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船暴富,但下不了船——一池青山【完结+番外】
时间:2024-08-29 23:02:18

  逃跑的可能微乎其微,被灭口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楚来既然已经被绑到这里,也早就做好了这次循环在此结束的准备。
  只不过,在临死之前,至少让她弄清楚这个每次循环都藏在柜子里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为什么她对白昼如此了解,还能神通广大地拿到同茂不对外出售的充电线,甚至有权势和财力让行事谨慎的金指为她扣下白昼。
  时间走到8点30分,屏幕中央亮起一个闹钟界面的提示,那个人关掉弹窗,从椅子上站起。
  楚来绷紧神经,平躺的角度只能看见她走来时的腿,却看不到脸。
  沙发旁的矮几上有一盏台灯,那人伸手按下开关。
  骤然亮起的光让楚来不适应地眯眼,随后她看清了这间屋子里的更多细节。
  床边的椅子上摆放着折叠整齐的衣服,一半是黑色的,另一半颜色缤纷,看风格像是白昼会穿的,里面甚至有一条裙子。
  床位并排放着两个行李箱,同样能根据颜色风格判断它们各自属于不同的主人。
  床上倒是只有一个枕头和一床被子,但楚来很快发现另一个枕头的下落――紧挨着床沿的地方铺着一块毯子,枕头被放在上面。
  难怪之前在内舱房时白昼下意识地把毯子往地上铺,原来之前就已经有人告诉过她和别人共处一室时要睡在哪里。
  如同摸到了一条线索,可以顺着抽丝剥茧地推理出更多信息。
  楚来很快推断出,这间房曾有两个人共同居住。
  一个是白昼,一个是面前这人。
  这也解释了楚来的疑惑,白昼那样一个对人不设防的性格,是如何能从C区顺利跑到Q14来,而没有在途中遭遇别的意外。
  因为有一个能力强大的女人在她身旁护送,确保她能按时抵达。
  可如果是这样,这个人为什么要拔下白昼的芯片,她到底打不打算让白昼上船?和白昼又是什么关系?
  在楚来心中的疑惑一个接一个往外涌的时候,那人拉过一张椅子,在楚来面前坐下了。
  一时间,楚来脑海中所有问题都被一个想法盖过。
  怎么可能?
  这个人像是把覆盖白昼五官的皮肤撕了下来,贴在自己脸上。
  同样标准的凤眼,同样英气的眉毛,在失去白昼才有的热情笑容以后,显露出它本该拥有的凛冽。
  不仅是眉眼,鼻子、嘴唇、下巴……她长得和白昼一模一样。
  楚来用力眨了眨眼睛。
  不对,应该说,是白昼长得和她一样。
  当光落在她脸上、产生投影时,很难不让人感慨,只有经历过二十年的隐忍与蛰伏,才会有这样沉肃的表情,这样不符合年龄的沧桑眼神。
  唯有一个答案可以解释她的身份,楚来失声叫出她的名字。
  “丁一?”
  那个人摇头,却不是为了否认楚来的说法。
  她开口,嗓音也让楚来同样熟悉,只不过多了一丝沙哑――那是经历火场的烟雾熏燎所产生的后遗症。
  “我现在的名字叫宋凌羽。”
第46章 第四次循环结束
  面前是一个有很多故事的人, 然而,从楚来现在的处境来看,眼下并不是一个宋凌羽会主动诉说故事的场合。
  楚来注视宋凌羽的目光从最初的震惊逐渐恢复平静。
  想从她那里得到更多信息,只能靠自己套话了, 还好楚来很擅长这个。
  在楚来盯着宋凌羽看的时间里, 她同样带着若有所思的目光回望楚来。
  杀死这个人很简单, 但要从她嘴里套出有用的情报, 却不是宋凌羽的强项。
  宋凌羽搭在膝盖上的手轻轻点了几下,想等楚来先开口, 却发现对方直接躺了回去。
  沙发弹簧发出声响――她居然还有闲心给自己调整出一个更为舒服的姿势。
  楚来望着天花板, 像在自言自语:“你都把真名告诉我了, 肯定没打算让我活着,对吧?”
  宋凌羽沉默。
  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她搭在膝盖上的手慢慢地握成拳,提防楚来的反抗, 甚至低头去看她被绑住的手,检查她是否藏着什么没被发现的杀器, 才能这样从容。
  楚来察觉到宋凌羽的警惕, 反而笑了:“你揣着那么多秘密生活了二十年, 就不想找个人聊聊吗?一个快死的人, 很适合做你的听众。”
  宋凌羽绑她不是为了和她闲聊, 她开始自己的审讯:“你为什么知道白昼是仿生人?”
  自从离开C区以后, 她就没有让白昼离开自己身边,甚至极其谨慎地切断了她与丁寻理那边的信号联系。
  宋凌羽无论如何想不出眼前这个陌生人为什么会对白昼那么熟悉。
  楚来语气轻快:“你相信时间循环吗?”
  屋里安静了片刻。
  楚来听见宋凌羽从她工装裤的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叠小刀, 刀刃弹出的声音很清晰。
  “你相信人可以经受住二十四个小时的折磨才断气吗?”
