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的那一瞬间,黯淡的眼眸焕发出明亮的光彩,妖精变成了满心欢喜的人类女孩,小跑着奔进他怀里。
和平时算是打招呼的飞扑不同,她久久地依偎着他,伸长了手臂拥着他的后背。
她在他胸口仰起脸,“精市,我这次有好好遵守约定哦。”
“嗯。干得好,夸夸你。”他稍微使了点劲地摸摸她的头发。
“你为什么来这么早?”
幸村一时语塞——不行,不能让她知道他会事先调查约会地点。
“彩呢?什么时候来的?”
“不太清楚,我没有看时间。”含糊地说着,她埋下脑袋去牵他的手,这才发现他手上还提着一个纸袋。
“这是什么?”她拨开纸袋边缘往里看。
“带给你的,自己看看吧。”
一件水球花花色的浴衣,雪青的底色在夕阳下反射出艳丽的色泽。
“这是妈妈小时候穿的,我向她借来了。不介意的话——”
幸村本来有些忐忑,不确定她喜不喜欢,在看到她眼中哗啦啦闪个不停的小星星后,笑着催促:“好啦,快换上吧。”
小木屋没有上锁,有点歪斜的大门虚掩着。幸村推开门,借着夕阳的余光看了一圈。
屋子空空荡荡,破旧的榻榻米上铺着一层薄薄的灰尘。没有人,也不像是会有蛇或者老鼠昆虫的样子。
“确认安全。”他推着原本怕怕的躲在自己身后的明野进去,“我在外面等你。”
明野抓着他的袖子不松手,“精市也进来。”
她不要一个人被关在这种地方,而且还是换衣服的状态。虽然她身上的衣服防御力为0 ,但要真脱下来还是会有一种暴露在危险之中的感觉。
幸村脸颊泛红,苦恼地别开目光,“不行,还是不要的好……”
“呜呜嗯……”明野往地上一蹲,原地进入耍赖模式。幸村甚至来不及反抗就被打败了。
小屋仅有的一扇窗户蒙着一层厚厚的灰,虽然不用担心被人从外面看到,她还是躲在从窗外看不到的角落。
很不巧窗户和门是同一个朝向,因此背对着她站在门边的幸村离她格外的近。
她今天穿着一件连衣裙,抬手一勾,肩带便从双肩滑落。裙子坠下去的那一瞬间,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将衣料拥在胸前。
心跳得飞快,好像随时都会冲破胸腔。她扭头从肩膀向后望去,幸村和刚进来那会一样,一动不动。
“精市,你有偷看吗?”
“……你的声音听起来是面向我的哦。”
“咕……”被揭穿了,毫不留情地。
明野轻手轻脚将衣裙从脚边褪下。她知道幸村不会偷看,他的话,一定是正大光明的那种……
啊啊啊啊——有被自己的想象羞耻到,她胡乱将裙子搅成一团。
有生以来,他的听觉从未像现在这么清晰。
他听到她身上那件连衣裙溪流一般滑落的声音,听到她拿出浴衣。那件两个小时前才被他亲手叠好,收进纸袋的浴衣。
明明紧闭双眼,却在恍然中看到了衣料如同流动的云雾般滑过她的肌肤,被她仔细收紧,将纯洁无暇的她包裹在其中。
浴衣散发出衣柜里独有的清香。它的年龄比她还大,但崭新依旧,显然被保管得很好,深受主人的爱惜。
明野珍而慎之地系好腰带。又将刚才慌乱之中被造成一团的连衣裙取出来重新叠好,收进纸袋。
幸村仍然保持着之前的样子,从头至尾纹丝不动的背影看起来莫名乖巧。她绕到他面前,发现他甚至闭着眼睛。像是在和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对抗一般,眉头微蹙。
“换好了哦。”
“呼……”幸村松了一口气,“比连着三个小时的比赛还要辛苦啊,各种意义上的。”
“哈哈哈哈哈——”明野笑得捂住肚子,还没等她笑够,脸就被幸村一把掐住,“啊@#%¥%……%¥#@?!”
“小折磨王。”
——喜提新外号。
虽然来得早了一点,两人四处走走看看,等回过神来夏夜祭已经开始了。
花花绿绿的摊位并没怎么吸引明野,她一直在悄悄打量幸村,他也穿着浴衣,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穿。
藏蓝色的浴衣很衬他头发的颜色,让他洁白的皮肤在朦朦胧胧的光影中散发出柔和的光彩。
俊秀的五官像是一副意境深远的山水画,让人怎么也看不够。明明那么温柔,下颌的线条却给人以凌厉的感觉。
非要以东西方来分的话,幸村的气质毫无疑问是偏西式的。这样的他身穿和服浴衣,西方式的优雅与东方式的唯美交相映衬,完美地融合在他一个人身上。
与喜滋滋悄摸摸频频偷看他的自己不一样,今晚的幸村竟然很明显地在回避看向她。明明她也是第一次在他面前穿浴衣(无歧义),他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大力夸夸。
明野:盯——
每当对上目光,他就会难为情地别开脸,但又忍不住想笑的样子。
“要吃章鱼烧吗?”幸村问。
明野摇头。
“巧克力香蕉?”
