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鹤野再次睁开眼睛,眼前是片朦朦胧胧的白色,一切仿佛都裹上了层白雾,让人看不真切,却又莫名想要进入雾中探索。
出于对未知的好奇,她努力地往前凑了凑,想要看清雾中有什么,却闻到熟悉令人安心的气味。
小狗小猫在陌生环境里都会感到不安,嗅到熟悉的气味才会安心。
“你醒了?”在她即将把整张脸贴上去时,库洛洛低沉的声音响起。
“库洛洛?”与鹤野模糊的视野逐渐清晰,她躺在洁白的大床上,库洛洛坐在床边,透过阳光的白纱窗帘在他身后飘动。
两个人的鼻尖不到一指的距离,她甚至可以数清库洛洛有几根睫毛,但他也没想着躲开。
鼓起腮帮子,与鹤野向后倒去,一拉被子把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
“很失望?”他问。
“我生气。”捂在被子里,与鹤野声音闷闷的。
被子外面,飘来库洛洛轻笑声。
“笑什么?!”掀开被子,与鹤野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你……!”
与鹤野之前就不擅吵架,和人骂架半天憋不出来话。现在对上库洛洛这张看似人畜无害的脸,更是一句话说不出来。
看到与鹤野从被子里冒出来,库洛洛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与鹤野恼羞成怒:“再笑就把你毛领子薅秃!”
抬起手看了看袖口,库洛洛问:“你不喜欢这个吗?”
“丑。”与鹤野翻翻白眼,“拜托,你之前乔装大学生可是骗过一堆猎人。能不能不要整一个老了十几岁的装扮!”
库洛洛愣了愣,扬起嘴角,无声地笑笑。
“还笑!”与鹤野很想冲上去打他一拳,“哇,你见我第一次怎么不穿这个?要是看到你穿这个,我肯定就直接跑路了,也不用在这受苦!”
“就算那次你跑了,我也会再找机会接近你。”库洛洛直言,“而且在接近你之前,我对你的喜好做了很充分地调查,大致能把握你的心理。”
话里话外都在说,我盯上的猎物绝对跑不了。
“你是在什么时候盯上我的呢?”与鹤野问。
“什么时候呢?这个问题有点难以回答,但是非要说的话……”
“你不说人话,我不跟你玩啦!”与鹤野不想和他胡搅蛮缠,直接闭上眼睛,“快出去快出去。”
“这里是我的房间。”库洛洛漫不经心,“这里没有多余的房间了。”
“那我走呗!把门打开,再帮我打个车去猎人协会,送我直接回娘家!”与鹤野气得直哼哼。
“'娘家'这个称呼,应该是出嫁的女性才能这么说,现在你用这个称呼不对。”库洛洛开始在莫名其妙的地方较真。
“行行行,我知道了。”与鹤野撇撇嘴,“等我嫁人了再这么跟你说。”
房间里突然安静得只有风掠过窗帘的沙沙声,这一次库洛洛居然没有故意噎她。
这样的安静让与鹤野感觉到不安,她睁开眼睛,发现刚才还很享受她窘态的库洛洛,整张脸冷了下来。
这人在闹哪出?
头顶缓缓升起一个问号,她盯着那漆黑的眼睛,无比认真地:“为什么要把我留在这里?”
库洛洛没有回答。
“我的念能力不是被你偷走了么?我现在对你们应该没用了才对。”她又问。
依旧任何回答,这次库洛洛直接起身关门走了。
果然看不透那个男人,与鹤野闷闷地想。
不过与鹤野很快就振作了起来,既然他不放人走,那就自己跑路好了——
但是越狱之路往往充满荆棘,自带羸弱的与鹤野很难在蜘蛛窝里上演《肖申克的救赎》。
芬克斯第t108次扛着与鹤野送到库洛洛的面前:“喏,团长,人抓回来了。”
“这次是在哪?”库洛洛视线埋在书里,头都没有抬。
“屋顶烟囱里。”芬克斯掸去袖口的灰尘,“她真被封念了吗?这个精神感觉不太像啊。”
从那天晕车症状消退后,与鹤野每天都活蹦乱跳。在这几天里,他们总能在奇形怪状的地方里找到企图越狱的与鹤野。
尤其是有天,信长捏着鼻子从下水道里把她捞出来,那股味道… ..简直酸爽。
当时信长还被与鹤野骂:什么人往下水道里翻人啊!
