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货店禁止驯养饿虎——璞玉与月亮【完结+番外】
时间:2024-08-20 17:14:10

  杂货店禁止驯养饿虎
  作者: 璞玉与月亮
  文案:
  杭攸宁生在1970年,是杭家最不起眼的小女儿
  哥哥分配到了北京,姐姐杭雅菲是改革开放第一批女总裁
  她初中毕业,就陪妈妈一起开小卖部。
  唯一的特殊的,就是嫁给了自己暗恋十多年的青梅竹马,许野。
  婚礼当天,她被一个连环杀人狂尾随。
  她清楚地看到许野眼睛里的……如释重负。
  他费了好久的心思,才让那些亡命徒觉得,自己最爱的人是杭攸宁。
  杭雅菲,终于安全了。
  杭攸宁没有哭,她对上杀人狂的眼睛,小声道:“别紧张,我跟你走。”
  没人知道。
  她死去的父亲是最好的刑警,三个孩子中,只有她最像他。
  八十年代罪案故事,侧重女性成长,女主是刑侦天才,男主是卧底警察。
第1章 大雨后坏人出没
  夜路上尾随的男人,身体里流出的鲜血,慈祥长辈突然情欲化的脸,当女性所有的恐惧具象化。
  这世界会是什么样子。
  ——题记
  杭攸宁从来没有想过,她还能再次遇到许野。
  那是盛夏的午后,她正在小卖部理货,收音机咝咝啦啦的放着《岳飞传》,胡奶奶的家的小孙子跑进来,举着两分零钱道:“阿姐!我要买汽水!”
  他身后跟着一群小伙伴,眼巴巴的看着。
  杭攸宁从冰水盆里,拿出湃好的橙子汽水,波儿一声打开,小孩子们顿时发出一声快乐的惊呼。
  小胖子拿在手里先喝了一口,然后慷慨的递给自己最好的朋友,一个羊角辫的小姑娘,小姑娘喝一口,再往下传。
  他们就这样轮流请客,一个夏天总有汽水喝。
  喝完汽水,小胖子还不走,攀着柜台,对杭攸宁道:“阿姐,你猜我上日看到啥东西?”
  “看到什么了?”杭攸宁笑眯眯的问。
  “阿姐给我一个橘皮糖吃一吃,我就讲。”
  橘皮糖是自己家做的,橘子皮晾干之后,裹上一层糖稀,放在罐子里,又酸又甜。
  杭攸宁从罐子里挟出来,一个馋猫一块。
  孩子们酸得眉开眼笑,在蒋家里这一片,大人心里最能干的是雅菲阿姐,又漂亮又会赚钞票,可小囡们心里最欢喜的是攸宁阿姐,笑起来眼睛像月牙,最重要的是,总给他们糖吃。
  小胖墩卖足了关子,才道:“我看见杀人犯了!”
  杭攸宁笑容收敛了些,她问:“在哪看到的?”
  “上日夜头,我小叔叔带我捉螺蛳,看到河边有个男的,鬼鬼祟祟的跟着一个女的身后走。”
  蒋家里这一片一贯太平,前一段却出了一件大事。
  电厂的一个女孩下夜班,却到中午也没见回家,家人慌了,报警找人,第三天才从一个废弃的厂房找到她,衣服被剥光了,胸脯和下身都被划了好几个血窟窿。
  她妈当时就疯了,现在一到夜里,就能听见悲怮哭嚎声。
  说是外地盲流干的,凶手还没抓到,女孩们不敢再走夜路,走也让男朋友或者兄弟接一接。
  蒋家里笼罩在一片恐怖的氛围之中,不知是疑神疑鬼,还是那凶手真的胆大包天,这几日又有几个女孩说,走夜路的时候,恍惚有人跟着。
  孩子们不懂,只隐隐约约从大人的只言片语中判断出来,最近有坏胚,很危险。
  一个小孩问:“你怎么晓得伊就是杀人犯?”