  楚来打了个寒噤, 侧头看她。
  宋凌羽的眼神没有分毫变化, 她不是为了恐吓楚来取乐,这只是她心目中审讯时最简单粗暴也最有效的手段。
  楚来干笑两声, 却依旧坚持自己的说法:“我知道的比你想得还要多,如果你听到最后,会发现只有时空循环才能解释我经历的一切。”
  宋凌羽手里转着那把刀,没接话。
  沙发弹簧发响,楚来把脸正对宋凌羽,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坦诚而真挚:“就当做交易吧,我说出你要的情报,你说出我想听的故事。这笔生意你稳赚不赔。”
  宋凌羽没回答,手里的刀向楚来靠近。
  楚来加快语速:“我先说,我知道白鲸号上有炸药。”
  宋凌羽的手停了,她坐回去,重新开始转那把刀:“我也知道,X90,一旦爆炸,整艘船将无人幸存。”
  楚来一怔:“那你知道是谁放的吗?”
  宋凌羽却不说话了。
  楚来心里转过几个念头,联系宋凌羽的身份、对待白昼的态度,她有了猜测:“是你放的。你策划这么多,就是为了让白昼和丁寻理上船,然后死在海上。恭喜你,现在你的计划就要成功了。”
  宋凌羽转刀的手停了。
  正在楚来腹诽,难不成是自己揭穿了她、她恼羞成怒时,宋凌羽突然站起来。
  楚来眯眼,提防刺向自己的刀,随即听到宋凌羽走远的脚步声。
  她重新回到桌前,调出一个对话框,对着那块电子屏幕输入消息。
  楚来没忍住悄悄探头看向那边。
  宋凌羽的身子挡了大半屏幕,只能看清她发送消息的对象备注名为“李子”。
  李子,李研究员。
  楚来心里本就有了模糊的猜想,她很快将这个备注和白昼之前提到过的那个研究员联系在一起。
  白昼的研究团队都是丁寻理的心腹,但如果是宋言心的人,想暗中潜伏进去似乎也不算太难。
  沙发弹簧因为楚来的动作发出声响,宋凌羽侧头瞥了她一眼,却没有说什么。
  她之所以突然去发消息,一定是因为楚来刚才的话提到什么她没有掌握的情报,而比起询问楚来,她有更好的渠道确认事情的真假。
  楚来观察宋凌羽的背影。
  在发送消息前,她把刀放在了桌上,此刻她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着,没有拿起刀的意图。
  楚来松了口气,知道这把刀暂时不会用在自己身上了,紧接着,她那点从宋凌羽身上套话的心思又活络起来。
  宋凌羽其实是个话很少的人,也几乎不流露出什么表情,这让楚来的计划难度倍增。
  关于她的事不好询问,但楚来还有别的问题。
  一个在她昏过去之前、醒来以后都盘桓在脑海中的问题。
  “你在离开之前,有没有杀了金指?”
  宋凌羽反问的速度很快:“你很关心她?”
  楚来冷哼:“我关心她有没有死。”
  可在这句话说完的同时,楚来也免不了恍惚一瞬。
  那个她记忆中永远手段强硬,在下城区人脉广布,撑起一片天的金指,真的会轻易地死在一个闯入者的手中吗?
  宋凌羽没有给她答案,再次反问:“金指是你的什么人?养母?”
  楚来被这个词刺激到,抵触地反驳:“她可没有养母那么好心。不如说我是她捡来的狗,为了活命还要想方设法地哄她开心。”
  椅子摩擦地板,宋凌羽转过身。
  她面朝楚来,但因为背光,楚来无法看清她的脸。
  “哄她开心?怎么哄?”
  楚来刚想顺着她的话继续说,却突然闭嘴了。
  尽管看不清表情,但她知道此刻宋凌羽正盯着自己,于是毫不掩饰自己的笑容。
  “宋言心,宋凌羽。你妈妈给你改了名,这二十年来是她在幕后帮助你掩藏身份,对吧?我没有妈妈,你有,你却来问我怎么讨好妈妈……据我所知,宋言心这些年一直在养病,疗养院不好进,你见她的次数是不是很少?”
