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森见柊与理却从里到外都是宽和包容的。
知识以轻松快乐的方式流进了脑子里。
于是忍足侑士忽然就明白了，一个拥有哆啦A梦的野比大雄是多么的幸福。
同时他也切身理解了，为什么一直以来，看起来只有“学习成绩很好”这么一个优点的森见柊与理，在校内的人缘会那么好。
她为他人解惑时，游刃有余的样子也会让人感觉威风。
忍足侑士清了清嗓子。
“森见老师，森见大人。”
柊与理：“……？”
她正奇怪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叫自己，就听到忍足侑士说：
“往后的升学生物课，能请您赏光继续当在下的同桌吗？”
柊与理：“……”
虽然被忍足过于郑重其事的态度弄得有点晕头，但她还是答应了这个并不过分的要求。
生物课结束就到了午休时间。
柊与理忽然想起，忍足也是网球部的，关于她的同桌，他或许知道什么。
旋即她向忍足询问，这次很快得到了答案。
“迹部的确从没请过病假，他要是没来上课，通常都是去处理学生会的事务了。”
忍足说着说着，镜片后的眼睛慢慢就弯了起来，狐狸一样。
“森见同学要是担心的话，可以去找迹部确认一下，他现在肯定就在学生会办公室。”
那就不必了。
柊与理心说。
她只要知道同桌还在世界上的另一个角落里，健康地活蹦乱跳就好。
不过柊与理确实没有想到，迹部会忙到连课都没时间上。
不会很累吗？
每天需要处理那么多分别来自学生会和网球部的事情。
困惑一闪而过。
说到底这些都是别人的私事。
柊与理无意探究，很快便放下了这微不足道的在意。
按照跟妈妈的约定，她从昨天开始就在学生餐厅吃午餐。
冰帝的学生餐厅规格其实相当高，不但食材新鲜味道好，而且还有专门的营养师调整每日食谱。
北条出国之前，经常会拖着柊与理把全部的午休时间用于窝在学生餐厅里咵咵吃饭。
两个人一起吃饭很快乐。
对比之下少了个饭搭子的饭会显得没那么香。
出国之前，北条跟柊与理提议，让柊与理吃饭时打开手机相册，把她的照片架在一旁。
对此柊与理断然拒绝。这个主意听上去真的太怪了。
不过一个人吃饭的好处也并非没有。少了和北条的闲聊环节，柊与理能明显感到自己的用餐速度快了许多。
离开餐厅时，柊与理看到有不少人围在餐厅外。她往那边看了一眼，发现是有社团在发放新年过后剩下的小玩具。
多数人拿到了竹蜻蜓，少数人拿到的是迷你达摩。
不过虽然迷你达摩才是少数，但大家显然都更喜欢可以玩的竹蜻蜓。不少人拿到后就拉着身边的朋友一块往没人的地方飞竹蜻蜓。
柊与理也想玩。
她凑过去排队，排到时竹蜻蜓还没发完。
看来自己今天的运气还不错。
柊与理开心地接过那个同学递来的竹蜻蜓。
“呀？森见？”对方像是认识她，喊了一声。
柊与理知道这又是个认识自己的人，可她看着对方的脸，只有茫然。
对方见状哈哈笑了起来。
等她报出自己的名字后，柊与理想起自己以前和这位同学国中二年级时是同班。
“你等等，我再拿给你一个达摩。”
同学的盛情难却，柊与理只好收下了她特意从一堆黑红白达摩里，挑出的那个少有的金色达摩。
“哇，谢谢。”
柊与理连忙向她道谢，把那个圆咕隆咚的小玩意捧在手里。
她低头看着达摩，转过身，结果被站在自己身后的男生吓了一跳。
倒不是因为对方站得有多近，或者样子多吓人。
而是因为他很壮硕，影子压下来能罩住两个人，简直像一座小山包。
然后有些出乎柊与理意料的是，这个男生沉默地朝她点了一下头。
这难道也是自己认识的人吗？
柊与理印象里倒是没人拥有这么壮观的肩宽，不过既然对方跟自己问好了，她也就习惯性地跟着点头回礼。
离开队列后，柊与理站在队列旁边组装竹蜻蜓。
听见刚才拿达摩给自己的同学对那个男生说：“同学，想要竹蜻蜓得麻烦你等一下，我们找找还有没有剩下的。”
“Usu.”那个男生低沉地出声。
“啊抱歉，竹蜻蜓刚刚发完了，达摩还有剩，同学你要吗？”
闻言那个小山包一样的男生垂下了肩膀，有点失落地摇摇头，走出了队列。
他走的和柊与理是同一个方向，都是往综合教学楼去的。
