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灵气这东西是不能长久的停留在普通人体内,只能撑上一两个时辰。
但他作为已经长大成人的皇子,儿大避母,不能够长久停留在额娘的船上。
“我好像不晕了。”良嫔一脸惊喜的道,缓缓坐起身来,“还有些饿了。”
“饿了好。”惠妃笑道,“本宫让人在灶上温了白粥,先喝点垫垫,妹妹还有什么想吃的只管吩咐他们去做。”
良嫔点了点头,道:“谢姐姐过来照顾我。我已经没事了,阿哥不用担心了,先回吧,有你惠额娘在这儿,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八贝勒看着已经被端过来的白粥,眉心一松,他的确不能在此久留,但却可以送吃食过来,比如粥,不过得是加了料的粥。
船上的果蔬都是已经被采摘下来的,鸡鸭和牛羊肉也都是宰杀过的,没有活的,在这船上活的食材只有鱼虾。
他捉鱼、宰鱼、烤鱼的本事都是在天元宗荒山上练出来的,做碗鱼肉粥应该也不在话下。
回到自家的船上,八贝勒从膳房要来的活鱼被放在木桶里养着,趁着泡米的功夫,给活鱼渡灵气,之后去皮去骨剁碎,放进锅里和米一起煮。
八福晋看着大半砂锅的鱼粥,根本分不清米和鱼肉,这……
“鱼粥说是鱼粥,但粥里是没有鱼肉的,是用鱼肉煮过的汤来煮粥,只要汤不要肉,等米粥出锅时,再撒上肉沫和葱花。”八福晋满脸无奈的道。
她不过午睡的功夫,贝勒爷就已经把鱼粥煮好了,不问膳房的厨子,问问身边的宫女嬷嬷也成了,关键贝勒爷自己又不是没有喝过鱼粥,什么时候从鱼粥里喝到过鱼肉。
如果她们自己喝也就算了,这粥毕竟是贝勒爷打算拿去孝敬婆婆的,如此粗糙,哪怕鲜香四溢,也不合适。
“不如这锅粥就留下来咱们自己用,爷再为娘娘熬一锅真正的鱼粥,臣妾也来帮忙。”
八贝勒对这锅粥却很满意,鱼粥的重点在鱼,这锅粥里便是鱼肉多过米。
盛出一小碗粥,递给福晋。
“先尝尝。”
八福晋知道这粥好喝,毕竟香气是骗不了人的,但入口才知道这粥的口感比香气还要鲜美,爷这做鱼粥的手艺甚至不逊色御厨,难不成有鱼肉的鱼粥才会如此鲜美,那她倒宁可喝这更鲜美但卖相看起来一般的鱼粥。
“美味至极。”八福晋抬起头来赞叹了一声,便继续品尝美味,也不说让贝勒爷熬一锅真正的鱼粥了。
八贝勒又盛出两碗递给卫枝和照顾卫兰的嬷嬷。
大半锅的鱼粥,额娘一个人是吃不完的,八贝勒留下了一半,剩下的让人给额娘和惠额娘送去。
而留下来的这一半,又盛出两碗给九弟送去。
不管晕不晕船,这坐船的滋味到底是不比在陆地上,鱼肉里带着些许的灵气,喝上一碗,起码一两个时辰内人是舒服的。
第18章
九阿哥不晕船,八哥身边的太监过来送粥时,他正在和福晋下棋,不是围棋,也不是象棋,是这些年才流行起来的五子棋,规则简单,拿来消磨时间最是合适。
被煮烂的鱼肉散落在粥里,看起来黏糊糊的,不像好吃的样子,但闻起来倒极香。
“八哥怎么想起送粥了?”
