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各种表情，有的兴奋，有的焦虑，有的愤怒，有的疑惑，人传人，每个人被这滚烫的气氛所裹挟，无法自拔地露出憎恶的表情。
“恶魔。”
女人喊了一声。
“恶魔，恶魔！”人们红着脖子喊着。
“恶魔的降临惹怒了主，唯有将她血祭才能平息主的愤怒。”
“杀了她。”
他们盯着少女看起来柔弱漂亮的脸，和纤细的身体，怎么也无法想象她的强大，选择性忽视了那些蝎子苍蝇是怎么被烧成灰烬。
尤其是她脸上的表情。
对什么也不甚在意，甚至莫名其妙他们的举动。
……哪有恶魔长着兔子耳朵的。
夏油杰想着。
人一到群体中，智商就降低，为了获得认同，甚至会抛弃是非，用智商去换取那份备感安全的归属感。
“神教导我，所有阻碍我的人，都是邪恶，是恶魔。”
“我决定彻底驱逐恶魔，这也是为了我们这些活下来的人。”
他漠然地看着他们。
猴子。
想起不快回忆的夏油杰皱眉，看向一侧的魔法师，魔法师却后退了几步，小兔那一圈空白着，被人所包围。
他抬起手，夏油杰敏锐发现那些猴子的眼睛闪烁着微妙的红。
“你想干什么。”
“看不出来吗。”魔法师冷冷道，“离间啊。”
被发生的一切弄得已经崩溃的中年男人拿出刀就要冲上去杀了她，黑兔没有抬眼，就被身后的白发二重身一脚踹飞到货架上，货架上的商品哗啦掉了一地。
“我听得到。”
黑兔向后仰，眼睛对上般若面具，“不用捂。”
“救人要比杀人难多了。”她说着。
“他为什么要救人？”
黑兔歪了下头，自顾自地说着。
“这些人也会说一样的话吗，对他？”
“会吗。”黑兔问二重身。
二重身看着她，点头。
他伸手，轻松将黑兔抱起来，一脚踩断脚下的刀刃，回过头看了眼旁观着无动于衷的魔法师。
“小兔不会在意人类怎么说她。”
魔法师目光划过一个个人的脸上，已经想好了他们的结局，百年来小兔一直都对人类没有感觉，说什么话，怎么骂她，当着面说也只是打个哈欠不以为然。
他一直想让小兔去成为人类，想让她享受到掌握人类生命的快乐，能够意识到人类的本质从而更厌恶他们，想让她更像人，也不能太像人，没有恨就制造恨，没有爱就制造爱，没有七情六欲就由他来填充，他沉浸在作为能够影响小兔的唯一人类这样的光环下。
小兔的巢穴又一次被发现，前来抓她的，杀她的人类倒在血泊中，日复一日被烦的小兔看着他，“人类好烦，好讨厌。”
他做到了，看到那双红色瞳眸里真切实意的厌恶，魔法师感觉兴奋的血管都要爆炸了。
可惜人类的寿命太少，他迟早都会死。
“人类本来就会死。”
“我不想。”魔法师可怜地看着她，无聊的时候他会画自己原来世界的漫画赚钱，小兔似乎对这种文字很少的画册很感兴趣，经常翻阅，即使已经脱离了幼年，对他的靠近也不怎么抗拒。
看着小兔用从漫画里学到的话，和他一起去人类城镇里去和人类说话，那些人被她的话弄得愣住，魔法师恨不得当场蹦跳欢呼，只有他，也只能是他，教会了小兔人类的语言，教会了她讨厌人类，之后他会做更多，只是缺少时间。
“你想活，那就去找恶魔好了，和我说什么。”黑兔被他每日喊着自己不想死弄烦了，冷漠说着，“那些恶魔还挺喜欢和你们人做生意的。”
献出心脏获得了长久的生命和强大的魔法，陪在小兔身边的条件只差一个。
她的在意。
魔兽只有在刺激兴奋的时候才能摸到感情的边缘，否则是永远不会意识到那种困惑的感情是什么，他让小兔一个孤立整个大陆的人类，也做不到，反而让她厌烦回到深山宅着不出来。
所以是谁。
“小兔看样子也很喜欢你。”魔法师对夏油杰说：“你刚才为什么不站出来说话。”
夏油杰似笑非笑。
他本来就不喜欢猴子，怪.物基金会又是以小兔为基石建造起来，他需要的是第二个咒灵女王，小兔和普通人之间的裂痕越大，对他没有坏处。
甚至于期待着小兔动手杀了他们，他想要让小兔变得在意人心，在意人类，思考人类和怪物之间的爱恨情史，才会有钻空子的裂缝。
那魔法师呢。
“那个人是谁。”魔法师执着地问，“你告诉我，我告诉你未来如何。”
“什么未来？”
“你死去的未来，你挚友的未来，你后辈的未来，你领养的那两个女孩的未来，如果我说他们未来都会死呢，我能告诉你未来会发生什么。”
