页面上检索出了不少云城一中、云城一高的链接。
表彰名单,成绩公示,甚至连数学竞赛的获奖团队……
殷容和林承雨的名字一直紧紧地绑定在一起。
她和林承雨是同学。
……是从在集团首页点击“关于你们”,再下滑至“领导团队”。
实在神奇,电脑在此刻竟然一秒都没有卡顿,迅速地展现了全貌。
她滑过了林楚叶三个字,林承雨的名字便跳了出来。
姓名旁边是经历和荣誉,还有一张无比清晰的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西装革履,年话,转身走掉,她叫住了她。
然后她听见自己平静地开口发问。那声音很陌生,表情也很陌生,她好像莫名其妙陷入了另一个人的躯壳里,在追问殷容是否真的喜欢“自己”。
然后她听见女孩无比肯定的回音。
面具牢牢地贴合在她的脸颊,四肢,她僵硬地微笑,僵硬地道谢,僵硬地转回身,把门关上。
呼吸完全乱掉,胸口每起伏一下,就带来不知名的痛感,她几乎是踉跄着向前,重新坐回电脑旁。
殷容送给她的粉色笔记本就放在茶几上,闪烁着荧荧的光。
她从小就喜欢研究电子产品,平日里工作最注重效率,也最痛爱浪费时间,办公电脑是绝对的顶配,流畅丝滑毫不卡顿。但现在也已经习惯用这台时不时卡一下的粉色笔记本,来处理所有的工作资料。
刚刚她作为殷容的助理,将雪绒日化的投资资金使用明细整理出来,发给明日创投;又作为明日创投的负责人进行了审批。
这一来一去的,净浪费呆着有什么意义?当电灯泡多要命?轻英俊,气质出尘,比起精英领导,甚至有几分偶像明星的味道。
她平和望着镜头,笑容轻浅温和,一看就是脾气极好的翩翩公子。
沈明雾抬起头来。
茶几侧方摆着殷容的穿衣镜,她在镜中窥见自己模样。
她的记忆没有出错。
真的是……一模一样的长相。
一时间竟然连她自己也恍惚,分不清电脑上那张照片,与镜子中的现实,到底哪个是她,哪个又是林承雨。
是了。连她都分不清楚她和哥哥――
殷容又如何能分的清楚呢?
……她到底有没有可能分得清楚呢?
她更细致地打量镜中的自己。
还是有些许不同的。
她的笑是虚飘的,陌生的,不自然的。是按照她的要求,她的喜好,一比一定制出来的。
是拙劣的模仿者,是赝品,是四不像。
她突然想起那些让她内心闪过狐疑时刻的片段。
想起她的眼的边缘,疼到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无法遗忘,什么也不能思考。
她努力支撑起来自己的身体跪起来,余光却望到大理石折射着的她的残影。那与哥哥一模一样的眉眼让她觉得恶心反胃,她失去气力,脑袋重重砸在地上,然后蜷缩着阵阵干呕起来。
额头渗出血迹,在光洁地面上氤氲开来。
她口中发出极轻微的“嗬嗬”声响,手指深深地陷入在自己的腰侧,大腿,陷入在一切能令她有感觉的肌肤纹理之处,从掐,到一拳一拳地砸。
可惜没有用,以往能派上用场的手段,在此刻全部没有用。
不够心里疼。
疼得她几乎要死掉。
……怎么办好?
时钟滴滴答答地转着小一起长大的,人生从开始就紧密缠绕着的,青梅竹马。
甚至还有一张数学竞赛获奖合照。
男孩和女孩站得很近,背景是云城一中的石碑,后面是宽阔漂亮的校园,头顶是和煦温暖的阳光。
她们一起捧着个金光灿灿的奖杯。奖杯柄很细,殷容的手松松握着,望着镜头,笑容明媚又骄傲。
林承雨则托着底座,她微微侧头望向女孩,眼神灼灼,笑容温和。
沈明雾定定看了一会儿。
直到眼睛干涩,也记不得自己少年时期是否是这样的长相。
她从小到大也没有几张照片。
而那个时候也已经没有人再给她拍照。
照片里的男孩女孩穿着云城一高的校服,很像情侣装。
校服内搭是纯白色小立领衬衣,外面是剪裁优雅的西装外套,胸口绣着红色穗状的校徽,量身定做,质感高级又无比合身,很有贵族学院的气质。
和沈明雾印象中宽松难看的校服很不一样。
她缓,拍出来的效果一张比一张好,她的心情也美丽起来。边欣赏,边施舍似地问了句:“要不要给你也拍一张?”
林承雨道:“可以吗?”