“你管我。”与鹤野满脸写着“下次继续”。
这次与鹤野没跑远,而是鬼鬼祟祟找个视角盲区,蹲在庭院的花圃里不动了。
“要不把她关起来算了?”芬克斯提议。
“不用。”库洛洛摇头,“先暂时不用管她,看看她要干什么。”
……
与鹤野安安分分待了几天。
每天就蹲在花圃前面发呆,有时不时对着花圃里的花碎碎念。
“她是不是疯了?”芬克斯很担心她的精神状态。
闻言,库洛洛合上书,直接走了出去。
“你在干什么?”库洛洛特地用了绝,冷不丁出声,吓得与鹤野浑身一颤。
这几天的越狱轨迹已经完全将空路封死,与鹤野决定从陆地突破,选定了最为朴素而直接的方法——挖地道。
这几天团员们被她磨没了耐心,也不像刚开始一样紧盯设防,反而给了她很多操作空间。
现在已经挖出将近一米的土坑,与鹤野正蹲在坑里测试深度。
在现场被抓包的与鹤野很窘,蹲在土坑里进出为难。
“今天种下一个我,明天地里就能长出一个全新的我。”与鹤野蹲在坑里龇牙,凶神恶煞地找借口,“到时候没有被封念的我就能把你杀掉了!”
“很新奇的想法呢。”库洛洛摸着下巴,似乎在思考这项计划的可行性,“但是我想提醒一下你,这里围墙地基很深,如果不挖到地下十米,是挖不穿通往外面地道的。”
眼皮抽了抽,与鹤野怒了:“所以你这几天是故意不说看着我挖的?”
库洛洛笑而不语。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
黑色影子突然覆在与鹤野的脸上,库洛洛蹲下来,和她平视:“你想出去吗?”
“和我一起出去。”他补充道。
怒气值max的与鹤野嘴角动了动:“……”
望着库洛洛,与鹤野没有直接回答。但是如果她要是只小狗的话,现在尾巴绝对要兴奋地摇成螺旋桨。
第34章
这个地方好像不爱用通用语。
眯着眼睛看向地铁线路图下放米粒大小通用语文字,与鹤野眉毛扭成麻花。
不仅仅是地铁线路图,本地人交流一般用的也是本国语言,她压根听不懂。
此刻他们在地铁站里, 正站在地铁线路图前研究去哪里。
当时说要出门的时候, 侠客有提议他开车和他们一起出去, 但是被库洛洛拒绝了。
理由是与鹤野现在的身体只能坐公共交通。
想到之前晕车吐到天翻地覆的惨状, 与鹤野举双手赞成。
“怎么样了?想好去哪了吗?”站在与鹤野身侧,库洛洛问。
“嗯……我再看看。”凑在显示屏前的脑袋晃了晃。
其实与鹤野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就是想单纯出来逛逛换换心情。
哪怕和库洛洛在一起也无所谓。
在地铁线路图里翻翻找找,最终与鹤野眼睛亮闪闪的,指向地图的边角:“就去这里!”
……
“水族馆到了,水族馆到了。请下车的乘客带好随身物品,尽快下车。”
地铁播报声响起,伴随着车厢门打开,零星几个人走出车厢。
现在适逢工作日, 地铁上的人并不多,抵达修建在郊区的水族馆更加冷清。
在进入水族馆的路上,小挎包伴随着与鹤野走路动作晃得叮当响。
小挎包里面塞满了话梅硬糖, 是库洛洛防止她晕车买的。
通过安保检票口,正式进入馆内要经过一条长长的商业通道, 他们两个人对这不甚感兴趣,一前一后往前走。
浑身点满羸弱debuff的与鹤野跟不上库洛洛的步伐,每次都是库洛洛甩开她很长一段距离后,又不得不耐着性子转身等她慢吞吞跟上来。
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库洛洛的背后, 他的身材比例都很好, 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很亮眼的存在。
哪怕是穿着增龄十几岁的毛领子大衣。
说实话,如果不知道库洛洛真实面目的话, 与鹤野是很乐意和这样的人交往的。
走在前面的库洛洛冷不丁开口:“你在想什么?”