还是鱼粥,这船上缺什么都不会缺了鱼。
“回九阿哥,良嫔娘娘晕船,爷探望回来便亲手煲了一锅鱼粥,半锅送去给惠妃娘娘和良嫔娘娘,给您送来的这两碗是剩下那半锅里的。”
九阿哥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儿,君子远庖厨,平时烤条鱼烤个羊腿也就算了,这煲粥的活八哥都开始干了,虽是孝心,可八哥从前哪会做这些。
他实在心疼八哥,不过……粥还挺香。
九阿哥舀了一勺鱼粥放进嘴里细细品尝着,鲜美又不油腻,适合晕船的人用,良嫔娘娘晕船,不知他额娘那里晕不晕。
九阿哥还在考虑要不要把另一碗粥送去给额娘,反正八哥熬的也能算是他熬的,都是孝心,还没拿定主意,抬头就见对面的福晋已经吃上了。
“你倒是不客气,这可是八哥熬的粥,独一无二。”
这世上还有哪个贝勒会熬粥,就算是会熬粥,又哪里比得过他八哥文韬武略。
“爷之前不是还跟臣妾说,爷的就是八哥的,日后咱们至少生两个嫡子,一个自家留着,一个给八哥。臣妾儿子都舍了,还不能吃碗粥吗,臣妾可是听爷的,把八哥当做是嫡亲的大伯哥。”
说起来她还真要好好感谢这位大伯哥,要不是想给大伯哥送儿子,爷也不会一个月留宿在她这儿二十天,剩下那十天养精蓄锐,连南巡都没带除她以外的第二个人。
爷从前盼儿子,可也没这么稀罕嫡子,要给大伯哥送儿子了,就嫌弃庶子了。
九福晋喝着粥撇了对面的爷一眼,以爷的体质,她就算是怀了,头两胎恐怕也不会是儿子,爷要得偿所愿,应该是有的等了。
如此也好,按两年生一胎计算,生四胎起码要八年,八年后爷都三十多岁了,那时便是让给府里的妹妹们又如何。
夫妻俩对坐着喝完鱼粥,念着八哥的好,索性就未再出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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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上船的头半天,良嫔吐的昏天黑地,阿哥一来,她便好了,非但用了白粥,还和惠姐姐去甲板上走了走,等阿哥亲自熬的鱼粥送到,她一颗心都快要化成水了。
相处二十多年了,其中还有十几年是邻居,但惠妃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良嫔,不再是那种柔弱的忧愁的样子,而是恬静美好,让她想起来时路上见到的迎春花,就长在路边,小小的,不起眼,但却有着勃勃的生机。
“八阿哥是个孝顺孩子,妹妹有福了。”惠妃称赞道。
世事无常,谁能想到当初那个学骑马几次跌下来都不会哭的小孩也会洗手做羹。
“这粥可是阿哥送来给我和姐姐两个人的,阿哥孝顺的是咱俩。”良嫔纠正道,“我还要谢谢姐姐那些年把阿哥养的这么好。”
不曾苛待阿哥,也不曾拦着她和阿哥见面,而且庇护了她们母子许多年。
惠妃待良嫔就像是待自己妹妹,她不像宜妃、德妃和荣妃都曾被万岁爷盛宠过一段时间,哪怕是她年轻时,万岁爷待她也只是寻常,良嫔得宠时,她已经没了恩宠,万岁爷对她只有对皇长子之母的体面,所以她不会嫉恨良嫔得宠。
良嫔被万岁爷盛宠时,可谓是风光无限,得宠程度甚至超过了当年的荣妃德妃和宜妃,她那时也以为这是另一个德妃或宜妃,但良嫔在万岁爷那里的宠爱却不像德妃和宜妃那样长久,不过几个月的功夫便失了宠,好在是良嫔抓住机会怀上了万岁爷的骨肉,这才不至于做一辈子的庶妃。
“一样是本宫养大的,大阿哥到现在都还没来船上看本宫一眼,可见不是本宫养的好,是妹妹生的好,生了个孝顺孩子出来,哪像大阿哥,成日里瞎忙。”
她虽在后宫,可这几年前朝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她也都听说了,太子的位置不稳,她那傻儿子看上去是有机会,可里头的风险比机会更多。
她什么都帮不上,能做的只有结善缘,只有帮万岁爷管理好东六宫,不给阿哥拖后腿,将来若真的……她也好求情。
“直郡王也极孝顺的……”