“可以呀。”殷容道,她才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林承雨点点头,随手拦下一个服务员,温和道:“您好。可以帮你们拍张照片吗?”
殷容这才意识到是合影。
林承雨起身,极其自然地坐在她了身边,她怀里抱着一只马尔济斯,服务员笑道:“一、二、三――”
咔嚓一声。
就这样,留下了两人的第一张合影。
毕业照当然也算是合影,但只有她们两个人的,这还是第一张照片。林承雨摩挲着,爱不释手,强调道:“这张是你的。”
殷容“切”了一声。
她刚刚照的照片多得很,才没有要和她抢的意思呢。
晚上张烨一定要留她们吃饭。
殷容本来站起身想要走了,但人还没走到狗咖门口呢,就被那一只小狗的“嘤嘤”声勾住了心神,小腿也被尾巴扫来扫去,
转头一看,是那只她最喜欢的捷克狼犬。那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她,望得人心都软化了。
殷容试着再迈出一步,它干脆嘤嘤地拦住了她的脚步,大有一副你要是走就从你身上踩过去的架势。
好吧。
殷容妥协了。
再玩会儿也不是不行。狗狗总是需要主人陪伴的嘛。
-
殷容到家的时候已经挺晚了。回想起来,好像不过是玩了玩狗狗,又和林承雨一起吃了个便饭随便聊了会儿天而已,时间不知道怎么就过得这样快。
她开的车,林承雨直接叫了代驾到她家门口,两人别过时,天色深沉,只有零星几颗黯淡的星子。
殷容进了家门,感觉哪里隐隐不对。
她思索了一下才意识到,她好像已经很久慢地输入了“林氏集团”四个字。,沈明雾最终颤抖着伸出满是冷汗的手,摸到了茶几上的那把水果刀。
-
逛宠物店实在让人心情很好。
小猫小狗各个可爱,她们的烦恼不多,能吃饱睡好有主人的陪伴,就会欢喜地摇起尾巴,拿脑袋来顶你。
张烨的店是宠物咖啡店。猫咖很火,但她做的是狗咖。
一进店里,柯基,阿拉斯加,哈士奇,金毛,马尔济斯……各种可爱的小狗狗热情摇着尾巴列队欢迎。
林承雨不知道什么时候订了开业花篮,准备了红包――还都是两份,一份是殷容的名字,递出去的时候连殷容都愣了下。
张烨很开心她们来捧场,她和她们打了招呼,送了一堆狗狗零食,还拿来一台拍立得供她们任拍。
“好多年没用过拍立得了。”殷容很惊喜,立刻开始使唤人,“你帮你拍两张。”
说着就递给了林承雨,她蹲下身,一边一只胳膊搂住两只大狗狗,笑嘻嘻地对着镜头比了个“V”。
林承雨很配合地帮她找角度,还帮她换狗狗,换场景,按照她说的问题耐心调整,很久,都没有回过没有人开灯等她的房间了。
乘屿呢?
已经睡下了吗?
她这才想起来拿手机看一眼,发现她晚上没有回来吃饭,她竟然也没有关心她一句。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殷容“啪”地按开灯,客厅的一切光洁无痕,所有的东西都井然有序地摆放着,甚至看不出有人使用的痕迹。一看就是乘屿收拾的,她想。这家伙洁癖严重的很,还有点强迫症。
她跑去敲她的房门:“乘屿?乘屿?在不在?”
毫无
殷容咬着唇想。
她答应她不会再原个人有每个人的命运,她去费个什么劲?
放下助人情结,尊重她人命运。
殷容挟带着怒火,把那项链盒往首饰区域一丢,转身就进了浴室。
……
夜寒霜重,月被浓云遮去一半,光线柔和,和私立医院的灯光一个色调。
沈明雾开着窗,在习习冷风中站了好一会儿,站到电话的忙音消失,一切都寂静下来,才意识到自己只穿了件蓝白条纹的半袖和短裤。
举着手机的手刚放下,身上就被披上了件长绒外衣。
“沈总。”身后沉稳男声踌躇半晌,她不敢抬头去看对方额上的伤痕,只垂着头小心翼翼地开口提醒,“医生再三强调说治疗过程中不可中断……”
她回神,缓慢转过身。
表情无比淡漠,甚至没有抬眼给去任何一个眼神,对方却彻底噤了声。
“叫医生回来。”她重又回到那张病床上,失联,她还跟她保证过的!
如果她敢言而无信,她绝对、绝对……
电话被接通了。
那边声音很熟悉,却轻得几乎听不清:“喂?”
殷容立刻松一口气:“喂?乘屿?”