男生步子虽然慢但是一步的距离很大，没走两步就甩了柊与理好远。
回教室的路上，柊与理看到了好几个在玩竹蜻蜓的同学。
正巧从前天下午天气开始升温后，冰帝校庭里的花都在这两天里陆续开了。
看到有人追着竹蜻蜓冲出去，大跳着越过已经开花的花圃时，柊与理这才感到原来真的又到春天了。
然后她又发现那个小山包一样的背影没有动了。
他安静站在原地，看着别人玩竹蜻蜓。
今天的柊与理没有运气不好，可显然总要有人做运气不好的那一个。
她有点看不得这种。
想了想就还是出声喊道：“同学。”
随后小山包缓缓转过身。
“这个给你吧。”柊与理把自己的竹蜻蜓递过去。
对方没有反应。
于是柊与理又说：“这个是我刚才在你前面一个领的，还没玩过，我要回去写题了，没空玩，还是你拿去吧。”
这样解释了一下，他才缓慢地伸手接过，然后对柊与理说了声谢谢。
“不用。玩得开心。”
柊与理朝他摆了摆手。
收回手时，她看见那些从金达摩身上脱落的金粉，把她的手心也染得金灿灿的。
拿着仅剩金达摩回到教室，留在教室里的同学还问柊与理有没有吃午餐，没吃的话现在就地加入还来得及。
“我吃过了，你们继续。”柊与理对自己的同学们笑着说谢谢。
她回到位置，在笔记本上写下放学去买竹蜻蜓的待办事项。
随着时间推移，教室里慢慢变得吵闹。
柊与理正在检查一道没做完的数学题。
当时急着去上实验课，迹部说她有个地方错了，她也没来得及检验。
后来又忙着口语测试，直到今天柊与理才有空把这道题重新翻出来。
然而检验的结果却是柊与理确信是迹部同学错了，而自己没错。
对此柊与理也没有因此对迹部产生什么偏见。毕竟错误人人都会犯，不可能因为他是迹部景吾就例外。
过会跟迹部同学讨论一下吧。
正当柊与理这么打算的时候，她听见脚步声从自己的右边来到了左边。
而她的左边除了墙壁，就只剩下了一套桌椅。
迹部景吾回来了。
快上课了吗？
经过两天的相处，柊与理已经大概了解了自己的同桌是个很忙的人。
因此他会翘掉早上的晨会，每次早上下午上课也因此总是踩点抵达。
柊与理看向挂在黑板上放的时钟，却发现此时离上课还有好一阵。
那太好了，就是现在了。
柊与理说：“迹部同学，下午好。”
“嗯，下午好。”迹部解开制服外套的纽扣，坐了下来。
柊与理见状立刻扯着自己的草稿纸凑了过去。
于是很快，她又切实感到了座位排布改变的好处，以及拥有一个学力相当的同桌的轻松。
因为不管她说什么，迹部同学都能很快跟上，就好像他什么都学了。
他的思路是清晰的，演算也是准确的。
而她与他的结果导向也是相同的。
“所以，这里，迹部同学为什么当时说我做错了？”柊与理不解地问道。
迹部景吾：“……”
因为当时说这话，完全是为了快点把她喊去上课，眼下他也只能如实承认了。
听完前因后果，柊与理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她确实一做题就会容易两耳不闻窗外事。以前好几次北条在旁边大放硬摇滚，柊与理都只是皱了皱眉，然后用手堵住耳朵继续写题。
虽然她已经知道自己的同桌人很好还体贴，但她没想到他能好到这个地步。
难怪大家连续五年都在投迹部同学当学生会长。
以前从未了解过学生会选举，向来习惯性投弃权票的柊与理为自己过去的无知感到了小小的愧疚。
“不过的确是我考虑不周。”迹部又说，“当时只想到这样能让你最快注意到外界。”
他说完将手伸向制服外侧的口袋。
然后柊与理就看到他像变魔术那样，从里面摸出了两样细长的东西。
“为我的疏漏向你道歉。”迹部将它们递过来，“刚才扫到你的日程表，介意用这个作为赔礼吗？”
柊与理愣了下。
她飞快认出这是竹蜻蜓的组件，摇摇头轻声说：“完全不介意。”
她接过同桌的“赔礼”，心想自己的同桌不愧是幸运星。
当时餐厅那里人那么多，他还是顺利领到了竹蜻蜓。
柊与理摸了摸竹蜻蜓的叶片，然后发现这只竹蜻蜓的品质有点好得过头了。
它是用打磨光滑的竹片做的，而并非廉价鲜艳的塑料。
“迹部同学。”柊与理侧过脸问，“这个不是你从餐厅那边领的吧？”
“当然不是。”他轻轻哼了一声，“只是看他们都在玩，跟着心血来潮而已。”
显然是为了自己另外买的。
“但是你看起来比本大爷更需要它。”
