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斗场内的观众席上他没看到塞西诺的身影,离开格斗场,他也没看到侠客的踪迹。
飞坦皱着眉,拨通了侠客的电话:“你不要告诉你现在爬个50层都需要十分钟了。”
“啊,抱歉,忘了通知你。”侠客的声音在电话里一点也听不出抱歉,“我和塞西诺在‘钓鱼’呢。”
“钓鱼?谁是鱼?”
“我拿吊杆,塞西诺是诱饵,至于鱼嘛……”侠客慢悠悠地回答,“鱼可能觉得自己才是拿吊杆的那一个吧。”
“你们在哪儿,我来找你们。”
侠客报了一个地址,是位于天空竞技场内的一处餐厅。
飞坦赶到餐厅时,侠客真津津有味地吃着一个水果冰激凌巴菲,而塞西诺则坐在不远处的卡座内,与侠客所在的位置隔着两列餐桌和一道半人高的屏风。
看了看和塞西诺一起用餐的那个五官清秀但气质可憎的男人,飞坦往侠客对面一坐,扬扬下巴,问他:“那谁?”
“由美子的男朋友。”侠客想了想,改口,“皮条客。”
飞坦远远地看着塞西诺那我见犹怜、六神无主的样子,露出嫌弃的神情:“那男的吃这套?”
“非常吃。”侠客一口吃下了半个冰激凌球,露出满足的表情,“塞西诺说,像那个男人那样具有赌徒心理却没有赌王能力的人,每到谷底的时候就会抓住一切翻身的可能性,丧失应有的理性判断。所以只要按照那个过往成功的经验原型复制一个差不多,他也不会过多思考那是不是陷阱。我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飞坦做了个打住的手势:“说简单点。”
“就是那个家伙觉得塞西诺跟以前他骗走的那些女人一样,被他的魅力俘获,任他摆布。”
“就凭他?”飞坦不经意状地往塞西诺的方向瞥了一眼,“还觉得她好骗?”
侠客点了点脑袋:“说了嘛,丧失理性判断,只想搞钱翻身。”
坐在塞西诺对面的男人突然抓起了她的手,双手牢牢包住,以一种深情款款的姿态开始说着什么。
塞西诺一开始的神情还是倾慕中带着羞怯,听着听着脸色就变了。她猛地甩了男人的手站了起来,在餐厅内四下一望,发现顾客不少后,脸上表现出忧虑和思考。
侠客有些疑惑地看向她,飞坦则一瞬间意识到什么,朝着塞西诺走去。
塞西诺冲着飞坦摆了摆手,指了指她对面的男人,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餐厅。
坐在塞西诺对面的男人想去追,被飞坦直接摁死在桌上。
“侠客,过来,看住他。”
侠客拿着没吃完的水果巴菲走过来,疑惑地问:“这是怎么了。”
“这个白痴告白了。”
“哦,啊?”
没时间和侠客解释更多,飞坦朝着塞西诺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一直追到了天空竞技场室外的一处高层平台。
塞西诺站在平台的正中央,她仰头看天,双手在身上比划着什么。
看她现在还活着,飞坦便准备先把人带走到一个安全点的地方。
呼吸之间!
一根钢筋从天空落下,将正准备躺倒的塞西诺从中部贯穿。
她先是抽搐了一会儿,最终头无力地向飞坦所在的方向侧倒下来。
第10章 010
嗒。
嗒。
嗒。
未拧紧的水龙头,一滴滴,发出水滴击打陶瓷的声音。
目光孔洞的女性躺在豪华洁白的浴缸中,染红了一池的冷水。
飞坦站在浴缸边,正好在女性头部的位置,他伸手将她没闭上的蓝色眼睛合上了。
侠客蹲在浴缸边,对着女性的腹部,满脸期待和探究地盯着她腹部上已不再流血的大洞。
一名身着白衬衫黑裤子的男性此时走进浴室,他走向洗手台,将水龙头拧紧。
“怎么,她还没活过来?”温柔却寒冷的声线,不带任何感情地询问。
侠客看向男性,试图从对方放下的柔顺黑发间读出他的兴趣还有几分。
“团长,已经过了四个小时了,但飞坦说可以再等等。”
“上次是几个小时?”库洛洛看向飞坦。
“3到6小时之间。”飞坦回答。
“那就再等一小时,没活过来就清理掉。”库洛洛吩咐侠客,“到时候叫客房服务把这里打扫干净。”
“天空竞技场的服务还挺到位的。”省了工作步骤的侠客感叹,“也是,200层以上的选手都是他们吸引客源的资本嘛。”
库洛洛没回侠客,接着问:“飞坦,那个男人审的怎么样了?”