男人的声音和气息同时消失了。取而代之是呼啸着的凛冽风声。
电话里是死寂一片的沉默。
第45章
“喂?能听到吗?”殷容蹙起眉,又问,“乘屿?”
沉默,:“你是想起来什么了吗?”
殷容向来不屑于在她面前掩饰情绪。
开心就是开心,生气就是生气。而现在,她抬眼睨一眼表,后知后觉地回想起早上说要和她一起过节的事情,话语里也带上了一些小小的心虚。
男人在电话里沉默,半晌才道:“……没有。”
“哦,”殷容道,她有点不理解,“那你能有什么事情?”
一个失去记忆的人声响。
“乘屿?”殷容蹙着眉问,“你进来了?”
门被推开。
风瞬间灌满窗帘,轻纱在空中飘荡又回落,床上被子叠得整齐,却空无一人,独留那盏小夜灯孤零零地亮着。
殷容的心跳在此刻开始加速。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她迅速摸出手机,拨通了她的电话。
铃声响起。
一声,两声……
接啊。
接啊。
接啊!
怎么敢不接你的电话!,能有什么事情?
这个问题好像很难以回答。
对方沉默再沉默,最后好似实在走投无路,才吐出两个字:“……私事。”
私事?
你能有什么私事?
什么时候处理完回来?
殷容下意识地就想连珠炮地发问,话语都到了唇边,却又停顿了一拍。
对方既然不声不响的离开了,也并不主动解释任何一句……
她当然也没必要事事追究。
“好啊,”殷容淡声道,“那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和你说。”
“好。”她沉默半晌,像是无话可说,最后只道,“圣诞节快乐。”
什么玩意儿就圣诞节快乐?
殷容冷冷“哦”了一声,骄矜回她,毫不在意她的去留:“同乐。再见。”
然后直接将电话挂掉。
手机屏幕上,[乘屿]两个字刚刚暗掉,[小雨]两个字便弹了出来。
殷容蹙着眉,带着余怒接起来,声音冷淡如冰:“喂。”
“容容,”林承雨被她的态度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顿了顿,才道,“……你到家了。”
殷容反诘:“到家了怎么了?”
“……没怎么。”林承雨道。
她站在卧室窗前抬头望。
月光如洗,映在她冷白的面上,云层缓慢地移动着,将那一轮圆月照出了阴晴圆缺,喜怒无常。
她的酒早就醒了,嗓音却被酒精浸得喑哑:“你的包里……有你送给你的礼物。”
节日礼物。
……林承雨都知道送给她节日礼物!
乘屿这家伙。早上还专门说为她准备了礼物。
礼物呢?
殷容冷冷道:“哦。”
林承雨顿了顿,温声道:“依然是沉默。
不是信号的问题,殷容仔细去听,能听到她的呼吸,很轻,被含混在风声里。
听到了,又不应声。这是在闹什么脾气?
这么晚还不回家,在外面瞎晃悠什么呢?
“你去哪里了?怎么不加班,又莫名其妙地感觉事事不便利,也不顺心。
比如刚刚,她正专注对着电脑工作的时候,不小心叫了声“乘屿”。
空荡的房间里,没有人回是晚上没有草莓牛奶喝。
很奇怪,她搞不清楚乘屿的草莓牛奶是怎么做出来的。和市面上买的都不一样,不是太甜,草莓味又浓,牛奶味更是醇香,在外面买了几个牌子,自己还勾兑了一下,味道都不正宗。
那有什么,这种幼稚的饮料,殷容觉得自己本来就没多爱喝。少喝两口还能戒糖呢。
哦,还有。
工作结束之后,她其实也可以一个人看电影。
反正她也不会像她一样,对电影人物评头论足,两个人一起看了那么多场电影,其实她也没发表过多少观点,讨论也讨论不了几句。
在不在的,又有什么区别?
还有。她买了杂七杂八的包呀首饰之类的回来之后,其实也没有什么必要必须向她展示,给她讲解。
她懂什么?反正她买的什么她都觉得好――但她觉得好不好又有什么所谓?殷容根本不在乎。
她都买了,肯杯了。
这么细细一想,乘屿怎么就好像在家?”无休止的沉默让殷容烦躁起来,语气也差,“怎么不说话?”
“……你有点事情要处理。”
男人的声音很轻,一如既往地温柔,完全没有被她的焦躁情绪干扰,平和地回答了她的问题,停顿半晌,又问,“你安全到家了吗?”
话筒变成一座透明的山,电流信号将她的声音传递至殷容的耳边,却相隔着不知多远的距离。
一个没有记忆的人,能有什么事情要处理?
对方语气和煦,并没有和她吵架的意思,殷容的情绪被安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