住了。
五条悟将眼罩戴好。
“伊地知。”他说:“你知道如何脱离梦境吗。”
啊?
“这......”伊地知一时拿不准他又想干啥,只能继续回答:“只要醒过来就行了吧?”
醒过来吗。
“好。”他说:“我知道了。”
·
对于表彰和里帐来说,今天是一个格外值得纪念的日子。
虽然扭蛋机旁太宰治的概念已经消失了,但今天,他们第一次收集到了关于花田的详细信息。换句话说,如果真的出现了所为能够打败芙丽尔的【不败的战士】,就不用再只能等着花田找上门来,他们可以直接把战士们投放到花田了。
“但是世界线变动太剧烈了,而且收束似乎也提前了。”
为了尽快从【奇蛋战士】当中培育出【不败的战士】,每一个奇蛋战士的信息全部都收录在册,及时更新,但是现在盛放奇蛋的扭蛋机已经空了,战士的信息簿也出现了一处令人无法理解的空缺。
表帐指着这处空缺:“虽然记忆当中没有似乎没有关于空缺的记录,但是我个人认为这也许是因为世界线收束产生的记忆变动,侧面也说明了这次试验初步来看成功了。”
“不知道这处空缺代表了什么。”
翻阅资料检查了半晌,他们对于这里依然一无所知。关于奇蛋战士,很多资料都是【扭蛋机旁太宰治】自己收藏的,就目前现有的资料来说,他们是在无擦拼凑还原出这处空缺。
但是......
“既然已经取得阶段性成功。”里帐说。
“那,出现一些必要牺牲,也是在所难免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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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个人真的很公平
你看,三个奇蛋面对绘梨:事先不知情的看了一次她死遁,然后经历了一次生死未卜。五条悟面对绘梨:经历了一次生死未卜,然后事先不知情的看了一次她的死遁
看!!多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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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梨没死哦,不然我就直接标结局了(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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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防止有人没看懂,我这里解释一下哦
绘梨召唤黑龙的那个世界不是真实的世界,是奇蛋梦境
后面的表帐里帐那里,这里才是真实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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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绘梨还没出来,但是我还是想提前给她打一个
危!
第61章 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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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线发生变动。】
【过于与未来的改变悄然发生。】
·
工作的间隙, 夏油杰偶尔会思考一个问题。
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
这个问题看起来像是青少年生长的时候,世界观和自我意识正在初步形成时期才会发出的疑问,因为越长大, 人就越不会在意这种事情。是真实的又怎么样, 不是真实的又怎么样?就算看见双缝观测实验和观测者效应会短暂的怀疑世界的真实, 但这样的怀疑仅会持续短短的一小会儿,很快的, 大家就必须又要投入到对于他们来说的“真实”当中。
身上还背负着三十年的房贷没还,想要的新手机要等到工资发下来之后再攒攒钱才能买, 孩子的补习费又快要交了, 自己的保险单水电费也快到了要续费的时候。
琐碎的种种压下来, 没有人能再去在意“世界”是否是真实。
但夏油杰却被这个问题困住了。
世界、是真实的吗?
当然, 他并不是热爱哲学到走火入魔的地步, 他只是觉得......觉得这个世界, 或者说, 是在这个世界的自己,确实有什么东西变得不对劲了。
这种违和感在他的身上正在不断的放大,他时常能够感受到强烈的既视感, 这种既视感总会在他面临选择的时候突然出现。
无法脱离“人”的范畴便无法进行提纯,不可能永远高尚也不可能永远低劣的的人类究竟是什么样的,一定要用自己的眼睛看看清楚在做出选择。
好像有温柔的声音在他的耳边这样说过,可是无论他怎样回忆, 他都想不起这是谁的声音。
我忘记了什么?
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
记忆有时会变得不可靠, 于是他将大部分的事情都通过笔记录下来。很快,他发现自己有几个无论如何也对不上的问题。
第一, 他对于灰原活着这件事总是忍不住惊讶。
第二, 他对于自己还活着这件事情总是忍不住惊讶。
我忘记了什么?
我到底忘记了什么?
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
夏油杰觉得难以呼吸。可是这样与自己较劲总是没有结果, 脑中总有一个影影绰绰的虚影,仿佛就在那里,但无论几次伸出手去都只是徒劳。他开始一边又一遍的讲自己脑中的记忆整理出来,然后再一遍一遍的将其推翻,然后再次整理。不断重复不断重复,终于又一次,夏油杰在自己的记忆当中看到了几个陌生的字符。
【奇蛋】【重生】
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
“真是的,杰的问题好多哦。”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那里好像刚才还停留着柔软的指腹。
......是谁在说话?
