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双骄——双瞳烟华【完结】
时间:2024-08-20 14:35:48

  她爹爹看起来还想再敬一杯:“好!有殿下这句话,得援就放心了!从今往后,小女就交给殿下,得援在这里祝你们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情绪激昂得仿佛在公堂上拍案定论,让觅瑜怀疑她爹当年是不是就在类似的情景下与圣上结拜的。不得不说,在头脑发热方面,他们父女俩一脉相承。
  盛瞻和很给面子地回敬:“多谢岳父吉言。”
  席间重回轻松融洽的氛围。
  膳罢,盛瞻和提起一桩发生在沽州的要案:“不知岳父可有听闻?”
  谈及公事,赵得援酒醒三分,神色变得正经:“可是北越使节遇害一案?”
  “不错。”
  “圣上前两日在朝会上提过,有意命我详加查探……”
  翁婿俩前往书房商议朝事,留下觅瑜并娘亲兄长在厅中。
  祝晴笑道:“先前娘还替你忧心,想着,你嫁进皇家,相当于嫁给了数不尽的麻烦,没想到太子殿下这般宽厚仁德,你爹总算是做了一件明白事。”
  她含笑征求长子的意见:“琅儿,你说是不是?”
  赵寻琅回答得很严谨:“就目前而言,太子殿下待妹妹的确很好。”
  觅瑜有些不好意思,拨弄着腕间的手镯,细语:“女儿才嫁过去几天,能知道什么……”
  镯子为纯金打造,镂刻雕花,精美无比,与她发间的鎏金步摇相得益彰。
  她很少佩戴这些繁复的饰品,尤其是镶金嵌玉的,一来赵家不算什么大富大贵之家,没必要太过奢华,二来她修习杏林医术,饰品戴多了也麻烦。
  只因今日是新妇回门,她若还像从前一般妆饰简单,便是堕了太子与东宫的颜面,遂特意打扮得隆重华贵,在照镜子时险些认不出来。
  不过这样做的效果很好,至少她的娘亲看上去很满意,她的哥哥也在打量她一番后,给出了“不错,衣装华丽”的评价,得了她娘亲的一记嗔视。
  “瞎说什么呢?你妹妹素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即使穿布衣麻衫也好看。要不然圣上与皇后能看中她,把她许配给太子?”
  赵寻琅疑惑:“先前不是说,他们是看中了妹妹的医术吗?”
  祝晴嫌弃地反驳:“长安城里会医术的女子多了去,凭什么别人没有当上太子妃,就你妹妹当上了?”
  赵寻琅张张口,又闭上,看了祝晴一眼,垂目道:“孩儿知错。”
  祝晴哼声:“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无非是秀才不和兵说理,和你爹一个模样。你和你妹妹两个,真是把你们爹的缺点学全了,就不能学点好的?”
  “尤其是你。”她教育长子,“你妹妹比你小五岁,都嫁人了,你呢?亲事可有着落?这长安城里还有哪家公子像你一样,年满二十了还没有成亲?你妹夫——太子殿下都比你小一岁!”
  “我和你爹虽不想过多干涉,搞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蹉跎大好时光。你要是再不领个媳妇回来,爹娘就要帮你去挑、去选了,到时候可容不得你说不……”
  喋喋不休的念叨声中,觅瑜抿嘴偷笑,赵寻琅目光离散,最终起身,深吸一口气道:“镇抚司中有要事处理,恕孩儿先行告退。”埋头快步离开。
  “哎,回来!娘还没有把话说完呢!”祝晴也跟着站起来,可惜不及长子脚程,阻拦不住,只能重新坐回去,把满腹牢骚向着女儿发。
  “你哥哥真是,一说起他的亲事,他就找借口跑开。他真的这么讨厌娘亲的唠叨,就早点找个媳妇回来啊。这一天天拖下去,好人家的姑娘全被娶走了!”
  觅瑜安慰:“娘,师祖不是常说,缘分静候吗。比如女儿,什么也没做,便等来了太子殿下。娘也要相信哥哥,有好姻缘在等着他。”
  比如与她交好的娴姐姐,不就在她成亲那日看中了她哥哥吗?等她得空再探听探听消息,便把这事告诉爹娘,也好叫二老安心。
  祝晴不知道她的心思,不赞同她的话:“你那夫君可不是你等来的,是你爹给你从圣上处求来的。虽然也算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吧,但你之前——”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小心翼翼地看了觅瑜一眼,像害怕说中什么伤心事。
  觅瑜自若一笑,道:“娘,没事,您继续说吧。太子殿下……”
  她想起盛瞻和在日常生活里对她的贴心,以及床笫间和她的耳鬓厮磨,双颊不禁染上胭脂色,话音也变甜变软了许多。
  “太子殿下……待女儿很好,女儿很喜欢他。之前的事,女儿从不曾在意过。”
  这话一出,祝晴的神情登时亮堂了许多,连声笑道:“就是这样!那汝南郡王府有什么好的?门第能及得上东宫?”
