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梨有很多很多很多的零花钱。
除了她自己的,光是爸爸妈妈、哥哥姐姐、以及男朋友给她的零花钱,林林总总加起来就已经数目不小了。
爱梨委屈巴巴地撇嘴。
虽然她很喜欢自己的零花钱,但她一定要去鹿儿岛。
爱梨的总经纪人三春友和按下她手里的烟。
“不是钱的事。”
在小孩子面前不能吸烟,她挥手散了散烟雾,耐心解释,
“ ...现在那里可能还会很危险,万一有余震呢?你是我的宝贝疙瘩,是公司的宝贝疙瘩,你受伤了我们怎么办?”
爱梨: “哦...”
三春友和于是便看见,那双美丽的、曾被日媒誉为国宝的漂亮眼睛在慢慢低垂。
小姑娘委屈地忍泪。
“可是,我已经好久没有回过家了...”
“我知道了。”
在得知爱梨是自己主动向基金会申请活动备选人时,幸村精市顿了一秒,随后恢复自然。
“我会尽快赶过去。”
不二周助: “这边有我就够了,你不用...”
还没等他说完,幸村就直接挂掉了电话。
不二:.........
无暇顾及不二周助的心情,幸村精市立刻改签了机票。
少年没有落地东京,而是直接飞向鹿儿岛乡下。
受灾区在东边,幸村只能先从西边下飞机,随后转车,再步行半个小时才能到灾区重建区。
列车驶入平原,绿色的山峦在落日金灿的光辉里变成一团起伏的红,最后又渐渐消失到只剩轮廓。
地震过去一个月,鹿儿岛在慢慢恢复她的余痛。
美丽、丰饶、神秘的鹿儿岛,是爱梨的家乡。
“十年前这里也曾发生过一场地震。”
“当红的不二爱梨就是那场地震的幸存者。”
“你也是来采访她的吗...?”
“是的,据说她会在这边待到九月...”
在周围乱糟糟的交谈中,幸村睁开自己微微阖起的眼眸。
少年神色从容地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大概还有五十分钟,才能看见他的爱梨。
这是一场漫长的等待。
列车上,坐在幸村身侧的,是两个陌生女孩。
虽然幸村精市戴了帽子口罩,但光凭行为举止就能看出他的贵气与端丽,优雅与疏离,与列车上的氛围格格不入。
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压力,使人不敢向他随意搭讪。
但很快,在偶然看到幸村的手机屏保居然是不二爱梨时,两个女孩都有些震惊。
看起来这么疏离高华的男生,他的手机屏保居然是女明星? ?
这是一种十分奇异的感觉。
她们又十分惊喜。
终于敢搭讪了——她们也都是粉丝啊!一见到同好粉丝就十分自来熟。
“你好...你也是爱梨酱的粉丝吗?”
居然是这么好看的男生!见到活的男粉了... !
幸村精市早已听她们两个人讨论了一路的爱梨。
想了想,他轻轻点头。
...粉丝什么的,好像也没说错。
车厢内原本因为提到地震,气氛低沉,随着两个小姑娘叽叽喳喳的话,又很快就变得活泼起来。
可是没过一会,列车就因为二次灾害的可能性而突然停运,大家纷纷失望又害怕地下车,大部分人都选择原路坐车返回。
那两个女孩东张西望,并没有在人群里看见刚才那位好看的少年。
一扭头才发现,那个蓝紫色的脑袋正与他们背道相驰。
哈?
“?他...他怎么还要往那边走啊?”
光是走路就要花上一个小时吧?
但他仍旧不受任何干扰,笔直从容地朝着目的地前进,心无旁骛。
少年身姿颀长,在奔赴他的梦。
幸村抵达灾民重建区已经是傍晚六点,比预先还要快二十分钟。
一个月以来,被重创的废墟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重建的白色矮小居民楼,爱梨就在这里。
按照地址他找到了77号。
然而来开门的并不是幸村精市心心念念的人。
她出去忙了。
幸村礼貌地对工作人员道谢,随后拿出他事先给在法国给每个人都准备好的伴手礼,“照顾爱梨,大家辛苦了。”
“不敢不敢...”
“分内的事...”
“幸村君太客气了...”
幸村精市又从自己的钱包里抽出一张信用卡,递给一旁的三春友和。
“里面是爱梨这次要支付的赔偿金。”
不二周助在厨房里飞快探头,神色不满,“这个就不劳烦幸村君了吧?!!我们家会给爱梨付的。”
幸村精市总是这样越俎代庖,真让人不爽。
幸村精市神色淡淡,“不二君等下一次吧,这次是我先给的。”
三春友和:......走开啊,什么叫下一次! ?
