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还为此写了文章。
当然。
这些个名人轶事,都是花满楼一路走一路与叶蝉衣细说。
两人到放鹤亭坐下,掏出两个红泥小火炉,夹上炭,生上火。一个温酒,一个烤鱼。
美哉。
从苏州府回来后,为生意埋头十日,又处理二十余日,更是闭关修炼两月,没个停歇。
陡然得到一天清闲,她还有些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叶蝉衣盯着火炉升起来的光,小小打了个哈欠,泛出一些水光来。
花满楼听着哈欠声,问她:“要不要靠着我睡一会儿?鱼好了喊你?”
这种好事儿,她哪里有拒绝的道理。
当即不客气靠上去,将狐裘反盖在身上,眯了一阵。
等到烤鱼的香味飘起来,不用花满楼喊她,她自己就揉着眼睛起来,眼睛还没睁开,筷子就上手,大快朵颐。
“味道合口吗?”温雅君子将外衣袖子挽起,露出里面穿着窄袖的手臂。
叶蝉衣点头,于人间烟火之中,盯着花满楼那张带着清润笑意的脸,满脑子都是不可言说的废料。
今晚再动手吧,不能显得太禽兽了。
她寻思着。
白天先逛逛小街,谈谈恋爱。
某个瞬间,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狼盯上的小羊羔的花满楼:“?”
衣衣又在想什么。
两人在亭中磨磨蹭蹭,并肩坐到一起,左手拉左手,右手动筷子去夹鱼吃,好不粘糊。
“呼……”叶蝉衣吹了一口气,将鱼脊上面的肉夹到嘴里。
她看花满楼不碰这块肉,专门留给她吃,便生出一点小心思。
“花花……”她将鱼肉吞下去,夹起一条新的嫩肉,递给花满楼,“你尝尝这个嘛,很好吃。”
温雅君子哪里会和她抢她爱吃的部位。
他摇摇头,温声拒绝:“我不爱吃这个,你吃吧。”
“真不爱吃?”叶蝉衣歪头看他。
花满楼还没意识到这句话潜藏的深意,仍旧摇摇头,夹了鱼腩来吃。
衣衣习惯不同,总是嫌弃鱼腩荤腥,有时明明已经处理得很好,没什么荤腥味道,还格外嫩滑,她都一脸抗拒,整张脸皱起来。
叶蝉衣将脊背肉塞进自己嘴巴里面,嚼好咽下肚子。
她嚼的时候,一直轻轻点着头,像是在计算着什么东西。
花满楼伸手想要拿温着的梅花酒,解一下腻。
冷不丁,肩膀被拍了一下。
他低头回首,刚张开嘴巴,还没问“有什么需要我”之类的话。
唇上便是一热。
风雪在庭外呼啸。
放鹤亭临岸处,也有一株梅花,花色艳红,像情人嘴唇。
梅花散发着幽幽冷香,随风雪一同送入放鹤亭。
花满楼可以清晰闻见那股味道。
他有些干涩的眼睛,禁不住轻眨一下。
其实他只是吃了一惊而已,并没有要退缩的意思,可叶蝉衣还以为他行在外头,不好意思。
她伸手扣住他的脖颈,唇上越发用力。
花满楼忽地想起那只后院来的野猫,它不知流浪了多久,满身都是残雪。
哪怕他给它清理干净,还做了适合小猫吃的肉糜给它,当他伸手要去拿走陆小凤捣乱丢下的整条鱼干时,对方还是会龇牙咧嘴,一只爪子按住自己的食物盆子,轻轻咬住他的手指。
也不用力,就是厮磨两下,充当警告。
而后便松开,嘴巴紧紧咬着那条鱼干不放。
若是他想要拿走鱼干,小猫就会“呜呜”低吼着,咬得更紧,甚至等不及细细咬碎,就囫囵吞下。
花满楼始终怕它这样囫囵,会伤了脆弱肠胃,便松开手,听它用爪子按住小鱼干,尖利的牙齿细细磨着一块肉,慢慢用小舌头舔着味道,一点点,磨进肚子里。
格外有耐心。
听着那啃咬的动静,他总觉得自己手指上的肉,都有些酥酥麻麻。
被小猫咪咬过的感觉,越发清晰。
呼呼――
风雪带着飞檐一起叫唤。
叶蝉衣松开嘴,在温雅君子唇上安抚地轻轻啄一口。
“怎么样?鱼脊肉好吃吗?”
花满楼思绪有些恍惚,还在想自己哪里有吃过鱼脊肉。
回神只在一瞬,耳根通红也在一瞬。
“好……好吃。”他轻咳一声,觉得自己不能老被这样调戏,便反问一句,“那衣衣觉得,鱼腩味道可还好?”
叶蝉衣也心想,她什么时候吃过鱼腩?
