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过头去,望进了一双紫色的眼睛中。
却在看清了那人的现状后,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因为他看上去,实在是有些太出乎人意料了。
大股大股的黑色锁链,将他的四肢捆得严严实实的,只剩下手能够动。
而他身后的黑色羽翼则是被巨大的铁索贯穿,破了个大洞,像是刚刚从什么东西上挣扎下来似的。
他看到她的表情,露出了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左眼下的倒王冠纹身也跟着笑,“糟糕,早知道就让你不要回头了。”
如月枫抿了抿唇,“听上去像是俄尔普斯的故事。”
白兰几乎是瞬间便理解了她的意思,笑着说道:
“这样想也没有什么错啦。”
“俄尔普斯没有遵守冥王的承诺,在最紧要的关头,没有忍住诱惑回头望向自己的妻子,所以他的妻子最终也没有复活。”
她抬起眼来看他,“那你现在是什么情况,十字架不钉耶稣改钉鸡翅膀精了吗。”
他耸了耸肩,抬起手来轻轻将她耳边的头发掖到耳后,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顶闪烁着金光的荆棘冠。
――在游戏中,被她丢到地上,又自动回到游戏背包里的绑定物品【耶稣的荆棘冠】。
她微微低下头,而他也将那顶荆棘冠戴到了她的头上,然后说道:
“梦是现实的投射,说不准你想让我被十字架钉上那么一下呢。”
他摊开手,露出了个做作的表情,“但没办法,做哥哥的只能就这样将妹妹原谅~”
她冷笑,“你对于自己还挺有自知之明。”
过去二十多年的记忆,大部分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突然被塞进她空白的人生中,让她知道那就是她的过去。
她是喜欢看电影没错,但电影也就是聚焦于主角人生的某个阶段,而不是像这样,一下子给她看到过去完整的一生。
她那么爱她的母亲,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母亲的死去,成为被留下的那个人。
被复仇的夙愿所充斥的人生没有什么好说的。
她的一切都变成了为复仇而存在的工具,除此之外便再无意义。
这样就导致了在杀了间接导致母亲死亡的凶手老杰索后,她的人生便已经走到了一个终点。
是AISE当时的同伴们,再次给她树立了一个新目标。
让【意大利再无黑手党的枪鸣】,这是又一个被吊在前面的胡萝卜,让她重新站立起来。
而她也确实做到了。
于那场血色的婚礼中,她手捧着那人的头颅,心中一片空茫。
还要再做些什么吗,还有什么值得她去做的吗,没有了。
她已经攀登到了世界的顶端,发现也就那样,没什么意思。
很无聊。
再没有什么能够引得她情感出现波动的东西了。
所以她才会干脆选择自杀,去到母亲的身边。
但白兰硬生生的,将那抹亡魂给拉回来了。
因为知道如果她是带着记忆复活,那么估计一切又会再次重演,所以才抹掉她的记忆,让她重新去活出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这本是好意,但他却忘记了一个很致命的问题。
那就是,他和她本质是同一类人。
他们都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厌倦,自然也不能指望他能给出来什么正确的导向。
他的锚点就是她。
但她的锚点却并不是他。
若是换作是g田纲吉,又或者尤尼在这里,哪怕是赤井秀一这样的,只要是个正常人就行,都会给予那时空白的醒来的她一个正确的指向。
可惜没有。
养孩子这种事,白兰这人就算活了两辈子,也终究是没有整明白。
而那些过去的记忆,在世界融合后,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也带着过去的那个她临死时已经四大皆空了的心情。
不怎么好受,这已经是委婉点的说法了。
“你知道吗。”
如月枫看着面前的男人,抬起手来,用大拇指抵了抵自己的脑袋,有些用力,“我的脑袋里现在有两个人在说话。”
“一个说‘生活很好,你一定要活下去’,一个说‘未来也就那样,同样无趣,为什么我非得活着不可’。”
她望着他,深蓝色的眼睛中一片死寂,微妙的与过去那个自杀身亡的自己重合在了一起,一字一顿的说道:
“是啊,为什么我非得活着不可呢。”
“……”
白兰张开嘴巴,刚想要说什么,身上的黑色锁链却猛地收紧,就像是探视的时间到了之后,要让囚犯再次回到监狱的铃声似的。
他背后的黑色羽翼颤抖着,扑簌簌的往下落着羽,像是在忍受着莫大的痛苦一般。
但他的表情却始终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抬起手来,轻柔地拂过她的脸颊。
橙红色的火炎猛地于他的指尖燃起,像是在竭尽全力的与什么对抗似的。
“因为我看到了。”
他的语气十分坚定,就像是已经看到了什么似的笃信着一般,“看到了如月枫终将会获得幸福的结局。”
她要气笑了,也真的气笑了,说道:“是吗,我自己都不知道竟然还能这样,你难道是什么全知全能的神不成?”
