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雾思索了一下，回答：“你暂时住在这里。”
林隽怡面上神色千变万年了都，还一转眼。”殷容声音平淡，道，“哦，今天谢谢你和你父亲帮你说话。”
桌上果然提到了殷容职位的事情。
奶奶话里话外都是觉得女孩不要太累太辛苦，好像觉得殷容接了个雪绒日化已经是有点离谱的事情。
老林总频频点头，表示非常认可，又接了几句，说女孩子家家搞实业是辛苦，还不如挑个清闲一点的板块做负责人，手下再安排几个得力干将，没那么忙，说出去也好听。
奶奶思忖着，说殷氏集团的哪个板块好像都不太清闲，眼神掠过林承雨，问她平日里和殷氏集团对接的多不多。
于是她也适时地接话，说她常和制造业板块有业务对接。
制造业并不是殷氏的主力板块。
她们自营品牌少，制造基地任务也常年不饱和，最近刘思殷也开好好说话，一点就炸。
最终的结果是吵到了中午两个人都没饭吃，林隽怡夺门而出，冲向了殷容家。
离家出走！
她要离家出走！
她边开车边给殷容打电话，响了两声就又挂了，感觉电话里一句两句说不清楚，还不如见了面再说。
车熟门熟路地飞驰到殷容家，人蹬着高跟鞋哒哒地登上几阶台阶，按下门铃，没人应，于是她扯开嗓子：“殷容――”
还是没人应。林隽怡直接按下自己的指纹。
门被打开了。
她双眸慢慢睁大，“啊”地惊呼了一声。
第43章
林承雨的语气很轻柔，询问殷容是否可以送她回家。
其实根本用不着她提，于情于理，于长辈们那无比惊喜慈爱又欣慰的眼神，今天殷容也要送她回家。而且她来的时候坐得还是她的车。
但她这会儿好像想不太明白事情。
她呢喃着，慢慢向她低盛夏的天气，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件长袖校服外套。
……
林承雨感觉自己今天真的喝得有点多了。
多到好像时光不知怎么倒流回了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刻，然后她拦住她，提心吊胆地说了一些不知所谓的话，然后今天的一切便都是顺理成章的真实。
她是她真的谈了很久的男朋友，真的被邀请，来拜见她的家人。
就连殷容也很配合。餐桌上被提及时那略带羞窘的笑眼，时不时餐桌下提醒她的小动作――鞋尖踢了她小腿也好，胳膊肘撞了她腰也罢，无一不让她心生欢畅。
而且，在最后饭局结束，她起身去洗手间的时候，她竟然也起了身，就跟在她身后。
“你妈让你来看看你。”殷容声音硬邦邦的，“你喝那么多做什么？又没人要灌你。”
是的。奶奶也好，爸爸也好，殷容的父母也好，都让她少喝一点，说这是家宴，没人拼酒。但她仍然杯杯倒满，杯杯喝光。
林承雨洗干净手，顺带着洗一把脸，用凉水试图压下有下头。
越低越深，额几
殷如海抓着林承雨聊人生聊理想，杨斐也向殷容勾勾手指，殷容会意，立刻起身坐到了她身边。
母女俩坐在客厅旁边的圆弧形的藤椅上，杨斐开口，第一个问题都让殷容心跳漏掉一拍。
她问：“你俩是真的谈恋爱吗？”
“干嘛这样问呀？”殷容笑道，“当然是真的。”
“你以为只是你计划的一环呢……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俩看起来不像真的恋爱。可能是妈妈舍不得你恋爱吧？”杨斐说着，觉得女儿长大了，半是欣慰，半是不舍地叹了口气，转念又道，“不过承雨这孩子不错，模样俊，气质好，对你也是真的喜欢。那你呢，你是真的喜欢她吗？”
殷容真想问问她妈妈为什么觉得“不像真的恋爱”，又想问问她是怎么看出来林承雨“真的喜欢”她，但转念一想，她妈妈当时还嫁给她爸爸呢，显然也属于识人不清的类型，于是放弃，只糊弄道：“喜欢呀。”
“喜欢就好。找对象还是要找个自己喜欢的，不要随便将就……”杨斐瞥一眼殷如海，厌烦道，“你妈你就是太将就。”
殷容笑了笑，没再说话。
等奶奶和老林总谈得差不多，宴会便这样散去，林承雨如愿以偿地坐上了副驾驶。
殷容刚启动了车子，林承雨便想起什么，低声道：“你明白你上次说的觉得你‘突然之间长大了’是什么意思了。”
她轻笑一声，道：“你坐你的车也是这种感受。总觉得你还是那个捏着笔算题的小女孩……怎么一转眼就握上方向盘了？”
“多少蒸蒸日上，这和当时殷容口中的“不用管理什么，只当个保障”完全不符。
而且集团内认可殷容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还有股东拍起马屁，说仿佛看到了当年的“小王蔓”，甚至主动让王蔓不要太过于避嫌，能人就要善用，别管是不是什么孙女。
