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他老是能听到衣衣姑娘怒吼陆小凤“败家子”,的确挺败家的。
无情不知斟酌了什么,开口道:“去吧。”
“菜还不知什么时候上呢。”陆小凤将糕点一递,“先吃点?”
盒子都打开了,他怕不吃完落了灰,回去被老妈子一样的衣衣姑娘数落。
无情不爱当街吃东西,拒绝了。
只有追命不在乎,左手右手都拿了一个。
糕点精致,一口就能吞一个。
意外的是,向来讲究的金九龄竟伸手拿了。
合芳斋的普通糕点,排队都难买到,何况是这种特制糕点。
他又素来爱吃,一时没忍住。
陆小凤就见金九龄伸手将那新出的栗子五仁鲜肉味儿的糕点吃了,还夸了一句“味甚鲜”。
他见对方意犹未尽的模样,将纸袋包着的那两块,也塞给金九龄。
走到酒楼楼下,金九龄说了句:“我先去趟茅房,等会儿再上去找你们。”
楼上无长辈,礼节的事情,他们朋友之间也懒得讲究。
陆小凤只是摆了摆手,让他自己随意。
刚推开包厢门,就撞上了内急的叶蝉衣。
叶蝉衣打了个招呼就下楼去了。
茅房在酒楼后院。
叶蝉衣下去时,茅房外挂着的木牌子显示有人在,她便站着等。
茅房里,不小心将衣服打了个死结的金九龄,正皱眉解开。
“怎么还不出来?”叶蝉衣对猫猫吐槽,“里面的人在干嘛啊?吃饭还是生孩子?我快要憋不住了!”
又等了半盏茶功夫,里面的人可算出来了。
门一推开,看到叶蝉衣的金九龄张开嘴巴……呛了一口风。
“嗝――” 他不由得打了个嗝。
叶蝉衣呆愣看他推开茅厕门的手,小心翼翼道:“你……吃饱了?”
金九龄被这莫名的一问给问呆了。
他想起陆小凤给自己的三块糕点,寻思着或许是陆小凤顺嘴提了一下这事儿。
他便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哪能呢,才多少分量。”
叶蝉衣:“……”
她努力稳住,不要露出太怪异的表情来。
无名空间里,她就忍不住了,摇晃着小猫咪崩溃道:“啊啊啊!陆小凤的朋友都是些什么魔鬼啊!”
生无可恋小猫咪:“……”
不知该不该提醒一下她亲爱的宿主,她自己也是陆小凤的朋友。
金九龄让开位置:“你也是来上茅房的吧。”
他净了手,顺道拿出帕子,沾水擦了一下嘴角。
刚才吃完栗子糕,总觉得有些粘嘴。
叶蝉衣:“……”
妈惹,他还擦嘴!
叶蝉衣恍惚地走进茅房,低头一看,恭桶干干净净,只有几点水迹。
“!!”
他真的吃了?!!
心情复杂的叶蝉衣,回到包厢还忍不住关注金九龄。
“嗝――”金九龄还在打嗝。
陆小凤关心道:“金兄为何一直打嗝?可还要紧?”
金九龄打嗝打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目击者叶蝉衣犹豫开口:“他……刚才吃了点金黄金黄的东西……可能吃的时候呛风了?”
金九龄想起那糕点,栗子粉的确金黄金黄的,他也的确呛了风,便点头,简短道:“是。”
叶蝉衣在心里狂叫。
他承认了!!!
面上,她按捺住诧异,对陆小凤感叹:“你这些个朋友……爱好都挺特别啊……”
知晓金九龄吃了栗子五仁鲜肉味儿糕点的陆小凤,跟着感叹:“的确。”
怎么会有人喜欢这种古怪的味道?
花满楼和楚留香:“?”
是他们的错觉吗?总觉得这些话说得怪怪的。
全驴宴终于上了桌。
一群东奔西跑,忙碌劳累的人,顾不上喝酒聊天,先一通狂吃。
叶蝉衣端着那张清冷的脸,手下速度却一点儿也不慢。
花满楼听她那嚼两下就往下吞,筷子飞速奔走在各个碟子里的声音,就怕她噎了。
筷子飞了一阵,速度慢下来,温雅君子便将温热的花茶往她左手斜上方放,这样可以保证不被误撞,弄到身上。
“慢点吃,不够我再点。”他在叶蝉衣耳边温声说,“口干了就先喝点水。”
叶蝉衣只点头,听了一耳朵的陆小凤却毫不客气:“再来一份酥肉火烧!还有……花公子,我也想喝花茶。”
他的筷子忙着,用眼神示意花满楼。
花满楼能意会他的意思,但是不想理会他的调侃。
楚留香给他递了一杯酒:“陆公子喝什么花茶,喝酒吧。”
只是嘴贫的陆公子,也就放过了花公子。
叶蝉衣默默翻了个白眼。
幼稚。
九人放慢了吃东西的速度时,酒楼一层的台子,敲响了锣鼓。
叶蝉衣是个爱看热闹的,她推开门,走到栏杆前,往下看。
哐哐哐――
咚咚咚――
锣鼓声里,一对眼熟的爷孙正坐在台上。
“嘶……”叶蝉衣对缓缓走来的花满楼道,“楼下那对爷孙,不是我们在保定府时,见过的那对爷孙吗?”