夏油杰抬起头，看着魔法师。
“合作。”
魔法师继续说。
“我能够帮助你完成你的大义，合作吧，我只想要带小兔回到她应该回去的地方。”
他输惨了。
夏油杰内心感叹了下，不管从哪方面，魔法师都彻底输给悟了。
不过合作可以有，想办法挖一挖，他到底知道多少。
白发二重身的行为让人群退散了，被踹飞出去的人还昏迷不醒，女人神神叨叨喃喃自语，像是在和自己的神对话，忽地抬眼大声道：“滚出去！”
黑兔坐在二重身肩上，看向人群后的夏油杰，“你怎么在那里。”
“不是要抓它们吗，走吧。”
“…好。”夏油杰无奈一笑，从人群中走出来，背对着那些人，从袖口拿出咒灵球喂给黑兔。
“小兔，不生我的气？”
“为什么要生气。”
黑兔反问道。
“你不难过吗。”
黑兔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满是明知故问，她怎么会因为人类随随便便几句话就难过。
夏油杰笑了一声。
“小兔，如果悟死了，你会难过吗。”
黑兔揪住白发二重身的头发，她从二重身身上跳下来，挥了挥手，二重身化为烟雾消失，黑兔看着最后那一点飘在空中的黑雾，转过头。
“不知道。”
她说。
“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夏油杰抬眸，他们走出超市，金发魔法师隔着破碎的玻璃朝着他挥手，无声地动了动唇。
［很快过去］魔法师抬手，掐住了女人的脖子，笑容阳光，显得诡异。
“如果他死了呢，这个人不是陪伴了你百年吗。”
黑兔看向魔法师，想了下说：“死了那就缝起来，他交换了恶魔的心脏，不会死。”
“那如果是悟呢。”
“……”
黑兔没有说话，只是用红色的眼睛安静地看着他，那双眼睛在发光，瞳孔缩成狭窄的缝隙。
“我感觉不到难过。”
半晌，她开口，然后转身，面对着比她高很多倍，像是龙虾一样的怪物。
面孔在雾气中模糊，只有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黑兔拍手，面前的怪物突兀从中间裂开，四肢断裂，惨痛声来不及叫出，就已然死去。
——“姐姐。”
小男孩从超市里跑出来，他的后面还跟着一群人，这些人在刚才，替她反驳女人的话，帮她拦住那些要冲上来的人。
“我们要离开这个地方。”他们说。
“一起行动吧。”
魔法师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来，身后猛地爆发出尖叫，大片的血从敞开的门流出去。
“小兔小兔。”他欢快地说，“要拿我当坐骑吗。”
“不要。”
“好吧。”
魔法师又看和他们一块的人类，“怎么跟上来了…小兔你要保护他们吗。”
“保护？”
“对啊，让他们跟上我们，不就是寻求保护。”
黑兔慢慢眨了下眼睛，说，“都可以吧。”
“好啊。”
魔法师应了，对于小兔的话无论是什么他都会听从，带着一群累赘也不费事。
“上车。”
开车的是小男孩的父亲，后面还跟了一辆车，魔法师在副驾驶指挥着方向，说着既然要控制那就只能去门那里，关掉门，切断它们和另一个世界的联系，就会被这个世界同化，到时候夏油杰就可以用自己的咒灵操术控制它们。
黑兔后座戳了下魔法师。
“时空魔法。”
魔法师听到，立刻就把自己潜心研究百年的时空魔法的全部经验弄成技能书交给黑兔。
黑兔闭上眼睛将技能书吸收，魔法师见状，对驾驶座的男孩父亲说：“前面那个小木屋停下来休息。”
“好。”
说完魔法师从副驾驶消失，车顶咚的几声，夏油杰抬头。
“他在做什么？”
“隐匿魔法。”防怪物的攻击。
来到小木屋，没有人，尸体也找不到，结着厚厚的蛛网，魔法师用火烧了一遍，房间不多，一层和二层楼的卧室，他们分着房间，将二层让给黑兔，其他的人在下面打地铺将就一晚上。
从迷雾中看到了活着的可能性，这些人脸上都浮现着希翼。
魔法师还念叨着为什么要把这些人带上，语气里充满着郁闷，但他听黑兔的话，她说护着这些人类，死一个都不行。
被迫和他挤在一起的夏油杰无言看了眼他。
…可能是因为悟说的话让小兔放在心里了。
说起来悟在干什么。
………