目光被对方察觉,与鹤野也没感到尴尬,直言道:“我感觉你们平时的样子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嘴里含着话梅硬糖,腮帮子鼓起一小团,吐字有些含糊,说话气息染上一丝甜味。
“你之前觉得我们平时是什么样子?”库洛洛低声问。
“杀人,放火,抢劫,还有绑架我这个倒血霉的无辜路人。”与鹤野板着手指数数,“虽然这些事情你们也经常干啦。”
“谁都不可能一直干一件事的。”库洛洛笑了出声,“况且,我们只杀碍事的人。”
“那我现在变得碍事,你们会不会杀了我?”与鹤野问。
没有立刻回答,库洛洛好看地薄唇绷成一条直线。
长长的商业通道在此刻恰好走到尽头,望着隐隐露出的蓝色幽光,与鹤野没有等待回答,像只小狗一样撒欢直接扑倒水族箱前。
现在水族馆里面很冷清,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相当于他们两个包了全场。
水族馆内环境暗淡,加上水族箱都用蓝色灯光照明,四周都是幽蓝色的,整体静谧又深邃,仿佛身处海底。
两只手贴在水族箱的玻璃上,与鹤野晃着小脑袋好奇地看着小鱼在里面游啊游。
但是刚才还怡然自得小鱼们,突然像是感知到什么一样,加速向前面游去。
与鹤野有些生气,为了证明不是自己的问题,她张牙舞爪地追逐鱼群,结果小鱼们发现她的追逐,游得更加迅速,吓得四处逃窜。
“喂!我有那么吓人吗!”与鹤野恼了。
库洛洛在后面默默看着,嘴角牵了起来。
“什么啊……鱼都嫌弃我么?”水族箱里的鱼四散而逃,望着鱼群集体出逃的盛况,与鹤野蔫了下去。
“不是的。”库洛洛解释道,“这些鱼是生活在克斯特迪海湾的特殊鱼种,对于热量特别敏感,即使你们之间隔着很厚的玻璃,但是它们也能感受得到热量的变化。”
“这样么… ..还好不是我的问题。”与鹤野搓搓手。
其实就是她的问题。
仗着与鹤野看不懂本国语,也没看下面通用语小字板,刚才说的鱼种是库洛洛随口胡诌的,什么特殊的习性也是随便想的。
接下来到了企鹅馆。
小企鹅们呆呆的站在冰面上,看到他们过来,像是百八十年没见过人类一样,纷纷歪头好奇地打量他们。
还有胆大的小企鹅,一摇一摆挺着圆鼓鼓的肚子往他们在的方向走,结果在冰面上滑倒,以很滑稽的姿态落进水里。
与鹤野没有忍住,“扑哧”笑出声,高高的马尾辫随着肩膀一抖一抖,看起来很高兴。
库洛洛倒是没觉得哪里好笑。
但是看到在眼前摇摇晃晃的马尾,莫名伸手扯了一把。
与鹤野:“?”
火速转身很不客气的回敬一记头锤。
沿着道路继续走下去,与鹤野对着趴在玻璃上的蝠鲼做鬼脸,对懒洋洋的海龟指指点点,最终来到一个很特别的水族箱前——
仿佛那是一道闪着光斑的蓝色高墙,在它面前,显得他们尤为渺小。巨大的水族箱里,除了摇曳的水波和闪烁蓝色幽光外,空无一物。
旁边的指示牌上写着这里是一只叫“花花”虎鲸的家。
见到与鹤野望着水族箱失神,有路过的员工向她解释:“之前在这里的那只虎鲸死了。”
这句话说了两遍,是发现她听不懂本国语特地换成通用语的。
“为什么?”
“因为抑郁,它自杀了。”水族馆员工语气中带着惋惜,“不过现在国家已经下达禁止捕鲸令,这个水族箱不知道会t改成什么了。”
“这样啊,这里的鲸鱼死掉了。”与鹤野有些失望地说出这句话。
库洛洛好奇:“你很喜欢鲸鱼吗?”
“很喜欢,但不想在这里见到它们。”与鹤野仰头看着水族箱,眼中仿佛有蓝色的水波流动,“我不是否定水族馆存在的意义,很多稀有濒临灭绝的鱼种都可以在水族馆里繁育培养,但是鲸鱼不能养在这里呀。”
“虎鲸很聪明,又是群居,和同伴之间有很深的感情。对于它们来说,被孤零零地关在水族箱里,就是一种折磨。”
“如果把我孤零零关在只能勉强活动的小房间里,我也会发疯死掉的。”与鹤野抱胸,“这是小时候在科普频道看到的,应该没有记错。”
是这样没错。
在水族馆里会有温暖的水温,充足的食物,每天不用劳心费神的捕食。
但对于它们来说,狭小的水族箱会碰壁,需要转身,在大海里,虽然前方充满未知,却可以一直向前游去,永远不用转身。
它们自己就可以活得无忧无虑。
库洛洛怔了一下,注视着她,突然问道:“如果现在邀请你加入幻影旅团,你会考虑吗?”
“ No !”与鹤野双手比了一个大大的叉,“虽然我在你的手上没错,但是你为什么会想问这种自取其辱的问题!”
库洛洛眸色一沉。
突然想到什么,与鹤野扒开小挎包,剥开糖纸,捏着糖果递到库洛洛的唇边:“吃糖!”
珠圆玉润的指尖几乎贴到唇边,隐约能嗅到话梅硬糖的味道。出于未名的蛊惑,库洛洛凑上前,嘴唇蹭到指尖,含住那颗话梅糖。
与鹤野很满意地拍拍手。
吃了糖就不会说什么有的没的了!
……
晃晃悠悠逛完了水族馆,原路返回到据点已经是傍晚。
夜风裹挟着凉意扑面而来,这脆弱的小身板有点扛不住,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据点所在的地方是很大一片的别墅群,里面绿植环绕,基础设施维护的很好,住户间隔的很远,之间互不打扰。
住在据点不远处,肩上搭着披肩的妇人看到他们,笑着向他们挥手,用听不懂的语言跟库洛洛打招呼。
库洛洛微笑着上前回礼,仪态优雅得体与那名妇人交谈。
在他们的交谈空隙中,那名妇人时不时捂住嘴,面露担忧地偷偷看与鹤野。
最后,妇人走过来,操着不太流利的通用语和与鹤野打招呼:“您好,我是你的邻居,以后叫我达森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