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才刚迈出一步,计划宣告破产。
“嘎吱——”
门开了。
第2章 第二章(大修)
沙织懵了两秒,看过的无数番剧剧情如走马灯般在她脑海中光速闪过。
电光石火间,沙织操纵身体做出以下动作。
她满脸的惊慌无助,抬起眼眸看向来人,嘴唇颤抖着微微张开……
按照套路,她此刻应该说出那句经典台词——“我是谁?这是哪里?我为什么在这里?”
然而,她的嘴唇无力地张合了几下,愣是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震惊感夺走了沙织的声音。
推开房门的是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年轻女性,很显然是个护士。
护士和病房是绝配,在沙织的猜测中,来者是护士的可能性占八-九成,她丝毫不感到意外,令她震惊的是这个护士特别的发色和瞳色。
挣脱出护士帽束缚的粉红色发丝格外亮眼,护士的那对青紫色眼瞳也宛如宝石般熠熠生辉。
粉红色的长发,青紫色的眼睛。
这家不知名的医院规矩真松,竟然允许护士染彩发、戴美瞳,打扮得如同日本护士服coser一般来医院上班,必须给差评!
沙织强行解释眼前的一幕,眼角却不由得抽搐起来。
除了这种荒谬的可能,她不接受其他答案!
因为,其他的可能性只会更加离谱。
沙织的想法很丰满,奈何现实却很骨感。
只见那个护士面带惊喜地走向她,嘴巴张张合合,如一串悦耳音符般的声音淌过她的耳畔。
——听不懂,然而,她知道护士说的是日语。
沙织整个人都快裂开了。
她编织出的自我欺骗的泡泡还没成形,就彻底破碎了。
此刻仍隐隐作痛的食指让她无法简简单单地将眼前的一切视作一场梦境。
人生已经熬过了奋斗阶段、开始享受悠闲生活的咸鱼党强忍着泪水,内心悲伤逆流成河。
穿越是吧?她认了!穿成小孩子又怎么样?就当她重返青春,还顺带做了次无痛整容,这可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事!想想看,从古至今,有多少位高权重的人梦想着返老还童却不能如愿呢!
虽然周围的环境很陌生,她的新身体的所有信息都未知,但只要多费些心神、佯装失忆,她就能从零开始融入到新的生活。
她可以退让一万步决定接受这个令人心碎的现实,但是!她不接受自己穿越到日本!
她不会日语啊!
另外,那个护士的发色及瞳色让她内心深处隐隐不安——日本人再怎么喜欢二次元文化,也不可能允许医院里的护士染发戴美瞳吧?
一种荒谬的联想掠过她的心头——这次穿越不会突破了次元壁吧?
哈、哈、哈,怎么可能,一定是她太多心了。穿越这件事本身就很荒唐了,更别提穿越到二次元世界了。日本人那么崇尚二次元文化,保不准就有哪家医院破例了呢?没去过日本的她在这方面没有发言权。
对,一定是这样!
沙织努力把这个念头抛开。
话说回来,一无所知地跨越国境穿越到一个情况不明的小孩身体里,没有她的记忆,处境未知,语言不通,穿越之神究竟要给她叠加多少个debuff?
沙织无需做戏,脸上自然而然流露出真实的慌乱感。面对护士的靠近,她背对房门往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看着她。
护士终于发现了不对,停下脚步,看向眼前的患者。
这个患者是昨天下午送进医院的,据说路过民宅时不幸遇到煤气爆炸,路过的位置恰好离爆炸源比较近,整个人被猛烈的爆炸气浪掀飞,不仅身上有众多炸裂物割裂的伤口,脑袋还狠狠地撞到了一旁的电线杆上,身体又从高处摔到地上,失血过多,遍体鳞伤。
头部是人体最重要的部位之一,内部有人体最重要的中枢神经系统,虽然轻微碰撞并不会造成严重的后果,但是一旦遭到重创,会有致命的后果,可能导致患者瞬间死亡。
不幸中的万幸,患者的脑袋看似伤势严重,但经过一系列检查后,却发现那只是最常见的表面软组织挫伤,仅出现头部皮肤破溃、出血、淤肿等现象,并无大碍。除此之外,患者身上虽有多处撞伤、割裂伤及淤血淤青,但也没有严重到骨裂或骨折。
按理来说,这种程度的伤势不至于导致长时间昏厥,但时至昨晚巡房,患者不曾清醒过,是她的重点观察对象。
发现患者清醒后,她有些惊喜。然而,她很快就发现患者的异常。
患者看向她的眼神太过惊慌迷茫,和她曾经见过的许多因意外事故入院的患者迥然不同。
即便有些患者没有自己被送进医院的记忆,一旦清醒后发现自己躺在病房里,也就大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看到她们时表情更添一分了然,仿佛在说“哦,我果然进了医院。”
然而,这个患者看向她的眼神非但没有一丝对她的职业的熟悉感,也没有对她的话做出任何反应,仿佛根本听不懂她的话,只是哆嗦着身体往后退,高度戒备着她,宛如一只受惊的兔子。
她的心里一咯噔,有种不妙的猜测。
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她试探着又往前走了两步:“不要害怕,你现在在医院,我是这里的护士,我不会伤害你的。我马上联系你的父母,通知他们你醒过来了……你听得懂我说的话吗?”