  “一看就晓得。”小胖子连比划带说:“头发噶长,看不到眼睛,瘦精精,白潦潦,活似个水鬼,小叔叔讲,伊就是杀人犯,让我躲远点。”
  小朋友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要是我,我就一拳把伊给打趴下。”
  “我把额头露出来,我外婆说,额头上有火,水鬼都慌火呢!”
  淑芬小卖部前面是柜台,后面是母女住的地方,张淑芬正在择菜,闻言探出头来,喊:“干啥玩意儿!小兔崽子又跑这儿来扎堆,写作业去!”
  张淑芬素来很凶,小孩子们最怕她,顿时一哄而散。
  天是有点暗了,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张淑芬对杭攸宁说:“下午你去进一箱汽水回来,顺便在公交站接你姐,路上黑,别让你姐自己走。”
  汽水可不轻,杭攸宁道:“我自己去么?”
  张淑芬看她这呆鼓鼓的样子就来气:“我去了谁给你姐做饭啊?推个自行车就回来了!一身的懒肉!”
  姐姐杭雅菲大学毕业之后,在外贸公司上班,总出差,公司也有宿舍,一个月就回来一两次。
  这一两次,对张淑芬来说就跟过节一样,今天起早抢到了一个肥嘟嘟大鱼头,跟笋片千张一起炖,就是一锅鲜掉眉毛的鱼汤。
  杭攸宁被骂习惯了,挠挠头,就推着自行车出去了。
  买完汽水,雨已经下起来了,是江南地区常见那种濛濛细雨,不大,但是淅淅沥沥个没完没了。
  杭攸宁把汽水绑在后座上,用雨衣罩好了,慢慢地往公交站走。
  雨声淅沥,她想起小时候下雨的时候,爸爸用大雨衣将她裹得滴水不露,放在二八大杠上,他说:“宁宁,下雨天坏人容易出来。”
  “为什么呀爸爸。”
  “云太多,把老天爷的眼睛遮住了,还有雨水一冲,把做坏事的痕迹给冲没了,人就像没做过坏事一样。”
  那这样的小雨算么?还是只有老家那种磅礴的大雨,才会有坏人出来?
  公交站并不远,离家也就一公里。
  但要回去的时候,要走一条小路,一边是废弃饭店的外墙,一边是河边齐腰高的蒿草。
  白天人来人往的,没什么事,天暗了一个人走,的确容易心里发毛。
  公交车一辆接着一辆,杭攸宁一直等到天黑,也没见杭雅菲下来。
  她估摸着杭雅菲今天是不会回来了,这是常有的事。
  她一边因为没见到姐姐而沮丧,一边又因为能独占大鱼头由衷的开心起来。
  此时雨已经下得更大了,就像无数伶仃的小脚在河面上跳舞。
  杭攸宁走在那条小道上,四下无人,静极了,只能听见雨水哗啦,哗啦的声音。
  就在这时,一辆车经过,带起一阵水花,雪亮的车灯映亮了围墙上的影子——两道影子。
  杭攸宁慢慢攥紧了手里的雨伞,她凝神的听着,除她之外,还有一个脚步声
  轻得不能再轻,无声的踩过草茎,带着一点泥水……
  杭攸宁心跳越来越快,她想快点走,再快点……
  马上就要走到拐弯处的时候,突然!前面一道黑影冒出来!只扑向杭攸宁!
  杭攸宁一直在留神后面,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无数道手电筒的光,就刺得她睁不开眼睛。
  “破脚骨
  流氓
  ,总算扣牢唔
  抓住你
  ,公安局去!”
  居然是邻居们,他们七手八脚的把一个男人被众人压在地上。
  是尾随她的那个男人。
  他头发长得遮住眼睛,面色惨白,两腮深深地凹陷下去,确实像个水鬼。
  这个年代,人口流动性差,猛地出现一张生面孔就足以引人注意了,更何况他长得这么特别。
  “耍流氓,让伊吃生活!”
