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寡欲的生活里, 她总猜想他跟她能够观念合一。即便睡在一张床上, 也需要保证自己的独立空间。
这份独立,不光是身体上的, 也是思维上的。
特殊情况, 比如早晨的小小意外发生,她也不会太过挂心。
给了他一个性冷淡的定性,她真的就能这样安然无恙地和他同一屋檐下生活下去。
因为她不想, 所以就觉得,他也不会想。
可事实好像并不如此。
陈谦梵出现在男神排行榜上的理由, 是性幻想top1, 而不是性冷淡top1。
十分钟,温雪盈研究了那一枚戒指足足十分钟。
漂亮啊,真是漂亮……
真钻和假货就是不一样,戴上感觉手指头都变沉了许多。
哎。
叹一声。
结婚远比她想象得要复杂。
两百万不是终点, 而是起点, 原来这并不代表她完成了一件人生壮举, 而是允许一个人进入自己的生活。
面对茫然的一切, 温雪盈总有种被自己出卖了的错觉。
温雪盈平复好心情,冷静地想了一些事情, 然后打开微信,给陈谦梵发消息。
她先给他拍了一张自己的手的照片, 表示五星好评买家秀。
紧接着说道:【其实你不用买那么贵的啦,我平常就在网上买的,好看的塑料的都行的~】
温雪盈:【真的真的,价钱太高的东西我反而舍不得换,你懂不懂,我就是很追求新鲜感,对什么好玩的东西都是三分钟热度。】
发完,觉得追求新鲜感不是一个褒义的形容,于是又补充:【仅代表饰品。】
陈谦梵应该是在开车,过了好半天才回一句:【知道了。】
温雪盈觉得他的领悟能力不会很差,于是没有多说。
想了想,她又问:【我昨天真亲你了啊?】
短短一行字,字里行间溢出战战兢兢的心绪。
他说:【逗你的】
她如释重负,笑逐颜开:【那就好[憨笑][憨笑]】
陈谦梵:【但叫了老公和爸爸】
她笑意尽收:【其实你不用那么在意……】
陈谦梵:【频率很高,较为难忘】
“……”
温雪盈倒地不起。
几分钟后,放下手机,她去洗了个头,然后换了一个高一些的凳子,到衣柜前,思来想去,温雪盈还是把廖琴给她寄的东西拆开了。
除了被子,还有衣服,她的棉服,外加一件新的。
廖琴每隔几年,就会找她信得过的老裁缝给温雪盈做件过冬的衣服,这个“传统”从她小学就开始了。
只是后来,有了自己的审美,妈妈做的衣服不能入眼,温雪盈没怎么穿过。
她把新衣服展开,臃肿的羽绒服,怕她不喜欢嫌难看,妈妈选了保险百搭的黑色,藕断似的衣服表面,被线勒成一节一节,土得要命。
脑海里闪过一些过期的争执。
——我就不喜欢穿这衣服,干嘛逼我穿啊,难看死了。
——好看有用吗?你穿那大衣能保暖吗?以为自己拍韩剧呢是吧?早晚冻出关节炎我跟你说,你知道关节炎多痛苦吗?你看你外婆火化的时候,腿都伸不直!你这么下去,以后老了走不动路,谁来照顾你!
