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雪盈猛猛点头,表示认同。
朱思云为人表面温柔,内里坚定,这种气场还是有镇场子的能力的。
廖琴深吸一口气,短暂地同意了她的这个说法,也顾及着面子,便没再奚落什么,说了两句客气话,夸陈谦梵能干。
他忙碌地听着,也不知道能干的定义是什么,只浅浅应声。
婚礼需要选良辰吉日,有很多琐碎的东西需要张罗,林林总总也要准备个三四个月。
会议期间,陈谦梵率先提出他们的看法:“我和雪盈的意见一致,不想看到太多无关紧要的人,我们主张从简。说到底也只是个仪式,首要保证是自己满意,所以宾客不用请太多太杂。”
不是因为大家都办,所以我们也办。而是为了纪念爱情和婚姻的到来,不能本末倒置,为了钱,为了体面,那不是他们所追寻的。
温雪盈看一眼廖琴,举手插话,说:“还有,我不想看到温哲。”
她本以为廖琴要说“再怎么样他也是你的爸爸”这样的话。
还好没有多余的苛责,廖琴抿了抿唇,回答道:“起码得问问他的意见。”
朱思云倒是顾虑:“到时候,有爸爸牵着女儿上台的环节……”
“干嘛要爸爸牵着,我会自己走——不,我要跑过去~”
温雪盈灿烂地笑笑,看一眼陈谦梵。
陈谦梵面色温淡,托着下巴,并没有发表意见,只是纵容地笑,平静看着她。
好像已经想象出婚礼现场的画面,并且对此表示十分满意。
于是,两个人和两个妈一起开了个简单的小会。
结束之后,夜还很长,陈琦闹着要出去玩,朱思云也不好意思总麻烦夫妻两个,就和廖琴带他去了江边走走。
陈谦梵则开车带着温雪盈去附近夜市逛了逛。
很闷热的夏夜,在夜市附近走几步,慢慢地,就到了以前读高中的学校。
一附中已经放假了,校园门口阒寂,只有香樟叶片碎碎沙沙在颤动,以及不绝于耳的刺耳蝉声。
但附近停了些车,据说今天有毕业晚会。
“我想进去看看可以吗?”温雪盈突发奇想。
陈谦梵是没意见,但校门紧闭,不确定对不对外开放。
领她到保卫处,保安从里面探头,陈谦梵问校友能不能参观。
两人交流了几句,好在陈谦梵手机里存了张校友卡,给对方一看,他便点着头放行了。
校园的格局变得很快,每年政府给不少经费,除了必要开销,闲钱都用来做一些花里胡哨的建设了。
“我们以前上学的时候哪里有这些啊,听说这个体育管里的篮球馆建了好几个亿呢。”往体育馆里面走的时候,有一些教职工在打球。人不多,温雪盈往里面探了探头,象征性地梭巡一圈,然后回头看到站在暗处的陈谦梵。
她笑笑问:“陈老师,你在这儿有什么回忆吗?”
陈谦梵只是粗略地扫一眼新建设的球场,眼中并无波澜,他如实说:“高中的时候在教室待得久,很少有课余活动。”
温雪盈知道,陈谦梵这人叙述任何事,也是沾了主观性的。
比如说打球被很多女生欢呼追随,当光风霁月的风云人物,这些体验对常人来讲都是珍贵回忆。
许多人对于少年时期的经历是难忘的,因为意气方遒,因为那可能就是人生的至高点了,英俊而年轻。
陈谦梵不会,他给她的感觉,一生总在追求至高点的途中,倒不是对现状不满,但他会认为,前程总是在明天最闪耀。
这是一种平凡生活里的信念。
所以他不会过度把自己局限在青春的记忆里,不会像陆凛那样,要靠重返校园来争取风光。
年纪这件事,除了在她这里吃过瘪,他是不会有多余感叹的。
所以他才不会为校园生活的远走而感怀伤逝。
“哎,那好没意思啊,我还参加社团呢,不过我当初加入的是……是什么社团来着?”温雪盈摸着下巴想了想,算了,想不起来,不过——“我记得天台有一个‘许愿墙’,你知道吗?”
