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客室中心摆了一张巨型长桌,平时用来招待各种客户,所以桌上会定时摆放一些水果饮料。
今天下午觅夏的顾熙会来商讨一个月后的画展如何开办,也就是陆鹤野的秘书。
自从那天之后,觅夏和万物生的合作便都是由顾熙来转接的。
秦子睿也没管三七二十一,根本不拿自己当外人,看到长桌上摆着水果,一上来先给自己剥了个橘子,含糊不清地说:“虽然亲戚们都在家族群里说你,但你放心,你堂哥我还是有点人性的,知道帮你说好话。我说了,你夏弥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白眼狼。结果有人不信,上来就给我说“你不是有个儿子已经初中辍学了吗?反正夏弥现在生意做得那样大,干脆让她把你儿子的工作给包了得了,大家都是亲戚,互相帮扶一点也是理所应当的。”我一听这话,想着你肯定会帮忙,所以就来了。”
橘子带核,秦子睿毫无形象地往空中一吐,继续说:“我儿子你应该没见过,算下来他应该管你叫姑姑的,等你想好给他介绍什么工作了,我再把他带过来给你见见。你也知道,第一次见面,你做长辈的,怎么不得给他包个红包啊?那孩子从小就被娇生惯养的,你包个小的意思意思得了。”
从始至终,夏弥都没吭声,一直安静地听着秦子睿的“发言”。
也是正因为她的不吭声,所以秦子睿还以为她和小时候一样好欺负。
可听到这,夏弥忍不住开口问:“我当姑姑的,应该包多少红包?你说个数字吧。”
秦子睿闻言还真作势想了想,直接报了个数:“怎么着也得一万以上吧,毕竟你这都当上夏总了,给小辈红包掉下五位数来也算是脸上没面吧。”
若不是场合不对,夏弥都要拍手叫好了,她是真的好奇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脸皮厚的人物。
想到这,她忍不住说:“我要不推荐你去参加个比赛?保证你能拿到百万奖金。”
秦子睿是个见钱眼开的人,听到百万奖金四个字,眼神瞬间亮了,二郎腿也着地,急忙问:“什么比赛?”
夏弥冷笑一声,“当然是吉尼斯世界纪录了,论脸皮厚度,你排第二没人敢拍第一。”
秦子睿一听这带了强烈嘲讽意味的话,瞬间起身,指着夏弥的鼻子才骂:“夏弥,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找你来是看得起你,你真以为自己是位老总了?你都忘了以前我是怎么照顾你的了?”
“对,你的照顾就是把我关在屋里一整天,只为了恶作剧,你的照顾就是在我爸去世之后,立刻把我和我妈赶出家门,让我们无家可归流离失所,你的照顾就是现在看我发展起来了,就要过来吸我的血,对吗?”
夏弥镇定地讲完这些,声音掷地有声。
可谁料有些人从不内耗,问题都在对方身上找,而好处都在自己身上揽。
秦子睿便是如此,“你也不想想,你现在能有这么好的发展都是因为谁?要不是当初我让你妈带你去别的地方,你能有这么好的发展吗?听说你妈现在一个月的工资都很多了,都在沪城买房了啊?要我说,没有我的推动,你妈没准还在湘恩呆着呢,沪城的那套房子就应该分给我一半!”
夏弥这次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秦子睿的恶心程度,再次被气笑:“我不想和你吵架,我劝你出门左转,该去哪去哪,别来烦我。”
秦子睿一拍桌子,“夏弥,你现在真是胆子大了对吗?!还真不想认我们这群亲戚了吗?”
夏弥揉了揉眉心,懒得和他废话,直接拿出手机,“你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秦子睿最擅长的便是胡搅蛮缠,此刻也不例外,即便是面前的人是他的堂妹。
他见到夏弥要报警,笑了两声说道:“你别拿报警吓唬我,我不是那么容易就被唬住的!”
吼完这话,他四处转着寻找什么东西,终于在角落看到了一个高尔夫球棒,三两步上前走过去,捞起球棒就朝着中心的长桌上重重一敲。
“砰”的一道巨响声出现,分贝过大,弄得人耳朵一阵嗡鸣。
夏弥忍不住双手抱头地蹲在地上,她都忘了,秦子睿年轻的时候是个不学无术的混子,打架之类的事情格外精通,小小年纪就和社会上的闲散人员有来往。
还经常欺负弱小,上学的时候就收低年级学生的保护费,称得上是个不折不扣的败类。
秦子睿手里攥着球棒,对准夏弥举着,“你大可以报警试试,你也见识过我年轻时候的威风,夏弥,你信不信我把你店砸了?”