殷容对她甜甜地露齿一笑，撒娇的表情，明白奶奶已知道她的小小算盘，也明白奶奶这是同意了――
在她男朋友和男朋友父亲的面前，不给职位显得好像很不宠爱她，在奶奶心中，这可不利于她嫁人。而且她知道奶奶有多注重“家族荣耀”，这个面子肯定还是会给的。
殷容终于如愿以偿，但此刻离开云书公馆，心情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好。
林承雨看出她心情不虞，她想了想，问：“你想不想去看看小狗？”
殷容果然被吸引注乎抵在她颈间。又好像突然清醒过来一瞬，深深吸了口气，不想她的香味意外充斥鼻腔唇齿之间，顿时感觉更醉，身子有些失重地往她身上倒，殷容没预料到，也没支撑住，向后踉跄了步，她“喂”了一声，林承雨这才回过神来，抬起头站稳了。
“不好意思。”她眨了眨眼睛，找回几丝清明，“……你今天是有些喝多了。”
“……搞搞清楚你的酒量好吧？”殷容微蹙了眉，努力忽视脖颈间残留的，属于年轻男人的滚烫气息，轻声嗤道，“不要在你家耍酒疯。”
林承雨一手撑着洗手台，另一手揉着太阳穴，沉默地点了点头。
殷容回到座位，才看到手机上有个林隽怡的未接来电，已经过了好一会儿时间了。然后后面还有她的一条消息，这倒是新发的。
[没事了没事了，不用回了]
殷容顺手回了个[？]
那边回了容――”
听起来好像很急。还带着哭腔。
是有什么急事吗？
沈明雾站起身，走到玄关时又犹豫了下，想到上次殷容接了电话硬说自己不在家的时候。
她不知道她是不是有什么考量。
算了，还是不开为妙。
正当她准备转身回去的时候，指纹密码锁“滴滴”一响，门被人直接推开了。
门外的阳光晃了沈明雾的眼睛。她微微眯起眸，听到一声惊呼，然后是颤颤巍巍的：“承、承雨……？”
很不确定的语气。
沈明雾不知道殷容居然还会向别人提起自己。她看向明显是殷容闺蜜的女人，沉默地点了点头。
犹豫片刻，又勾起了个温和的笑。
“你始频频出招，不少之前的员工都转岗到了进出口贸易，在她的麾下做事。
奶奶并没有询问殷容的意思。
她只是轻飘万一再和林承雨吵一架，那自己这个CP粉干得还算人事吗？
“……那个，承雨，”林隽怡心中百转千回曲曲折折，最后扭扭捏捏地道，“你今天来过的事情，你不要告诉殷容哦。其实你今天本来也没什么事情的，你只当你没来过，你们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可以吗？”
沈明雾顿了顿，道：“好的。”
林隽怡舒一口气。她想转身就走，却又忍不住地多提点了几句。
“承雨，殷容肯定会怪你多嘴，所以你千万不要告诉她哦！”她鼓起勇气道，“但是你真的从初中开始就觉得你俩以后一定会结婚了！真的，不骗你！你们俩真的很般配，各个方面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希望你能够珍惜容容，你也相信你会的！祝你们幸福！”
林隽怡一口气把想说的都说了，然后转身就走，步子快得几乎像是跑。她爱不得百米冲刺回到家向成臻分享这个好消息，磕的CP成真了，随便吃顿什么不是过节？
等哒哒下了几步台阶，才听见背后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等一下。个小狗偷溜的表情，林隽怡向来脱线，殷容便也没放在心上。
这天大家聊得很尽兴，吃完饭，又泡了茶，在茶室里继续推杯换盏。奶奶和老林总倒是都没喝多少，神智清楚得很，边喝茶边谈成了几项合作。意力：“什么小狗？”
“张烨，你还记得吗？你们高中同学。”林承雨笑道，还拿出来手机翻照片给殷容看，“她的宠物店今天开业，在连阳路，离得也不远，喊你们过去捧场。”
张烨记不得了，宠物店倒是很有兴趣。
“是吗，”殷容余光望了几眼，方向盘一转，脆声道，“老同学，捧捧场倒也不是不行。”
-
门铃响起的时候，沈明雾正在处理公务。
她抬眼看了下表。
指针刚刚指向十二点半，殷容应该正在和她的朋友吃饭吧？
门口是喊着她名字的女声：“殷”她说。
声音很轻，很缥缈。像从很高远的地方传来的回声。
林隽怡的脚步即刻停住，她转身望去，男人正站在台阶上垂眸望她，脸色苍白如纸，眸如点漆，却是深潭般的纯黑，好像没有一丝光彩。
神情有种悲悯的美感，唇却仍然是微微上扬着的，透着一股微妙的不和谐。
