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瞥了她一眼。
贾滟只得笑道:“横竖老爷不是外人,想来二哥哥年少时的事情你也知道。我年幼能记事的时候,二哥哥已经娶妻了。但听旁人说过二哥哥尚未娶妻时,有过一段荒诞不经的时间,那时将国公爷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他不管庶务,很爱玩,爱读书,却无心科举,总是说些旁人无法理解的话。后来国公爷去世,长兄继承了爵位,二哥哥痛失父亲,仿佛瞬间长大。”
这些都是原身妹子的记忆,贾滟细细回想着,慢慢说道:“长兄已经娶妻,二哥哥可能感觉身为男儿,若是做不到光耀门楣,也该要守住祖先留下的基业,于是一反年少时的荒诞不经,娶妻生子,专心科举。”
第42章
042
只是贾政还没能参加科举,就被当今朝廷赐了官。
说起来,宁国府那个专心修仙问道的贾敬,还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
既参加过科举,又进士及第,年轻时的贾敬肯定也是有过施展拳脚的野心的,却不知是什么缘故,没能在官场上大显身手,反而缩在道观里炼丹。
林如海:“你是否觉得二哥哥过于古板?”
贾滟瞅了林如海一眼,“我没说,是老爷说的。”
林如海搂着她一同靠在身后的大引枕,“二哥哥其实是个性情中人。丧父之后,始知老太太操持家业颇为艰辛,长兄已经继承爵位顶门立户,他若沉迷不悟,便枉为人子。他其实也爱读书,最爱诗词歌赋,只是如今在朝为官,又是一家之主,不得不端着架子罢了。”
停了停,林如海又笑着说:“若是一家之主都沉迷那些在世人看来是旁门左道的东西,他如何能教导族中子弟读书考取功名,以守住祖宗的基业?”
人在年少时,因为还有倚仗,就十分任□□玩,不顾身上的责任。
很多人的成长都与痛失挚亲有关,成熟只在瞬间。
贾政就是如此。
其实岂止是贾政如此?
贾滟想起林如海说过他参加科举前曾在苏州祖坟旁的田庄暂住,为父亲守孝。
林如海之所以能跟贾政惺惺相惜,在某个程度上或许是因为同病相怜。
其实贾滟对贾政的感觉并不坏,身为宁、荣两府里唯一一个品行端正,行事又比较靠谱的男人,贾政其实也很不容易。
品学兼优的贾珠已经病死,留下李纨和贾兰这对孤儿寡母。
既有贾珠这名优等生珠玉在前,也不怨贾政见宝玉喜欢玩弄脂粉时怒其不争。
即便是在贾滟生活过的世界,以人为本,尊重人的多样性,但绝大部分家长要是有一个像宝玉这样的孩子,即使知道他本性善良有才情,也是分分钟要被气死的节奏。
如今听林如海说起贾政的不易,默了默,干巴巴地“哦”了一声,“那……我住在荣国府的时候,多陪伴老太太和嫂子,也算是为二哥哥分忧?”
林如海忍不住笑了起来。
贾滟:“……”
难道她说错了什么?
林如海的声音包含笑意,“我与你说这些,不是为这个。”
贾滟坐了起来,看向歪在大引枕上的男人。
林如海:“玉儿在绛儿这个年龄的时候,我已经为她请了名师启蒙。若不是我今年冬天要调回京师,也该是要在扬州为他请一名业师在府里,为他启蒙。”
古时言情书网出身的孩子,启蒙都早。如果等到林如海回京都,一切都安顿好之后再为林绛玉启蒙,似乎是有些晚了。
贾滟也意识到这一点。
这个世界,不能像是自己生活过的那个世界一样,觉得只要孩子能安然长大,开心喜乐,父母就觉得很开心。
尊卑分明的世界里,父母尚在的时候,固然能安然长大,父母一旦不在,也该要有顶门立户的本事。
贾滟不知道林绛玉以后会怎样,因为未来不可知,才更要重视他的成长。
他日后要是能像父亲一样,科举入仕,他的姐姐以后即使嫁人,也更有底气。
如今林如海提到林绛玉的启蒙之事,贾滟顿时回过味儿来,“老爷想让他在荣国府里跟表兄弟们一起读书?”
林如海反问:“你觉得不好?”
倒不是不好。
只是贾府那些子弟的做派……换了谁会觉得好?