再看君子碗里残存的半块鱼腩,她坏主意又起来,半跪在美人靠上,捧着花满楼的脸,故意说:
“我不记得了,再尝一口。”
她低头品尝起来。
花满楼:“……”
罢了,他下次还是不要干这种傻事比较好。
一切留到婚后再说。
男儿,该忍的时候还是要忍忍。
噼啪――
炭火烧裂,炸开一点火星子。
一顿烤鱼吃到午后申时才结束。
风雪稍停。
他们收拾打扫好放鹤亭,带着火炉等物离开。
火炉被叶蝉衣还给岸边人家,给了一些铜板做酬劳,辛苦他们自己洗干净。
东西归还以后,他们便到街上闲逛。
风雪停住,太阳露头后,还是有些小摊会冒着严寒摆出来,混口饭吃。
叶蝉衣就拉着花满楼去看,买点草编蝴蝶,木雕小人之类的小东西把玩。
走到能遮雪的檐下,还能看见有卖小馄饨的推车,便又停下,坐在小板凳上来一碗热腾腾的小馄饨。
他们漫无目的,一路走到天黑,才晃回百花楼去。
天幕拉下,风雪又起。
他们抖抖狐裘上的雪花,搓手入座。
桌上已摆开吃锅子的铜炉和生肉生菜等,但只有楚留香和陆小凤二人坐着。
叶蝉衣坐下,问了一句:“柳姐姐呢?”
“伯父人还没走,歇在隔壁冰蝉阁。”负责转话的陆小凤,感觉自己有那么一丝丝不好意思,“伯母说了,明日再给我们一上午时间,没事不要去打扰他们。”
这个“打扰”,唔,懂的都懂。
他们四个都是懂事又识趣的好孩子,肯定不打扰。
而且……
叶蝉衣偷偷瞥了一眼垂眸安静吃东西的君子,在无名空间嘿嘿笑。
当晚,她就溜到君子房间,忙活了半晚。
毫无意外,第二天所有人都睡到日上三竿,直接跳入修习《战神图录》的环节。
柳天问先让他们凑一起通读一遍,说说感想。
《战神图录》并非文字记载,而是浮雕图。
细细看完四十九张浮雕图,也不过半个时辰不到的事情。
三个大男人各论感想,什么“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⑤”、“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⑥”云云,听得叶蝉衣头昏脑胀。
她第一次发现,陆小凤虽然不爱看书,但人家是有文化底蕴在的人!
柳天问静听着他们各抒己见,并没有说话。
听了半晌,柳天问转向一直不说话的叶蝉衣:“衣衣怎么看?”
嗯?
这种事情,问她一个悟性不高的人,真的有建设性吗?
叶蝉衣犹豫着,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说自己的感悟。
她的想法比起其他人,有些邪门。
对,就是邪门,不是偏门。
柳天问看出她的犹豫,安抚道:“随便讲,没关系。”
“那我真讲了?”叶蝉衣清咳两声,缓缓道,“我看到的只有八个字:阴阳和合,世界和平。”
陆小凤和楚留香二人,实在很难忍住不去看花满楼。
花满楼:“……”
他感受得到灼热眼神。
柳天问眼里陡然爆出极亮的光,堪比她的强光灯。
“不错!”对方激动,仰身抚掌大笑。
叶蝉衣:“?”
她仿佛学渣考了一百分,一脸懵逼自己到底对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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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一觉醒来,看到营养液满了2000,遂拼命码字,争取今日写一万二……我可以的!!!】
【 ①②③④均出自李白《侠客行》
⑤《道德经》,老子。
⑥《兰亭集序》,王羲之。
第143章 小叶子发疯记
《战神图录》果然难学。
他们花费了小半个月,尝试过无数次,才堪堪练好第一式,第二式练习的时间缩减了一些,但也花费了十日。
眼看着距离婚期就只剩下五日而已,柳天问还没放他们去招待各路往来朋友的打算。
“急什么。”柳师父啃着冻梨,神色平静,“你们的婚事在桃花堡举办,老花已经回去招待客人了。等你们将‘战神图录第三式’练完,赶过去拜堂成亲也就一个时辰不到的事情,不着急。”
柳天问笑眯眯看着花满楼:“幺儿哟,能不能准时拜堂,就看你的哩。”
毕竟男方要迎亲,还得从桃花堡出发,前来冰蝉阁,需要提前。
叶蝉衣和花满楼二人:“……”
亲娘。
确认完毕。
婚期一日日靠近……
当日,浮雕上面绘制的内容,堪堪看清楚、弄明白。
倒数第四日,战神图录第三式才琢磨出一点儿头绪。
倒数第三日,他们试着按照第一个想法来练第一遍,运转经脉,息海毫无变化,真气岿然不动。失败。
倒数第二日,他们吸取了第一次的经验,找出息海和真气不变的原因,却差点儿走了岔路。再次失败。
倒数最后一日,重新推翻,再次琢磨,找到新的方法尝试,息海和真气有了少许变化。初尝成功。
当天晚上。
四人练完功,仰面倒在雪地上,头对头拼成一朵四瓣花。
――为了给温润君子赶婚期,他们也是拼上老命。
花满楼和叶蝉衣手牵着手,相视一笑。
柳天问拿雪泼自家便宜儿子:“还不赶紧去洗澡歇息,明日早点起来练,练完就赶紧回桃花堡,赶在天黑之前来接亲。”
温雅君子一个挺身,盘腿坐起来,脸上欣喜:“娘亲的意思,是我们今晚找到的路子对了?”