摇头。
“炒面?”
还是摇头。
不仅什么都不想吃,对散发出油烟气以及捞金鱼之类带水的摊位也远远避开。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幸村突然明白过来。
“害怕弄脏浴衣?”
“嗯。”
“不用在意的。出门前妈妈才说要我们玩得开心一些。”
明野拖长了音调“嗯嗯”地摇头,但是肚子却发出了咕咕的叫声。
幸村笑了,“这边的意见好像很大哦。”
“啊啊啊你忘掉忘掉!”明野恼羞成怒,猫猫拳捶打他胸口。
“是,我会记得忘掉。”
“不用特别去记!”
然后幸村给她买来没有油腻又不会掉渣的苹果糖。
他选了一个最大最圆的。凝固的糖浆包裹着鲜红的苹果,祭典的灯光映照在光滑的表面,看起来就像是一大颗晶莹剔透的红水晶。
明野拿在手中转来转去地看,有些舍不得吃。
“不吃吗?”幸村问。
“无从下口的感觉。”
她递到幸村嘴边,让他先咬一口,然后才从他咬出来的缺口开始小口小口地吃。
明野想起幸村出门很早,一定也饿了,自己吃一口就要喂幸村也吃一口。当苹果糖只剩下苹果核,她吃进肚子里的还不到半个。
于是幸村又买了一个,同样一人一口地吃完了。
幸村用一种很夸张的懊恼语调说,“我失算了啊,早知道一开始就买两个好了。”
明野悄声嘀咕:“不要,这样吃就好。”
“你说什么了?”幸村挨过来。
看都不用看就知道他现在是什么的表情,明野埋下通红发热的脸,又轻轻说了一句:“这样吃就好……”
“没听清~”
他几乎跟她脸贴着脸,呼吸轻轻喷洒在她耳廓,温热发痒。明野受不了地推开他胸口,大声说:“就要这样的吃法!”
幸村高兴地将她的手攥进手心,“嗯,以后都这样吃。”
估算着时间,烟花大会就要开始了。
“去最高的地方看吧。”
“最高的地方?”明野问。
幸村带她来到一处鸟居前。高高的石阶隐藏在山林的夜色之间,与一边热闹的祭典不同,石阶后一片寂静。
藤泽每年夏季都有多达三位数次数的祭典,基本上烟火大会也是保留节目之一。因为办得多了,谈不上稀奇,很少有人会为了看烟火辛辛苦苦爬那么高的阶梯。
她突然被幸村打横抱起。
“走吧。”
“等、你打算一直抱着我爬上去吗?”
“对哦。”
“不用了,放我下来吧。”
“怕我累着?”
“嗯。”
“你这么说,我反而更想在你面前逞强了呢。”
明野哭笑不得,拼命摆动双腿,“不要啊,我要自己走!”
“嗯……好吧。”他放下明野,牵起她的手。 “因为很暗靠紧我一点。石头的台阶摔起来很疼哦。”
幸村另一只手拿出手机照亮。她明明走得很小心,还是有几次差点摔倒,都被幸村及时抱住。
当终于登上台阶的最后一级,明野禁不住欢呼:“平安无事地到了!”
幸村正经脸:“真是惊险万分的大冒险啊。”
这是一个大概两个篮球场大小的平台,周围用半人高的金属栏栅作防护,有一张长椅,还有一只年代久远的石笼。
幸村在长椅坐下,向明野敞开怀抱。 “来吧彩酱,反正你也舍不得在别的地方坐吧。”
明野高高兴兴坐进他怀里,脱去木屐,双脚放在长椅上。
除了他们两个以外没有别人,一抬头就可以看到城市的光影以及远处与夜幕连为一体的漆黑海面,祭典上的喧闹声变得很远。这个地方好像变成了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另一个世界。
相贴的身|体传来令人心安的触感,她所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有着他的气息。他小心地环抱着她,好像生怕一不留神她就会摔着了一样。
她特别喜欢被他像这样抱着。
这个地方很高,夜风清凉。
“精市,你冷吗?”