夏油杰没有答案。
他的记忆一定出现了严重的空缺,但只要——只要他能看见她,听见她,只要一次。
他就一定能认出的她来。
既视感在眼前突然闪现。
面容模糊的少女在激战之后与他一起靠在树上交谈,将自己的头绳解下,约定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再交还给她。
闪过他与她并肩作战,闪过她将自己推出咒灵的领域,闪过失而复得后失控的自己。
最终画面停在那个温柔又无力的拥抱上。
“这一次,要做出与能够与我重逢的决定。”她的手臂轻轻地攀着他的脖颈:“我很怕疼的。”
......
找到她。
这个念头像野火一样燃烧起来,熊熊燎原,再也无法熄灭。他尚且不能理解这突然汹涌起来的情感来源何处,可是夏油杰却并不想将它按捺下来。
烧吧。
他想。
在我找到她之前,一直这样燃烧着吧。
·
伏黑甚尔丢了重要的东西。
一直以来他都秉持着不尊重他人也不尊重自己的生活方式,连儿子也可以明码标价的卖掉,良心和希望这种东西在他的身上早就不存在了,如同沉入泥沼当中的人,他不想自救也懒得将他人拖下来,只要这样安安静静一个人腐烂就行了,反正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但是伏黑甚尔总觉得,自己好像丢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
不是具体能够用货币来测量价值,也不是什么稀有珍贵威力巨大的咒具,是、是——
他说不上来。
话到嘴边却总是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叫人窝火。术师杀手用状态不佳拒绝了数个任务,与儿子待在暂时的居所当中。家里的陈设一如往常,儿子比起一般的同龄人已经过分早熟早慧,虽然他依然对他充满了嫌弃,但不得不承认他的儿子自我管理意识过强,已经到了几乎不怎么用人去操心的地步。
我到底丢了什么?
伏黑甚尔找不到答案。
有一次和儿子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时,在听见隔壁传来少女隐隐的啜泣声,他下意识的将自己的儿子拍了拍,几乎脱口而出:“去,哄一哄她。”
“爸爸又把她弄哭了吗?”
“不是我弄的,是她太爱哭......”
话音戛然而止。
如同电击一般,伏黑甚尔突然一下坐了起来,他提起他的儿子,目光如电:“你刚才说什么?”
伏黑惠被吓了一跳:“什么?”
“你刚才说什么?”他追问:“我把谁弄哭了?”
“我......”那不过是一句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伏黑惠已经记不起了。
儿子即便是因为害怕和委屈哭起来也不是嚎啕,他心不在焉的哄儿子,忍不住去想刚才那一瞬间的反应。如果说是只是自己的问题,这都是他臆想出来的,是错觉,那一无所知的伏黑惠不可能这么顺利的接上话来——既然他能接得上来,那就说明......
他脑海当中的少女是确实存在的。他印象当中那些模糊的、如同梦幻泡影一般的景象确实是存在过的。
那个让人贪恋的温暖怀抱,那些关于美好未来的许诺,都是曾经存在过的!
电视当中播放的节目变的无聊又聒噪,但适量的噪音有助于注意力更加集中,屏息凝神的天与暴君双目微合,将心中的情绪一一压下。
“睡觉吧,惠。”说着,他却穿上了外套。
“爸爸?”惠有些担忧的看着他。
“没事。”他说:“爸爸出去办点事就回来。”
天与暴君本来就一无所有,他也不在乎失去更多。
但是同样的。
谁也别想从他这里夺走什么,哪怕是梦幻泡影——他也绝不会放手!
·
最近五条悟变得比以前更不正常了。
如果说之前他只是变得有些情绪化,现在的五条悟看起来则像是濒临崩溃的边缘。这种崩溃并不是指溃不成军,而是他的理智好像已经不太能够主导他的行为。
五条悟变得好战起来,他全身隐隐跳动的暴力因子必须要通过不断地战斗才能发泄出一星半点,将工作排得史无前例的满,近一周他睡眠的时间甚至不超过三小时。
“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夜蛾正道发出最后通牒:“去休息,接下来的任务我会安排杰去替你完成,再这样下去你就要垮了。”
可是五条悟无法进入睡眠。每当夜幕降临,伴随夜色而来的除了深入骨髓的寂寞便是几乎将人吞噬的空虚,黑暗仿佛变成了某种有实质的重物,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就算被勒令休息,就算给自己注射了过量的催眠药物,咒术师强大的身体素质也让他紧紧能维持一小会儿失去意识的状态。
躺在床上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连呼吸都要有意识的去做。渴望、想念,这种令人不安又痛苦的情绪无法纾解,让人想要蜷缩起来。
他知道有人能抚慰他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