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家伙嘴里念叨着这样的话,眼睛转来转去,他总感觉自己的头部在被目光灼烧。
这个家伙盯着的地方,是他脑袋上这圈缝合线。
“围绕脑袋一圈的缝合线应该是当初受了很重的伤导致的,但大脑是人体最精密的器官,受重伤还能这么活蹦乱跳的很少见。”粉发粉眸的青年戴着眼镜,一直围着他自说自话,打量他这个活人的目光好似在打量一块案板上的肉。
“有趣,真有趣……”
这种让人不寒而栗的目光却让羂索莫名的安心,因为他以前做各种实验时也是这么看待他的实验素材的。
不过也多亏了这个人喜欢自说自话,他现在完全搞清楚了自己的处境,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但这个我妻家的疯子明显是盯上他了。
眼镜反光的青年一直碎碎念,嘴里的话题越说越危险,“好想解剖看看啊……”
羂索能理解这些研究人员的探索欲,毕竟他自己都有这种欲望,只是当自己变成被解剖的素材时,他的感觉就不太好了。
要不要抛弃这具躯体逃跑?这具躯体只是个有一丁点咒力的普通人,不算重要。
但羂索有点纠结 ,他不想被人发现自己的本体,总感觉跑了会出什么差错,而且这个人应该也不能让他流血到死吧?
“家里好像有规定说没接到命令不能杀人。”青年也很纠结,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素材,“虽然做不做咒术师都无所谓,但做诅咒师就没有家里的资金支持了……”
青年蹲着不停的碎碎念,“没钱就买不了素材,没素材就做不了新实验,该选特殊的素材,还是大笔的资金呢……”
别念了,再不救他,他这身体也该撑不住这流血量正常死掉了。
“还是资金吧,”青年纠结了好久,终于做出了决定开始说服自己,“做实验更好,我都打不过才十岁的由乃,要是被追杀的话会活不下去的。”
听着青年纠结的羂索都快装不下去了,这人说了半天,倒是救救他啊。
青年伸出了手,就在羂索以为这个人终于要救他时,他的另一只手抓住了伸出来的那只手,“不行,不能被追杀。”
羂索看着这个人自导自演都麻了,如果这世上有神,就该来一道闪电劈死他,而不是在这里看一个精神病发疯。
眼看着这个人又要开始新一轮的纠结,他假装清醒小心翼翼地抓这个人的衣袖,“咳咳,我觉得,我还有救。”
就在羂索抓住他袖子的下一秒,天降巨石向着他脑袋而来。
“啊啊啊!!!诈尸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本来就没死?
眼看天降巨石就要被砸中,他不断借别人的躯体复活的人生就要就此中断,羂索只想诚恳发问。
不是,你们我妻家的人有病吧?
羂索还是没能质问那个人,他直接用术式转移走了,徒留那个青年在原地发疯。
经过一系列崩溃、错手杀死对方、突然想起对方好像没死一开始就是差点被他干掉的、只有尸体资金没了、该叛逃好像又没事的阴暗爬行后,青年终于缓了过来。
果然,死掉的人类才是好爱人,不会复活的尸体才是他爱的好素材,都怪这人倒死不死的,吓死他了。
羂索:真的,死不瞑目。
在缓过来之后,青年才想起来这个人是他发现的绝佳素材来着,小心翼翼地搬开石头,青年苦下了脸。
资金没了,素材也没了,人生怎会如此艰难。
怀揣着收拾收拾应该还能用这种勤俭持家的发现,青年多看了两眼,然后就发现,这个人的伤势不对,没有正常的一些液体流出,再看看又发现他的脑袋是空心的,也就是说——
他没有脑子。
重新被新的谜团占据了大脑,青年做出了一系列猜想,而后痴迷于研究尸体复生。
羂索并不清楚治疗药剂的面世还有他的功劳,但在跑掉后为了不再死于这种乌龙事件,他选择谨慎地远离我妻家的人。
等他发现当初的那个青年已经变成五条派系的核心时,内心有一万只草泥马策马奔腾。
不是,五条悟,谁教你这么改革的?没人跟你说过精神病人不能出院吗?