他叹息,身上的锁链发出了哗啦哗啦的暴怒的雷声,催促着他时间已然不多,“我就是知道啊,妹妹。”
“我就是知道。”
他猛地将她向后推去,而自己却被大片大片变得锋锐无比的锁链束缚着,拉向世界的背面,只来得及大喊道:
“枫酱,向前走,不要回头!”
她被推的向后倒去,只来得及握住一片漆黑的羽毛,便落入了骸骨所组成的海中。
无数世界在破碎,最后凝成一颗又一颗的宝石,又被其它的世界所吞噬,形成了新的世界。
那宝石看上去很是眼熟,就像是七的三次方的世界基石一般。
而若没有意外,她也本该是那些宝石中的一员,但却被人强行终止了过程。
有人曾经毁灭过无数个世界,对一切漠然且毫不在意,但他现在却只想要救下一个人。
他想再看到她对着他笑。
想要看到她明明一脸的嫌弃,却会将他抱紧,说打雷有什么好怕的,与其害怕这个不如给我读故事……
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
如月枫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从床上坐起身来,红发从她的肩上滑落,若不是手中仍握着的黑色羽毛还在,那或许真的是她所做的一个梦。
“醒了?”
正在厨房对着瓶瓶罐罐发呆的琴酒,刚听到声音回过头来,就只看到某个瞬间穿戴整齐的人甩上门出去的背影。
他的额头鼓起了一道青筋。
“哈?”
这人又在搞什么?
而若是如月枫能够听到他的心声的话,估计会回答:什么也不是。
她就是很单纯的想要出去溜达溜达,没有什么理由。
硬要说的话,可能还是有点烦吧。
周末的公园很是热闹,有约会的小情侣们在腻腻歪歪的贴贴,也有一起来玩和露营的家庭成员们聚在一起。
但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只是坐在河边的长椅上,注视着波光粼粼的水面,觉得还是大海好看。
河水太过沉静,就算丢进石头去,也不会溅起什么大的波澜。
不过丢水漂丢得好,有可能会收获一个愿意和你一起建立村子的小伙伴,但可惜这河不叫南贺川。
她随手拾起来一个石头丢过去,看着那枚小石子蹦蹦QQ的过去,最后在即将蹦上岸的时候,啪嗒一声落进了水中。
“哇,这不相当不错嘛。”
一道有些夸张的声音,伴随着鼓掌声于她的身边响起。
她偏过头来看过去,发现是松田阵平。
处于休假状态的警官先生,周末的时候也穿得他那身西装,黑色的卷发在阳光底下溅上了一层金色的光,带着些痞气的脸上,一双眼睛看上去格外的明亮。
――所以捡不到千手柱间,但会刷新出来一只松田阵平是吗。
不知道为什么,在见到这人的时候,某些有些困扰着她的情绪便从她的心上消散了。
难不成这就是好朋友的buff加成吗!
“你也来试试?”
如月枫向前伸出手,露出手上还留着的那几块石头。
被水冲洗得圆润可爱的鹅卵石,还带着她掌心的温度,被他捏起来一块。
“我可没你那么厉害。”
松田阵平摆出了一副棒球高手全垒打似的姿势,但动作大雨点小,那石头只蹦了两下,就沉底了。
他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瞧吧,就这样。”
“因为你没有怎么认真去做吧。”
她捏起来一块石头,又一次的丢出去,“这个又没什么技术含量,唯手熟尔。”
他挑了挑眉,从她的掌心中又拿起来一块石头,“听上去玛莲娜小姐以前苦练过打水漂技术啊。”
他的声音很平稳,听不出来多余的情绪,但对于她来说,那点想要探究些什么的小目的倒是一览无余。
“还好,只是闲得没事干而已。”
她淡淡的答道。
“是吗,那能不能教教我?”
他对着她露出了个笑来,“学会了之后,我好在小孩面前好好炫耀一下!”
她歪了歪头,莫名想笑,“可以是可以,但你得给我点报酬作为交换才行吧,我不做赔本买卖。”
“先告诉我,你的名字是什么,如何?”