  胡家的那个小儿子,胡丰兴奋道:“阿宁,没吓到你吧,我上日看到伊在这条路上晃荡,今朝特地埋伏起来,还真扣牢了。”
  “水鬼”被摁着,还在笑:“你们凭什么抓我?没听说过走路也犯法?”
  “唔那是走路么!唔那是尾随单身女同志!”胡丰吼过去。
  几个人七嘴八舌道:“阿宁说,伊是不是一路跟牢你!”
  “勿要慌,今朝扣牢他,蒋家里就太平了!”
  杭攸宁一贯是蒋家里最老实的孩子,谁说什么,都笑眯眯的点头,像个面团成精。
  所以谁也没想到,面团小声说:“他没有跟着我。”
  胡丰急了:“阿宁,你覅要慌他,伢们都在这呢!”
  “我没有。”她继续小声说:“他是我老家的一个阿哥,来看我,我正要带他回我家。”
  胡丰急得声音都变调了:“介哪个可能呢……上日伊跟踪女同志!我看得灵灵清清”
  “哈,那你那时候怎么不上来抓我呢!没胆么?”压在地上的男人冷笑道,他的声音像老鸨叫一样嘶哑难听。
  “他不是坏人。”
  杭攸宁本就白净的脸,在手电筒的照耀下更白得像一张纸,她很镇定道:“他叫许野,是东北辽西人,我以性命担保,他绝对不是坏人。”
  许野脸上的狞笑,在那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听不懂南方话,因此他没听真他们叫她什么。
  东北没人叫“阿什么”,他的小妹妹,叫宁宁
第2章 菩萨赐的养家宝
  打记事起,杭攸宁就认识许野了。
  不过不是在这里,是在千里之外的东北,那个四季都有凛冽北风的小城。
  杭攸宁出生的那一年,父母都将近四十了,有了一儿一女,说好不再生了,却又有了。
  东北有个说法,说夫妻隔了多年后突然有了个小女儿,是菩萨赐的“养家宝”,给两口子养老的,还能带旺整个家族。
  但是杭攸宁是早产,生下来还没有小猫重,然后就是一路生病,小病好不容易熬好了,又来场大病,把家庭掏空的干干净净。
  而且从小就呆愣愣的,总是比别人慢半拍,三岁多了说话还不利索。
  张淑芬急了,就说送个富贵人家吧,这孩子咱们养不起。
  她爸爸杭寻很宽厚的笑,说:“大凡有造化的人,都难养,老皇帝出生的时候产房里还闹妖精呢!”
  他当时在警队当队长,按理说是个武夫,身上却带着一种旧年月里知识分子的气质,性子温和,但认定的事情是改不了的。
  张淑芬最烦带孩子,杭攸宁发烧离不开人的时候,他就把她带去警察局里去,当时正是特殊时期,警局混乱,杭攸宁像只小猫一样窝在他爸夹克里,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
  她对这个人间最初的印象,就是人群。
  来来往往的人群,大多数都跟爸爸一样,是暖的,带着柔和的光,
  可就在这些人中间,总会有一些人,是冷的,眼神像是故事里豺狼,这些人手上大多带着铁制的手铐。
  那时候她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而许野那时候是院子里的孩子王。
  他手持红缨枪,带着一群人哇呀呀的疯跑过去,和一群男孩比赛骑自行车,不要命的从高坡往下冲,上树戳马蜂窝,院里人都烦他。有个建国前会看相的老头偷偷说,许家这小子,天生就是蹲大牢的命。
  许野和杭雅菲同班,杭雅菲是三道杠的大队长,天不怕地不怕的许野,被她提着跟个小鸡仔一样。
  “许野!去叫那帮臭男生打扫卫生!”
  “许野!把作业给我收齐!”
  “许野!我要去出板报,你帮我带一会我小妹!”
