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在思索间，手已经先于她的思维触上了他的额头，然后立刻确认了那个结果。
他的额头好烫。
“你发烧了。陆祈臣。”江曼笙说。
“家里的药在哪呢？”她转身想往外走。
但陆祈臣再一次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终于知道陆祈臣为什么会突然扣她手腕了，原来他是生病了没有说话的欲望，能省的话则省。
“药我自己找。你下去吃饭吧。”陆祈臣的声音依旧微冷。
“……”
“好。”片刻后，江曼笙静静地答。
“那明天晚上跟我一起去见见外婆？”最后陆祈臣又补充了句。
“嗯。”
—
这天晚上，陆祈臣没有下来吃晚饭。
陈姨炖了大半个下午的排骨，只有江曼笙自己坐在餐桌前吃。
其实饿的劲已经过去了，江曼笙也有点没有心情吃。但怎么也是陈姨花了大半个下午炖的，她逼着自己多吃了几块。
知道了陆祈臣发烧，陈姨赶忙加急煮了红糖葱白姜茶端上去。
江曼笙把碗筷放进洗碗机，在一楼呆了十几分钟后也上楼了。
她这一整天太累了。
江曼笙进了浴室，洗过澡后，开着吹风机“嗡嗡”吹了几分钟头发，躺到床上没几分钟就睡着了。
大概是因为是搬到这里的第一天。
睡得不好。
而且做了一个很混乱的梦。
没记得多少。只依稀记得有陆祈臣。
梦见第一次见面，她从养父身边跑开，在拐角处看到陆祈臣，决意喜欢上他的那个场景。
再多就不记得了。
梦太混乱了。
周一。要上班。
江曼笙摁开手机看了眼闹钟，已经8:20了。
她钻进浴室想洗澡洗漱，结果打开花洒开了半天，一直没有热水流出。
江曼笙头发扎着个高高的丸子头，推开门，楼下传来香醇的早饭香味。
她轻声叫了声“陈姨”，“我房间浴室怎么没有热水呀？”
结果下一秒，陆祈臣从主卧走了出来，他已经穿戴好，一身西装，完全恢复精英气场，与昨日那副轻微的休闲模样区分开来。
“烧……退了吗？”江曼笙盯着他微侧身向她的眼睛，有一点担心。
“退了。”他回得很快，朝她走了过来，江曼笙刚睡醒，还穿着居家服，睡了一夜也皱皱巴巴的，“没有热水吗？我给你看一下？”
“嗯。”江曼笙点了下头，给他让开一点空间，让他过去。
然而陆祈臣调了几下也是没调出来，他从浴室出来，“可能是因为没怎么用过，先去我房间洗吧。”
“嗯……好。”
—
陆祈臣下楼了。
江曼笙抱着瓶瓶罐罐钻进主卧的浴室，一钻进去就注意到其中摆着的各类黑白色沐浴露等，以及散发着的淡淡陆祈臣身上的香味。
呼吸本能停滞了一秒。
江曼笙没有多纠结，拧开花洒，温热的水浇湿她毛燥燥的软发。
整套洗漱护肤流程下来，差不多是半个小时后的事了。
工作日，她的穿搭也会稍微通勤一点。
浅蓝色衬衫，下搭半身裙，外头套了件中款薄西装。
其实已经不想吃早餐了。想随便顺点什么走。
结果下了楼却看到陆祈臣还坐在餐桌前。
晨间时分，阳光已经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进客厅里了，微微凉意和柔柔和煦的，在陆祈臣腕间露出的那一小截表盘上映照出银白的光。
有一点疏离，和熟悉的。
方勤众站在身后，递了个iPad到陆祈臣手里。
他还在说着什么，陆祈臣已经抬头锁定她：“过来吃早饭。”
“……”
江曼笙安安静静走过去。
方勤众注意到她，打招呼：“太太早。”
“方秘早。”江曼笙回。
话音刚落，方勤众又递过来一杯咖啡：“这是太太的咖啡。跟陆总是一样的。”
江曼笙瞄了一眼。
最苦的美式。
不是很喜欢喝来着。但也没拒绝。
早餐是番茄酸汤水饺。
有一点奇怪。
是陆祈臣的喜好吗？
不管是跟着养母，还是在江家时都从未在早晨吃过这个。
江曼笙小口尝了一下。
非常好喝。
她眼睛亮了亮。
对面还低头看着iPad的陆祈臣突然开口：“我今天在睿白有会，坐我的车一起去上班？”
“好呀。”又是很好脾气的。
不知怎么，陆祈臣今天早上似乎对她多了一些好奇：“我一直想知道。你本研都念物流管理，为什么会在行政部工作？”
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