等楼下开口讲话后,花满楼才回道:“是。没想到他们也来了河间府。”
无情不语。
这可是他让追命特意请来的。
金九龄奇道:“你们竟然连讲故事的老先生都认识?”
陆小凤手上还拿着酒壶和酒杯:“走南闯北,什么人都能认识几个。香帅还认识你们几个大捕头呢。”
楚留香闻言,不禁用手摸了摸鼻子。
贼与官兵相识,的确不常见。
还是司空摘星明智一点,遇上就躲着。
“爷爷,我们今天要讲的故事是什么呀?”小红丫头引出话头来。
天机老人一摸胡子:“我们今天要讲的故事,是绣花大盗的故事。”
这话一出,金九龄眼神闪了闪。
他今日才痊愈,和四大捕头一起出门查案,却碍于冷血一直相随,一无所获。
或许,能从其他人的嘴里,听到一些别的事情。
听到这话,看过《追妻》的人,眼神不由得飘忽起来,试图在四周找到同样看过的朋友。
楼下还有不少陌生人,对了个眼神,就心知肚明。
“绣花大盗?”小红歪着头,“大盗还会绣花吗?”
天机老人呵呵笑道:“当然,这绣花大盗天生不爱当男儿郎,只喜做女娇娥,这女儿家的活计,他可是样样精通……”
巴拉巴拉。
天机老人嘴里的《追妻》明显是自己二创过后的新故事,在保留原来主线的基础上,将那些个直白的风月事修饰了不少,不至于被府衙抓去关了。
然则。
这并不能改变这个“他逃他追,追到让他嘿嘿嘿”的故事内核。
金九龄听完,脸黑了一片,差点儿忍不住跳下去找那对爷孙的麻烦。
叶蝉衣瞥见他黑沉沉的脸色,乐得不行。
面上,还要装模作样道:“金捕头也觉得这个故事不行吧。”
金捕头勉强笑道:“我倒是从未听过这么离奇的故事。”
“这也不算太离奇。”叶蝉衣道,“我还有更离奇的版本,金捕头要不要一起欣赏欣赏?”
她那意味深长的眼神,让金九龄有种不详的预感。
偏偏,叶蝉衣从衣袖里面掏书的动作,比他开口拒绝还要快。
金九龄刚张开嘴,怀里就被塞了一本书。
“来来来,我们回包厢看,好好探讨一下绣花大盗那离奇的一生。”她煞有其事道,“说不准能从中找到一些什么线索。”
金九龄:“……”
猫猫狠狠惊讶住了。
不愧是她宿主,操作还是一贯……惊人。
拉着当事人点评自己的龙阳故事……
亏她想得出来。
陆小凤无意中当了一把助攻,搭着金九龄的肩膀,把人往包厢里面捞:“走吧,这爷孙的故事讲得含蓄了一些,你还是……看看手上这本比较好。”
他致力于向每一个还没受到“霸爷”冲击的人,举荐这本书籍。
眼睛受伤这种事情,不能让他一个人承受。
光听就已经很不好的金九龄,被迫将《追妻》看完。
当看到那交织在一片朦胧譬喻里面,直白粗浅如“好哥哥,痛煞我也”、“蒙比你这个瞎了眼没了心肝的东西,你根本就不爱我,你只是爱我的身子,你下贱!呸”云云。
金九龄看得额角直蹦跳。
他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感觉脑袋瓜子嗡嗡疼。
陆小凤不知他是绣花大盗,只以为对方是被辣到了眼睛,于是揶揄地用手肘撞了他一下。
“怎么样?这故事好看吧?”
“噗――”叶蝉衣被陆小凤这堪称在别人伤口洒辣椒水的行为,逗得没忍住笑。
旁边花满楼赶紧递帕子。
叶蝉衣擦走嘴角水迹,清咳了两声,将笑意镇压到嗓子里,一本正经道:“看来金捕头也觉得这个故事不简单吧?”
金九龄坚强睁开眼:“我觉得……”
“你也觉得这么离奇的故事,一定是真的吧!”叶蝉衣一拍手掌,仿佛找到了知己一般,“也只有经历了这样的事情,绣花大盗才有可能以男子之身,做出穿大红棉袄裙,翘着兰花指绣花的事情来!”
她还拉上陆小凤:“老陆!你说对不对?”
