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没演完,车门被雷出一身鸡皮疙瘩的人狠狠关上,伴随着话音:“这次没有伴手礼了哦!八嘎老师!”
五条悟几乎是顷刻间就停止了表演,松松懒懒地倚在靠背上,手指在蛋糕盒子上轻轻叩动,唇角边牵出一抹浅淡的笑意。
连轴转的工作带来的疲惫感,几乎都要在这一时片刻消弭了。
盛大牛郎店外,把无关人员驱逐之后,由靠谱的伏黑惠同学放下了帐,随即三人开始分头寻找潜伏的咒灵。
虎杖悠仁站在牛郎排名墙上,好奇地打量了一会儿。排名墙上的名单很长,一共有一百位,而排名第二的照片空白一片,连个人名片都被揭下来了。排名第一的那个人只留出一个很帅的背影,似乎是拍摄者喊他的时候,他骤然回眸,才有了这张照片的存在。
“嚯,伏黑,钉崎,你们快来看!”虎杖悠仁指着照片墙,超级兴奋,“这张超像五条老师诶——”
两人凑上来,钉崎野蔷薇被像到捧腹大笑,连伏黑惠都觉得这张照片相似得过分了。
他目光下移,发现这人名叫“九条泽哉”。
“怪不得要把任务扔给我们做,看到这张相似的脸,任谁都会觉得心梗的吧哈哈哈。”钉崎野蔷薇说。
伏黑惠思考了一会儿,出于某种本能直觉,他举起了手机,面无表情地把这张排行榜拍了下来。
而两位不靠谱的同期以为他是出于恶作剧的心理,大笑着也拍了下来,顺便给了九条泽哉一个特写。
“不过,第二位空着诶。”虎杖悠仁说。
钉崎野蔷薇说:“安啦安啦,空着应该是因为第二名离职了吧——大概是彻底不想干这行了。老板没有把后面一位顺次提上来,说明要么很快就会空降新人顶替这个位置,要么就是后面几位牛郎打得特别激烈,正在竞争这个位置中吧。咦……等等。”
钉崎野蔷薇眯起眼睛,在第一名下方看到了一行很小的白字:“休假中,暂不接客”。
她用手摸了摸,忽然发现这照片是可以直接翻过来的。
九条泽哉的照片翻过来什么都没有,而她习惯性地把其余的照片全都翻过来。
背后用红笔和英文写了数字。
嗯?
三人的眼神交错了一瞬间,彼此都感觉到了古怪。
更古怪的是,是每张照片后面都有数字,然而这些数字并非是连贯的,看上去毫无规律。
“啊,这可能是业绩什么之类的吧……”钉崎野蔷薇头疼,“解谜可不是我的专长啊。”
“不用太在意,恐怕是店主的一些记录吧。”虎杖悠仁说,“我们负责祓除诅咒就好了,解谜的话,可以把信息提供给老师。”
三人又往牛郎店深处探索,很快就找到了几只并不算特别弱的四级咒灵,开始了祓除工作。
而外面的五条悟并非如同三个学生脑补的那样清闲。
或者说,他原本打算清闲一下的,结果刚打开车门,边透气边准备查收信息的时候,一个人忽地走到他的身边,试探着喊了一句:“九条桑?”
五条悟懒洋洋地回过头。
是数个月前,在牛郎店见过的公主切发型的小姐。
公主切见他站直了身子,熄灭了手机,没回应她。但她并不气馁,而是继续跃跃欲试:“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戴上了眼罩,也没穿那天的西服……但我还是觉得就是你。”
五条悟可有可无地“唔”了一声。
他其实完全可以不搭理她直接走人,或者假装她认错了人……不过这两天和盛大牛郎店有关的东西频率过高了,他并不觉得这是巧合。
“其实你并不是九条桑吧?”公主切抛出一个自认为很能勾起旁人兴趣的问题。
然而面前这位宽肩窄腰、就算看着有些疲倦,然而性魅力依旧拉满的男人并不为此感到好奇,而是缺乏感情地、疏离寡淡地“看”了她一眼。
公主切顿了顿:“不管怎么说,你都欠我一顿酒吧?难道就想这么赖账了吗。”
这是个无聊的话题。
五条悟只当做自己没明白她想要date的意思,毕竟他对所谓的成年人之间的心照不宣并不感兴趣。而站在街头就被人搭讪更是隔三差五就有的事情。
他按亮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随即牛郎店的帐缓缓解除,三人面上带着笑意地走出来,显然这样的任务对他们来说太过小儿科。
在远处等待着的牛郎们松了口气,店主先生相当感激地握着他们的手说谢谢,顺便递上金卡说三位想要牛郎服务可以免费来点三次,是本店的vvvip客户。
伏黑惠一脸菜色,往后退了一步;虎杖悠仁倒是对这种职业的工作者挺好奇的,不太好意思地挠着头收下了金卡,说到时候会好好付钱的;钉崎野蔷薇一边推辞着笑,手却很诚实地把两张卡——连同伏黑惠不要的那张一并收到了包里。
正值白天,营业的牛郎不算特别多,几位牛郎说帮忙收拾收拾酒水,先走了进去。
外面的牛郎们打了个呵欠,说既然时间还没到,那就先回去睡一觉,摇摇晃晃地就往自己的住处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伏黑惠低头调出了拍下的照片。
刚刚走进去的几个牛郎,似乎都是排在末尾的,如果没认错的话,他们照片背后的数字号都是比较大的。
——是因为业绩不好要兼顾酒水和卫生工作吗?