羂索,一个拥有伟大理想的反派,一个致力于让世界重现咒术师盛世的反派,他和五条悟势不两立。
绝不是因为记仇。
五条悟还不知道自己被其他人记仇了,他直接甩掉了辅助监督,还躲掉了其他狗狗祟祟的监视,成功突破重围去见了夏油杰,然后被夏油杰热情的邻居留下了一张和夏油杰的合影。
并不知道这张合影已经横跨大洋到达了另一个人手上,五条悟没有一丁点危机感。
羂索拿到照片的那一瞬间,就意识到了他谈判的筹码已经到手了。
接下来,需要一个好时机来和我妻由乃谈判,绝对不能有外人打扰,还要给出一个能让她沉得下心的计划。
我妻由乃此时还在处理乙骨忧太的问题,这个少年无法控制跟在他身边的咒灵,因而被判为死刑,但有五条悟力保,他也被判为了死缓,如果他身边的咒灵因他控制不住而暴走,他将会由五条悟来处决。
“乙骨君,”我妻由乃看着面前低下头的少年,“请你心甘情愿地和里香交谈,特级咒灵是拥有智慧的,以你和她所做的约定,你一定能命令它。”
“可、可是,里香会伤害到你的。”才国中的少年磕磕绊绊地说道。
“乙骨君,如果你不配合,我只能按照总监部的指令,”我妻由乃微笑着威胁乙骨忧太,“拔除里香。”
“不是指那只咒灵和你,而是那个生成咒灵核心的灵魂,也就是和你定下约定的祈本里香本人。”
乙骨忧太惊恐地瞪大了双眼,“不……”
“这样也没关系吗?乙骨君。”
我妻由乃微笑着继续刺激乙骨忧太。
“不准欺负忧太!!!”
少年身后巨大的咒灵彻底显形,特级咒灵的威压袭来,下一刻我妻由乃扔出一把长刀,咒灵被定在墙上。
下一刻,我妻由乃栖身接近了乙骨忧太,她握住少年身后定住咒灵的刀柄。
“有点难杀,不愧是特级咒灵。”
这个人是真的能说到做到。
乙骨忧太突然开始恐慌,他能接受自己和咒灵一起去死,但如果这个计算单位里包括进里香的灵魂,那他就无法接受了。
“不行。”
男孩恐慌地说道,发红的眼角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我妻由乃拔出了刀,脸上的笑容依然十分完美。
“请大声一点,乙骨君。”
咒灵挣扎着伸出手,用呕哑嘲哳、宛如锯木一般嘶哑的声音嘶吼着,“不许欺负忧太!!!”
刀光一闪,咒灵受到了伤害,而少年也抓住了她的刀刃,鲜血自掌心流出在刀身流淌,少年的双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不行!请不要伤害里香!”
第51章 情书
“忧太!忧太!忧太!”
咒灵里香顾不上刚刚受的伤, 特级咒灵祈本里香彻底陷入了癫狂。
“乙骨忧太。”
我妻由乃总算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这个少年身上。
“是。”
刚刚还硬气起来的少年松开了手,在我妻由乃的目光下站正,然后又恐慌地摸着暴动的特级咒灵安抚她。
“里香, 不要动手。”
“既然想要祈本里香不被拔除,”我妻由乃甩了甩刀把刀上的血迹甩掉, “那就努力和她沟通控制好它。”
而后把刀收起, “不然我无法保证它能存在到你解咒那一天。”
“非常抱歉。”
乙骨忧太立刻又恢复了一开始的腼腆羞涩,少年低下头,只是还在用手掌安抚着刚刚有些暴动的特级咒灵。
“屋子里有医药箱, 你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我妻由乃想了想,不能让乙骨忧太把这种伤口露在外面, 她可是答应了悟君要好好教乙骨忧太掌控咒灵的。
虽然这种事教是教不会的,只有和特级咒灵祈本里香产生联系的被咒人本身找到和特级咒灵相处的方法才行。
我妻由乃就离开了全是符咒的地下室, 把空间留给乙骨忧太和他的咒灵里香。
慢慢踩着阶梯离开地下室,天光从出口处洒落, 她在阴影下踱步上前,一步步接近阳光。
“「弟弟」, 不打算去和同类交流一下吗?”