声音低低且因为咬着东西有点含混的：“行政部……有什么不好吗？”
陆祈臣：“没什么不好。”
“不过从今天开始你们部门的工作量应该会变多。”
这就是传说中的大老板下发工作前提前预告吗？
江曼笙也有点好奇：“怎么最近经常去睿白了……”
“是因为很重视和区块链的合作？”
然而陆祈臣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他望了眼她在几分钟内喝得空空如也的酸汤水饺碗，低低地笑了下。
早餐用毕，他站起来，江曼笙也站起来。
忘记拿咖啡，她又转回身去提。
这个回身的空当里听到他回：“是挺重视的。”
是挺重视和区块链的合作的。
新的一天正式开始了。
是同居的第一天。也是江曼笙的整颗心像泡在很温暖的水中、轻轻漾着般的很普通的一天。
好像……有了一点点幸福的感觉。
第14章 到车库来 外婆
陆祈臣在睿白批了一上午人。
一整个上午，公司同事都在压着声音讨论这件事。
气压低得可怕，不知多少负责人被叫上顶层，中间有个间隔，江曼笙去其他部门对接资料，听到有人学陆祈臣。
“知道咱们陆总怎么骂人的吗？”
被这句话吸引，江曼笙抬头，正好看到其中一个同事学陆祈臣的样子。
他坐在办公椅上，将手中的文件往前轻轻一推：“怎么？库存周转率做成这个样子，是等着我给各位想解决方案吗？”
“……”
确实挺凶的。
有点想象不出来。
不过就像陆祈臣早晨告诉她的，行政部的工作量也的确下来了。
营销部和研发部要大批次招新员工。
江曼笙发现陆祈臣每次来睿白，动作都很大，影响也很大。陆氏集团旗下那么多公司，他究竟是怎么管理的？每天挨个跑吗？
跟前两次不同，这一次不再是因为陆总到来而感到愉悦，负责人的情绪往下传达，整个公司气氛都有点严肃。
午休时间，方勤众发来消息。
方勤众：【太太，你要上来吃饭吗？我给你安排。】
江曼笙拒绝得很干脆。
江曼笙：【不了不了。】
午休江曼笙和同事在公司食堂吃。
吃过午饭，同事下去买咖啡，江曼笙也跟着去了，全公司氛围太低气压了，就当饭后散步。
江曼笙的这个同事叫陈沁，跟江曼笙一样是京大的，但在另一个校区，两个校区离得不远，江曼笙也去过，但大概曾经相逢不相识吧。
回55楼时，电梯就她们两个人。
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聊，陈沁说：“星巴克那个红茶拿铁（换燕麦奶）好好喝，但我还是最爱美式。”
美式这个词语令江曼笙回想起了早上方勤众拿给她的那杯和陆祈臣一样的咖啡带来的苦了。
得要跟方勤众说一下，能被捎咖啡好幸福，但如果能不捎美式就好了。
真的很苦。
江曼笙：“你竟然也喜欢喝美式？我觉得美式好苦啊。”有一点点怀疑味道的。
与此同时，电梯门打开。
门外站着两个人，毫无保留地将她这句话听了进去。
陈沁已经认出来，脊背都挺直了：“方秘陆总好。”
江曼笙惊了下，也抬头望过去，再次对上陆祈臣没什么表情的眼睛。
即使听到这句话也毫无波澜的。
江曼笙也跟着随了句“方秘陆总好”，两人走进来，陆祈臣嗯了声，方勤众没说话。
话题并没有因此终结，陈沁捕获到了江曼笙句子里的那个“也”字，“你刚说“也”，还有谁喜欢喝美式啊？”
“……”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吧。
—
晚上要去见陆祈臣的外婆。
快要下班时，陆祈臣给她发来消息，说在开会，等他十分钟。
江曼笙象征性地加了十几分钟班，再次收到陆祈臣的消息。
Lu：【下来，车库。】
离开行政部时，隔壁营销部还加班加热火朝天的，思考了一秒，曾经我渴望的可能就是这样的生活。
不喜欢闲着。最初觉得自己可以做供应链也是因为这个。
但都从她的人生中翻篇了。
陆祈臣今天开的车是辆挺高调的库里南，江曼笙很小心翼翼地确认了四周无人，才走过去。
很惊讶地发现，竟然是陆祈臣亲自开车。
本来准备坐后座的江曼笙又临时上了副驾驶：“方秘呢？”
陆祈臣：“下班了。外婆不喜欢我整天带着秘书。”
挺奇怪的一个要求。
突然对要见陆祈臣外婆这件事生出些慌张。
