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与那张白色卡片重合在一起的,是一个背对着她站立着的银发高个男人。
他的手指上夹着一根烟,却并没有抽,正在跟对面的人说话,微微露出来的侧脸看上去看上去十分的冷峻。
而几乎是在她看向他的瞬间,男人便发现了她的踪迹,向着她看来。
该如何形容那一束目光呢?
既像是从枪中射出来的子弹,又像是一把磨得极其锋锐的刀,几乎将她整个人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记忆中的她强撑着,大着胆子向着那男人瞪了回去。
下一秒,男人那双锋锐的绿色眼睛,便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给挡住了。
血腥凯撒的嘴边也叼着根烟,但并没有点燃,仅仅只是叼在嘴边上,勾起的红唇上缀着满满的笑意。
“不要吓到我家小朋友啊,琴酱。”
她说道。
明明她们两个年龄看上去相差并不大,但这句‘小朋友’从这个女人的嘴中被说出来,却丝毫没有违和感。
被称为琴酱的男人,抬起手来将挡在自己眼前的手拿下来,声音听上去有些嘲讽,“我并不觉得朗姆看好的新人,会被我的目光吓到。”
他扫了她一眼,没有什么感情。
然而在看向女人的瞬间,又是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那双结了冰的湖水一般的绿眼睛,在望向那人的时候,上面那层厚厚的冰层便消融了,也更像是个活人。
他用手压了压自己头上的礼帽,语气中带着些嘲讽,“朗姆想要带新人,结果却让你来带,你自己掂量掂量那家伙是安的什么心思,我言尽于此。”
说完便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转身离开了。
她还在那里皱着眉想这人是个什么情况呢,就觉得自己肩上一沉,往旁边看,露出来了张带着笑的脸。
血腥凯撒似乎总是在笑。
但她所给人的感觉,却并不像那位笑起来像个笑面虎的波本,而仅仅只是单纯的在笑。
所有认识血腥凯撒,或者听说过她的战绩的人,都说这是位天生的杀手,黑手党中的黑手党。
说这人心是黑的,血也是黑的,流动在这具美丽的躯体中的,不是生命而是罪恶。
但要让库拉索来说的话……
她却得出了截然相反的结论。
她认为,血腥凯撒是个温柔的人。
明明是板上钉钉的BOSS派,但在带她这个朗姆嫡系的时候却也没有什么怨言,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尽心尽责。
“为什么帮我?”
她问道。
走在前面带路的血腥凯撒,在听到她的问题之后停顿了一下,然后转过头来看她。
这人的脸上依旧带着那种懒洋洋的笑意,说出来的话也同样没筋没骨的。
“因为你很可爱嘛。”
记忆的画面,在她话语落下的瞬间便破碎了。
白色的卡片消失,下一张在她手中闪动着的,是一张绿色的卡片。
这一次,她的视角是在一个昏暗的车库中。
-
已经想起了不少记忆的库拉索知道,这是进行任务交接的地方。
她是来取情报的。
但她之所以现在还站在车后面,而没有直接出去和任务组的人员交接,则是因为……
“啾。”
就在她所站立着的地方的不远处,位于承重柱下方的位置上,有一男一女正在那里亲的难舍难分。
男方的身材高大,长长的黑发于他的脑后垂下,让人忍不住联想到长发及腰这个词。
而被他亲吻着的那人,则被他挡得严严实实的,只是在激烈的亲吻间隙中,露出了一小段火红色的发。
她的手附在他的后颈上,于那片黑发之上,看上去是那么的显眼。
库拉索站在车后面,垂眸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手表,心中记着的数与表盘上慢慢移动着的分针重叠在了一起。
她并没有戴表的习惯,手上这块表自然也不可能是她自己买的。
这是血腥凯撒送她的,说是什么入职礼物。
加入这种黑暗组织还需要礼物?
她不知道该回些什么,只是默默接过,然后道了声谢谢。
然后愈发的觉得,血腥凯撒实在是个与这个冰冷的组织格格不入的,温柔的人。
……就是,有些稍微太花心了就是了。
那边那个男的,应该就是莱伊吧,好些人在暗地里吐槽这是琴酒替身什么的。
毕竟他们看上去太像了。
但库拉索却对于这种说法嗤之以鼻。
怎么可能,琴酒本尊在她那里都是被一视同仁的那个对象,她又怎么可能会找替身这种东西。
“ciao,美女~”
一只手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拍了拍。
若是换作任何一个别的组织成员这么拍她的话,她怕不是会直接一枪打过去。
但对于她,对于血腥凯撒,她那引以为傲的机敏却就那么消失了。
没必要设防,反正要是真的打起来,她也打不过对方。
“莱伊走了?”