陈谦梵怎么可能知道这些,“哪里的天台?”
温雪盈没解释,拉着他就往楼顶走。
民间称之为“许愿墙”,其实就是一面普通的墙,没有任何成型的规模。
只不过墙上有很多的留言,都是来来往往的学生写下的心迹,久而久之,就成了一个校园“圣地”。
许多年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当年的落款。
温雪盈拿着手电在墙上不抱期待地照着,依稀看清一片又一片凌乱的字体:“我记得我写过呢,不会被人涂了吧。”
陈谦梵在旁边站了会儿,她不管做什么“神经”的事情,他都很有耐心的奉陪。
不过他眼里的这面许愿墙,灰扑扑的,还有好几处石灰残缺,看起来除了过于老旧,并没有什么特别。
但陈谦梵很快也热心地蹲下来帮她找了找。
然而,没看到温雪盈留了什么言,倒是看到了不少自己的名字。
陈谦梵略感意外地看下去。
居然还有……
“告白信?”
她忽然察觉到什么,也跟着看过来。
陈谦梵关掉照明灯,不是心虚,只是试图省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转而问她:“找到你的了?”
温雪盈置若罔闻地打开自己的手电筒,照亮墙壁上表白的话,继续满眼好奇地看下去。
“还真是哎。”
为了看清,她又凑近一点:“陈谦梵,我喜欢你,不敢和你说,只能在这里表白了。上学期的期中考试,你借了我一支水笔,后来我忘了还,你大概忘记了……”
温雪盈一字一字地看下去,哪怕陈谦梵显然已经不太想听了,她仍然要大声朗读给他听,语气还抑扬顿挫,但实在年代久远,字迹模糊,她判断得很吃力,“忘记了……什么啊,看不清,哦后面还有。”
“忘记了你曾经帮助过我,不过我知道,我是不会忘的,你就是我每天来学校的动力。”
“我的天啊。”
陈谦梵拿下眼镜,按了按眉头,觉得肉麻得头皮发紧。
温雪盈可能也是被矫情到有点读不下去,回头瞄他一眼,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笑嘻嘻地说:“陈老师,好~受~欢~迎~哦~”
免生事端,陈谦梵竭力撇清:“哪一年的事了,没有印象。”
他话音刚落——
身后怦然一声,烟花升空,就这样猝不及防在他们的头顶绽开了,将他俊秀面容映照得透彻。
温雪盈没急着去看谁在放烟花,她耐心把那几行字看完了。
最终,视线定格在落笔的几个字符:CQF
应该是这个女孩子写的。
不过……
再接着往下看,和CQF并排的位置,WXY三个字母赫然眼前。
后面跟着“到此一游”几个潇洒大字。
因为字很多,太挤了,温雪盈难得的找到空白处,跟他的几个字母堪堪挤在了一起,像是连成一句话。
温雪盈确定,这就是她当年亲笔写下的字!