“没撑过一小时。精/虫/上/脑的废物。”飞坦微微俯身,从水里捞出女性的发辫,握在手里,“他帮美杜莎酒吧介绍有姿色的女服务生,对方给他中介费。有时候也帮忙把女服务生‘套牢’一点。据他说,美杜莎酒吧是从一年前开始使用‘爱情药’的,药物运输走的是Mafia的通道。”
“那就并没有比侠客之前报过来的情报多太多。”库洛洛沉思了一会儿,“这件事就先到这儿。”
“长老会那边能满意吗?”侠客问,“虽然我们清掉了一部分美杜莎酒吧的背后势力,也让富兰克林把由美子的尸|体带回流星街。可这件事终究还是没全查明白,想想就心里不痛快啊~”
“不见得没查明白。”库洛洛的腰抵在洗手台边,“长老会那边会满意的,他们想达到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在暗线势力中稳固流星街的影响力,让他们知道只要是流星街出去的居民,流星街都会掌控,无论死活。”
“长老会和Mafia之间的合作不限于一个势力,而是默认全部都是合作者。因为单一的合作对象,是很容易被替代的。”
“对于Mafia来说,流星街确实是个好的合作对象。”听了库洛洛的发言,侠客伸手进水里,轻轻搅动出血红的旋涡,“可对于流星街,Mafia是好的合作对象吗?”
“长老会有长老会的判断。”库洛洛平静地回答。
侠客不再追问这个话题:“团长来天空竞技场是为了什么?你看起来不是喜欢战斗的类型。”
“不然早答应那个杀人入团的4号了。”飞坦加了一句。
库洛洛回答:“对这里一个选手的念能力很感兴趣。”
“拿到了?”侠客问完就自己回答,“看来是没有。很难拿吗?
“那家伙很警惕。”库洛洛终于露出一个明显的表情,表示有些难办,“而且,200层以上的选手为了留在上面,勾心斗角和拉帮结伙太严重了。我如果不想暴露自己的话,很难在短时间内利用规则和那个家伙对上。”
“200层以上很强吗?”飞坦露出兴味的表情,“那有趣了,200层以下的家伙太弱了。”
“倒也……!”侠客刚想分析,突然住了嘴。
飞坦、侠客和库洛洛不约而同地望向沉在浴缸中的女性。
她腹部的大洞正在发生变化,被切断的血肉边缘抽离出细细地粉色纤维,纤维进而凝合成纠缠在一起的血管、肌肉,新生的惨白肉块开始吸收浴缸中的血水,水的颜色看起来逐渐减淡,腹部的大洞也在逐渐被填补恢复血色。
“看清了吗?”观察过程中走到浴缸边缘的库洛洛询问另外两人。
“她在自愈。”侠客想伸手去触碰那些互相咬合的肉色纤维,被飞坦打了手腕。
库洛洛的眼睛因使用“凝”而散发出微光:“是念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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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西诺以为她的死而复生是一种诅咒。
实际上,是属于特质系的念能力。
每一根从破碎血肉中新生的纤维都是由“念”驱动的,是“念”完成了一场全自动的人体修复手术。
“这就有意思,她死前发生了什么事?”库洛洛露出微笑,手轻轻放在浴缸边缘,指尖却微微用力。
侠客举起手掌,一根根指头掰着数:“坐飞艇、看比赛、当诱饵、被告白。”
小拇指、无名指、中指、大拇指依次弯下,留下的食指指向了握着塞西诺发辫发呆的飞坦。
“他知道。”
库洛洛和侠客一起看向飞坦。
“你们俩那么聪明,接着分析啊。”
“有人知道答案,再反推的过程也很有趣。”侠客催促道,“你快说。”
飞坦告诉他们:“希诺说她被人喜欢、尤其是听到说出口的告白,就会遭遇意外死。意外造成死亡之后的3~6个小时,她会活过来。其他触发条件还不明晰。”
“今天那个家伙也算喜欢吗?那种遇见后不到两小时产生的告白?”侠客纳闷,“不真心的告白也可以吗?”
“你怎么知道不真心。”飞坦露出嘲讽的笑,“贪图美色、意图利用,鬼算盘打得竞技场一层都能听到。别的不说,想和人上/床/的心真的不能再真了。”
库洛洛点头总结:“那就是说,不管是‘善意的喜欢’还是‘恶意的喜欢’都符合念能力的触发条件。”
“通常特质系的念能力者自己才是最了解其念能力触发条件的人。”侠客不解道,“那塞西诺为什么今天没有及时规避这个即死局面?”
“从希诺的表情来看,她当时明显没有料到那个告白是‘作数’的。”飞坦回想起塞西诺站起来跑出去的场景,觉得她这一次的死亡预感应该很突然又很明确。
她直接跑向室外平台还想平躺到地上的操作,明显是知道了什么,有准备地迎接死亡。
“但也有可能塞西诺没全跟你说实话。”侠客朝飞坦的方向点了点。
“不是有可能,希诺是肯定没全说实话。”飞坦哼道。
“等等。”原本在思考的库洛洛思路被打断了一瞬,“她到底叫塞西诺,还是希诺?”