五条悟没有在宿舍。用时空魔法只要知道坐标，跨世界也可以做到，缺点是不稳定，有时长，时间到了就会被拉回去，黑兔将传送锚点设好，就远程跳跃到这个她熟悉的地方。
随手将黄金苹果放在床头柜，黑兔打开衣柜换上了喜欢的睡衣，转了圈房间，检查了下自己放在这里的珍宝们。
都在。
还多了些。
黑兔满意的抱着他的一些衣服打算离开，要走的时候，看到了墙上被他打印出来的，自己的照片。
有很多，很多的她自己，还有合照，她睡觉的，生气的，发呆的。
黑兔站在那里看着照片，她踮起脚，想要撕下一张合照的，没有控制好力气，照片从中间撕碎，照片中的白发男人被撕掉了半个身体。
黑兔愣住。
［如果悟死了怎么办，小兔，你会难过吗。］
夏油杰的声音出现在脑海。
“我不知道。”
黑兔说着。
“好难理解。”
如果小人类死了呢。
这个问题黑兔能很快地回答出来，死了那就缝起来，他交换了恶魔的心脏，只要不烧掉那颗属于恶魔的心脏，头断掉也不会死，身体断掉那就缝起来。
那五条悟呢。
那个时候她说不出来，她知道的。
人类死了就是死了，不会再醒来了，身体缝起来也不会醒来。
他死了，她会找到第二个他吗。
黑兔转了一圈，找到胶水，将不小心撕掉的照片又粘回去。
时间到了，她又抱起衣服，临走前似乎瞥到了柜子上有个圆滚滚的东西转着脑袋，发红光，等她想要仔细看一下，已经被拉回到小木屋，窗外迷雾阴冷，楼下的声音说着没有信号，无法求救。
将衣服堆在床上，黑兔滚了一圈，倒头就睡。
*
“七海海～”
某个白毛跟着他一起回高专，一路上骚扰着他，还硬要他陪着进去女装店，一本正经地告诉店员能不能试穿。
他要裂开了。
最后都买了，又带着他来到金店，进去就说能不能打造一副手铐和项圈，迎来了一众人复杂的目光。
七海冷静反驳：“我不是同伙。”
“真过分～”
买了这些，还要去玩偶店，眼见着时间晚了，他阻止了一句，白发男人转念一想，兴高采烈决定让夜蛾校长做几个关于他的咒骸。
必须要像，但也不能太像。
七海：“……”
放过夜蛾校长吧，什么叫做五彩斑斓的白。
来到硝子那里，刚坐下，就看到五条悟拿出手机，然后愣住。
七海建人又看了眼，愣住了，墨镜都滑落到鼻梁。
“五条先生，你在看什么？”
如果是以往，他问这么一句话，能得到很多稀奇古怪的回答。
但这次，白发男人弯了下眼，语气里是轻轻飘飘的轻松感，“没什么，在看监控。”
家入硝子手插在白大褂里，干完活出来随口一问，“什么监控，宿舍？你什么时候安的？”
“…等等，你那是什么表情。”看着手机的白发男人抬起头，蓝眸一闪，捏着下巴认真地回：“…唔，有点碎掉了的表情。”
“回来晚了。”他有些懊悔地扁嘴。
来来回回挪着进度条，五条悟站起来，随意对她说：“小兔回来了，我先去收拾一下她扔下来的东西，等会儿过来。”
家入硝子：“……”
七海建人：“……”
人走了，七海建人扭头：“刚来，他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
“关于这一点，我也想知道。”家入硝子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监控里看到了什么，刚才五条的表情都有点不太对劲。
五条悟回到宿舍，果然已经走了，监控还在转着脑袋，他取下来戳了下圆滚滚的脑袋，自言自语，“就应该给你安装一个有人进来了打鸣提醒我的功能。”
“被你气死了。”
床头柜的金苹果瞩目，五条悟掂了掂，纯金，很重，他放下，又看了下监控里看到的衣服，缺了衬衫和外套，还是很贵的布料，真会选。
下次多订几套。
他停在相片面前抬手，指尖顺着照片的裂痕划下来，贴的歪歪扭扭，他的脸都有点空隙。
“好难理解。”
五条悟低声重复了一句。
难理解什么，给他说啊，不懂没关系，他懂，他肯定会完美解决的，干什么露出那样茫然的，不知道说什么的表情。
“不是给杰说了要照看小兔的吗。”
不合格不合格，0分0分，连她难过了都看不出来。
脱下来的衣服被他捡起来扔进洗衣机，五条悟想了下，又回到家入硝子那里。
“硝子，你能不能做出血液淀剂。”
家入硝子疑惑，“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