温雪盈也不知道,怎么就从衣服聊到了外婆火化。
反正那衣服是一次没穿。
温雪盈回复廖琴:【东西收到了】
廖琴问:【衣服试了吗?】
温雪盈回得随意:【试了】
廖琴没再说什么。
温雪盈收拾衣服被褥,正准备好好叠起来的时候,忽然从里面抖落出一张照片。
是全家福,但不是最新的那一张。
温雪盈看着照片,缓缓出了神。
大概是廖琴把新照片洗出来,想给他们夫妻俩一份,但是拿错了。
寄过来的是她十三四岁时候的照片,已经泛黄,角落都皱起来一点。
那时的温雪盈刚刚步入青春期,留着跟男孩子一样的短发,但这中性的打扮丝毫没有影响她的桃花。
照片上面一家四口,儒雅的爸爸,热情的妈妈,漂亮的姐姐,可爱的妹妹。
逢年过节走亲戚的时候,廖琴总是很享受那一时半会儿的风光,走到哪里都被称赞好命。
有个会赚钱的老公,有对会读书的女儿。
人生赢家呀。
廖琴就笑笑说,是啊,是啊。
她早就没什么人生烦恼了,就指望女儿嫁得好。
温雪盈看着这张照片,想的是,这个家庭,光鲜得就像——
一个脆弱又精美的蝴蝶结。
温雪盈不喜欢她的妈妈,可是她比任何人都爱她。
照片被拍给廖琴看,她说:【寄错了。】
廖琴回:【哦,前两天在整理,弄乱了估计。】
过会儿,又说:【算了,下次回来拿吧。】
温雪盈简单回了一个“嗯”字,没再说什么。
-
深秋的风卷过校园,染红了青山。
温雪盈在图书馆看了几天书,有点乏了。
秋叶掉在天台上,她撑着下巴看着古建筑的飞檐翘角,忽然想去拍些照片。
找到她的御用摄影师。
温雨祯拒绝:【叫你老公给你拍。】
温雪盈:【他很忙诶,麻烦人家不好吧,你不是很闲吗】
温雨祯理直气壮:【我不忙,可是我懒啊!】
“……”真是无懈可击的理由。
温雪盈正想着怎么回,温雨祯已经气势汹汹地来了电话:“他是你的丈夫,你干嘛怕麻烦他啊。”
她就这么一针见血地把她问住了。
温雪盈轻愣。
她居然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虽然温雨祯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温雪盈干不出让他百忙之中抽空帮她拍照这种事。
她就是花钱雇个摄影师,也不会找陈谦梵的。
不光是陈谦梵,温雪盈本来就是不太爱麻烦别人的性格,说的好听点叫独立,说的不好听叫疏离。
如果不是很亲密的人,她才不会试图影响别人的时间和精力来为她做事。
所以她宁可出钱,让帮助也变得明码标价,也希望彼此之间不要有任何亏欠感。
温雪盈说不上个所以然,总之:“不要,我不太自在。”
“敲木鱼吧你就,再敲个十年!”温雨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质问道,“你到底喜不喜欢他,给你制造机会都不把握好。”
温雪盈想着,支支吾吾说:“可能……有一点点吧。”
“那你就去敲他的木鱼啊。”
温雪盈都快不认识木鱼这两个字了:“那是因为他长得帅,他一靠近我就感觉被荷尔蒙包围了,对着那张脸不心跳加速也很难吧!”
温雨祯:“喜欢就是喜欢,别找借口。”
她果断说:“那不喜欢。”
“……”
温雨祯不肯给她拍照,她也懒得多问了,难不成真去找陈谦梵?
他说他今天有个会,稍微要晚一点,温雪盈没意见,在图书馆等着。
她看书看得心不在焉,于是搜了搜他说的那个会议的地点,发现就在楼下会议厅。
温雪盈到图书馆一楼,抱着侥幸的心态,想着能不能在这儿碰见他。
学术会议厅的后门敞着,参会的人很多,可能有两百多。
陈谦梵坐在最后一排。
位置离后门近,加上他身姿修长,器宇不凡的气质格外夺人眼球,温雪盈一眼就看到了他。
陈谦梵靠椅背坐着,姿态闲适,手指抵唇,另一只手放得稍低,在玩手机,心不在焉地听讲。
嘿嘿,开小差被她抓到。
身上穿的是上次那件显年轻的运动服,他身长,很适合黑色,矜贵气质十分出挑。
陈谦梵没带电脑,一个手掌大小的笔记本摊开在桌面,中间搁了一支笔。
温雪盈再一扫周围。
一帮学者看起来年纪都挺大的,这应该是个专门给老师开的会。
他坐在群众中,这回是真显年轻了。
温雪盈蹑足过去,想恶作剧吓一下他,而一靠近,顿时笑不出来了。
她只是无心地瞥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很靓丽的色彩在她的视网膜一闪而过。
很显然,他在看女人。
是照片形式的一条短视频,她无意扫到的时候,男人修长的指端轻划屏幕,就从第一张跳到了第二张。
陈谦梵,私底下居然是这种人吗?