两个当娘的人互相夸着对方的儿子,分完了粥,锅里倒还余两碗。
两位娘娘吃吃不下,赏给宫人又舍不得,干脆放食盒里让人给直郡王送去。
儿子不来看额娘,当额娘的哪能不惦记儿子。
**御舟。
一锅鱼粥,送来送去,愣是给分到了四条船上,可见份量是不轻的。
送粥的小事儿,原不应该被御前关注到,但这会儿毕竟是特殊时期,梁九功的事情过去了还没一个月,娘娘们和皇子们的船又离御舟不远,这来来往往的很是显眼。
这才把消息禀告到御前。
生母送了,养母也送了,老九那个不省心的也送了,连老大都跟着沾光喝了两碗,倒是忘了亲阿玛。
虽说是老八亲手煲的粥,但康熙在老八这儿不是没有收到过更珍贵的东西,亲手烤的羊腿,亲手抄写的佛经,他记得有一年的万寿节他还收到过老八自己雕刻的木雕,为此老八手上多了好几道口子。
这些哪一样不比熬粥更难更费工夫,一碗粥而已,本不值得计较,但老八从前那么周全的一个人,如今却是送都不送。
康熙叹气,他也是年后才惊觉,不能生养这回事儿对老八的影响之深,简直是让老八变了一个人,太子又让人放出那样的流言,对老八而言无异于在伤口上撒盐末儿、揉辣子面。
可此事连他这个做阿玛的都不知道该如何宽慰老八。
不孝子,难不成日后都要躲着他这个阿玛吗。
**
对于晕船症状严重的人来说,通常情况下,晕船的症状并不会随着坐船的时间增加而有所减缓,所以八贝勒这鱼粥也没打算只送一次,而是早中晚各一次,从张家湾码头一直送到德州码头。
德州是南巡途经的老地方了,在这里建有行宫,却也是康熙的半个伤心地。
康熙四十一年,他第三次南巡也带了太子,太子中途患病,便留在德州行宫养病,在太子的恳求下,他召了索额图前来给太子侍疾,两个人在德州行宫待了整整一个月,索额图蹿腾太子密谋大事,太子虽拒绝,可言辞并不坚决,还放任索额图一次次的大放厥词。
他以为他已经对太子和索额图足够重视了,布置了半年才将索额图拿下,但梁九功之事一出,他发现自己还是小瞧了太子,连从小伴他长大的梁九功都会选择投靠太子,而且那已经是康熙四十年的事儿了,那时他在众人眼中便已垂垂老矣,如今呢,将来呢。
走水路时,太子和两个儿子都被安置在御舟上,到了德州,他们在行宫的住处亦紧挨着皇上的住处,甚至比几位妃嫔离的还近。
九阿哥和十三阿哥被安排了巡视的差事,已经离了御驾,一路往南,巡视各地接驾事宜。
两位阿哥虽然离开,但是女眷仍旧跟着御驾停留在德州。
但因为行宫面积不大,分到皇阿哥们这里的只有三处院子,直郡王未带家眷,干脆和十五、十六两个小阿哥住一处院子,九阿哥和十三阿哥不在,两人的女眷同住另一处院子,剩下那处自然是三贝勒和八贝勒两家平分,前者住前院,后者住后院。
院子小,又共用一个厨房,进进出出还只有前院一个大门,三贝勒和八贝勒免不了要打照面,三福晋和八福晋碰面的机会也多了。
“年前那段时间,弘景有劳弟妹照顾了,我们家爷纯属是心血来潮,脑子还没想明白呢,就把孩子给你们送过去了,给你们添麻烦了。”三福晋找机会单独跟八弟妹表明自家的态度。
八贝勒府是缺孩子,她家爷年前还巴巴的把府里三阿哥弘景给送过去了,硬是住到腊月二十九才给送回来,但她们可没有要把这孩子过继的意思,爷或许有,但她没有。
倒不是舍不得,这又不是她儿子,是她们府上侧福晋田氏生的儿子,当年她的长子长女出事,田氏就已经是侧福晋了,跟爷的那些格格比起来,田氏是最有嫌疑的。
她没能查到证据惩治田氏,但爷要抬举田氏的儿子,她也绝不允许,想让弘景过继到八贝勒府,当八贝勒的嗣子,继承八贝勒府的爵位、佐领和产业,田氏做梦去吧,有她这个嫡母在,就绝不可能。
多年妯娌,谁不了解谁呢,八福晋闻弦知雅意,也是无奈,她也好,爷也好,她们都没想过要过继三贝勒府的弘景,不管是照着规矩选嗣子,还是按照亲疏选嗣子,还是照着她的期盼选,都选不到三贝勒府上,三嫂多虑了。
“都是自家子侄,过来小住一段时间,有什么麻烦的,那会儿爷告假在府里休息,也正好有时间照看孩子们,往后就不成了,内务府差事多,爷怕是抽不开身了。”八福晋神色淡淡的道。
三福晋挑了挑眉,从前但凡提到孩子,八弟妹脸上的表情总归是不太自然的,如今这是想通了?