“塞西诺。”侠客力证自己不是文盲,举手发言,“登机信息和国民号码对应的名字都是,S、T、H、E、N、O。”
飞坦觉得自己有被内涵到。
“Stheno,海神与海怪结合生下的三姐妹之一,头发是毒蛇、脖子有鳞片、长着尖利的獠牙和金色的翅膀。大姐和二姐拥有长生不死的魔身,唯一非魔身的是最小的妹妹美杜莎,被宙斯之子珀尔修斯砍下了头颅。”库洛洛伸手沾了沾已经恢复成透明的浴缸中的水,“神与魔的孩子,那是神明,还是魔鬼呢?”
侠客非常客观理性地补充:“但她的国民登记上,母亲是人类,父亲也是人类。出生过程完整,学历信息记录到位。可以说是现在在场四个人中信息上最正常的人。”
“信息正常的人是不会掌握‘熟练删除自身死亡记录’这种技能的。”飞坦反驳侠客。
“所以我没说她国民健康记录是正常的。”侠客的专业和严谨不容置疑。
多次删除自身死亡记录,确实不像一个掌握自己念能力性质的人做的事情。
库洛洛语气肯定:“她不知道自己这种‘死而复生’是念能力,那我们就让她知道。”
“怎么知道?”侠客拿出自己的恶魔小天线,“这个如何?”
飞坦的死亡注视盯在侠客拿天线的手上。
“那样实验结果不准确。”库洛洛摇头,“教她学会念不就好了,天空竞技场又是一个绝佳的训练场。”
“谁教?”飞坦先把自己摘出去,“我不教,特质系和我太不合了。”
侠客和库洛洛互相看向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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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浴缸里湿漉漉地出来,连衣服都没换,你们就告诉我要上课?”塞西诺拽着自己滴着水的衣角,“这合适吗?”
“哎呀,疏忽了。”侠客右手握拳敲在左手手掌上。
你那是疏忽吗?根本就是不尊重人。别以为她不知道他们把她放在浴缸里是为了便于“清理”,还怕她的血弄脏外面的木地板!
飞坦拎着塞西诺的行李箱放到卫生间里,伸手示意她:换吧。
塞西诺的视线扫过飞坦、侠客和提供房间的黑发青年。
三人回看她,一动不动。
“观察我换衣服,是上课的一部分吗?”塞西诺咬牙问道。
她当然不觉得他们是要占她便宜,这三个男人的眼神十分清澈,清澈的像是在看一只实验室里24小时被记录行为的小白鼠。
“又疏忽了。”侠客一左一右把两边的人带离了卫生间,然后很有“常识”地把门也带上。
等其他人走出了卫生间,获得独处时间的塞西诺才捂着腹部跌坐在地上。
好疼啊,真的好疼啊。即使现在贯穿的部位一点伤口也没留下,但持续的幻痛依旧残留在身上。
这可比被车撞疼多了。
但没有那次随着电梯厢一起跌落时疼,远没有。
侠客刚刚说什么?说她这种死而复生的现象不是诅咒?是念能力?
“念能力……”
能力,那就应该是可以运用,可以掌控,可以自行决定使用与否的吧?
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能力是她自己的。
想到这里,塞西诺的眼前闪过一双漆黑幽深的眼眸。
那个提供这处房间的黑发青年,飞坦和侠客称他为团长。
虽然这位“团长”看起来无害、优雅、冷静,可他眼神告诉她,她在他眼里是收藏品、实验对象、可被掠夺之物。
她有什么值得他惦记的呢。
嗯,首先排除她的美貌、身体、和情感价值。
那就只剩下这个今天才被告知拥有的“念能力”了吧?
塞西诺在过去的每一天,没有一刻是不讨厌悬在自己身上的这份“诅咒”的。“诅咒”让本就很难融入正常人行列的她,每一天的平凡生活都有支离破碎的可能性。
说来也好笑,这份“诅咒”才是让她活到现在的最大功臣。而且死亡的次数越多,塞西诺越想活下去。
无论她诞生的世界、在她的眼里是多么贪婪、丑恶,利欲和色|欲熏黑了无数的心脏,塞西诺仍然会被每一次重新开始获得的短暂的、珍贵的、平凡的生活赋予生机。
还是想好好活着。
第11章 011
宽敞的客厅内,飞坦拖了把椅子坐在靠近出口处,举着从荷马书店得到的书在读。被称为“团长”的年轻男子则坐在沙发上,以一个相对舒适放松的姿势观察着塞西诺的一举一动。
不知道侠客从哪里找到了一块白板,他拿着标记笔站在白板前,往板子正中央写了一个“念”字。
侠客老师的学生只有塞西诺一个,她穿着宽松的连衣裙赤脚窝坐在单人沙发里,手臂环抱住自己的屈起的膝盖。
“你可以把念能力理解成操纵生命能量的能力,只要是生命,都会释放出一些能量。不让这些能量白白流失掉,而是学会操纵这些能量,就是‘念’,我认为学会这项技巧才是解开这世界真实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