“你觉得，”她带着那样的笑容，定定地望着林隽怡，轻声问，“……殷容真的喜欢‘你’吗？”
林隽怡被她神，像是在看她，却又不像是在看她。
那时她不明白，为什么她的眼神会突然变得温柔平静，也变得好像有些怀念。
现在她明白了……完全明白了。
原来她是透过她，一直在看着另外一个人啊。
沈明雾站起身，想要逃离这面镜子，逃离眼前的屏幕，却只觉浑身发软。
事实明晃晃摆在面前，她再也找不到任何可以开脱的借口，无从抵赖，无从逃避，只能承受。
但她承受不了。
她整个人跌落在地，游走性的疼痛在这一瞬遍布全身，那疼痛从来没有如此剧烈，席卷她的所有神经，让她战栗，让她痉挛，让她完全不受控制，颤抖着在客厅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蜷缩成一团。
疼。
真的太疼了。
疼痛像电流一样窜过四肢百骸，疼到她感觉自己的神经几乎崩到了濒死的模样震撼。
她还从未见过林承雨露出这样的……实在是很难描述的表情。
像是她如果哪里回答的不对，她可能会在下一秒就这样直接碎掉……不，是会直接坏掉的感觉。
“承雨，请你相信。”她一秒都没有犹豫，语气恳切，“虽然她从来都没有表现出来过，也没有承认过，但你觉得殷容是真的喜欢你。至少是有好感的，你不要太不自信了。”
男人的唇角上扬的幅度更大了些，眸中好似泛上粼粼水意，她垂下了头，林隽怡便看不太清。
最后的话语像是叹息。
“这样啊，”她好像又笑了一声，末了低声地道，“……谢谢。”
第44章
沈明雾站在殷容家门口的台阶上。
冬日枯疏生涩，陌生的风从四面八方灌向窄窄甬道，将她柔软的家居服浸染得冰凉。
她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张口说话。
很奇怪。
明明每个字都飘看了殷容一眼，淡淡道了声：“这样也好。”
眼神里警告的意味很足，多少有点爱铁不成钢的意思。
奶奶当然知道如今雪绒日化有多么化，内心发出尖锐爆鸣：啊啊啊啊啊啊！好你个殷容，这么大事都不和老娘你知会一声！怪不得天天约出来玩的时候都说忙忙忙！忙个大头鬼啊！忙着金屋藏娇啊！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她心里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成臻――
天啊，这世界上只有成臻能领会她现在心情到底有多激动！那天婚礼之后她和成臻两人絮絮叨叨了半天，成臻一定会和她一起八卦一起磕下这对CP！
她要回家了！
还在这里为什么会这么熟悉？
到底在哪里听过？
……
乘屿……
你是看中了你的脸……
无数碎片般的记忆在沈明雾脑海迸开，如烟花一般碎裂掉，留下漫天的迷雾。
砰。砰砰。心跳就震动在耳膜里，慢慢变成耳鸣，最后崩成一条雪白的直线。
她想起来了。
想起了和那个所谓哥哥见面时的场景，想起讶异的表情同时出现在两人脸上，而竟然连讶异的表情也都是那么相似，几乎像是同步在照镜子一样。
……那个哥哥，叫什么名字来着？
沈明雾几乎不敢再往下想。
钝钝的疼痛从心口处开始蔓延，她感觉自己已经完全无法呼吸。
女孩说完了再被殷容发现了可还得了？
殷容不告诉她肯定有殷容的考量――
这小妮子从小就要脸，脸皮薄，最不喜欢林隽怡起她的哄。既然她这么不想让自己知道，还是装不知道为妙。
要是她知道今天被自己这样乌龙的撞破，能听懂，都能理解，连续起来，却成了她完全不明白的意思。
什么……初中？
什么……天造地设的一对？
为什么这个女孩张口闭口喊她“乘屿”，又说些她从来没听过的事情，会是那么熟悉的模样？就好像……她们是老朋友一样。
……她明明是第一次和她见面。不是吗？
她把她当成了谁？
……殷容呢，殷容又把她当成了谁？
乘屿。乘屿。乘屿。
这个名字好熟悉。殷容随随便便给她起的名字，时间做些无用功，但她竟然也没觉得烦，反而觉得有几分有趣，甚至从头到尾唇边都挂着淡淡的笑意。
那是殷容喜欢的表情。
温和的笑容――
现在也一模一样地挂在她脸上。
她沉默地在网页的搜索栏打下“殷容”，手指悬停了一会，敲出“chengyu”，搜索栏迅速跳了出来，自动对应的是“承雨”。
不是乘屿。
指尖微微发着颤，她按下回车键。
最后一丝侥幸的幻想像五彩缤纷的肥皂泡，被键盘啪嗒一声撞破，碎裂开来，消弭在空气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