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拿一盒吧。”谢寒梅随手拿了一支外号“萝卜丁”的口红旋开,看了看膏体的颜色,也不觉得它和几十块的相比在外官上有什么差异,随手又放了回去。
店员们给彩妆打包,又是大大的几个袋子,明明正品只有那么小,可必须如此奢华包装,才能体现它的奢侈。
谢寒梅看了一眼包装盒,“懒得拿,送酒店吧。”
第4章 当普通人拥有一个亿4
在商场看到一家专卖行李箱的店铺——日默瓦,典型的高档店铺,窗明几净,西装革履的服务人员。顺脚逛进去,店员立刻送来热饮和小蛋糕,请谢寒梅一边吃一边听店员介绍。
谢寒梅随便逛了一圈,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进去店员对行李箱性能、品牌的介绍。她随手指了一只大红色的箱子,笑道,“这个颜色好看,就它了。”
“好的,请问,是帮您包起来,还是……”
“我直接拖走。”谢寒梅付了五千块钱,拉着大红色的行李箱照镜子。服务人员非常客气,直夸:“行李箱非常有格调,您拉着它,就像超模走秀一样,有一种又时尚又生活化的高级感!”
“是吧,我也觉得这个颜色好看。”网上说女人买东西不看性能、品质,只挑颜色的段子不仅仅是段子,当钱足够多,就可以买车配当天的衣服。
谢寒梅回酒店吃午餐,今天是2023年1月3号,也是谢寒梅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
她买的东西比她先到酒店,谢寒梅午休后起床,开始整理物品,衣服、化妆品、鞋子,刚好塞满一整个26寸的日默瓦大红色行李箱。
退房,坐火车,转班车,回到凤岗,从几千块一晚的高档酒店席梦思床,到五百块钱一个月的出租屋硬板床,谢寒梅睡得很香甜。
上班,那些讨人厌的工作氛围仿佛不存在了一样,谢寒梅依旧没有化妆,安静得做着自己的工作。谁又有心情工作呢?马上就要过年了!办公室气氛有些躁动,都想早点放假回家。
办公室的李姐把排好的值班表递给经理,经理看着上面又有熟悉的“谢寒梅”三个字,沉吟了一下,叹道:“这回过年值班,就先不排小谢了。”
“经理,这都排好了的!要是改的话,我还要去协调所有员工,太麻烦了。要不这回先这样,下回,我再改。”
经理敲了敲桌面,“李姐啊,小谢不是本市人,按规定是有十五天探亲假的,我还想着她这回去了贵阳,拉通把元旦、春节两个假合起来休了,也是情理之中的。不过嘛,年轻同志心系工作,既然她回来上班,就是有觉悟。既然这么有觉悟,咱们做领导的,就不能光口头激励,还是要落实到实际行动上。”
“她一个年轻小姑娘,又没结婚,没有家庭拖累,正该发光发热的时候……”
“李姐啊……”经理端起保温杯,吹了吹,呷了一口,满足得砸吧嘴。
不用经理再说什么,李姐就明白了,重新端起笑脸,“还是经理体贴,也是,小谢国庆已经值过班了。咱们国庆、春节两个大假都是分开排班的,尽量不让外地同事值春节这班,还是经理周到。下回我再给小谢压担子~”
“嗯,年轻同志是该多压担子,这是器重他们呢!”经理放下茶杯,面带微笑。
李姐笑得谄媚,非常客气得退出了经理的办公室。回到工位,把文件夹往桌子上一砸,阴阳怪气道:“有些人哪,也不知是怎么巴结领导的,不过一起值了一天班,就把领导给笼络住了。这手段,啧啧——”
和李姐一个办公室的回头看了一眼谢寒梅,见谢寒梅没有丝毫反应,又转过头来,用眼神询问李姐怎么回事儿:“排班没通过啊?”
“可不是嘛……”
随后就是小声的嘀咕,能听到有人说话,却又听不清说了什么。这种被人在排除在外,被人在背后议论的感觉,如芒在背、令人厌恶。
老鸡婆的故作姿态,没有引动谢寒梅一个眼神。她坐在窗口位,正在给一位上了年纪的婆婆讲解怎么付燃气费的事情。
当事人之一不搭理,李姐也阴阳怪气不下去,摔摔打打得继续工作。
还有十五天就要过年了,谢寒梅却不想让所有人都把这个年过好。
中午,谢寒梅趁着午休时间,去了纪检组一趟。
国企是会派驻纪检组监察的,除了本部门纪检组之外,谢寒梅还去了一趟县纪委,把证据重复提交了一份。
然后,是按部就班的工作,等到过年前五天,公司的人才毫无征兆得被纪委的人喊去谈话。
底下的小员工摸不着头脑,还在猜测,“怎么就不上班了?现在都这么嚣张吗?虽然马上要过年了,现在管得也不严,可好歹要来晃一圈以示存在吧。 ”
“啷个晓得呢?不是领导,就是老资历,提前走也不好说啊。”
窗口现在没人办业务,另一个人划着椅子过来,故作神秘道:“你们没听说啊?张经理和李科长是被纪委叫走了~”
“纪委?啥意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一石激起千层浪,几个人凑在一起,用震惊、茫然又兴奋得眼神相互对望,像兴奋得像在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
透露消息的人佯装淡定,谦虚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就是听说有人举报他们而且还是实名举报,所以被叫过去喝茶了。”
“实名举报?谁啊,这么牛!”
