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除了最后一项灾厄不死之病,提及得病者依靠“自给自足”活了五十年外,其他灾厄的具体信息全是封存状态,只有“埃”的信息被零星提及。
每一个对人类的威胁都是堪比“国家”的程度。
人类称之为“灾厄”而在黑暗大陆,这些仅仅是“存在”而已。
“哎呀?我还以为你会等我说的两个月期满才打电话过来呢?”电话里,帕里斯通的语气里的惊讶连话里的百分之一都没有,“看来有非常吸引你的工作出现了。”
塞西诺才不会踏进他挖好的坑里。
她反问:“所以,你让他们从GI带了什么有利于你当一个探险家的东西?”
“如果你愿意接受工作委托,那我非常乐意'事无巨细'地和你聊一聊。”
那就是现在不能说。
“ V5可是针对黑暗大陆缔结了限制条约,任何对其的探索行为都是违法的。”塞西诺站在客房的落地窗前,向下看着蓝汪汪的室外游泳池,“没有[特别渡航许可证] ,私下组织探险队的规模有限,会面临怎样的风险你有数吗?”
“九死一生,哦不,实际的生还率好像是还不到百分之一吧?”帕里斯通轻笑一声,“毕竟大部分都是欲望驱使的参差不齐的庸才。”
他变相承认了里面有极少数人是他推崇的,帕里斯通很有可能还和这样的人接触过。
“你是一个不见到可预见的利益不会轻易行动的人。”
塞西诺在玻璃窗上点了一个点,从她的角度看去,正好位于窗景内游泳池的正中央。
“如果只是概念中的'潘多拉魔盒'你是不会有兴趣打开的,一定有什么确切的东西驱使着你行动。”
“虽然很久不见,但我还是会因为你对我的了解而为你着迷。”帕里斯通微扬起声调,“既然你能想到这一点,就应该知道我是一个很难被'寻常利益'打动的人。你难道不好奇是什么在吸引着我吗?”
“是有那么一点好奇,但不到要刨根问底,甚至搭上性命的程度。”
探索一个“新大陆”,而且是一个称得上禁忌的“新大陆”需要做很多准备。需要花长时间协调各方获得V5准许发放的[特别渡航许可证]不过是其中难度最小的一环。
认为自己能办到、或者就应该去探索“新大陆”的人,不能说自信,已经可以用傲慢来形容了。
“何至于搭上性命呢?”帕里斯通诱哄道,“你已经站在新世界的门外了,我只是邀请你和我一同进去而已。这可是只有我们这样的人才能看到的世界啊。”
“你像一只守在井口的尖嘴鸟,对每一只想跳出陈年老井看看外面世界的青蛙诉说着外间世界的广阔,却只字不提你把对方当成储备粮的事情。 ”塞西诺恶劣地、不顾事实地改口,“不,你或许只是一只癞蛤蟆,只是单纯看不惯别的青蛙轻松地在井下过日子。”
“你这个比喻可叫我太伤心了。不过顺着你设想的场景,我反倒好奇了。站在井口的青蛙,看到了外面世界的一角,还会想回到井里去吗?”
塞西诺沉默了一瞬。
她突然意识到不对:“你这是在偷换概念。”
明明举例是为了说明他的恶劣行径,这家伙却把她按到青蛙的角色上去。
“ V5纵然各有打算,也隐瞒了很多信息,但他们所持一项观点没有错。”塞西诺点出了限制条约的一个立足点,“对于没有探知外层世界能力的人类群体而言,一切打破现状的未知就是灾厄本身。”
“所以呢?”帕里斯通根本不在乎所谓的“人类群体”的角度,“你是在用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劝我放弃吗?”
“怎么可能,电话那头的可是你啊。”
一个之前种种行为都有了解释,明显一直在为某个目标做准备的人,怎么可能轻易被这种口号一样的理由劝服。
这可是虽然没做好事,却也切实地为猎人协会没日没夜打动的帕里斯通副会长,大约是整个协会高层猎人里稀少的几个有在好好搞事、啊不是、好好工作的家伙。
“你理解的方向错了。”塞西诺告诉他,“我只是在阐述我不做这个工作的理由。”
帕里斯通难得地沉默了一会儿。
“所以你打电话来的目的是?”总不会单纯是为了呛他两句吧?
“我准备接卡金帝国的工作,但不是现在。”塞西诺反向给帕里斯通找事情做,“请把详细资料,和你的情报需求发过来。还有,我下周末有个约会,所以你要么明天就给到我,要么就等我周末过完再说,谢谢。”
“什么约会?”帕里斯通即答,“我没约过你啊?”
“呵呵,不好笑。”塞西诺挂断电话。
但她猜帕里斯通现在的表情一定很好笑。
塞西诺戳着窗景中泳池中央的那一点。
“明明还不到时候,也想支使我帮他做准备。”塞西诺伸手把那一点擦去,“想得美。”
帕里斯通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难道以为一切都可以任他为所欲为吗?