柳天问背起手,不管他:“《战神图录》主要靠悟性,多想多试试,别老问人对不对。”
昱日。
四人卯时起来按照昨晚思路的重新练了一次,内息瞬间暴涨,比昨日不知好了多少倍。
陆小凤拍拍花满楼的肩膀:“快去吧,我们就充当新娘子这边的家眷,晚些再见。”
花满楼脸上的喜气洋溢,不胜欢欣。
他紧紧握了一下叶蝉衣的手,又松开。
叶蝉衣总觉得他有很多话想要说,可最终却只说了两个字:“等我。”
“好。”她回应道。
一双眼睛,却是眨也不眨看着君子。
陆小凤和楚留香肩并肩,也看得满脸笑。
柳天问赶走自家儿子,令陆小凤和楚留香好好拾掇拾掇,给她儿媳妇长点脸。
两人笑着离开。
她又拉着叶蝉衣回到冰蝉阁,沐浴更衣,熏香绞面。
一套流程下来,叶蝉衣倒是觉得比练武还要累一些些。
意镣辏天色已昏暗。
春风将远山草木新发的味道,遥遥送来恭贺。
初春之际。
地面上的冰雪还没完全融化。
柳天问发挥金钱的力量,早早就雇人将迎亲一路的冰雪全部扫干净。
冰蝉阁门前绵延至城门口处,甚至还铺上十里红毯。
喜糖从篮子里大把大把往外抛,小孩和大人都踮着脚尖去接,或者低下头来抢。
叶蝉衣就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面的自己。
喜娘让她坐到正中的卧榻上等着,并盖上喜帕遮挡视野。
眼前一片红彤彤。
天色渐暗,再等便不止太阳落山,天地昏暗了。
柳天问握着当地前来送亲的官家、富户太太的手,严厉柳师父消失,那个端庄大方的花夫人上线。
“许是路上湿滑,有些耽搁了。诸位莫要急,若是累了,先坐坐歇歇脚,吃点子哩。”
她挥手将护卫招过来,低声道:“快点,马上沿着迎亲的路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怎么还不来。”
不等护卫出门,就有满身狼狈的花家护卫,跌跌撞撞滚到她脚底下。
“夫人……不好了,有人留下这个……”护卫将一份沾了血和泥土的信递给柳天问,“将七少爷……劫走了……”
把话说完整,护卫心头的气一松,昏死过去。
柳天问让刚才那个护卫赶紧把人扶去房里休息,请个郎中看看。
“各位夫人,真是不好意思了。”柳天问还端着稳重的笑容,“家里出了点儿事情,劳烦大家先入座歇一阵,吃个饭。我先去看看事情到底如何。”
杭州府府尹夫人赶紧出来打圆场:“对对对,大家先入座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柳天问端着得体笑容的脸,背过身后马上拉下来,瞥眼看左右护卫:“你们先去沿路查查情况,看到小凤凰和阿楚就叫他们去后院找少夫人。”
房里,天色已昏沉得看不见放在腹部手腕的叶蝉衣,不顾喜娘万般劝说,直接将盖头一掀,走出门来。
两人在庭院碰上。
叶蝉衣心下一沉:“花花出事了?”
但凡清醒着,他不会不来。
柳天问也没有隐瞒她的意思:“护卫说,有人留下这封信,将七童劫走。”
叶蝉衣拿过,直接撕开信封口,展开信纸去看――
余尝闻花七公子与冰蝉仙子情谊深厚,一度携手历经生死,两心相许,令余一寡情之人,心生往之。今逢大吉之日,两位喜气迎门,当前来沾喜。途中见之,余为花七公子气度折服,不禁邀其上门做客,畅谈人生。若冰蝉仙子闻之,想必定能一同前来,全我双喜之心。
没有落款,什么东西也没有。
陆小凤和楚留香已经闻讯而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叶蝉衣将信随手递给他们,转身回到房中,把头上繁琐装饰全部拆下来,丢到桌上。
她一身红衣出来:“走,我们去花花失踪的地方看看。”
柳天问让他们先去看看线索,她交代一下管事处理后续事宜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