原来这段酸酸的告白的话,她早就看过啊……
然而现在,已然想不清当时的读后感。
也丝毫不记得和这个陌生的名字有过交汇的片刻。
升空的烟花把整个校园照亮,她不需要靠手电筒就能看清,他们穿梭了时空并列在一起的名字。
缘分这个东西多奇妙啊,能在很久很久以后的现在,让她心生悸动,久久无法平息,就像怦然作响的烟花,一团一团,一簇一簇,照亮了彼此途径的一段路。
看来有一些人,命中注定是要遇见的。
温雪盈感慨万千地给墙壁拍了张照,为了保护别人的隐私,她把边缘都模糊了,只突出了他们连在一起的名字首字母缩写。
又在中间P了一个红色的爱心。
陈谦梵没有参与她的小小心事,他站在一旁,看底下的夜游活动。
这是今年的高三毕业生自发组织的活动。
烟花是领导出钱准备的,今年的文理科省状元仍然是一附中出来的,老师也高兴,仅此一回,作为庆祝。
温雪盈趴在栏杆上,往下看乌泱泱的人潮,说:“我还以为是哪个男孩子在告白呢,不过这样也好,给所有人的礼物,寓意更浪漫。”
说到这儿,温雪盈没浪费任何一个可以出片的机会。
把手机交给她的专用摄影师:“来吧,帮我拍几张。”
陈谦梵最近的拍照技术已经炉火纯青。
温雪盈打趣,问他是不是私下苦练。
陈谦梵不否认。
苦练的过程他自然不会尽数交代,但结果是好的,他在进步。
她没有理由去找所谓摄影技术更精湛的男同学了。
一门技术的掌握让他略感安心。
拿到照片,温雪盈心满意足地p了半分钟左右,“正愁不知道发什么呢,正好蹭一下自己母校的热度。”
烟花还在继续,她抬头看一眼陈谦梵,又忽然说:“我给你也拍几张吧。”
陈谦梵正背着身看楼下,闻言,轻轻的:“嗯?”
温雪盈很少让他出镜,陈谦梵习惯了她的偷拍,抓拍,他当然不介意她的镜头对准自己。
不过要他刻意出现在画面里,做主角,摆造型,做表情,实在有些为难他这种不爱拍照的人。
“就……秀个恩爱嘛。”温雪盈看他没接茬,问道,“你不愿意啊?”
陈谦梵不置可否,笑着想,这就绑架上了。
“愿意。”他轻轻颔首。
陈谦梵今天穿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是她想要的“显年轻”的感觉,他没有硬凹,就将手插在兜里,冲着镜头浅浅地笑。
男人身姿峻拔,眉目清隽,不刻意也能显现出成熟稳重的姿态,这是气质里自带的磁场。
不需要摄影师太过吃力,就能呈现出很好的效果。
“我之前断更好久,现在流量不太行了,正在考虑要不要转型做情侣账号。搞搞人设,看看哪种受欢迎,帮我挽回流量,你觉得呢?”温雪盈对自己拍的照片很满意,眨眨眼,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陈谦梵认真地想了一想可行性,答道:“我接触自媒体不多,如果从受众角度分析的话,真实比人设更重要。可以发,带着目的性的话,就容易事倍功半了。”
他的意思是,拍可以,发也可以,搞搞人设就不必了。
温雪盈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不过怎么实施是另一方面,总而言之,“那你是同意咯。”
对上她亮晶晶的笑眸,他也慢慢地勾起唇角,应道:“能好好地记录生活里的细节,也挺不错的。”
陈谦梵一向对拍照,对记录,都没有太过明显的兴致。
不过他逐渐认识到,这也是热爱生活的一种表达方式。
他从温雪盈那一次公开的那些图片里领悟,原来他们不知不觉间,已经拥有这么多的回忆。
真好。
他那时的想法就是这样简单,真好,真温馨。
光是靠脑海回忆出来的画面,比起这些精彩纷呈的细节体现,就显得很单调了。
那天,温雪盈只发了烟花照,自己的照片,还有墙上的名字。
没有发陈谦梵。
于是评论立刻有人问道:【姐夫在不在?[星星眼]】
她公开的那条博文热度很高,又替她涨了一波“cp粉”,于是后面的更新里常常潜伏着这样一批受众。
温雪盈隐晦地说道:【不然你猜谁给我拍的[斜眼笑]】
这天睡前,温雪盈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正在琢磨着互联网事业的事,忽然,她悠悠地出了声,“陈谦梵啊,上学期的期中考试,你借了我一支水笔,后来我忘了还,你大概忘记了……
陈谦梵都快睡着了,闻言轻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而后渐渐地意识到她是在回忆今天墙上的那些字。
他看着温雪盈复杂的表情,有点想笑。
自己找个假想敌,没醋硬吃。
倒也是怪可爱的。
陈谦梵捧着她的脸,亲亲她,虽然小脾气不大,但也一定要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