  “还有那个太妃,面善心狠,这样的婆婆,你就算嫁过去,往后也会受不少气,远不如皇后殿下慈惠。”
  觅瑜深有同感地点头,小声附和:“女儿也这么觉得。”
  “从前是女儿没有见过世面,以为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之事,但求其一便可。如今嫁给了太子,方知这世上真有十全十美……”
  当然,太子殿下的病可以算一点点瑕疵,但瑕不掩瑜,她不在乎,且若果真完美无瑕,这门亲事也轮不到她,她有自知之明,知晓知足常乐的道理。
  祝晴道:“就算是求一,汝南郡王也不行。”
  “娘见多了像他这样的王孙公子,说起来文韬武略,实则不过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是你爹那时候非要说好,娘才勉强觉得可以,哪知差点将你害了。”
  觅瑜不意外她的娘亲会有这番评价,如果她也有一个女儿,遭遇到类似的事情,她也会怎么看这家人怎么不顺眼。
  让她感到意外的是娘亲接下来的话:“娘要是早知道你会受这样一场屈辱,当初就该让你和奇王在一起,也免了中间这段插曲。”
  “奇王?”她惊讶道,“哪个奇王?太子殿下的奇王?”
  祝晴道:“除了他,世上还有哪个奇王?”
  她越发惊讶:“奇王殿下怎么会同女儿扯到一起?”
  “怎么不会?”祝晴道,“一年半前,你救了他那一回,他就看上你了。”
  觅瑜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她的娘亲和皇后都觉得奇王喜欢她?明明事实不是这样。
  她道:“这怎么可能呢?那时女儿还是个小丫头,奇王殿下如何会喜欢女儿?”
  “娘,你别因为女儿现在嫁了太子,就硬是把女儿和奇王牵扯到一块,我们之间没什么的。”
  祝晴摇头笑叹:“傻丫头,不是娘生拉硬拽,是你自己迟钝。”
  “奇王为什么要指名你照顾他?为什么要千方百计地支开桃米,和你独处?你师叔都能看出来的事,也就只有你天真单纯,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轻点觅瑜的额头:“有时娘想想都替奇王着急,他都把态度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你却还是懵懵懂懂,不怪他后来对你死心。”
  “也亏得你们之间有缘分,兜兜转转,最后还是结为了夫妻,要不然呐,又是一桩遗憾事。”
  “娘,你越说越夸张了。”如果说,听闻娘亲的前半段话,觅瑜还在不可置信里带着点半信半疑,那么听了后半段话,她就完全肯定是娘亲在胡思乱想了。
  她与奇王不过一救之缘,救完便过了,往后再无交集,怎么在她娘亲口中就成为了一桩姻缘奇谈?
  还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方面的,更兼什么心灰意冷……她哪有这么大的能耐?
  她解释道:“奇王殿下点名要女儿照看,是因为相信女儿的医术;至于支开桃米,则是无稽之谈,统共也就那么两三次,算得了什么?”
  “娘,你不要以为女儿是个香饽饽,谁见了都喜欢。”
  祝晴以一副过来人的表情看着她,笑着摇摇头:“说你傻,你还真不见半点聪明劲。”
  “罢了,左右你们已经成了夫妻,有些事你慢慢去想,想不通无甚要紧,想通了,对你有好处。”
第16章
  觅瑜不以为然,她是真的不觉得奇王会喜欢她。不过娘亲有一句话说得对,他们现在已经成了夫妻,这些事她想也罢,不想也罢,都无甚要紧。
  祝晴见她这副模样,也不再多言,转开话锋道:“说起太子,娘这里有几句话要叮嘱你。”
  她领着女儿回到房中,屏退下人,附耳低言道:“太子这病,有古怪。”
  觅瑜心头一跳。
  “娘。”她睁圆了杏眼,看向祝晴,“您这话的意思是……?”
  即使周围没有别人,谈及东宫秘辛,祝晴也还是压低了声音,道:“寻常臆症,大多发作时间不定,发作时神志不清,过后或记得一二,或全然忘却。”
  “太子的病,只能勉强对上最后一点——当他身为太子时,他不记得奇王的事情,当他身为奇王时,他又遗忘了太子的身份,其余时间则很清醒。”
  说到此处,她询问女儿:“你嫁给他这几天,可曾见过他有什么恍惚之态?”
  觅瑜仔细回想,摇摇头,道:“没有,太子殿下……很清醒。”
  不仅清醒,而且聪敏,处事手段得宜,完完全全一副东宫之主的模样,从外表上看,根本想不到这样一个人会身患臆症,并且患了十几年都没有治好。
  祝晴道:“这正是太子病情古怪之处!”