以为自己能码出来的。
结果整理设定整理得脑壳疼。
第一遍查的时候就不该图省事不写附注的……
引用:
人类从黑暗大陆带回的五大灾厄,出自台湾版单行本33卷,或定位原作341话。
武器-布利翁(又译,金银锭),双尾蛇-地狱铃声(又译,音译黑尔贝尔),欲望依存瓦斯生命体-埃(又译,亚伊),快乐与生命的等价交换育人兽-帕鲁,骗取希望让人陷入无尽绝望的不死之病-佐巴艾(又译,佐巴伊)
第84章
清晨,雷欧力在镜子前反复确认自己的着装。
虽然还是惯常的黑西装没变,但是特意熨平整的衬衫和崭新的领带还是说明了他对今天行程的重视。
“你有约会啊?”
迷迷瞪瞪还未睡醒的舍友闻着空气中须后水的味道,勉强打起精神询问他。
“也不算了,哈哈。”明明是会一起看《花花公子》杂志感叹“波涛汹涌”的人,此时脸上却带着罕见的害羞,“就是,难得有一次、有一次约我出去。 ”
完了,这个家伙大概率陷进去了。
舍友翻身睡着前,想到了这句话。
天光还不算刺眼,公园里多是晨跑和遛狗的人,塞西诺举着一杯没有一丁点儿提神作用的纯牛奶,有些懒散地坐在角落的长椅上。
一个人影从远处招手走过来,塞西诺不起身,笑着挥手回应他。
雷欧力特地带了她上次送他的那条领带,胡子也有好好刮过,发胶看起来也没少用。但他眼下稍有痕迹的黑眼圈,显示出了他近日的睡眠不足。
她倒不会自恋地认为这些和她的约会邀请相关,心里判断除了学业繁重外,大概还有别的事情困扰着雷欧力。
塞西诺不动声色地打招呼:“今天很帅气呢。”
“随便穿了一下,还好吧。”雷欧力状似轻松地说,插在裤袋里的手悄悄在内兜里蹭掉了手汗。
塞西诺也不拆穿他,拍了怕身边的长椅空位,示意他坐下。
“我的计划是去看一个限时艺术展,雷欧力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到没有什么特别的……”雷欧力想到最近校内的传闻,试探着提要求,“就是听说有一个图书展会。”
“正好,那个展会和艺术展在一个展演片区呢。”塞西诺自然地接话,“我们还真是有默契。”
雷欧力看向塞西诺和今日天空一样蔚蓝的眼睛。
她有好好查过信息,特意迁就了他。
“谢谢你,诺诺。”
雷欧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此时道谢好像有些多余,会打破这种默契又有些暧昧的气氛。
但不这样直接道谢,就不是雷欧力了。
塞西诺笑着往雷欧力的方向倒了一下,她的肩膀撞在雷欧力的胳膊上。
“不客气呀,雷欧力。”她冲他眨眨眼,“毕竟这是我们两人的'约会'嘛。”
雷欧力本能地先捂住自己的鼻子。
还好他手快!差点就让塞西诺看到他流鼻血的样子了!
讲实话,雷欧力看不太懂艺术展,尤其是现代艺术展。
那些扭成麻花一样的人体、奇怪的色调、还有完全不符合常理的画中事物比例,从他一个医学生的角度来看,实在很担心画画的人的精神状态。
塞西诺倒是在每一幅画前都会停留一段时间,她不仅会仔细看画作旁边的作品信息标注,还会拿特别注释过的艺术家感言和眼前的作品进行联想比较。
当走出这片画作展区,即将进入特色民族艺术展区前,塞西诺状似随意地跟雷欧力聊到:
“虽然作者在向策展人描述灵感时只提到了酒精、人类情感和欲望还有曾经极端穷苦的生活经历对他的创作影响……”
塞西诺看到了雷欧力略显空白的面部表情,决定缩减铺垫的部分。
“但依据我听到的情报,他的画作还与本叫做《新世界纪行》的古书有关。”塞西诺说到这里决定点到为止,“说不定今日图书展会上也会有跟这本书有关的信息,你要是看到了可以翻翻看哦。”
“啊,好的。”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书,但是雷欧力很信任塞西诺的推荐,“下一个民族艺术展区有什么?”
“一些不再存世、或是避世隐居的民族的文物和艺术品。我记得宣传册上有提到墨族和窟卢塔族……”
雷欧力脚步一顿。
窟卢塔族吗?