“肯定是他俩得罪人了!咱们这种小地方,肯定是得罪人了!”小地方联络人情,大地方遵守规矩,凤岗这么个偏远县城,走在街上碰上十个,有八个都是亲戚熟人,没有仇怨,谁会这么干!
“肯定啊!而且是深仇大恨,要不然,都是拐弯亲戚,谁这么不留情面!”有人胸有成竹的推断,“肯定是哪家来交燃气费的发现自己钱不对。平时那些婆婆大娘懂什么,你们说会不会是之前那个男的,穿皮衣,戴金项链,非常年轻那个男的,还险些和谢寒梅吵起来那个,只有年轻人才懂里面的门道。”
“对了,谢寒梅,谢寒梅?”聊八卦的人从瓜田里抬起头,冲隔间的谢寒梅喊:“你说,是不是那天你得罪那个男的?不然怎么这么久没出事,一吵架就出事了。”
谢寒梅抬头看她一眼,“不是。”
干脆又冷淡。
旁边有同事打圆场,“哈哈,小舟不是怪你的意思啊,我们就是闲聊。平时都是婆婆大娘来缴费,突然来个年轻人,大家新鲜嘛,哈哈哈……”尬笑几声,把这个话题带过去。
聊八卦的人挤眉弄眼,其中一个更是小声道:“李姐都被喝茶了,别……”
之前他们之所以排挤谢寒梅,一是因为李姐这位副科长是有资历的“领导”,不想跟上司对着干;二是谢寒梅和他们不一样,外地的,又有编制,总是格格不入。
“嗯,不是那个男的。”谢寒梅很淡定,“因为是我举报的。”
“嘎?!”
聊八卦的几个人像被突然卡住脖子的大鹅,难以置信得左右看看,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当从同伴脸上看到同样的震惊,几个人都木了。
默默把办公椅划开,回到自己的工位上。
几个人迅速拉了一个群,消息不停闪动。
“先关静音、震动,小舟你微信消息有声音!”
“是开玩笑还是真的?”
“我看她语气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我的妈呀,要真是她,那你说她举报什么了?不会连我们一起举报了吧?”
“我们又没犯错,能举报我们什么?”
“其实,李姐也没犯什么大过错,不就是针对她背后说几句小话。要是她用什么迟到早退得去告状,那所有人都没活路了。”
“就是就是,大家早走几分钟,晚到几分钟都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咱们可是有打卡机的,到时候纪委的一查,我们可是有记录的。”
“那啥,我记得所有人都在淘宝上买了指纹膜,好像只有她是真的每天自己准时上下班……”
“不会吧?!”
一阵沉默过后,消息又接连不断得弹出来。
“也是李姐太过分了,经常给她穿小鞋。”
“我记得她之前提过一句,想国庆节回贵阳。李姐排值班表的时候,让她隔天值一回班,她去调,还说已经确定了不能改,让她服从安排。”
“已经是职场霸凌了吧……又不是私企,的确有点儿过分了。”
“我都不知道,她怎么得罪李姐了?你们是我说说?”
“你真不知道啊?”
“真不知道!快说,我保证不说出去。”
“那啥,她刚来的时候,李姐还笑嘻嘻开过几回玩笑,说要把她介绍给自己弟弟,后来这事儿掰了,李姐就看她不顺眼了。”
“李姐那个读完大学一直家里蹲的弟弟?又高又壮,起码一百八十斤。”
“人家李姐的说法是,胖能减肥,矮能长高吗?等结婚了就懂事。”
“呕——扯他娘的蛋!”
“就为这啊?买卖不成仁义在。”
“听说总公司派她这么个有编制的下来,是要做储备干部的。”
“李姐也是有编制的,她俩没冲突啊。”
“李姐是工勤岗位转过来的,家里托了关系,好像。”
“嘘嘘,别挖了啊,咱们自己知道就行,别多说了。要真是她去实名举报的……”
“别得罪老实人啊!”
“这种背后打小报告的,也不是什么好人。”
“啊,我们自己知道就行,千万别外传。网上段子那种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行,我保证。”
“那我把群解散了。”拉群聊的人飞快解散了小群,也没有聊八卦的心情了,生怕自己也成为下一个被举报的人。
满腔的好奇心无处宣泄,就很好奇,谢寒梅举报什么?能让纪委来查?
