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箐甩甩手,把袖子上的草屑甩掉,“爽!下次再战!”
这是个骨子里刻着好战因子的姑娘,执着地追求高峰,比很多蝇营狗苟的人更纯粹。
林雾:“行啊,反正挨打的人不是我。”
唐箐被她呛一口,轻哼道:“总有一天我会赢你,你得给我好好活着,别死在我前头。”
林雾心头一动,嘴角带起一抹笑,“好啊。”
或许她确实是谎话说多了,导致现在大家都不怎么相信她说的话,哪怕她再三保证邪骨已毁,自己不会再悄默默消失,她们还是不信,用各种方式试探和留下她。
不过没关系,时间会证明一切。
唐箐摆手,“那我走了。”
“别急呀,你请假多久?”林雾喊住她,“要是不急着回去的话,不如留下吃个酒?”
当初说想挑战她的人不止唐箐,还有一只本体是圆圆滚滚土拨鼠的秦绯衣,不过秦绯衣没有唐箐那般执着,知道自己打不过就果断放弃,绝不让自己挨揍。
秦绯衣和陆子颐即将成婚,所有东西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唐箐点头:“行啊,我还没参加过妖族的喜宴。”
林雾邀请唐箐是因为秦绯衣说过想要办得热闹,妖族的宴会就是人越多越好,反正唐箐来都来了,也不急着回去。
喜宴举办当天,虞影和景瑶也来凑热闹。
如今虞影已经不再想当妖王的事,三天两头就遇到刺杀,连个觉都睡不安稳,这妖王谁爱当谁当吧。
她爱凑热闹,嫌妆娘画得不够好看,亲自上手给秦绯衣打扮,她空有一身技艺,偏偏身边的人都不怎么爱打扮,难得有让她大显身手的机会。
秦绯衣自来熟,两三句话的功夫,两个人就亲亲热热互称为姐妹。
陆子颐在外耐心等待,时间让他变得更加成熟,依旧带着书卷气,像人界的书生,一身喜服衬得他神采奕奕。
妖域的婚礼没那么讲究,一群人凑在一起吃饭喝酒,秦绯衣和陆子颐在人群中穿梭敬酒,等走到林雾这一桌时,秦绯衣说话都已经开始大舌头。
“林雾!”秦绯衣一手搭在林雾肩膀上,脸颊红通通,另一只手猛拍胸脯。
“以后有事跟我说一声,我秦绯衣!罩着你!”
林雾失笑,“好。”
“大事小事都可以跟我说,我知道我没什么大本事,但是能帮一点是一点……”秦绯衣开始说胡话。
“她喝多了。”陆子颐不好意思地朝几人笑笑,扶着秦绯衣要把她拉走。
秦绯衣闹着不走,拿起桌上的酒敬林雾,“来,干一杯!”
林雾拿起酒杯和她相撞,她满意点头,被陆子颐拉走。
杯中酒饮尽,熏得林雾的脸颊泛起红晕,酒很烈,是入口就能感受到的辛辣。
眼前灯火摇晃,耳边喧嚣热闹,这人间嘈杂像封闭的木桶把人泡在其中,加上一点酒曲,把人酿醉。
这场宴会持续到深夜才渐渐散去,林雾微醺,眼睛蒙着一层水色,和燕归辞慢慢悠悠走在路上。
夜晚的风凉爽,吹散林雾脸上的热气,她伸出右手张开手指,感受晚风从指缝吹过。
左手和燕归辞十指交缠,这种交握的感觉很奇妙,指缝里嵌入不属于自己的部分,手掌紧紧相贴,像是纠缠在一起解不开的结。
两人走得很慢,地上的影子轻轻摇晃。
林雾喝多,嘴上话不停,细碎地说着在现代的过去,她知道燕归辞的一切,为表公平,决定也多说一说自己的事。
“我初中的班主任可讨厌了,要不是她,我中考说不定还能多考几分……要是在我高考之前穿越就好了,你不知道高三那段时间有多可怕……”
从现代说到开启穿越阵法,本以为平淡无奇的人生细数起来,也倒是留下不少深刻的事情。
燕归辞不答话,默默听着她说,时不时应一声让她知道他在认真听。
林雾转头朝他笑,“所有故事都已经说完,我没有任何秘密了。”
所以啊,不必患得患失。
燕归辞轻柔抚摸她的头发,温声道:“想去看星星吗?”
林雾点头:“好啊。”
无数星子挂在天空,铺成一片神秘瑰丽的银河,那是宇宙之外,恒古不变的浪漫。
山谷的风清凉,周边长着各色小野花,风一吹,便掀起一阵浅淡的清香。
地上铺着毯子,林雾躺在毯子上,双手垫在脑后,看着天上无垠星空。
“我从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一个人,以前我觉得如果有一个人出现在我身边,占据我生活的一部分,我每天还得分出一定的时间和精力给对方,想想就觉得好麻烦,还是一个人逍遥自在最舒服。”
燕归辞坐在她身边,为她揉捏着小腿肚。
他问:“现在呢?”