他很快又笑着对柊与理说。
“所以玩得开心。”
第14章
放学后柊与理照常去田径部报道。
冰帝的操场是那种很标准的半圆式四百米跑道。
跑完五圈，柊与理出了点汗，回到田径部的女子更衣室淋浴，把自己清理干净后对着湿漉漉的头发开始犯难。
一个秋冬过去，柊与理的头发又长长、长厚了许多。
她是发量惊人的那种类型。
夏天要是没有空调还散发，甚至会把自己的后颈捂出痱子。
然而为了用电安全，更衣室里安装的吹风机功率很小。
柊与理用它对着脑袋吹了快十分钟，直到手臂都在发酸，也还是没能把头发完全吹干。
好像又该剪了。
柊与理搓了搓自己的发梢，决定等周末有空，去车站前的千円理发店把头发剪短再打薄一点。
柊与理上学期试过自己剪头发。
由于对带锯齿的理发剪的使用完全不得要领，所以当她顶着那头披肩长度、发尾参差不齐的头发出现时，几乎所有不明内情的人都为她提出了“森见，新发型很好，下次别让那个理发师再给你操刀了”的建议。
虽然柊与理倒也不介意别人看自己的目光，但她想知道众人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在问过一圈以后，柊与理得知大家倒不是认为她的新发型难看，而是觉得她的新发型太吓人。
“其实森见你剃个光头都会好看。”
“但新发型真的感觉像是用砍刀砍出来的。”
“砍刀？割草机！”
“不不不，割草机剪不出这么碎的切口，还是碎纸机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柊与理：“……”
总之，出于身边其他人的心理健康考虑，柊与理非常顺从地接受了“自己在理发方面没有任何天赋”的现实，并决定金盆洗手，就此不再祸害自己的头发。
柊与理住的公寓附近，没有适合玩竹蜻蜓的宽敞场地。
她留在操场上，尽量找没人的地方玩，不巧起风了，竹蜻蜓飞到了男子足球部的休息区，被人捡了起来。
柊与理只好过去找那群男生商讨。
他们哄笑着要求柊与理给他们买饮料、还要她亲手递过来，才愿意把竹蜻蜓还回去。
青春期的小学鸡男生讨嫌起来也是真的很讨嫌。
而打败小学生的方法就是变得比他们更小学生。
柊与理看向足球部监督所在的方向，高高举起手臂挥舞：“监督老师——”
“喂喂喂等等等等！还你还你！别喊啊！”
男生们立刻慌了手脚，像是扔掉烫手山芋那样把竹蜻蜓抛了回来。
“多大了还玩告老师这套，怎么一点都开不起玩笑的！”
面对这样的指控柊与理没有说话，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边走，一边拆开竹蜻蜓的叶片和竹柄放回书包里。
回到公寓，柊与理思考了一会儿该把这只竹蜻蜓放哪。
最终她决定把放在玄关上的假花扔了，留下空着的花瓶，把再次合好的竹蜻蜓放了进去。
花瓶旁边就放着柊与理和爸爸妈妈的全家福。
恰好放全家福的相框也是竹制的，看上去还挺搭。
然后又是每天都会重复的学习、洗漱、阅读。
到了晚上十一点睡觉的时间，柊与理把手头的书塞到一边，拿过放在床头柜上写满每日待办事项的日程本。
她抽出卡在软封皮与纸页之间的中性笔，一项一项地划掉今天已经做完的事情。
从第一项到最后一项，看着纸面上的文字被逐个划去，柊与理只感觉自己在这一刻成为了世界上最充实幸福的人。
无事一身轻。
柊与理破例允许自己在睡前刷会儿冰帝的社群。
刷着刷着，她想起那个动态无人问津的[A]，就想看看自己以后还有没有别的人给他点赞。
然而她先前之所以能看到那条动态，只是因为[A]把动态在社群中公开了。
而想要在用户过千的社群里找到一个不是好友的陌生人，显然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于是柊与理果断放弃了这个念想，继续浏览着动态里现有的内容。
都是些琐碎又平和的日常分享。
她逐渐昏昏欲睡，眼皮越来越重，直到在机械重复的下滑中刷到一组烤肉的照片。
虽然柊与理的物欲一向不高，可如果有好吃的东西摆在眼前，她也是会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