是还想要来一次赔偿吗? ! !
幸村勾唇,“反正我的钱都是爱梨的,我给她付不是很正常吗?”
不二周助嘴角抽搐。
见到光鲜亮丽的幸村精市,他的表情有些微妙。
他就知道,幸村一定会穿这么好看来见爱梨。
不过...
“到西边的电车不是停运了吗?”
这人怎么过来的?
“哦,我下车后直接走过来的。”对上不二周助探究的视线,幸村神色自若地回答。
他就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很不错那样,语气平淡,没有一丝起伏。
不二周助:...? ? ?
哈?
幸村精市,是个狠人。
其他人: ? ! ? ? ! ! ? !
卧槽徒步走过来? !从车站到这边少说也要走半个小时吧? ?
再加上车还半路停了,那总的就得走一个小时诶?
救命!经纪人姐姐感动到眼泪汪汪。
#!这就是爱! #
她拼命给爱梨打电话发短信,催促她赶紧回来见男朋友。
然而奇怪的是无人接听,爱梨身边跟过去的工作人员也一样关机了。
“不会出事儿了吧。”
“樱岛再次发生较小的余震,周边地区或有明显震感,请居民们......”
随着广播里的声音,三春友和便看见面前这个方才还沉稳、淡定、且徒步走了一个小时都不带喘气的幸村君,他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名为慌乱、可怕的情绪。
爱梨确实出事了。
今天去灾民广场录歌曲,回家的路上,她看见路边的小叶丁香盛开了,轻盈又美丽。
助理下去帮她摘花,回来兴奋地告诉爱梨,草丛里有两只小狗崽,被雨淋得可怜兮兮的。
抱着狗狗和花,心满意足的爱梨却遭遇了樱岛的二次余震。
地动山摇,不远处屋檐的石板都掉落下来,她脸上的笑容消失的一干二净。
助理带着她躲着,然而她只能一个人滚到山坡底下,助理先生也不知道滚去哪里了。
就算是这样,她也差点被废墟砸伤。
浑身都变得脏兮兮的,左脚还被石块压住了,好像快要流血了,爱梨委屈地掉眼泪。
怀里死死抱着的狗狗不见了一只,也不知道它去了哪里,可能已经死了,怀里的小叶丁香也坏了,那棵丁香树都被砸断了..
爱梨抱紧小狗,小狗的耳朵蹭着她的脖子,她感到莫名的安慰,“ ...狗狗、不要怕,我保护你...”
可是爱梨也好累。
她今天一天都还没有吃饭,也没有午休,爱梨眼睫轻眨。
她好想睡觉。
闭上眼睛,又开始做梦,梦里面是已经面容模糊、完全记不清样貌的那个爸爸和妈妈,不是不二明彦,也不是不二淑子,是爱梨在鹿儿岛的爸爸妈妈。
他们在问爱梨那个问了一千遍一万遍的问题。
“爱梨宝宝,是最喜欢爸爸,还是最喜欢妈妈呢?”
当然都喜欢啦!梦里的爱梨显得很为难,吞吞吐吐的,“我、我都要,都喜欢嘛!...”
爸爸妈妈笑了,一起抱着小小的她,她得到了两个亲亲。
但是很快,地震来了,他们突然再一次消失,爱梨只能丢下手里的洋娃娃左顾右盼。
想要用洋娃娃去换爸爸妈妈回来。
想要他们继续抚摸她的头,说爱梨好乖......
模糊中,一只手颤抖着,轻轻放到了爱梨的头上,像是痛到不敢触碰她。
“爱梨。”
这道突然出现的声音,也带着痛意和颤抖的声线。
迷迷糊糊的爱梨眼睛有点睁不开。
是在做梦吗?她怎么好像听见了幸村学长的声音。
摸着她脑袋的这个人有些奇怪,他的声音就像哭了一样,轻轻地,如同害怕惊扰到珍宝那般,
“爱梨?”
爱梨感觉自己额头的头发被一只手轻轻撩开。
好疼...
是爱美又娇气的爱梨从没有经历过的疼痛。
随着来人轻柔的拨弄,她慢吞吞地睁开眼睛,迷糊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如圭如玉,端丽美好。
是面无表情,甚至可以说表情十分可怕的幸村学长。
山坡和马路之间被桥面砸出一道巨大的深沟,坑坑洼洼,参差不齐的石块堆积在一起。
不二周助刚火急火燎地跳下车,就看见了比他早到一步的幸村精市。
不二周助根本来不及阻止。
不远处,端丽少年一改往日的从容不迫,从山坡上飞快往下找,随后很快,幸村停下翻过石块,就那样毫不犹豫地跳到深沟里去了。
幸村精市面无表情,朝深沟跳下去的背影也没有一丝犹豫。
不二周助看的一清二楚。
他表情一愣,下意识就大喊,“...给我回来!!”