第5章 当普通人拥有一个亿5
实名举报过去十天,才由县级纪委介入,之前都是企业内部的纪检监察组。说明,在这十天之内,事情都查出眉目了,不是诬陷。想要彻底查清,还需要至少三个月的时间。
小县城不大,如果有风声,一会儿就传遍了。
不像别人传说的那样,经理和李姐是因为脾气不好、作风不正派……之类“小事”被调查。
“关于你举报的张毅、李素两人挪用公款、收受贿赂、侵占国有资产的事情,巡查组高度重视,已经联合相关部门和企业成立了专案组,请你放心,你还有其他想要补充的吗?”
居然惊动了巡查组?谢寒梅心想,去贵阳的时候,举报信没白投。
谢寒梅被请进空荡荡的大会议室,长长的会议桌,亮眼的灯光,桌上有绿茶冒着热气。
“没有了,我知道的信息都写在举报信里了。”
“能冒昧问一下你举报的理由吗?”
“因为我要辞职了。其实这些事情,很多人都知道,我一个外来户,在收费中心上班半年,已经能掌握这么多证据,其他人知道的只会更多。只是小地方,家家都是拐弯亲戚,谁也不敢出头。再说,这些罪名,让他们进去几年,出来了还不是一样拿着以前贪污的钱,又有当地人脉,依旧潇洒过日子。”
“小谢不要这么悲观,我们会依法依规处理,贪污、侵占的钱不仅要退还,挥霍掉的也要拍卖名下资产追回。打虎、拍蝇、猎狐,一样都不会少,靠山要敲掉、保护伞要撕开,你要相信纪委。”
“我相信的啊,所以才实名举报。”谢寒梅端起一次性纸杯,任由热气模糊眼镜片。
等送走了谢寒梅,两个纪检干部才收起录音笔,和同事开讨论会。
“根据调查,谢寒梅在工作上的确受到排挤,举报动机很可能有报仇这一项。”
另一个人拿起收费中心国庆值班表抖了抖,“这么明目张胆的欺负,反击也正常。”
“走访的人说,李素很喜欢摆官架子,之前从收费中心调离的人反应,当时叫她李姐,没叫李科长,就被穿了小鞋一年多,人品的确不太好。”
“脾气秉性不是我们的调查范围。”
“但能侧面说明,李素的心理、行为并不符合大众主流价值观。”
“那她还能在企业待这么久,从工勤转行政。”
“这就是问题啊!是什么让她能工勤转行政,连身份性质都发生变化。谢寒梅这次也提供了一个可供参考的信息,这种操作已经是这里的“惯例”。这说明我们办案的难点不在于找证人,而在于怎么撬开证人的嘴。收费中心把燃气费收起来,并不直接充入对应账户,而是存入银行,让银行进行融资、贷款等操作。而燃气费是他们利用权限,暂时不停气而已。这些权限是为了兜底民生,怕有人用不起气,却让他们钻漏洞、谋私利。”
“还有,不要把视线只放在李素身上,张毅呢?他是经理,按照规定,收费中心应该配一正两副三个领导职位,正职由总公司挂职,张毅只是副职,但另一个副职很久都没有配置,直接少了一个监督。这样的情况,从2016年就开始了。换句话说,这种不配齐班子的行为,很有可能就是贪污腐败的表象。”
“张毅调任到收费中心才两年,李素却是从收费中心成立就在这里工作,从普通工人,转为带编制的工勤人员,再转为行政管理人员,她知道的肯定更多。”
“我赞同这个看法,李素才是关键。这个案子上面非常重视的,大家也打起精神来。我知道马上就要过年了,大家都想早点查清楚回家团圆。可是过年也是这些人串联的好机会,这一系列贪污、挪用公款、侵占国有资产行为,是紧紧局限于一个县吗?不要给有心人可趁之机!”
“好。我们会抓紧的。”
“还有,要保护举报人的安全。”
“之前谢寒梅申请过,按照公司规定,节假日值班是可以补休的。按照规定,她的年假、探亲假、补休加起来,有二十五天。特事特办,让她一次性休完这些假期,可行吗?”
“可行!”
谢寒梅不知道在自己身后,相关部门会怎样查这件事情。但她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有好几个人围上来和她说话。
“你也太吓人了,开玩笑也开得太大了。”小舟轻笑,无奈拍拍谢寒梅的胳膊。
“什么?”谢寒梅一脸茫然。
“你还装?”小舟瞪眼,“之前你吓我们说是自己实名举报,我们都当真了!结果你居然是吓我们的!太过分了!”
谢寒梅笑笑,“你们怎么反应过来的?”
“纪委出通报了啊!”小舟指着手机上的官方公众号文章,“举报人陈某斌、刘某、武某等,根本没有你的名字。大家都在猜举报这三个人是谁呢?加一个等字,肯定不止他们三个,但这三个人肯定是领头的。”
谢寒梅哭笑不得,“这都能猜?”
“你外地人不懂,这几个姓,咱们本地人很好猜的。陈某斌,只需要填中间一个字就行了,大家已经把县里可能的人都排出来了,嫌疑人也就四五个,看看后续,很快就猜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