她尽量保证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有什么问题,眸光扫过那人红润的唇,又和触电了似的转移视线。
“任务结束了,他当然要走了。”
血腥凯撒似乎完全没有那种始乱终弃的负担,抱着她的腰,就像是在抱一只大型的毛绒玩偶。
“你想他留下来?”
她扬了扬眉,看上去有些意外,“喜欢他啊。”
“不喜欢!”
库拉索几乎是秒答。
她对于那些环绕于血腥凯撒身边的莺莺燕燕,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好印象。
或许这是一种雏鸟的印随反应,带着她在组织中站稳脚步的人是血腥凯撒,为她染上了颜色的也是血腥凯撒,所以……她会忍不住的去关注血腥凯撒。
这似乎不是什么好事,但她也没法改。
听到她的回答,血腥凯撒只是轻笑了一声,听不出来有什么其它的情绪,环在她腰上的手也没有什么动静。
她只是说道:
“那就好,不然我可能会气得踹莱伊一脚呢,那家伙可是个大渣男啊。”
……虽然她站血腥凯撒这一边,但总觉得,这人好像没有什么资格说别人是渣男。
但在那时,她也只是胡乱的应着,然后继续传输资料。
-
绿色的卡片在记忆结束的瞬间应声而碎。
于是,现在还在库拉索手中的卡片,就只剩下两张了。
一张是橙色的,而另一张则是蓝色的。
橙色的卡片,在她看过去的瞬间,便闪起了光芒。
“所以这次的任务,是要和朗姆身边的大红人一起进行啊。”
金发黑皮的男人一只手放在裤子口袋中,一只手则是搭在腰上,看向她的目光中没有多少善意。
他是波本,也是她这次从公安那边查到的卧底之一。
“准确的来说呢,是我和库拉索出任务,你看着。”
站在他旁边的血腥凯撒,头连抬都没有抬起来,一边用手指敲击着电脑的键盘,一边说道。
“我看着?”
波本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很险恶。
他深吸了一口气,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我好歹也是个情报员吧?有这么瞧不上我?”
库拉索有些想笑。
她对于这个追击自己,以至于后期连锁效应最后间接导致她失忆的家伙,并没有什么好感。
所以在看到他吃瘪的时候,自然也是乐得见到这个的。
“某人不是说不想和我搭档吗?”
终于处理完了情报的血腥凯撒站起身来,一边笑着一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成全你。”
然后又看向她,说道:“走吧。”
她应了一声,几乎是带着几分炫耀的意味的,从波本的身边走过去,跟在血腥凯撒的身边。
血腥凯撒在说完话之后,就没有再看过波本一眼。
这个传说中的神秘主义者站在那里,低着头,看上去像是只被遗弃了的金毛犬。
而她看过去的时候,他正好抬起头来,与她对视在了一起。
啊。
原来是这样。
这个目光她还真是熟悉啊。
库拉索的心中升起了一丝隐秘的痛快,使得她的唇角也不由的往上挑起。
呵呵,区区波本。
-
橙色的卡片崩散成为光粒后,所剩下的就只有蓝色卡片了。
但她看着这张卡片,心中所升起的却只有恐惧。
“不,我不能,我不能看!”
库拉索胡乱地说着,瞪大了的双眼中不住的向外流着眼泪。
她的眼睛因为虹膜异色症,而分别是两只颜色有浅淡区分的蓝眼睛,此刻浸润在泪水中,像是两块美丽的蓝宝石。
【库酱,我好喜欢你的眼睛。】
记忆中,那人曾经用手指在她的眼皮上轻轻地按压,像是一个轻柔的吻。
“不要,不要!”
她捶打着自己头的力度愈发得重了起来,就像是一种情绪的宣泄。
然而被刻意的隐藏于记忆最深处的东西,却还是在慢慢的苏醒,带着撕心裂肺一般的恨与爱。
“喂,冷静一点!”
风见裕也试图制止她这种自残行为,却被发疯了似的库拉索直接锁喉。
她的眼睛在流泪,表情却显得很凶狠,锁喉所用的两只手齐齐用力,将他给勒得直翻白眼。
“我不想看,不想看……”
那双曾经被夸赞过的漂亮眼睛,在她将风见裕也直接勒晕后,缓缓闭上了。
悬浮于脑海中,代表着她最不愿回想的记忆的蓝色卡片,闪烁起了光芒。
-
“凯撒!”