然而已经迟了,幸村跳进去了。
震撼惊讶的同时,不二周助又莫名替妹妹感到高兴,心头怅然若失。
不过这家伙真的是疯了吗?
他扶住车门,心头狂跳。
...幸村精市是真的疯了吧,啊?
刚才从家里出发的时候,幸村精市的表情就十分的不正常,完全可以用「可怕」这个词汇来形容。
不二周助满是自责,经纪人在一旁宽慰: “不关不二君的事,天灾谁又能预测得到?一定会没事的。”
而向来温和且礼貌得体的幸村精市,全程都闭口不言,下车后,他不顾一切地跑向了事发地点。
背影快到认不清。
...但找人也不是这么个找法啊!他是想死吗?已经确认方位,又带了搜救犬,他这是在干嘛?
他这个哥哥不跳,轮得到他?
他要是出意外了,爱梨会难过死的,他不懂吗?
疯子!
一个两个都这么不省心!
眼看幸村还没出来,不二周助正想过去,就听工作人员大喊,“找到了!!!”
不二周助松一口气。
这时,他的脚突然就被一只小狗咬了咬。
他低头抱起狗狗。
也在狗狗身上闻见了妹妹的香气。
不二周助愣住,轻轻微笑。
狗狗的颜色有些泛灰,额头一抹红色,似乎是颜料。
这颜色,让他突然就想起妹妹曾经遗落在家里的那个红灰色的笔记本。
爱梨经常用来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在某一页纸张上,大概记录了她第一天去立海大的所有事件。
不二周助曾经草草扫过一眼。
当时的他并没有察觉到任何东西。
妹妹的笔记本里,是这样写的。
「今天,第一天去立海大,我一共就交了二十五个朋友。
我明天的目标是三十个。
我收到了奈美送的卡通贴纸,贴在了我的水杯上,比哥哥送的要好看。
我喜欢立海大的校服,也喜欢立海大的校园,只可惜我总迷路。
对了。
我还见到了一位很好看的前辈。
好看到我有些不知所措。
奈美还说...我的脸红了。
我想,我可能是生病了吧。 」
遗憾的是,不二周助当时以为,妹妹说的这个好看的前辈是个女生。
嘛...
不过现在也无所谓了。
一见到幸村,爱梨唰地一下就委屈地哭了,声音小小的哽咽抽噎,
“幸村学长...我是在做梦吗?”
“...不是爱梨做梦,是我。”
少年漂亮的下颌线脆弱的紧绷,声音颤抖,“是学长来了。”
幸村学长难道哭了吗...?
爱梨努力去看幸村的脸。
少年跪在她面前,整个人面无表情,散发着浓浓的可怕黑气。
#他看起来似乎想要毁灭全世界#
看了半天也看不清楚他到底哭没哭......爱梨只感觉到她自己脚上的石块被拨开了。
砸到她头上的瓦片也被拿开,幸村的手一直在颤抖。
爱梨疲倦、委屈地把脸贴向草地,向从前每一次那样,没头没尾地说,“幸村学长.....我好想你。”
少年终于流着泪,轻轻地拿走爱梨身上最后一块小瓦片。
声音如同害怕吓到她那般,轻柔,郑重。
又脆弱无比。
“学长也是,好想爱梨。”
爱梨怀里的狗狗在乱动,少女觉得十分难过,她努力地看一眼那棵断掉的丁香树,眼泪突然掉了下来。
“幸村学长,你知道吗,那个,好像是妈妈最喜欢的花哦...”
所以她才想要摘的。
她不是贪玩的坏孩子。
幸村动作不停,因为知道她指的是哪位妈妈,猝不及防的细微痛意再一次蔓延在少年全身,将他麻痹。
“小叶丁香吗?”幸村想竭力在她面前保持冷静,不能吓到爱梨。
然而他知道,自己的理智在看见爱梨被压着的那一刻,就全部崩塌掉了。
她该有多害怕。
他现在好脆弱。
女孩微弱的呼吸抓住了他的心脏,少年挤出笑容,不想让她听见自己喉咙里的哽咽声。
“学长也会种它。回家以后,我给你种好多丁香花,好吗。”
......幸村学长真好。
他是这么这么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