其实陆祈臣的爷爷也挺严肃的，不过上次见面是在酒店，人很多，就觉得没什么。
这次却是小小的家庭聚餐。
陆祈臣启动了车，车缓缓驶离睿白：“要先去趟商超，给外婆买一些糕点。”
江曼笙：“外婆喜欢吃什么呀？我对糕点还挺有研究的。”
说起来，她手腕受伤还就是因为买糕点。
陆祈臣：“等下你去选。”
车大概行驶了十分钟，抵达商超。
江曼笙跟着陆祈臣下了车，却再次很惊讶地发现这家商超就是上次她手腕受伤的那家。
有点巧合，但也算不上多么巧合。
“还好”这种心情在陆祈臣领着她到了那家她扭到手腕的店铺门前时完全消失殆尽。
她看了眼陆祈臣：“我上次就是在这里扭的手腕。”
然而陆祈臣专心帮外婆选着大概是她本来就爱吃的糕点，没有听到江曼笙说的话。
老年人吃的糕点大概相差无几，江曼笙没再说什么，选了一些奶奶很喜欢吃的几个糕点，又另外打包了一份给奶奶，跟陆祈臣一起结了账。
结完账，两人一起回道车上，陆祈臣又掏出张黑卡给她：“这张卡今天才刚办好。以后想买什么就刷这个吧。”
江曼笙本来想说自己挺有钱的，但思考了两秒还是收下了：“我也很少买东西的。”
陆祈臣的外婆住的地方离这家商超不远，却有些偏。
车又沿着小路开了几分钟，终于拐了进去。
陆祈臣停下车，江曼笙下意识吸了口气。
陆祈臣注意到：“不用紧张。外婆很好相处。”
“……好。”
回是这样回了，紧张还是紧张。
但五分钟后，她终于见到了外婆。
陆祈臣站在一旁，就这样看着江曼笙和外婆面面相觑。
江曼笙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位自己前几天才在商超里因帮忙而扭到手腕的老人：“外婆吗？”
第15章 床上微微拱起的一个轮廓
“哎呀小美女怎么是你？”陆祈臣的外婆虞恩悦女士高兴地握着江曼笙的手。
江曼笙偏头看了眼陆祈臣，很轻而易举通过他的表情确认了眼前人就是他的外婆。
江曼笙挺震惊的：“外婆。我也没想到这么巧，原来您就是陆……祈臣的外婆呀。”
再这样下去，不知道还要震惊几分钟。陆祈臣终于出声打断眼前一老但依旧美丽聪慧、一少但还拥有光明耀眼未来的这样两位女士的惺惺相惜：“先进去吧。你们俩……在哪里见过？”冷静中有很轻一点疑问的语气。
陆祈臣和她都提着大包小包，她跟在他身后进了客厅，放在中央的茶几上。
外婆已经出声解释：“就是我说那天在商超买糕点差点被撞到时帮了我的小姑娘。”
“手好点没有？我离开警局后去医院想看你，他们说你已经出院了。”虞恩悦女士很自然而然将目光落到江曼笙手上。
“已经好很多了。”江曼笙轻轻地答。
陆祈臣低头看她，两人站得非常近，尽管要见外婆的紧张感消失了大半，但他身上的压迫感还在：“不是说不小心碰到的？”
“也算……是不小心碰到的吧。”毕竟她帮外婆的时候也没想到自己会受伤。
陆祈臣没有动。感觉到他的视线大概在她腕骨处停留了不小一会儿，江曼笙向身后藏了藏。
……怎么说？下次助人为乐的时候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好在这样一个巧合的延伸结果时间没有持续得太长。
外婆正在煮饭。
江曼笙很惊奇地发现外婆家竟然没有保姆，她自己一个人住。
挺大的一个别墅，花园各个角落种着外婆精心打理的蔬菜，绿油油、黄澄澄的，一哇连着一哇，是春天的另一种具象化。
原本江曼笙想去厨房帮忙，结果很快被外婆赶了出来。
外头已经华灯初上，霓虹灯一盏盏亮起，像夜空中的繁星点点。
陆祈臣站在一旁冷声接着电话。他单手插着兜，微低着头，颀长身影被夜灯投下影子，经过江曼笙心中的滤镜，变成英俊骨感的线条。
没几秒，那道影子到了她眼前：“被赶出来了？外婆是美食家，不太习惯别人插手。”
江曼笙难以抑制心动，移开视线向后退：“是啊，被赶出来了。”
陆祈臣没再回答，手机里又一通电话响起，他又抬手摁了接听，往离她稍远一点的方向走。
很简单的一个动作。却有几分凌厉的。
令江曼笙立刻回想起了公司同事对他的本能畏惧。
—
晚饭结束后，陆祈臣陪外婆下围棋，江曼笙不会，在一旁坐着陪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