他不由得在意了几秒,一眼望到了对面的五条悟。
“时间到了。”五条悟说,“我不需要。”
他转身就走。
“等等——”公主切知道他对自己没太大的兴趣,然而被这样直白地无视还是第一次。只是他实在太对她的胃口了,所以她还是没忍住,从包里翻出一瓶波子汽水,把商标纸扯下来,又用口红在上面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干脆连着波子汽水一并递过去:“这个汽水很爽口的,没开封过——”
五条悟转身停了下来,定定地看着她递过来的汽水,还有她手上那截口红,目光一秒都未曾落在商标纸上。
这几秒钟的专注,莫名让她面红耳赤了。
“我不喝波子汽水。”五条悟似乎是料到了她要说什么,扬起自己的左手,“我结婚了哦,只爱她。波子汽水是我跟她的定情信物诶。”
公主切惊呆了,有种走在路边想送枝花,结果被狗踹了一脚的感觉。
伸出去的手上仿佛沾染上了烫意,羞耻感和被骗了感情的愤怒一路顺着手指烧上来,她有些恼羞成怒:“你都结婚了还去牛郎店啊,渣男!你这对不起她的吧!”
五条悟就当没听到,朝远处的学生们招招手:“惠——这里哦——”
手机又震动了几下。
五条悟料想又是新的工作内容,万分抗拒,然而这是他承担了冬月暄任务的代价。在伏黑惠他们过斑马线之前,他叹口气,不得不点开了消息。
是小慎的。
他的拇指一顿,学生们依次上了车关好车门,五条悟拉开副驾驶,“嘭”地一声关上了车门。
力度大到车门仿佛要变形,可怜的辅助监督先生瑟瑟发抖,心疼地看了一眼这辆陪着自己有几年的车,却不敢多说什么。
噫,好、好可怕。
五条先生身上都要冒黑气了!
如果咒术师的负面情绪可以化作咒灵的话,五条先生此时此刻绝对可以登上全球“产生咒灵最多且等级最高”排行榜的首位的!
小慎发来的第一条信息里,提到了冬月暄的初恋情人——虽然他并不觉得小朋友的话很有参考性。
然而那时候他没来得及查看信息,隔了一个小时,小慎愤怒地把一堆照片甩了过来,还给他发了一条气鼓鼓的语音:“爸爸不在意的话,小慎也会判你出局的!”
照片上,金发青年面容夺目,此时正笑意盈盈地望着冬月暄,从某些角度来看他的眼睛里甚至有一些神情的意味;而冬月暄会在他和另一个棕发女人并肩而走的角落里,适时地流露出一些不舍和伤感的神色,简直就像是旧情未了。
那样柔软的、眷恋的眼神。
往昔他见过无数遍,她只会对自己流露出来。
而这份温柔,原来不只是自己的独有。
非常陌生的情绪在心底泛滥开来。五条悟面无表情,顺着这根情绪线索往回溯源,想起来曾经有一次他的情绪和这相仿——是在幻境里,他和暄的地盘,第一次被外人入侵,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而那时并不知道是爱情,那或许是爱情转变的序曲。
但这一回相似又不同。
这是五条悟第一次在现实中,如此真切地感觉到心脏被骤然割出刀痕,混乱的情绪被煮沸,他滋生了一种非常荒谬、任性却也迫切的想法:他现在就要到冬月暄的身边。
车在路上飞驰,伊地知洁高把油门一脚踩到底,生怕开慢了一点,五条悟都要大声嚷嚷说“要回去睡觉,开这么慢是想挨巴掌吗”。
五条悟不轻不重地踹了铺在座位下的地毯一脚,把辅助监督踢得一哆嗦,面色发青。
后座的学生们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而伏黑惠跟五条悟相处最久,须臾之间就感觉到了他名义上的监护人此刻非常焦躁,愤怒……似乎还有不安。
不安?