她近乎于气喘吁吁的站在一个汽车旅馆的门前,大声喊住正准备离开的那两个人。
一个自然是她所熟悉的血腥凯撒,而另一个,则是那个该死的……公安卧底,苏格兰威士忌。
她看都没有看同样转过头来的苏格兰,只是固执的看着血腥凯撒,手中的枪直直的对准了后者的脑袋。
“为什么要背叛组织?”
苏格兰在她举起枪的那一秒,也举起枪对准她。
这个刮了胡子之后清秀的像个大学生的男人,此时脸上的表情十分的冷峻,却被旁边的血腥凯撒把手给摁了下去。
他想要说什么,但却被她轻轻的一吻给憋了回去。
他嘴唇动了几下,在说: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这样……
而血腥凯撒只是笑了一下,然后朝着她走来。
来自组织的追杀并没有让她变得有多么的消瘦,甚至看上去比起在组织的时候还要快乐不少的样子。
是因为这个男人,因为这个公安卧底吗?
最后,她站在她面前,抬起手指抵在她指着自己枪口前,说道:“跑吧,库酱,我可以装作没有看见你的。”
“这句话,不应该由我说才对吗?”
“哎,可是库酱很弱啊,若是真要和我打起来的话,估计会很轻易的就死掉吧。”
血腥凯撒仍然在笑,那双深蓝色的眸子中闪动着些愉悦,对着她说道:“但如果这样能让你开心一点的话,你也可以说装作没有看见我。”
“为什么?!!”
她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喊道。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为了这么个男人就背叛组织?你有了解过组织有多么恐怖吗?你不怕死吗?”
“就为了这么个公安卧底,这一切到底值不值得啊!”
血腥凯撒站在那里看着她,听着她一句又一句的问话,最后露出了个笑来。
她的眼中闪动着些库拉索所看不懂的情绪,说道:
“值得啊。”
像是知道时间不够了,血腥凯撒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不想杀你,库酱,走吧。”
“等到有一天,或许你也会想要离开组织,到时候你就能够理解我了。”
蓝色卡片在记忆结束的瞬间化为了光粒。
-
“等到某一天,我也想要离开组织……?”
库拉索将这句话念出来,喃喃道,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恍惚。
她抬起自己的手腕,那上面曾经那人送给她的手表现在已经看上去残破不堪,永永远远的停留在了12点的位置上。
她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又从病号服的口袋中掏出了个东西来。
是少年侦探团的孩子们,送给她的白色小海豚挂件。
“我是库拉索,而库拉索……想要是什么颜色的,就可以是什么颜色的!”
她用力攥紧了手中的吊坠,却在下一秒,感觉自己所在的包厢猛地一震,一束光也落在了她的身上。
是琴酒带着武装直升机来了。
但……
库拉索抬起头来,看向被人从外面破开了一个大洞的上方,然后,瞳孔猛地一收缩。
“Ciao,辛迪瑞拉~”
那人的红发被直升机的光照得分毫毕现,像是火焰在燃烧,又像是一道鲜红的旗帜,于夜风与直升机螺旋桨所刮出的风中飞舞着。
对着她伸出手,然后笑着说道:
“要不要和我走?”
原本坏了的手表上,分针坚定的跨过了12点,又一次的运动了起来。
-
“喂,琴酒,在库拉索在的那个位置,好像有个人站在那里。”
基安蒂的声音有些不确定,“这么高的地方,那家伙是爬上来的吗?”
但刚刚还在不停的发出指令的琴酒,却并没有说话。
他皱着眉头看向那个方向,然后在下一秒,迅速的将自己放在枪盒里的狙击枪掏出来开始组装。
“?”
基安蒂的头上冒出来了一个问号。
但很快,她的头上又冒出来了一个感叹号。
能够让琴酒这个反应的人,不是莱伊的话,就只能是一个人了……!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基安蒂只觉得自己眼角的蝴蝶纹身开始发烫了,她立马调试着直升机上的望远镜,试图对焦上那人。
入目是一头熟悉的让人忍不住有些想要咬牙切齿的红发。
而那个打扮,那个丑得令人不能直视的诡异搭配……
也就只有血腥凯撒那家伙能够搞得出来吧?!
“闭嘴,基安蒂。”
琴酒已经组装好了狙击枪,从武装直升机的一侧探出身去,开始了瞄准。
而在他的狙击镜中,那人顶着那头鲜艳的永不褪色的红发,穿着那身丑爆了的衣服,缓缓转过身来,一如他们第一次相遇时,她所穿着的夏威夷套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