但是林绛玉不是女儿,他不可能一直养在家里的,男孩是要出去外面跟人交往的。
不论是读书还是什么,他最终还是要走出外面的世界。
贾滟神色有些凝重,没有吭声。
林如海看着她的神色,笑着说道:“我也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二哥哥家的宝玉,虽然比玉儿大了一岁,平日也不爱去学堂上课。二哥哥为他读书之事,心思用尽。荣国府里不仅有现成的业师,也养了不少清客,让绛儿暂时跟着舅舅,也是好事。”
贾滟还是没说话。
道理谁都懂,但也需要一点时间接受。
林如海伸手将她拉进怀里抱着,一只手像是安抚似的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除了宝玉,还有一个年龄跟绛儿差不多的兰哥儿。”
林如海的话顿了顿,说道:“那是你的侄孙儿。”
侄孙儿跟儿子一样启蒙。
贾滟心里默默念了声好家伙,辈份可真是个好东西。
“不要觉得放他出去跟旁人一起读书,就是坏事。”
林如海的声音变低变轻,语气却复杂,“他总不能一直在我们的身边生活,见过山地里的佃户农作,得知一饭一粥来之不易,也该要见见繁华世界的众生百态。有你在,我还是很放心的。”
贾滟觉得林如海的教育观念很先进,放在现代社会,都是出类拔萃的。
她趴在林如海的胸膛,笑着说道:“我哪有老爷说的那么重要。既然你已经定下主意,那听你的便是。”
林如海没说话,一只手枕在脑后,一只手轻拍着贾滟的后背。
贾滟被他拍得昏昏欲睡。
她自从病好了之后,就十分嗜睡。日睡夜睡,快成睡神了。
但今天不能睡,因为过一会儿窦晴川要带着裴辙到府里来。
原先裴行简要上京参加春闱,是不带妻儿一起去的。因荣国府派了大船来接贾滟和两个玉儿,刚好与裴行简同行。
用裴行简跟老太傅解释的话是林夫人带着两个玉儿,没个人说话,怪闷的。晴川跟林夫人投缘,不如让她与辙哥儿也一起上京,一则可以与林夫人作伴,两家交好,二则也能让晴川和辙哥儿进京见见世面。再说,辙哥儿从出生后就知道大伯父在京都做大官,可这么多年,只在三岁的时候见过大伯父,如今怕是连大伯父长成什么样都忘记了,也该要见见大伯父!
老太傅一听裴行简的话,就冷笑,说你尾巴翘起来我就知道你想干什么?想带着媳妇和辙哥儿进京可以,只是明年春闱你若不能考个进士,仔细回来我扒了你的皮。
吧啦吧啦。
不管怎样,反正最后窦晴川可以带着裴辙一起进京。才两岁的女儿被留在扬州裴府,交由三太太和乳娘这些人照顾。
要是裴行简进士及第,等到吏部派职后,再考虑将女儿接到身边的事情。
贾滟觉得可以理解,毕竟这时候小孩的夭折率这么高,带着两岁多还不能清楚表达自己的孩子出远门,风险太大了。
窦晴川带裴辙到林府,一则是让裴辙和两个玉儿玩耍,二则是要跟贾滟合计一下,要进京都了,要带些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女人们一起出去玩,古往今来都一样。
总是要一起商量好我带什么你带什么,一路上经过什么地方要做些什么,路上准备多少零食,可以玩些什么游戏消遣之类的。
贾滟和窦晴川也乐在其中。
因为心里惦记着窦晴川要来的事情,贾滟就是瞌睡来了,也不敢睡。
她在林如海怀里动来动去的。
林如海被她磨来蹭去的,有些无奈,“怎么了?午后稍微歇一会儿不好吗?”
贾滟:“我最近好爱睡,我怕一睡着就起不来了。过个把时辰,晴川要带辙哥儿来玩。”
林如海:“不睡那就起来吧。”
贾滟是想起来的。
可林如海这么说,她就不太乐意。
“我原本好好地站在窗边与老爷说话,是你非将我拉上榻歪着的。如今话说好了,你就赶我走?”
这个小妻子,最近是越发的恃宠生骄。
林如海的手从她的耳轮滑到下巴,将她脸抬起来,“怎么跟老爷说话的?最近忒惯着你了,是吧?”
话虽那么说,却透着纵容和亲昵。
贾滟看着他的模样,笑了起来。
她头微微抬高,就在林如海的嘴角落下一个轻吻。
林如海愣住,看向她的目光顿时变得有些火热,“身体大好了?”
贾滟抿着唇笑,摇头,“不好。”
眼前的女子眉眼含笑,十分俏丽,但也可恶。
自从她病后,林如海就再也没有睡在西次间,两人同床共枕,林如海难免会有欲|望,可是每次都想到贾滟还是太过虚弱,经不起折腾,都强行忍住了。
她明知道他有时不好过,还偏来闹他。
“不好?”
林如海对她这般恶劣的行径又爱又恨,气得笑了,“我看你是越发不将老爷放在眼里,不好好整治整治,就无法无天了。”
话说着,翻了个身,将贾滟压在身下。
可是贾滟根本不怕他,她被人压制了,还十分猖狂,笑着抬起身体,在林如海的下唇轻咬了一下。
林如海:“……”
被压制在榻上的年轻女子长发散开,铺在神色的毯子上,眼若秋水,面若桃花。
……他又不是柳下惠,怎么能忍?