“现在还用问?”林雾不满,“要不是你,我早不知去哪儿逍遥快活了。”
燕归辞手中力道加重,捏得林雾一疼,她下意识要挣扎,被他死死压住。
他反问:“你现在是不快活还是不逍遥?”
声音压低,带着一丝威胁。
林雾一个激灵坐起来,现在燕归辞状态还不好,经不起逗,她赶紧哄道:“现在也很快活很逍遥,跟你在一起特别开心!”
她双手勾着燕归辞的脖子,凑过去亲亲他的下巴,笑眯眯道:“你特别好,我最喜欢你了!”
燕归辞心头升起的那点莫名其妙的火气瞬间散去,又不想这么快给她好脸色,依旧绷着一张脸。
林雾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重新躺回去,没穿鞋的脚丫子踢一下他的小腿,示意他继续捏。
燕归辞和她僵持片刻,最终还是先败下阵来,对上她,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林雾继续叭叭,“你不知道在我穿越去毁掉邪骨之前的你有多凶,一见到我就喊打喊杀,幸好我武力高强,把你打得落花流水……”
“别说了。”燕归辞捂住她的嘴,说这半天没一句他爱听的,越说越离谱。
“不说就不说。”林雾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看他。
燕归辞把手松开,林雾继续看天,看着看着就有些迷糊,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半梦半醒中,感觉到自己的手被燕归辞拿起,她也没理会,过一会儿忽然感觉手指一阵凉意,她意识到什么,睁开眼睛。
左手无名指套上一个纯黑的戒指,在晃动时折射出绚丽色彩,上面雕刻着花纹,仔细看去,像是两个牵手的小人。
她愣住,看向燕归辞,“这是什么?”
燕归辞:“戒指。”
“我知道这是戒指,你忽然戴我手上是什么意思?”林雾转动戒指,戒指尺寸正好,卡在她的手指指节上。
燕归辞:“夫妻之间以戒指作为盟约的信物,这不是你曾经那个世界的风俗吗?”
林雾:“你怎么知道?”
燕归辞:“上次你和虞影喝醉,我从你口中问出来的。”
他拿出一枚样式一致的戒指套在他的无名指上,牵住林雾的手,两枚戒指相碰。
林雾努力思索,和虞影喝酒这一段她有印象,但后面的部分记忆全无,燕归辞竟然趁她喝醉偷偷套她的话!
“这枚戒指还有别的什么用处?”林雾不信这就是简单的戒指。
“它可以锁定你的位置,而且你摘不下来。”燕归辞坦然道。
林雾:……
她尝试摘下戒指,发现还真摘不下来,顿时被燕归辞气笑了,“我又不会跑。”
燕归辞:“我不信。”
林雾:……
行吧,戴就戴吧,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份礼物。”燕归辞拿出折扇,珍惜地抚摸过折扇表面,“所以我也想送给你一份难忘的礼物。”
林雾瞅着他,“其实仔细说来,我送给你的第一样东西已经被你吃了。”
燕归辞抬眼看她,“什么?”
林雾:“先前在天河城,你还记得有个狐妖叫李闻洲吗?他用妖丹和我做交易,后面那枚妖丹被你吃了。”
李闻洲……燕归辞陷入回忆,他知道怎么将妖形的皮变成人形的衣服,就是一只狐狸教的,他想起当初林雾说的那句话,原来她说的礼物并不是骗他。
燕归辞眼睛直勾勾盯着林雾,林雾眨眨眼睛,“干嘛这么看我?”
燕归辞:“你爱我吗?”
林雾伸手推他,“怎么突然这么黏黏糊糊?”
燕归辞扣住她的手,“回答我。”
“爱爱爱,最爱你。”林雾连声道。
真是条怪蛇,冷淡的时候一天说不出几句话,黏糊的时候又让人招架不住。
燕归辞扣住她的下巴,附身过去含住她的唇瓣,酒气还未完全散去,余留着一丝甜香,像枝头熟透泛着酒味的蜜桃。
林雾推开他,嘴唇微微红肿,带着湿意,瞪他时眼波流转。
她对上燕归辞的眼睛,起身想跑,光滑细腻的脚踝被一只有力的手拽住,把她拉回。
剩下的声音被唇齿咬碎,随着交缠的呼吸散在空中。
夜晚清风吹拂,小花摇曳。
第137章 番外二
热闹的集市上人来人往, 天气燥热,穿梭的行人身上所穿的衣衫轻薄浅透,衣摆处是流苏的样式, 随着走动一晃一晃的, 衣裳上绣满精美复杂的花纹,充满异域风情。
林雾和燕归辞坐在路边小摊上,吃着热乎乎的刚出锅的馕。
馕之大,一人吃不下, 必须一分为二, 因为桌上还有一盘烤包子和一盘烤羊排。
烤包子外壳酥脆,一口咬下去能听到咔嚓的脆响,肉汁把内部的面浸湿,里面的羊肉鲜嫩, 不见一点膻味,香软可口。
羊排并不是全瘦,带着三分肥, 烤得微焦, 撒上一点孜然和辣椒, 香料没有盖过肉本身的味道,一口下去有汁水渗出,烤得刚刚好,软烂脱骨又不柴。
这是他们抵达这里的第二天, 这几年来他们走走停停,游历山河,以双腿丈量脚下的土地, 不急不缓地在大地上留下痕迹。
晚饭过后, 天仍旧亮着, 这里的太阳总要等到其他地方黑透之后才慢悠悠地下山。
他们慢慢走远,等走到沙漠的时候,正好赶上日落。
无垠的沙漠被风吹出褶皱,这是自然的手轻抚而过,不用斜阳染色,已是金黄的一片。
太阳不似月亮有阴晴圆缺,它永远圆润,高挂在天,给大地带来温度。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余晖照映在两人身上,将瞳孔都染成金色。
燕归辞搭起一个帐篷,两人相依坐在沙滩上,望着太阳一点点下沉。
林雾贪念这人间,如此景色,怎么也都看不够。
燕归辞:“喝水吗?”