“好冷哦。”
幸村收紧手臂,将她往自己胸口挤啊挤,引得她发出一阵讨饶的笑声。
“开玩笑的。这种天气的话,我只是不太受得了空调风,自然风吹在身上反而很舒服。而且还能抱着你。”
从她身上传来源源不绝的热意,就像抱着一个小火炉。稍微低下头就可以看到她像蝴蝶翅膀一样扑闪扑闪的眼睫,小巧的鼻尖,还有比任何一种花朵都更加令人陶醉的,她身上的馨香。
烟火大会开始了。
别跑.抓住亲亲你
第52章
光玉尖啸着升上夜空,争相在夜色中绽开五彩斑斓的花火。就像一盏盏转瞬即逝的天灯,将周围的景物还有两人的面庞映照出不同的色彩。
看了一会,她突然抬起手臂环抱他后颈,脸隔着衣服枕在他锁骨。
幸村以为她是瞌睡来了想睡觉,摸摸她的头发,直到感觉到她后背的颤抖。
明野在哭,满眼的悲伤变成泪水濡湿了他的衣襟。她边哭边问:“为什么烟花升到最高点就一定要坠落呢?为什么会消失得什么也看不见呢?明明是那么明亮的……”
后半段花火两个人都没再看了,一个哭一个哄。当烟花逐渐稀少下来,她也终于停下泪水。
一旦从那种情绪中脱身,她就开始不好意思了,好像连她自己都觉得刚才哭得实在是莫名其妙。
她发现她在幸村面前真的好爱哭。就好像从小到大,那些忍住的或者哭不出来的眼泪没法再压抑,全都流泻出来了一般。
幸村惩罚地咬了她鼻尖一下,“还哭吗?”
明野忙着抹去眼角最后的那点泪水,用力摇头。
“还要哭?”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又在她脸上咬了一下。
“不哭不哭!”
“真的吗?”又咬了一口。
“真的不哭了,别咬了……”她将脸藏进他胸口——她待会不要满脸牙印地走在路上啊啊!
他拨开她头发,去咬她的后颈,直到听到她的笑声才停手。
随着最后一株烟花消散在夜空,两人的第一次夏夜祭结束了。
虽然时间已经不早了,因为祭典的缘故,街道上还是能看到不少正在归家的人。
他送她到家附近,明明都挥手道别了,幸村却转回来抱住了她。
“精市?”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无言地抱紧了她,这个拥抱格外的温存。
明野突然明白过来,他一定是被她刚才的那顿哭给吓到了。
“我已经没事了哦。”她用温热而甜蜜的声音在他耳边说,“那个……女生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真的没事了。”
幸村眸光深深,凝视她的脸庞半晌。 “嗯。晚安。”
即便是在暑假期间,学生们也不是完全不会去学校。一些社团就算是假期也会进行社团活动。
比如说立海大的——新闻社。
副社长远藤在路过庭院的时候,意外发现网球社社长。铲子水壶工具一应俱全,正刨捞着花坛正中间。
“网球社社长在学校种花养草”。听起来稍微有些别扭,如果发生在立海大倒没什么可惊奇的。兼任绿化委员的幸村精市很喜欢照养花花草草,这事大家的都知道。
因为这种时候的幸村总是散发出安定的幸福感,他注视花朵的目光就像在看天真可爱的小精灵。因此立海大多了一个“照养花草可以得到幸福”的校园传说。
但远藤觉得今天的幸村不太一样,他的目光流动着甜蜜的柔情和简直不知如何是好的怜爱,像是在注视恋人。
因为新闻社采访过网球社很多次,远藤觉得自己在这位神之子面前姑且也算混了个眼熟,便上前打招呼。
“日安!幸村同学。”
“日安,远藤同学。”
太好了,幸村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远藤决定多问几句。他可不单为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今天的事说不定还能当作新闻素材呢。
“那个……请问幸村同学是在种植新的植物吗?”
“是这样的。”
“原本种着的花就这样拔掉了吗?”
“不,只是把她们种得紧密一点。因为新种的要更加重要,只能委屈这些孩子了。”
远藤看了另外几个花坛一圈,“每个花坛都要种吗?而且都是种在最显眼的地方。”
“啊,每个都要种。”
远藤探头看了纸包里的花种一眼,好像不止一种,他认不出都是什么。 “请问新种的是什么花呢?”
幸村友善地说:“目前来说这是秘密。”
当一年里最热的几天过去,初中三年级的第二个学期开始了。
为了半年后的升学考试,就算是海常这样的学校也开始弥漫起紧张的氛围。
这天早上第四节 是班主任的课。下课铃打响之前,他让学习委员给每个人发了一张通知表。
“我想在座的大家都已经确认了升学志愿吧?从这个周五开始要进行'临毕业生家长恳谈会',务必请你们的监护人来一趟,得好好讨论一下关于你们的学业和将来。
“表带回去签字,来不了的注明缘由,我会打电话过去另约时间。”
这种东西对于一部分人来说与废纸无异。明野看都不看一眼,随手团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