看来传言不虚,问题不在八弟妹身上,而在八贝勒身上。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八贝勒这几年表现出的深情,又有几分是真的。
换做是旁人,她定是要同情几分,但郭络罗明月可算了吧,前些年那么张狂,也该吃些苦头懂些道理了。
“我差点忘了,你们两口子都是忙人,八爷要忙内务府之事,弟妹你也不清闲,今年还没开始张罗施粥呢,恐怕京郊的贫苦百姓都盼着御驾早归,把你这位大善人早些带回去。”
一个不占长的贝勒福晋,上蹿下跳,左右蹦跶,生怕显不出来自个儿,也就太子妃脾气好,不然早就该治一治八福晋了。
“这才出京几天,我倒是有些想念府里了,怕是府里的人也盼着我和爷回呢,三嫂府上恐怕也是如此。”
那满院子的莺莺燕燕,自是要盼着男主人早归。
妯娌俩你来我往,早已不是头一次斗嘴了,这回住在一个院子里,倒是方便,都不用怕被旁人围观了去。
第19章
御驾停在德州的头两天,地方官员们依照规矩陆续过来请安,但在御前都只能见到直郡王和三贝勒,几番打听后知晓,太子身体不适告了假,八贝勒自年前便鲜少在人前露面。
这两位对许多官员来说都不陌生,太子是国之储君,以往官员们回京述职和前两次太子伴驾途经山东的时候,众人大都是趋之若鹜,哪怕只是在储君面前混个脸熟呢。
而八贝勒贤王的名声这几年在官场上也是流传颇多,传闻中,八贝勒礼贤下士,有春秋公子之风,曾和八贝勒打过交道的官员亦对八贝勒很是推崇。
换做往年,御前没见着这两位,事后肯定是要关心一二的,但现在……前者他们不敢去探望,毕竟御前总管梁九功之事已经传开了,这太子之位稳不稳当还不好说,他们自然不敢往前凑,而后者既不能生养,又把太子得罪死了,谁会想沾边。
太子和八贝勒都不想往御前凑,但官员们请安他们能躲,皇阿玛巡视河道他们也能躲,可家宴却是躲不了的,皇阿玛点了名,太子也好,八贝勒也罢,都不能抗旨不尊。
仇怨颇深的俩人,如今看起来倒有几分共进退的样子。
家宴上的位置是按照长幼次序排的,左侧依次是惠妃、良嫔、密贵人、直郡王、八贝勒夫妇、十六阿哥,右侧则是荣妃、和嫔、太子、三贝勒夫妇、十五阿哥。
与紫禁城的家宴比起来,行宫的家宴缩水了何止一半,不只大人少了,也几乎没有带孩子过来的。
“太子怎么还没来?”八福晋小声凑到贝勒爷耳边道。
这是家宴,太子本来不应该在妃嫔之后才到,如今连惠妃娘娘都已经坐在位置上了,只差皇上和太子还没来。
八贝勒品尝着桌上新口味的点心,难怪那么多人喜欢跟着皇阿玛出巡,一路上的景色不说,单是沿路的美食便很是让人心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