他被自己的推测弄得直起鸡皮疙瘩。
“您、您这是……”伊地知洁高艰难地说。
五条悟的声音没有感情:“哦,看不出来吗,我在发火。”
伊地知洁高的面色肉眼可见地发苦:“哦、哦,我的意思是,是我哪里做得不对吗,惹您生气了?”
五条悟却没有回答他,而是自言自语:“娜娜米说得没错,工作就是狗屎。”
他把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揸开,压在自己的面颊两侧,整个人气压低到有如实质,连那份尚且没拆的礼物蛋糕都不能让他的心情好上一星半点。
过了几秒,五条悟突然说:“伊地知,给我订去‘天使之心’的机票,我今天之内就要到那里。”
伊地知洁高当然听过那个最近风头很盛的岛屿的名字。
先不说飞到那边的机票很贵——贵不是问题,问题是这货要今天之内就到,要不他还是想办法自己开五条家的直升机吧……
伊地知洁高苦涩地想,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居然撞到了极小概率事件——五条悟发脾气且开始任性,并且目前看来他是完全真心的。
他想了想,快准狠地抓住了他唯一的弱点:“五条先生,学生们还在后座呢……”
不要让你偶尔发脾气的一次被学生们看到,从而对你产生更大的误会啊!
伊地知洁高在心里想,明明五条先生是个很可靠并且其实脾气已经算很好的人,偏偏总是给人很不靠谱很潦草敷衍的错觉。
五条悟果然安静了几秒,随即转过头去,对着自己的学生们,竖起一根指头对准自己,不怎么温柔地说:“哈,今天让你们重新认识一下Great Teacher Gojo好了——伊!地!知!今天就是正道给我布置任务我都不会接的——”
“轰——!!!”
在他的话音刚落下的一秒内,身后近乎于爆炸的巨响声让所有人的心口都重重一跳。
两位新生差点就要以为,这是五条悟不开心而放出的威力超级强的[苍]。
而见识过五条悟更多招数的伏黑惠,第一反应是这爆炸效果都快赶得上五条悟的[赫]了。
五条悟折起眉心,面色堪称恐怖地按下车窗,往身后冷冷看去。
烈烈风声中,他听到了远处因为爆炸而产生的、人群的哭喊声。
尖锐而痛苦的撕心裂肺的声音几乎是顺着风灌入耳膜。
这样凄惨悲戚的恸哭,让他有一刹那间身形僵直,仿佛听到了幻境里星浆体事变后,他一直没能真正听到的、暄的哭声。
几十秒之前烧得熊熊如烈火的愤怒、不甘、醋意、不安,在这一刻被理智完全浇灭了。
他没有表情地垂下眼,声音寡淡到仿佛没听到那声爆炸,说话的内容却是冷冰冰的命令:“往回开。”
伊地知洁高脊背瞬间汗湿:这一刻,五条悟恐怕是极度、极度生气了,给他的感觉比之前还要更有压迫感。
他一咬牙,违规掉头,往盛大牛郎店的方向将油门一脚踩到底!
五条悟调出冬月暄的Line,安静地看着她的头像很久。
随后,他缓慢地敲下一行字:
“今天没有接别人的波子汽水。”
然而却只是停留在对话框里,没能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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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天使之心”岛,阳光正好,沙滩散发出烫意,海风咸腥,海水却是纯粹的湛蓝色,仿佛天空的延展。青年男女们在沙滩上展露着各自美好的身材,粉红色泡泡很浓郁,彼此间即便是冒着被晒伤的风险也要打沙滩排球来尽兴。
而并不太想被晒黑的冬月暄带着小慎,支起沙滩伞棚,戴着同款墨镜悠悠然,而旁边来了一位只穿着画着白色小狗沙滩裤和沙滩花外套的降谷零。
小慎小朋友一个激灵,一把抱住了冬月暄,翻了个身子隔在两人中间。
降谷零假装没有察觉到小朋友的微妙心思。
这家伙现在没有带着那支笔,冬月暄想。
“今天就是你跪下来求我,我都不会再陪你演戏了——”冬月暄感情缺失地对降谷零说。
降谷零长松了口气,无奈地笑了一下:“总之今天是感谢你了。”
他和这位比自己小上不少的妹妹以前的感情比较好,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性格发生了变化也很正常。但他仍然不太习惯她突如其来抛掉温柔面孔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