林雾:“喝。”
燕归辞递去水壶,在林雾喝完之后身体微倾,手指抚上林雾的脸,凑过去轻吻,滋润过的唇瓣甘甜。
此处不只有大漠、日落和繁星,在共享相同名字的土地上,还有草原和漫山遍野的花,有清透的从高山流淌而来的水。
两人携手而行,踏过微软的土地,走在人迹罕至、风景独好之处。
林雾收到石韦的传信,他知道她在这个地方,让她帮忙带一点灵药回去,顺道参加一下他的成婚纪念日。
照林雾看来,或许后者才是他的真实目的。
石韦这个人,带着一份和修真界格格不入的浪漫,这份浪漫一半分给医术,一半分给林秋雪。
林雾把药材准备上,买好礼物,和燕归辞一同去往药山。
时间充足,不用那么赶,他们一路走一路玩。
途中休息时,燕归辞走远去找蘑菇,林雾在原地生火等候,迟迟不见他归来,喊了几声没见有回应,飞出的灵纸鹤也有去无回。
她站起循着燕归辞留下的痕迹去找人,这里是一片平原,没有高大的树木,山花烂漫铺成一条花路。
“燕归辞!”林雾喊道,声音在山谷回响。
她继续往前走,看见前方一支模样别致的花,零丁的四片叶子细细长长,高一米左右,比周边的花草高处一大截,顶着一朵花苞静静屹立在一片繁花锦簇中。
她经过花的时候,它忽然打开,层层叠叠的粉色花瓣渐变成深红,叶子也舒展开来,伸了个懒腰,宽大肥厚的叶片摆了摆。
花把自己从地里拔.出来,四片叶子十分灵活,摆弄着林雾的头发,为她戴上一个花环。
林雾好笑又无奈,站在原地不动,任由叶子摆弄。
叶子卷起她的手,带着她向前走,不知不觉间一只带着温度的手代替叶片,牵着她的手跑起来。
风吹起长发,光影在眼中跳跃,裙摆晃动间都是自由和畅快的味道。
燕归辞停下,站在一处溪流前,清澈见底的水流潺潺往下,奏出一首自然的乐章。
又是夕阳,水面泛着金色的光。
他拿出一捧花束,看着林雾的眼睛,说道:“很多时候都是你在说,我在听,我听了很多次的喜欢,却好像没有说过一次。我厌恶所有过于亲密的关系,讨厌人的接近,从未想过与人共度余生,但如果那个人是你的话,我又觉得没有比一起白头更好的选择。”
他的声音被光芒晕染,一行行音符在空中沉浮。
“我猜不透你在想什么,总是害怕有一天你会悄然离去,不过现在我已经拥有足够多的美好记忆,即使你离开,我也能守着这些回忆继续想你,不用再编造虚假的梦境。”
“或许现在也是梦,我分不清,也不想分清。”他表情认真,眼里只盛得下一道身影。
他拿出一个晶莹剔透的镯子递给林雾,“这个镯子不带有任何附加功能,只因它好看,所以我想送给你。”
上一个镯子在先前的生离死别中粉碎,新的镯子,代表新的开始。
他单膝跪地,仰头看着林雾,“林雾,我爱你,你愿意给我一个名分吗?”
林雾眼中水光莹莹,听到最后一句话时没忍住笑出声,“哪有人求婚时这样说的?”
“我想不到更浪漫的场景和更动听的说辞。”燕归辞嘴唇轻抿,“林雾,你愿意和我结契,从此白首不相离吗?”
林雾看着他,鼻头一酸,轻轻点头,“好啊。”
他们曾结过契,敬过天地,不过后来林雾消散,契约自然也就做不得数,如今他们弥补过去的遗憾,世间没什么可以阻挡他们的东西。
上一场婚礼宾客满席,他们心思各异,这一场婚礼只有天地见证,他们相互坦白心迹,至此不再有任何隔阂。
契书落,誓约成。
林雾诞生于天道,坎坷半生,注定与世人不同,燕归辞生来就该毙命,又因邪骨存在而因祸得福,他们游走在世间,与红尘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