此刻,夏弥没吭声,知道应该智取,不应该激怒面前的人。
像他这种混子,不能用正面力量压制,而是用比他更有戾气的人压制。
一瞬间,夏弥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
――陆鹤野。
是陆鹤野,也只有陆鹤野能降住这种人。
可是……她早就和他划清界限了,就算是找他帮忙,他应该也不会帮自己吧。
正当她心中犹豫不决的时候,会客室的门忽然被砰得一声踹开。
屋外的叽叽喳喳声连带着阳光都一齐扫.射进来,她下意思抬头,就看到――
会客室外的人群自动围成了一个半圆,家长都捂着自己孩子的双眼和耳朵,不想让他们沾染一点不良的社会风气。
而半圆内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陆鹤野。
上天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
每次都是在她最艰难的时候,陆鹤野宛若一位英雄一样从天而降。
此刻正是如此。
陆鹤野就是她的英雄。
第69章
陆鹤野大概是处理过很多起类似的恶性事件, 很有远瞻性地让人先把店里的顾客给安抚好,并且每人送了些小礼物,表示影响他们在店里消费的补偿。
这样一来, 顾客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放弃来万物生消费, 而且也会得到大家的好感。
所有顾客离开店里之后,万物生一楼大厅恢复一片沉寂,会客室的门依旧大大方方地敞开着,也就说明了他根本不怕秦子睿的挑衅。
顾熙走到陆鹤野身旁,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随后夏弥便听到陆鹤野点头, 吩咐他:“让他们都进来。”
自始至终,夏弥都不用插手任何一件事情, 包括安抚顾客这样的事情。因为陆鹤野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做好了,做得井井有条。
而她身边站着店里提前雇佣的几位店员, 正安抚着她的情绪。
陆鹤野的音量还是和方才一样, 根本没避讳秦子睿。
换句话说,他或许是根本不把秦子睿这样的混子放在眼里, 不过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丑罢了。
夏弥被保护得很好, 没见识过这种上门攀亲戚的无赖很正常。
但他就不一样了,比秦子睿更加恶劣一万倍的人他都处理过, 所以不把秦子睿放在眼里也很正常。
毕竟他从小接受的教育是从万难中走来的。
秦子睿手里还举着那根高尔夫球棒,自从陆鹤野踹门而入之后,他便被面前的人吓到了。
但现在听到了陆鹤野的话之后, 还以为他也是报警了,嗤笑一声,狂妄道:“叫谁进来?警察吗?警察局我都进去过好几次了, 他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我又没犯法, 撑死了也是关我几天。但你觉得我出来之后会放过你们?”
他眼神像一条吐着蛇信子的毒蛇,黏糊糊的,让人生厌。
上下打量着陆鹤野,虽然陆鹤野身上服装的品牌他认不出来,但也能看出价值不菲,当即说:“你就是夏弥的姘头吧,和夏弥好了多长时间了?我是她堂哥,亲的。怎么着也算是你堂哥了吧,第一次见面不得给堂哥准备点见面礼?”
夏弥目光唰地扫.射过去,没想到秦子睿的脸皮厚到这种地步。
今天秦子睿算是给她刷新了世界观,让她知道原来一个人的下线竟然能低到一定程度。
不止是对她,对外人也丝毫没有任何隐藏。
在陆鹤野面前出了这样的糗,她脸上有些烫,像是被扇了几巴掌那样,有些丢人。
刚准备开口制止住秦子睿的话,就听到陆鹤野毫无波澜的嗓音。
“行啊,见面礼是吧?”
秦子睿还真以为陆鹤野能送他什么东西,喜上眉梢,“对,你可比夏弥懂事多了。”
说完这话,他还不忘回头对着夏弥“教育”两句,“看看你这姘头的格局,再看看你的。怎么说我也算半个长辈,你跟着人家学学。”
话说得格外难听,姘头这样难听的词被他这种人说得极其顺畅,显得他整个人一点素质都没有。
甫一扭头,迎面便走来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
十月深秋的天,各个身上套了件老头衫,肱二头肌结实得过分,一看就是货真价实的练家子。
秦子睿很少见过这样的场景,一时之间被吓傻了。
他腿有些发抖,举起球场指着面前的几个男人,话却是对着陆鹤野说的,“你什么意思?找这些人来干嘛?我还是夏弥的堂哥呢,你想造反吗?”
夏弥没吭声,冷眼瞧着这一切。
陆鹤野给了夏弥一个眼神,注意到她状态一般之后,冷笑道:“你不是要见面礼吗?这就是。”
说罢,其中一位肌肉男很上道地走近秦子睿,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睥睨他,眼神里的不屑丝毫不加掩饰。
秦子睿胡乱挥舞着手上的球棒,“你他妈的离我远点,什么东西!”
肌肉男丝毫不带怕的,两步走上前,长臂一挥,轻而易举地握住球棒的另外一端,稍微用了些力气,球棒便被夺到他手里。
他双手握住整个球棒,用力一弯,球棒的棍体便渐渐弯折,肌肉也在用力的条件下显出肱二头肌。
秦子睿一看这场景,顿时吓傻了,连话都不敢说了。
一扭头,和夏弥对上视线,他赶紧开口,哆嗦地说:“夏弥,你赶紧让你那姘头招呼这些人离我远点。”
夏弥隔着几米远站在那儿,冷笑一声:“堂哥,你不是要见面礼吗?现在见面礼都给你奉上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秦子睿面对夏弥气势便足足的,欺软怕硬在他身上简直是活灵活现:“去你妈的,这他妈是见面礼?”