面对护士的再次逼近,沙织慌忙又往后退了几步,缩进两面墙壁形成的夹角中,脸上写满慌张和迷茫。
坏了!这个患者脑袋似乎出了点问题!
护士脸上挂着安抚的微笑,一步步倒退着离开房间,将房门重新掩上。在房门隔绝患者的视线后,她脸色骤变,急匆匆跑去寻找患者的主治医生。
合上的房门同时按下沙织表演的暂停键,她失力地蹲下身体,脸上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幸亏她反应快,学着剧里的人物模拟出失忆症+失语症的人设。她拙劣的演技在听不懂日语的本能反应下似乎多出几分真实,看那个护士的反应,她暂时蒙混过关了吧?
多年番剧没有白看啊!她真是机智得一逼!
穿越的前辈们,后辈我没丢你们的脸吧?
沙织想要得意地微笑,却发现嘴角怎么也提不起来,身体也在微微颤抖着。
她蜷缩起身体,双手环绕小腿紧紧抱住,把脸埋在膝盖上,深深地藏起自己的表情。
无论她再怎么自我催眠,她都没办法骗过自己。
这绝对不是清醒梦。
清醒梦可以离奇,可以有完整的剧情片段,甚至可以让做梦的人拥有五感,但清醒梦中不存在无关紧要却绝对清晰的细节。然而自她醒来后,入眼的每一样物品都棱角分明、每一处纹样都纤毫毕现,就连病房都是她未曾在现实中见过的日式摆设。
她真的穿越了。
在她即将达成人生目标前,她跨越了千山万水,穿越到一个陌生的国度里,成为一个没有能力独立生活的小女孩。在这片语言不同的土地上,她得靠自己的渣烂演技应对这个身体的亲朋好友及路人,尽力饰演一个失忆且失语的患者,直至学会日语并经济独立,才能独自生存下去。
要不,她干脆学小说、动漫里的女主那样试着自杀,看能不能回到原来的身体里?
得了吧!小说只是小说,动漫也只是动漫。为了虚无缥缈的可能性舍弃自己大概率只有一次的性命?绝无可能!更何况,原本的世界里不存在她舍命也要一搏的目标和动力。
无论如何,她都想活着。
哪怕这是个全然陌生的世界,她也要挣扎着活下去。
“喂,穿越之神,你过分了啊,非但不给我金手指、不留给我原主的记忆,还把我丢到语言不通的国度里。换做是游戏,这得是地狱难度的开场吧?咱们商量一下,我要求不高,你只要帮我加载个语言翻译器让我听得懂别人的话就行,可以么?”
穿越之神很高冷,不理会逐渐崩溃的沙织的诉求。
“装失忆症+失语症确实能有效解决眼下的问题,度过刚才的难关,但接下来该怎么办?为了不在原主亲人面前露馅,装失忆必须装彻底,但叠加了这两层debuff后,既认不出家人,也无法通过交流得知他们和我的关系,我该如何演,日后接受‘陌生人’好意并跟着他们回家的行为才不显得突兀奇怪?”
沙织越想越崩溃。
穿越之神,你真的对我太残酷了!
骗过一个人容易,但接下来,她还需要骗过数以百计的人,其中包括这具身体的至亲好友。
她只是个普通的上班族,从未学过表演,突然间就要实战演练高难度演技,她hold不住啊!
护士应该是看出她的不对去喊医生过来了,她仅仅拥有短暂的时间规划下一步。可她的脑子里唯余一片空白,除了无望的求助和抱怨,根本无法进行有效的思考。
沙织急迫极了,强逼自己转动大脑,奈何无法如愿。她的脑子里杂念纷飞,愣是没有一条解决办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转瞬间,房门再次被人推开。
只能随机应变了。
沙织咬咬牙,决定走一步看一步,开启演戏模式。
她抱紧身体,怯生生地抬眼看向门口。
目光触及来人时,她的表情差点没绷住。
进门的不只是她预料中的医生以及刚才的护士,还有一对三十来岁的夫妻。他们的五官轮廓和她刚才从镜子里看到的原主模样各有几分相似,一看就知道和她有着极深的血缘关系,很有可能是原主的父母。
HP-10000!沙织遭受会心一击,血条爆减。
她顶着仅剩最后一丝红色的血条,冲来人露出陌生而警惕的眼神,埋下脑袋把身体抱得更紧,身体如风中残叶般不停颤抖着。
将戏演完,是她最后的倔强。
用膝盖掩藏住脸庞后,沙织的神情瞬间崩坏。
救命!按照正常的打怪流程,她已经闯过了作为小BOSS的护士一关,接下来不是应该打相当于中BOSS的医生吗?为什么最终BOSS跟着一起登场了?