林如海眯眼,警告道:“别闹。”
非要闹。
贾滟咬着唇笑,双手缠上他的脖子,将他的脑袋勾下来,红唇快要贴上他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小声问道:“难道老爷真的是不想吗?”
林如海盯着贾滟。
贾滟十分柔顺,予取予求的模样。
两人短暂的对视之后,林如海派出了自己最引以为傲的理智,“别闹了,等会儿――”
话还没说完,就被堵了回去。
贾滟的唇贴着他的,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这么贴着他,明亮的杏眼微弯。
――最媚不过方寸之间。
林如海顿时兵败如山倒,一只手抚上她的后脑,反客为主。
两人对彼此的身体都并不陌生,同床共枕了那么多次,虽然一直没有圆房,但也会有一些比较亲密的行为。
林如海将人搂在怀里,十分珍视似的吻着亲着。
靠窗的罗汉榻有些窄小了,又太软,动作稍微大一点,还会有响声。
就是罗汉榻“嘎叽”的一声响,让埋首在贾滟雪白颈项亲吻的林如海的理智回笼。
他动作一顿,一只手撑在贾滟的身旁,抬起身体。
在他身下的年轻女子眼神迷蒙,丰润的唇透着光泽,一只手懒懒地搭在他的肩膀,至于身上的衣物,此刻已经散乱,将露未露,更添风情。
林如海阖了阖眼,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贾滟已经滑落在肩膀的春衫拉上。
贾滟:???
已经情迷意乱的贾滟眨了眨眼,有些不解地看向林如海。
林如海从榻上起来。
贾滟却伸出一只手,修长白皙的手指勾在男人巴掌大的玄色腰带上。
林如海:“……”
贾滟抬眼,眼波勾勾转转的,轻柔的声音带了些哑,“为什么?老爷分明也是喜欢的。”
林如海岂止是喜欢,小妻子柔顺不失热情,配合得不得了,他简直喜欢得要死。
但是!
现在是该做些事情的时候吗?
林如海板着脸,十分冷静的声音实在谈不上高兴,“你等会儿有客人。”
前脚跟他说一个时辰后有客人来,后脚就来招他……
林如海实在不知道该说她是无知者无畏好,还是说她初生牛犊不怕虎。
贾滟:“还有一个时辰呢。”
一个时辰就是两个小时,两个小时那么长的时间,什么事情都该干完了。
贾滟心里想着林如海既然没有那方面的隐患,那她可不能过着守活寡那样的日子。
有丈夫不用做什么?
贾滟想起自己从前看到的听说的,都说这些事情只要你情我愿,都是很刺激很快乐的。
她不是活在谈性色变的时代,人应该要面对自己的欲|望,能满足的,只要没有违法乱纪,没有对不起他人,当然要尽可能满足。
不管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
贾滟勾在林如海腰带上的手指动了下,望着他,“还有那么长的时间,为什么不可以?”
林如海要不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用尽全身的力气,早就被她勾得三魂不见七魄。
他伸手,火热的手掌按在贾滟勾着玄色腰带的手背上。
“……不可以。”
男人的声音很低很哑,看着她的目光火热,似乎下一刻就能将她吞噬。
林如海按着她的手背,心中暗叹了一声,俯身,跟她接吻。
离开的时候,也将她勾在玄色腰带上的手拿开,低声说道:“除非你今日不想见客了,否则就是不可以。”
贾滟嘴巴微张,她想说不至于滚一下床单就见不了客的。
可是想想,林如海好像已经禁欲了将近三年,忽然开荤……
贾滟的脑海里忽然浮现了一个念头――
老房子着火?
呃。
贾滟看向林如海的目光,顿时也变得奇怪。
林如海一看她眼神,就知道她脑海里不知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东西。
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林如海有些无奈地说道:“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我有事情去外书房。”
贾滟“哦”了一声,慢悠悠地起来帮他整理衣冠。
她以前觉得林如海不喜欢让丫鬟服侍有些奇怪,不太像这个世界养尊处优的勋贵子弟。
如今她跟林如海发生一些比较亲密的行为之后,觉得给他整理仪容是一件很私密的事情,实在不能假以他人之手。
否则,她心里会觉得林如海脏了。
她帮林如海整理好衣冠,双手放在他的衣襟上,歪头看他。
林如海仪表堂堂,站姿如松,跟她对视着。
贾滟脸上露出甜笑,“晚上早些回来,好吗?”
林如海看她一眼,感觉又爱又恨,低头与她厮磨半晌,离开时抬手用拇指将她唇上的水光拭去,“……不许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