「弟弟」一直有跟着我妻由乃, 漂浮在半空中 、有着非人面貌的男孩突然在她身后的阴影处显出身影, 鼓起了那张半破碎的小脸,“才不要,我和它才不一样。”
“我是人类——”
我妻由乃笑了,“那可要藏好了, 按照家族和你母亲定下的束缚,我会庇护你到我死去的那一天。”
男孩飘在我妻由乃身后有些烦恼, “可是我已经被那么多人发现了。”
“悟君不会说出去的。”我妻由乃想到自己放在心上的青年时眼底的冰冷都尽数融化,连小幅度的微笑都变得甜蜜起来, “至于其他人,他们还没有发现你的特殊。”
哪怕应该是第一个发现他的伏黑甚尔,都因为各种缘故在第一次见面时忽视了「弟弟」的特殊之处,后面估计已经忘了。
“我知道了,不过,”男孩的身影变得半透明起来只留下一句余音,“由乃你真的好喜欢那个人啊——”
察觉到身后的目光消失,我妻由乃踱步走上最后一步台阶,阳光笼罩在她周身,她捧着脸双颊泛红。
当然,她最爱悟君了。
而悟君,也会更多更多的爱她。
拿起手机查看消息,辅助监督发来的五条悟失踪的信息让她颇为不悦,调出五条悟的手机定位,看到定位的信号还在才让她安心下来。
算了,下次她亲自跟着好了。
被迫留在国内都是因为咒术届很多部分必须有她亲自盯着,比如医务室里研究治疗药剂的我妻诚树,如果没有她盯着,那家伙早就被当做诅咒师处置了。
他实在不太懂事,总是给悟君添麻烦。
上次在不知道从哪个渠道搞了一具御三家成员的尸体还被他们家的人发现了,差点掀起了一场咒术届的地震;现在也还在时不时给硝子偷偷送花,附赠的信上老是问硝子死了能不能把自己的尸体捐赠给他把硝子吓了一跳。
最最不可原谅的是,他甚至敢写信给悟君。
想想那家伙的事,我妻由乃就怒火冲天,如果不是悟君还需要那家伙,她肯定在他第一次搞出这种事的时候就顺手把他宰了。
也就是悟君一直在保他,那家伙才会这般毫不顾忌,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
我妻由乃也只能趁着悟君不在时给那家伙一些教训,但那个家伙唯独在这一点上嗅觉灵敏,只要五条悟不在 ,他铁定乖得不行,尽量减少我妻由乃揍他的机会。
但我妻由乃想起他就会想到那封没写完的情书,只想生撕了他。
不行,越想越气。
那个家伙有一段时间没作妖,干脆再去揍一顿好了。
我妻由乃立刻调转脚步走向医务室,她接下来要去处理悟君堆积的特级任务,有一段时间不会回高专,正好去医务室警告一下那个家伙。
此时的我妻诚树正在研究自己的新型药剂,反转术式的能力给了他很多灵感,可惜那个爱人还活着,不然他就能直接想办法偷尸体就行了。
想想隔壁的同僚,他又生出了一点勇气,“再送一份花,我一定要让硝子大人看到我的诚意。”
“都说这些普通人被追求最看诚心了,我多多努力,一定能感动她。”青年一边碎碎念,一边拿起笔写下给家入硝子的第九十五封‘情书’。
在一阵笔走龙蛇、行云流水之后,他在末尾加了一句。
「如若您接受我诚挚的爱意,请同意在您死后将您魅力四射、让人见之难忘的完美躯体,捐赠给我。」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心,他还从高专的花坛里精挑细选了一捧花,用包装纸包装好后送到家入硝子的医务室里。
家入硝子此时还在治疗新入学的一年级咒术师,等他们两个人治疗结束时,来等同学的一年级咒术师指了指家入硝子的桌子。
“家入医生,有人给你送花和情书欸!”
“那个啊,扔了吧。”家入硝子冷淡地坐在一边,看都不看那捧花一眼。
“欸~,不打开看看吗?”已经好奇很久了的高专一年级学生扫了那封粉色的信封一眼又一眼。
“想看的话你们可以拆开看。”
家入硝子一点都不介意自己的信被人看到,任谁被一个神经病骚扰了这么久也会无所谓的。
高专的学生们有些犹豫,但还是想看看近在眼前的八卦,终于还是忍不住蠢蠢欲动地心拆开了那份信。
然后他们的表情就从一开始地惊奇到迷茫再到结尾的震撼。
不是,谁教你这么追人的啊?
“家入医生,你可千万不能答应这个人。”女孩子真心实意地为家入硝子忧心,“这个人绝对是个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