这两位极有可能是原主父母的人为什么能在那么短的时间赶到医院?原主的住宅不会刚好在医院旁边吧?
现在,问题来了,她接下来要怎么演戏,才能不失合理地自然地跟着两人回家?
第3章 第三章(大修)
浅野弘树和浅野千穗心里一直挂念在医院中昏迷不醒的女儿,一夜辗转反侧后,一大早在医院门口来回踱步等待探视时间到来,在第一时间赶往女儿病房。
在女儿病房不远处,他们和女儿的主治医生及病房护士不期而遇,得到一好一坏两个消息。
令他们欣喜的是,女儿清醒了。
但另一个消息如同一道晴天霹雳般将两人劈傻了。
据护士所言,浅野沙织脑袋重伤后似乎遗留了些许后遗症,有点认不出人,对语言也反应迟钝。
一行人匆忙涌入病房。
和女儿打了个照面后,浅野夫妻才发现护士说话太过委婉。
只见他们的女儿蜷缩在病房的墙角处瑟瑟发抖,看向他们的眼神惊恐、陌生却又警惕,宛如一只怕被人伤害的小兽。
她的视线在几人身上来回扫视,带着估量的意味,只在浅野弘树和医生身上略微多停留几秒,约莫男人的体格较之女人更健壮,让她更加警惕几分。
她的目光刺痛了浅野夫妻的心。
浅野千穗奔向沙织:“沙织,你认不出爸爸妈妈了吗?”
浅野沙织似乎没听到她的话,只是更加慌张地拼命向墙角缩去,仿佛要用脊背拱出一个洞将自己藏进去。
浅野千穗在她的目光中停下脚步,转身无助地看向丈夫。
浅野弘树看出另一个问题,试探地叫了一声:“沙织?”
浅野沙织没有理会他,警惕地盯着离她最近的浅野千穗。
浅野弘树心里一凉。
一般人在生活中都会形成条件反射,听到别人叫换自己的名字时会不自觉地追寻呼唤自己的人,但沙织却不是这样,她好像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
不,如果仅仅只是这样倒还好,她的问题似乎更加严重。
浅野弘树再次试探道:“只要你朝我们挥挥手,我们马上离开这个房间。”
浅野沙织不作任何反应,表情不起半分波澜,依然盯着浅野千穗不放。
浅野弘树全身都凉透了。
沙织哪里是对语言反应迟钝,而是根本听不懂他们说的话!
他猛地看向全程在一旁观察的医生,急切地问道:“医生,沙织到底怎么了?”
医生已经大致了解了情况,朝三人示意道:“我们出去说。”
浅野弘树迫不及待地随医生向门外走去,见浅野千穗一步三回头看向女儿,回身拉住妻子的手走出病房。
门“啪嗒”一声关了,留给沙织清净的个人空间。
门外的人不知何时会进来,沙织不敢卸下伪装,继续缩在角落。
她重新把脑袋埋进□□,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扮演一个记忆彻底清空成白纸、仅剩本能的失忆症患者好难啊。
然而,唯有彻底失忆,才能解释日后她和原主之前的差异——重新往白纸上涂抹斑斓色彩的过程中,人的喜好、小动作才有可能随之变化。
既然选择活下去,无论这条路有多么艰难坎坷,她都得试着走下去。
接二连三的意外和大起大落的情绪波动消耗了沙织太多心神,她维持着抱成球的姿势,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门外,医生面色端凝,如沙织所愿,给出了她想要的反应,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大脑:“患者大脑受到剧烈撞击,造成了脑损伤。虽然之前做脑部CT时没检测到脑积血压迫神经,但是她的大脑的海马胆和语言中枢可能受到损伤,造成失忆症和失语症。当然,这只是我的初步判断,具体情况需要进行更详细详尽的检查。”
失忆症?失语症?
浅野夫妻慌忙追问道:“医生,这种症状是短期的还是长期的?沙织大概什么时候能恢复记忆和语言功能?”
“这……说不准啊,在大脑领域方面,医学界还没研究透彻,或许今天就能恢复,也或许需要一周、一月、一年甚至更久。”医生不敢打包票。
浅野夫妻苦涩地对视一眼。被女儿遗忘的痛,谁懂?
但比起他们的感受,他们更担忧沙织。
她现在失忆了,又无法和他人交流,对周围的一切抱持着不信任感,变相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他们该如何卸下她的心防,让沙织接受他们的存在?
浅野沙织的情况太过棘手,医生也束手无策。行医多年,他不曾遇到过这种极端的病例,没有前例可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