这话一出,夏弥瞬间冷了脸,扭头望向四周,终于在另一个墙角看到了一根铁棍。
她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弯腰把那根看着就不轻的铁棍握在掌心里,上下颠了颠,索性走上前,最后在离秦子睿还有两米的位置停下脚步。
秦子睿还是第一次看到夏弥这个神情。
以前在湘恩,夏弥还小的时候,她都是受她欺负的份,不敢吱声,只能被揍得小声呜咽。
他被吓得忍不住后退两步,结结巴巴地说:“你想做什么?!你也想造反吗夏弥!要是让你妈知道你这样对我大不敬,你觉得你会有好果子吃吗?!”
这话一出,陆鹤野目光骤然变了。
夏弥冷笑,棍棒直接挥舞上去,直冲着他的腹部,“那你可以去天上问问我妈。”
秦子睿今天到达万物生之后,一个劲儿地提夏敏的名字,丝毫不知道夏敏已经离世,态度还一直这样不敬,早就把她对母亲离世的悲痛勾了出来。
母亲去世后,她心里难受到极点,把研究生院校选在梧州大学就是为了疗伤。因为她自责,也一直不敢回想夏敏去世那天的状况。
同时她是最应该反省自己的,也是最自责的。
不为别的,只为夏敏去世前,是她和母亲大吵一架,是她大放厥词当着陆禹的面说了一些大逆不道的话。
所以,夏敏去世的原因全在她身上。
是她懦弱,在夏敏去世之后,把过错都推到了陆禹身上。
可是如果那天,她不和母亲吵架,乖乖听母亲的话,同意和陆鹤野撇清关系,那母亲是不是就不会死。
她一直在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那么任性。
五年过去,她始终没有勇气面对那些过错,现在被秦子睿用这种方式不断提醒,她脑海里也瞬间涌出了许许多多的回忆。
父亲去世后,寒冬腊月的夜晚,她和母亲被秦子睿以及他的家人赶出了家,报警寻求帮助无果之后,只得另寻出路。
棍棒砸在腹部处传来闷闷的响声,在场所有人都被惊到了,店员被吓得发出尖叫声。
所有人都没想到夏弥竟然会出手伤人,就算是陆鹤野带着保镖到达现场之后,也只是吓唬吓唬秦子睿,并没有做出什么伤害性行为。
夏弥眼眶酸涩,一棍接着一棍地朝着秦子睿的腹部打去。
力道虽然不打,但那根铁棍落在人身上是最难以忍受的,特别是还落在了人体最脆弱的腹部处。
三棍下去,秦子睿已经被打得直不起腰了。
汤葵和尤瓷得到消息赶来,刚进入万物生一楼大厅,便听到会客室内传来的闷响声,以及男人的哀鸣。
两人是真真切切被夏弥的举动吓到了,没想到夏弥这样柔弱的外表下竟然能做出如此举动。
率先反应过来的还是尤瓷,她快速跑进会客室内,想上前阻拦夏弥,但无奈夏弥已经完全听不进去旁人的话了。
她焦急地蹙眉,索性扭头对陆鹤野说:“快让夏弥停下来啊,你看那人被打成什么样儿了?”
陆鹤野没吭声,只是安静的盯着夏弥。
他看得出来夏弥根本没用力,秦子睿装得成分居多。
直到秦子睿彻底被打趴在地板上之后,他才走过去,沉声道:“夏弥,停手吧,可以了。”
可夏弥却根本听不进去,棍棒不知道何时已经被她扔在地上,她此刻正用脚踹打趴在地上的秦子睿。
陆鹤野干脆挡在夏弥面前,硬生生地受了她几掌,“夏弥,好了。”
夏弥不听,余光注意到掉落在一旁的铁棍,快速捡起来,捏着掌心里,蓄力准备再出一棒。
铁棍用了些力道挥舞在空中的时候,有沙沙的响声,落入人双耳里让人止不住的胆战心惊。
陆鹤野急忙抬手,电光火石间左手迎了上去,牢牢地握住她挥下来的铁棍。
棍身和掌心交错摩挲,犹如火烧感,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也是这样,让夏弥回了神,理智归位。
眼前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陆鹤野挡在她跟前,攥住她挥下来的铁棍,用力过度下颈侧的青筋暴起,额上微微透着细汗。
夏弥猛地惊醒,注意到陆鹤野的状况后,手上的力道瞬间交脱。
她后退两步,双臂自然下垂,“对不起,陆鹤野,对不起……”
陆鹤野微微蹙眉,没说什么,对着顾熙使了个眼神。
很快,会客室内只剩下夏弥和陆鹤野两个人,连带着秦子睿也被拉了出去。
静谧的会客室内,陆鹤野坐在座位上,稍稍活动手掌。
五指张开又合上,几个回合下来,疼痛感和酸胀感缓解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