  “他是太子时,他便是太子;他是奇王时,他便是奇王。二者泾渭分明,从无错乱。娘行医数年,遍阅群书,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例子。”
  觅瑜听着,不期然地想起,娘亲在她成亲前,告知她的太子病况。
  ——其臆症多发于秋冬两季,一旦病情发作,就会成为奇王,直到来年春日发作结束,再变回太子。如此反复数年,几乎成了一项惯例。
  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在前岁冬日救下奇王。
  因为当时的他正以奇王的身份在太乙宫中清修,后来他的伤养好了,也差不多到了开春的时节,便重新成为了太子,遗忘了身为奇王时的经历。
  这样的病情对于旁人来说是好事,可以轻易地分清太子与奇王,也能提前做好准备,不用时时刻刻绷紧着一根弦,劳力又劳心。
  然而,正如她的娘亲所说,这样的病很古怪,十分罕见。
  《全经》言,臆症源于气机瘀滞、心脾两虚,患者往往神思散乱、四肢无力,只在病情发作时力大无比,旁人难以压制,因为病人无法控制自己的躯体。
  盛瞻和却不同。
  他在身为奇王时,需要前往太乙宫清修,道家追求清静无为,凝神静思是基本要求,习武打桩、强身健体都少不了。
  在身为太子时,他也要习六艺、通骑射,若无缜密心思,更是不能坐稳东宫之位。
  这样的一个他,是断断与神思不定、四肢不勤这些臆症之状沾不上边的。
  依照神妙真人所言,太子之所以会这般,是因为福泽深厚,得上天庇佑,与寻常人不同。
  觅瑜在之前也没有多想,毕竟这世间疑难杂症众多,现有的医书皆是前人在收集无数病例后编纂而成的,涉猎虽广,却也无法涵盖天下一切病症。
  也许太子所患的,就是一项没有被记载到书中的病症呢?
  但是现在……娘亲忽然对她口出此言,是什么意思?
  觅瑜不自觉绞紧了手指。
  她咬着唇,道:“娘,你的意思是……”
  祝晴蹙眉沉思,摇摇头,神情是难得一见的严肃:“娘也说不上来。”
  “总之,太子殿下的病很古怪,与一般病症不同。你日后与他相处时,记得细心观察,有什么不对的就记下来,回来再同娘说。”
  觅瑜询问:“会有什么不对吗?”
  祝晴叹了口气:“娘要是能知道就好了。”
  她充满爱怜地抚摸女儿的脸颊:“今日回门,娘能看得出来,太子殿下对你是真心的,娘不担心你与他的感情,娘担心的是别的事情。”
  觅瑜道:“娘担心太子殿下的病?”
  祝晴颔首:“这皇宫里的秘密一个接着一个,娘很怕……”
  害怕什么,她没有说,但觅瑜也能猜到一二。
  太子是在十皇子身死后患病的,往小了说是痛失手足,往大了说是夺嫡之争,毕竟废后安氏与废太子临王正是因为此事才被废的。
  三年无解的天灾、谣传不祥的人祸、忽然出现的得道高人……当年种种,不知道有多少隐情,太子的病或许也是其中一环。
  不是说他在装病,而是他的病、他本身,就与这场局息息相关。
  觅瑜想起新婚头一天,她与盛瞻和进宫谢恩,归途中遇上神妙真人,后者端详着她,说出口的那几声“好”字。
  古怪的皇宫,古怪的帝后,古怪的得道高人,古怪的太子病症……
  这一门亲事于她而言,到底是天赐良缘,还是无妄之灾?
  觅瑜感到一阵凉意上涌,手心里沁出汗水,脸庞也失去些许血色。
  祝晴看在眼里,疼惜之色愈发浓厚:“你也别太担心了,娘不过是提个醒,也许事情根本不像娘想得那么复杂,太子殿下就是患了一种很古怪的病。”
  “总之,你平日里多多留意便可,不要想太多,就算真的有什么也不要紧,不管发生什么事,娘和爹都会护着你、守着你,知道了吗?”
  来自娘亲的温柔话语,把觅瑜心中的凉意变成了暖流,她感到安定了许多,点点头,乖柔应声:“是,女儿知道了。”
  ……
  回门之行后,觅瑜继续在东宫侍奉盛瞻和。
  有了祝晴的那番叮嘱,她在同他相处时多留了一点心眼,仔细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发觉果然如母女俩谈论的那般,他与常人无异,甚至更要优越。
  有一次,她在盯着他看时不小心被抓包,他微微笑了一下,停下笔,询问她:“纱儿为何这般看我?”
  她先是一惊心虚,接着强自镇定下来,故作羞赧地道:“殿下天人之姿,妾身一时忘情,便看得呆了……请殿下饶恕。”
  盛瞻和又笑了一下,唤她:“纱儿。”
  “是,妾身在,殿下请讲。”
  “你在心虚时总会自称妾身,而非纱儿,无用的谦辞也会变多,不称呼我为瞻郎,而是殿下。这一点,你没有察觉到过吗?”
  “……”
  觅瑜涨红了脸。
  她觉得自己真的无颜面对他了。
  她怎么总是在他面前出糗?还被他云淡风轻地指出……医书上说,世间万物相生相克,难不成他就是她的克星?
  她低下头,假装翻看医书,借此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看着她这副模样,盛瞻和缓缓笑了,朝她招手:“过来。”
  觅瑜听话地放下医书,坐到他的身旁。
  其时,他正在临案习字,笔锋清隽,于端整中透着俊逸。她看了一会儿,发现他习的是前朝书法大家的字帖,遂道:“瞻郎喜欢张金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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