他的眼睛闪烁了一下,其中有些复杂的情绪在涌动,但很快,他笑着回握了眼前的手,说道:
“我叫松田阵平。这是第二次见面了,记好了,可千万别再忘了啊!”
第180章 我的大朋友
松田阵平说要学打水漂,好像真的就是想要学学怎么打水漂。
“挑选打水漂用的石头,要选那种窄和扁的,刚刚随手找的圆鹅卵石其实不是那么好用。”
如月枫和他一起蹲在河边,一边扒拉着那些小石头,一边说道。
“你看,这个就很合适。”
她将其中一块放到他的手中。
而他捏起来端详了一会儿,笑着说道:“看上去像是瓦片一样。”
又装作不在意的问道:“原来想要打好水漂,里面有这么多学问啊,你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她瞥了他一眼,对于这种暗戳戳的套情报行为倒是接受良好。
“我妈教我的。”
只是如此答道:“小时候没有什么好玩的,这个不需要花钱还能玩个够。”
“这样啊。”
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若有所思。
毕竟按照他所认识的那位如月枫来说,她应该是没有过去的记忆的。
难不成是因为过去的记忆被找回,然后间接导致现在失忆的情况?
他将那枚扁扁的瓦片似的石块握在手中,眼睛很快又找到了一个新目标。
“像这样的,对吧!”
松田阵平耀武扬威似的,举起了手中的石块,献宝似的拿到她的眼前。
他的眼睛又黑又亮,看上去像是小马犊子的眼睛似的,看上去一片的生机盎然。
“对。”
她毫不吝啬于自己的夸奖,以一种巴吉尔听了都要落泪的语气说道:“你很有天赋嘛。”
他扬了扬眉,“天赋?哦,打水漂的天赋?”
“上一个打水漂打得很好的人,已经成为忍界之神了。”
“外国人也看NARUTO?”
“墨西哥的黑手党老大还沉迷七龙珠呐。”
他们对视了一眼,又开始搜集石头,间或者穿插上两三句聊天。
“玛莲娜小姐是哪里人?荷兰人吗?”
他问道。
“不,只是在那里工作,其实我是意大利人来着。”
她回道。
“意大利啊……”
松田阵平露出了个笑来,“我以前还想着等哪天有个长假,一定要去那里玩上几天。”
“地中海风光听上去就很不错啊!”
如月枫也跟着他一起笑,“心动不如行动,不如现在就想想什么时候买机票如何?”
他倒真的露出了一副思索的表情,摸着自己的下巴,“据说那边人都说意大利语,我英语都说不利索,意大利语更听不懂啊。”
又抬起眼来看她,“是不是得找个会说日语的当地人当导游更好呢?”
聊天不耽误他捡石头,就这会儿功夫,他已经捡了好多,正捧在手心中。
明明只是些随地都有的小石头,却表现得像是什么稀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捧着。
“说起来,玛莲娜在意大利语中又是什么意思,我光听到个读音,不知道如何写呀。”
他一边说着,一边对着她伸出手来,“能不能给我写写?”
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如月枫看着面前的手掌,上面遍布了各种茧子。
有些是握枪时所留下来的,有些是在练习拆弹时所留下的。
她抬起手来轻轻地触上去,引得他突然一个哆嗦。
“……有点痒。”
松田阵平视线漂移,看不出来是被晒红了还是因为其它原因所产生的红晕,在他的脸颊上蔓延开,“没事,继续写就行。”
“Marinna。”
她垂下眼睛,继续写到,“意思是苦乐参半。”
“我还以为外国人的名字,都是些什么上帝之子,上帝之母这样的。”
他模仿着她的样子,发出了个不是很标准的翘舌音,“Marinna。”
“上帝之母是玛利亚啦,我可没兴趣给人当妈。”
她刚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却又被握住。
“别急,我不也是光告诉你了我名字的读音,但没说怎么写吗。”
他露出了个有些狡猾的笑,但并不让人讨厌,一边念一边写到:“松田,阵平!”
又说道:“我的名字没啥特殊含义啦,倒是你的,苦乐参半,听上去还挺有意思的。”
“哦?何以见得。”
她抬起眼睛来看他。
“也没什么特殊见解,就是觉得,一个母亲要多么喜爱自己的小孩,又多么担心她的未来,才会取出这样的名字。”
他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但一只手拿着石子,一只手放在她手心上,没有多余的手来挠头发了。
“……是啊。”
如月枫对着他笑了一下,抽出自己的手,“石子收集的差不多了,进入正式的教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