“原来是这样。”
午间休息时间,塞西诺坐在艺术街区内的小餐馆里,听雷欧力大致讲了关于“酷拉皮卡、窟卢塔族和幻影旅团”的事情。是和旅团成员“满不在乎”的态度完全不同的版本。
但大致事实和塞西诺知道的差不多。
“所以,你除了学业外,还一直在悬着心担心酷拉皮卡。”
塞西诺终于知道这个不太同意沉溺于负面情绪的家伙,到底为什么而忧心难眠了。
“有点自不量力,对吧?”雷欧力挠了挠后脑勺,“其实我之前在友客鑫时,也意识到了自己和他们的差距。但与对小杰和奇犽的牵挂不同,我觉得,酷拉皮卡这样绷紧了神经真的太消耗了自己了。”
“雷欧力你,真是个温柔又善于共情的人。”塞西诺感叹,“但是我觉得这件事情,其实和实力无关。因为'痛苦'其实是一种很私人的情绪。”
雷欧力露出了不理解的神情。
“啊,抱歉。这只是我的个人观点,你随便听听看就好。”按照以往的习惯,塞西诺会说到“个人观点”时就结束了,但她今天很有表达欲。
“人类虽然对痛苦的事情存在一定的共识,可实际上,每个人对于痛苦的感知都是主观的。”塞西诺给雷欧力举例,“就像酷拉皮卡,如果他面对族人被屠这件事的痛苦是100%。那像雷欧力你这样与他关系较近、共情力强的人可能就能体会到80%,而像我这样只和他有一面之缘、共情力一般的人,就只能体会50%或者更少。”
“这并不意味体会到80%和50%的人就不知道酷拉皮卡经历的痛苦,只是在我看来,这个世界上没有100%的感同身受。”
“我明白你的意思。”雷欧力抓了抓头发,“但我还是想帮他分担一些,我觉得他太封闭了。”
“从你的描述上来看,我觉得这是酷拉皮卡的性格决定的。”塞西诺回想着自己印象中的酷拉皮卡,将从旅团和雷欧力口中得知的两方情报添加到印象里,“或者说,这才是痛苦唯一'客观'的部分。”
“你刚刚不是说,痛苦是主观的?”雷欧力有点被绕糊涂了。
塞西诺在心口画了一个圈:“和这部分相关的是主观。”
她又在额头上点了点:“但和这里相关的不是。人类对于痛苦的理解,取决于两个'客观'的条件。一是在面临毁灭当前人生的打击之前,积攒了多少对于痛苦的耐受度;二是这个毁灭性的打击,发生在自己人生优先度哪个层级里。”
看雷欧力面露严肃且认真地看向自己,塞西诺不得不继续“多说”下去。
“从第一个条件出发,你就可以理解酷拉皮卡的行为了。窟卢塔族一直避世隐居,所以在经历灭族之前,酷拉皮卡一直处于一个相对温和平静的环境里,且切实被爱过。因此在灭族之前,他积累的痛苦耐受度是很低的,以这样的心理程度去面对灭族这样惨绝人寰的境地,巨大的差值一定会导致巨大的痛苦。”
“而从第二个条件出发,就可以明白幻影旅团的行动准则。他们出生于流星街那样的地方,见过很多极端的事情,在这种成长环境下还能拥有一起长大的同伴,同伴对于他们的优先级可想而知。于是你会发现,他们对于世界上大多数的痛苦都是麻木的,但在失去同伴这件事上却会被激怒、刻骨铭心,像一个'正常人'似的。”
“我这么说并不是给幻影旅团找借口,只是让你对比了解一下痛苦的'客观'含义。”
塞西诺拿起桌上的饮料喝起来,留给面露深思的雷欧力“消化”的时间。
痛苦的耐受度、和人生优先级。
这是贯穿一个人一生的事情,却总是掺杂着很多不足为外人道的情绪和经历。
半晌后,雷欧力开口:
“我理解你的意思了。但我还是觉得,酷拉皮卡太心急了,或者说,他太封闭自己。”
“从你的描述来看,他这个人,敏锐、细心、有原则又有逻辑性。”塞西诺托腮想了想,“会变成这种钻牛角尖的局面其实是可以预料的。毕竟能够钻牛角的人,总归是在情感、天赋或者家世上被偏爱的。没被偏爱的人,早早就学会了变通。”
像是雷欧力,在和医学、同伴相关性弱的事情上,就没有那种破釜沉舟的气势。
塞西诺觉得他很懂变通,尤其是在生存智慧上(讲价上也是)。
由此,她想到了某几个也爱死磕事情的家伙,塞西诺立马补充:“当然,钻牛角尖和偏执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我向来把偏执直接打到脑子或者性格有问题那一派去,多半就是欠揍。”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说有没有“开解”到雷欧力。
但雷欧力某种程度上放松了一些,甚至得出了新的结论:“所以我没法消解或者分担酷拉皮卡的痛苦,但我可以帮他一起解决痛苦的残局!”
真是让塞西诺羡慕的人生态度。
她笑了。
“你也可以这么说。”
“诺诺,多亏你,我才知道以前担心的方向不对。”雷欧力长舒一口气,“我总是在你这里得到帮助呢。”
“我也得到了你的帮助,所以不用客气?”塞西诺摆摆手,示意雷欧力不用在意。
毕竟像雷欧力这样的“避风港”在她遇到的异性里,实在太难得了,塞西诺愿意用心“呵护”他。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痛苦耐受度'这样的概念呢,不愧是诺诺,好像什么都懂。”雷欧力轻松地说完,突然联想到什么,神情动作僵硬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