陆小凤点头,叹了一声:“衣衣姑娘说的是。”
他也不敢说不是。
金九龄还想挣扎一下:“可……”
“可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在绣花大盗身上,就不奇怪了,对不对!”叶蝉衣扯走陆小凤,换了个位置,拍着金九龄的肩膀道,“金捕头,你方才细看了蒙比第一次霸王硬上弓的戏没有?”
金九龄:“……”
“这蒙比初见铁秀,一见倾心,三见就当即把人拉到了被窝里。”叶蝉衣满脸厌恶,“关于这一段,金捕头看出什么蹊跷没有?”
金九龄什么也看不出来,他只觉得这本书里里外外都写满了“胡扯”二字!
“此人行径……”他艰难评价,“实在禽兽!”
叶蝉衣却激动地拍了两下他的肩膀,一脸赞许:“我就知道,这种细节也就只有金捕头这样破案如神,观察入微的人才能发现。陆小凤和楚留香太粗心了!”
陆、楚:“?”
他们拒绝拉踩。
金九龄持续默然。
“这红被上的禽兽戏水图,除了用来助以描摹二人亲密行径,寓意禽□□颈相缠,顺道指桑骂槐,嘲讽蒙比的强抢豪夺之外!最重要的……”叶蝉衣顿了一下,直到所有人看过来认真听她胡扯以后,她才继续道,“这分明就是铁秀在暗示自己立志为兵,却最终做贼的无奈啊!”
金九龄心里一突,看向叶蝉衣的眼神,有些隐忍在深处的微妙。
陆小凤是全场最认真的人,他伸手拿走金九龄手上的书,翻到那一段,细细琢磨了一下。
“嘶……这红色锦被,除去鸳鸯图案之外,绣边居然是用金戈为图案?”他惊讶道,“难不成铁秀原本当真有着一颗想要当兵做捕快的心?”
楚留香都没忍住,探头看了一眼。
小猫咪听得目瞪口呆,压着耳朵,满眼佩服道:“小叶子牛批啊,想不到你写的时候,连这样的细节都考虑到了!”
这不正好一步步暗喻出金九龄的身份?!
心细如发的,是她亲爱的宿主吧!
“不。”叶蝉衣在无名空间道,“当初只是觉得用刀戈缝边比较酷,衬蒙比霸道王爷的身份,这一段是我刚刚临时想起来胡诌的。”
猫猫:“……”
她爱的粉红泡泡破裂了。
叶蝉衣继续忽悠:“再来看他童年那一段,铁秀从小就爱干净,穷讲究,哪怕脸再怎么粗糙,他也坚持洗得干干净净,甚至会给自己茂密的大胡子编辫子,串珠子……”
“这么说来,这个绣花大盗其实是个非常讲究的人。”陆小凤跟着抿线索。
金九龄感觉后背寒毛立起。
为何?
不过是市井胡编乱造的话本,怎么里头字字句句全是暗喻他的关键信息。
难道……
他们几人里面出了奸细?!
正想到可怕之处,叶蝉衣就点他的名,问道:
“金捕头以为如何?”
第78章 让他使不了坏
看着叶蝉衣那双倒映着自己略显苍白脸庞的眼,金九龄有一种错觉。
――对方已经识破了他所做的一切。
如今这样,不过是猫逗老鼠,图乐着玩儿。
某种程度上,金九龄还真是猜中了真相。
“金捕头?”叶蝉衣继续笑意盈盈看着他,像是在等一个回答。
金九龄努力压制住自己狂跳的心:“金某以为,叶姑娘所言有理。”
对方句句在理,处处有辅证,他若说对方说得不对,那就显得蹊跷了。
“不过这外面流传的故事,始终还是故事。”金九龄也不蠢,很快就想到了关键,“若是我们按照这里面所说的去寻找绣花大盗,万一……”
叶蝉衣摆了摆手:“金捕头放心吧,没有万一,这本书籍,据我所知,那是根据知情人士审出来的内容整合而成。”
知情人士?审?
金九龄笑道:“原来如此。”
果然,他们内部出了奸细。
叶蝉衣眼中笑意不消:“那我们继续梳理……”
她藉着梳理的借口,不时还要问金九龄几句有关里面描绘场景的感受,能不能从中找到什么线索。
一本两万字的小册子,愣是翻来覆去被读了好几遍。
对于其他人来说,个中情节是越读越没有感觉,完全失去了令人尴尬的作用。
可对于金九龄而言,多看一遍那劳什子的“蒙比”所作所为一眼,他都觉得□□一痛,仿佛真有那么个混账,对他做过什么一样。
他坐立不安,期间还尿遁了两次,又不得不重新回来。
“大家看吧。”叶蝉衣引着众人梳理完,所有能帮助她“绘制”绣花大盗画像的细节,“这么一来,我们就能知道,铁秀身形瘦小、讲究、爱干净、图享受,擅长辨别古董字画,且极有可能混迹公门,熟悉公门事务。”
胡扯到最后,连无情都觉得叶蝉衣所言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