  那时候附近幼儿园都关门了,杭攸宁不生病的时候,就坐在家里发呆,张淑芬怕给孩子呆傻了,就勒令杭雅菲带妹妹出去玩。
  杭雅菲可是大队长,忙着组织各种学生活动,当革命接班人呢!
  就把妹妹丢给许野。
  许野很乐意,因为带孩子就不用参加班会,他可太烦班会了。
  许野骑着他爸的二八大杠,把杭攸宁放在横杠上,满大街的冲刺,和小伙伴一同抛起她又接住,比谁扔得高。在她脸上画小八字,扮演太君……
  杭攸宁很喜欢许野,许野买两毛钱灶糖,会给她吃一口。不像她自己的哥哥姐姐,只会“边儿上呆着!别影响我学习!”
  那天,许野去别的街区找人玩“扇啪叽”,也带着她。
  啪叽是一些印着各种花样儿的圆形卡片,你要是能把对手的卡片扇飞了,就能把他那张拿过来,在东北小孩里,谁的啪叽多,谁就厉害。
  “宁宁,哥今天给你赢一百个回来!”
  杭攸宁点点头,腊月的天气,寒风吹得脸发痛,可是她还是觉得很快乐,许野派出的猛将,啪的把对方的卡片扇飞,很快乐,小伙伴们一起欢呼或者垂头丧气,也很快乐。
  就像她自己也参与了这个游戏一样。
  实际上她只是窝在许野怀里,呆头呆脑的看。
  许野玩这个特别上瘾,陆续有人起身走了,他仍然在玩。
  杭攸宁有点冷了,她对许野说:“小野哥,我想回家。”
  “等会,哥把他们都打服了,就带你回去。”
  她牙齿打战,仰头看向天空。
  冬天的天空,是一种非常干净的宝蓝色,落日燃烧着,火焰里浮现着许多张面孔,那是她在警察局里看到的,或是狰狞,或是沮丧,或是悲伤……
  慢慢地,天上的火越燃越旺,连带她身上也跟着燃烧起来,她会变成一颗星星么……
  天已经黑透了,街面上的孩子都回家吃饭了,只剩许野和一个高年级男男孩,坚持借着路灯的光一决生死。
  直到杭雅菲冲过来,一脚踩烂了他的啪叽,许野才从狂热中回过神来。
  然后有一双手去抱他怀里的杭攸宁,许野下意识的去抢,却被另外一只手扯到了一边去。
  东北零下二十度的冬天,杭攸宁蜷缩成小小的一团,面色通红,怎么叫都不醒。
  五点多的时候,杭雅菲回家吃饭,张淑芬问妹妹呢,杭雅菲就说跟许野一起玩呢,许野待会给送回来,这是常有的事情。
  母女俩就吃了晚饭,就听起收音机来,听着听着就听入了迷。
  直到七点,杭寻回家,问女儿呢,张淑芬才一拍大腿。
  而这时候,杭雅菲怎么都找不到许野了。
  那是东北最冷的腊月,一入夜,寒风跟刀子一样,杭攸宁穿着的是姐姐穿小的旧棉袄,既不抗风,也不抗冻。
  那是杭攸宁最凶险的一次生病,医院说不中用了,趁着没断气,赶紧给孩子穿衣服吧。
  穿衣服的意思是孩子下葬的时候,得给她穿一件新衣服,人死了,硬了,就不好穿了。
  院里的老人都说,这孩子可能是童子命,要回去天上做神仙的,父母把她强留在人间,反而害了她。
  张淑芬回去买装殓的新衣服,回来才发现,杭寻坐在病房门口哭了。
  上过战场,杀过人,九尺的铮铮汉子,哭得像个孩子。
  张淑芬心里突然有个奇怪的念头,如果是建设和雅菲出事,杭寻不会这么哭的。
  他们都更像她,跟这院里所有孩子一样,是这片黑土地上快活蒙昧的小生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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