知道偷看别人的手机不礼貌,温雪盈就只匆匆地瞄了那么一眼,她坐下的时候,突然就觉得什么都没意思了。
不过,也是人之常情吧。
谁不爱看美丽异性啊……
的确比较大跌眼镜的是,原来陈谦梵也不例外,逃不开庸俗这个词。
有那么几分自欺欺人地想着。
每个人,能在婚姻里独善其身就是最好的结局,她不爱做测试男人忠诚度这种事。
温雪盈一坐下,就把他面前的笔记本抄到自己眼前,看写了什么重大的会议纪要。
眼前是他漂亮的楷书——
给雪盈准备:虾仁,蒸蛋,平菇,鸡翅。
再往下,是一些只有他自己看得懂的凌乱笔记:料酒1,生抽2.面粉+淀粉1勺……
居然是在研究菜式。
掩埋了坏心情,她差点笑出声:“怎么不好好听讲?”
陈谦梵看她一眼,倒是没被她的突然出现吓到,他淡定地收起手机,回答道:“假大空,听腻了。”
温雪盈看着他收手机的动作。
“作业写完了?”他问。
她拍拍怀里的书包,意思是里面装着她的智慧呢:“嗯嗯。”
陈谦梵看了一眼时间,离会议结束估计还得有半小时,问:“是来等我,还是找我有事?”
温雪盈说:“我看最近山上的枫叶好漂亮,想问问你能不能给我拍照片。”
陈谦梵略一思忖,说:“奖励我一顿晚饭。”
“啊?”她愣住,“你是想让我下厨吗?”
他眼底含笑:“不建议。”
她也释然地笑一笑,比了个ok:“好的好的,请你吃饭。”
挺好的,这种交换,让她反而没什么心理负担。
“着急吗?”他瞥一眼台上,又问。
温雪盈说:“不急。”
陈谦梵轻轻颔首,说:“不爱听也得做做样子,等我一会儿。”
“没事,现在还早呢,我想天黑之前拍就好。”
陈谦梵沉默了几秒,看了看她,随后声音又低了几个度,沉沉的:“不是不想挨着我?”
他一边说,一边自然而然地捞过她的手。
温雪盈握成拳的手被他用指骨撑开,微凉的骨节自如地穿进来,与她轻轻交握住。
然后手就被拉到他的腿上。
十分顺利成章的亲近,让反应慢半拍的她脸色一红。
温雪盈佯装镇定地笑了下:“没不想啊。我是觉得,这边应该没有你的迷妹。”
陈谦梵似乎是没听清,稍稍低头,凑近她问:“什么。”
低哑的声音再度贴近几分。
近到温雪盈的嘴唇差点擦过他的耳廓,她抿了一下嘴巴,不知道他是不是真没听清,于是又不轻不重地重复一遍:“我说没有不想啦。”
闻言,他低低地笑了一声,抬起头,给他们之间重新预留出一点空间。
但仍然是靠得很近的,声音就在她的头顶。
这样的距离之下,他好像就笑在她耳膜上。
心弦紊乱,她被撩拨得七上八下,耳朵酥麻,有些发烫。
陈谦梵看着她,没再说什么,就这么看了一会儿。
温雪盈不明所以,但莫名又羞怯于偏头与他对视。
这阵注视显得漫长,不知道他下一秒要做出什么,她埋下头,看着他们偷偷牵紧的手。
正想着,幸好有桌子遮挡。
而下一秒,她这只手就陡然被举起,温雪盈错愕偏眸,对上他很深的视线。
陈谦梵用嘴唇碰了一下她的手背。
发出很轻的啄吻声音。
让她感觉到纤柔的皮肤擦过一阵温温的柔软。
吻毕,很快将手放下,他还佯装礼貌地问一句:“这样可以接受吗?”
温雪盈瞠目:“你亲都亲了!”
他淡淡笑着,眸色静谧,不置一词。
过会儿,陈谦梵出声问她:“还别扭?”
温雪盈闷闷地“嗯?”一声,心跳还没有平复好,不太敢看向他那双深邃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