  宋凌羽那边响起呼吸声,人在平复情绪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做深呼吸。
  她站起身,拉开抽屉翻找出什么东西,然后大步走到自己身边。
  那是一根注射器。
  用刀杀人会流血,清理现场不方便,但如果是注射致死,抛尸的难度会小很多。
  她拽着楚来的领子,把她拖到自己面前,手指按在她颈侧,防止她挣扎,另一只手举起注射器。
  楚来只是想呈一时口舌之快,没想到戳中宋凌羽的死穴,她忍住被扼住咽喉时想咳嗽的欲望,放缓语气。
  “别生气啊,我没别的意思。你不告诉我你的过去,我自己猜还不行吗?丁寻理和你的关系不好吧?他那种一门心思搞研究的人,得知你死了,也只是研发出白昼作为替代品,你不想找他报仇吗?我可以帮你。”
  颈部的压迫感松了一些,楚来听到宋凌羽开口:“我死之前,白昼就已经诞生了。”
  见自己的话吸引她注意力,楚来连忙继续往下说:“我知道,他那个课题,人工智能程序。”
  宋凌羽摇头:“不是作为程序,而是作为仿生人。”
  楚来一惊。
  她的话像是从一团线索中抽出了关键的一根,替楚来串起之前获得的零星信息碎片。
  楚来想起那张幼年白昼坐在钢琴前的照片。
  白昼说过,她诞生在“丁一”死后,是丁寻理为了缅怀女儿制作出来的。
  白昼还在那场内舱房的夜谈里说过,她曾经以丁一的身份,在同茂的晚会上演奏过钢琴。
  论坛里关于丁一的那条帖子也有人提到这一点,但那条回复的落脚点在于,晚会在A区举行,大火发生前,丁一曾经在A区生活过。
  楚来吃力地转头,去看宋凌羽:“同茂的年会,白昼上台表演的时候,你还活着?”
  宋凌羽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诧,但不是因为这件事,而是因为楚来竟然知情。
  她点头:“白昼比我听话,所以丁寻理让她替我上台。”
  楚来反应过来,白昼的记忆被篡改了。
  她的诞生不是为了缅怀死去的丁一,但丁寻理没有让她知道这一点。
  宋凌羽把针管收回去,重新在楚来身边坐下,她的脸上看不到明显的恨意,也没有痛苦的情绪,但这个动作本身就是一个即将倾吐真相的信号。
  “火灾那天,丁寻理在家。不是他放的火,但他没有救我。”
  那天丁寻理临时起意,要回家拿文件,却发现别墅的窗口正冒出浓烟。
  火光冲天,他打开门,脚步明显地停顿,因为他听见自己的女儿正缩在楼梯间呼救。
  扪心自问,他不够喜爱这个孩子。
  丁一出生在同茂内部最混乱的时期,各个股东为了争夺权力打成一片,他的项目进展缓慢,那几年他忙得焦头烂额,本以为家里的女儿可以给他抚慰,但那个孩子从小就一身反骨。
  丁寻理想要一个听话的女儿,会在自己回家时扑上来拥抱他,说爸爸辛苦了,我爱你,会穿上漂亮的裙子,打扮得像一个洋娃娃,在他休息时贴心地为他弹奏钢琴。
  可丁一会说的第一个词是“不要”。
  他和宋言心的工作都很忙,照顾丁一的事交给了育儿师。
  平时看望丁一时,丁寻理总会习惯性地对育儿师交代――不要让她到处乱爬,不要让她把玩具放进嘴里,不要让她把辅食吐在地上。
  某天他回到家,心血来潮想要与女儿玩耍,当他朝丁一摊手,示意育儿师把她抱到自己身边时,丁一说话了。
  丁一说话比同龄人早,这让丁寻理骄傲不已,他辨认那个孩子嘴里吐出的字词,却从她的踢打和哭闹中意识到,她在拒绝与父亲互动。
  不应该,孩子的生命由父母赋予,她凭什么不爱自己?
  他是一个研究者,一个领导者,一个优秀的榜样,他给了丁一富足的生活,为她规划未来的光明道路,这难道不值得他的女儿引以为豪,对他崇拜敬爱?
  这份痛苦随着丁一的长大,在丁寻理心中不断加深。
  丁一不像他手里的实验,可以控制变量,找到导致失败的原因,丁一也不像那些程序,输入代码以后会按照指令运行。
  她能听懂丁寻理向旁人炫耀她的聪慧,却因为讨厌那群大人的眼神而肆无忌惮地扮鬼脸。
  她知道宋言心的突然沉默是在和丁寻理冷战,却毫无劝和的意思,而是环住宋言心的脖子只对她撒娇。
  她能飞快地学会钢琴曲,也能为了不上台表演而故意弹错音。
  在丁一身上得到的挫败令他灰心,但是没关系,他还有机会孕育一个新的孩子,她会听自己的话。
  白昼上台表演的那晚,丁寻理幕后的研究浮出水面,宋言心和他大吵了一架。
  宋言心指控他,为什么要给仿生人制作和丁一一样的脸,丁寻理陷入沉默,没有回答。
  当站在火场中,听到那个孩子的呼救声时,丁寻理终于得出了自己的答案。
  或许从制作白昼的第一天起,他心里就有了用她取而代之的想法。
  宋凌羽一直记得丁寻理离开的背影,父母吵架的那晚她就在门外偷偷听着,她也在那一刻明白了丁寻理的心思。
  种种仇恨在经历二十年的咀嚼后,终于不再灼人心肺,当面对楚来时,宋凌羽可以将它们化为一句简单的“他不喜欢我,终于找到了用白昼取代我的机会”。
  楚来消化着这句话背后的含义,过了一会儿才给出自己的推测:“外界以为你没有死,但丁寻理觉得你死了,推出白昼作为掩饰。你妈妈知道你活着,但她对丁寻理隐瞒了这一点,选择让你以新的身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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