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鹿小姐的安全唔……”
福地樱痴又给了他一巴掌,末广铁肠被打得脸侧到一边,直直撞向横在他脖颈处的利刃,鲜血瞬间染红刀刃。
福地樱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既然知道,那鹿呦呦被港口黑手党的人射中七枪的时候你在哪?她差一点就死在商场里的时候你又在做什么?!那些炸药需要你去毁掉吗?被砸伤压在石头下的人需要你去帮忙吗?就算今天高岛屋死了一万个人!这一万个人都没有她一个人重要!”
福地樱痴的脸几乎要贴在末广铁肠脸上,近距离放大的扭曲的面容,让末广铁肠僵直住身体。
“你跟在她身边这么久了,难道还不清楚,她有多重要吗?”福地樱痴一字一顿地说着,“如果她出了事,你有想过你自己,甚至我们会承担什么样的后果吗?”
末广铁肠垂下头,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
他在接下秘密任务,来到那位远自华国而来的鹿小姐身边时,就察觉到了她的特殊性。
她明明看起来只是个普通人,却偏偏拥有着将异能者同化成普通人的能力。
且无一例外。
强大如“远东英雄”的福地樱痴,在她面前也只是个身强体壮的中年人。
哪怕是港口黑手党那位出了名的史上最年轻干部候选,也只有在身体接触的限制条件下才能使异能无效化。
而那位鹿小姐,只要是出现在她身边,甚至只是在她的目光注视下,无论距离多远,都会变成一个最普通的普通人。
末广铁肠不知道自己的队长是如何能够让那位鹿小姐走出国门来到日本,队长守着这样的秘密,可秘密总有被人发现的一天。
而他,本来是队长安排的一柄斩杀一切窥伺目光的保护的刀。
“末广,这是最后一次了。”福地樱痴冷漠地看着自己的下属:“哪怕是你自己的性命要舍弃,也要保证她的安全,听懂了吗?”
“是。”
福地樱痴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向外走去。末广铁肠缓慢站起身,将军刀收回,重新收入刀鞘,沉默地跟在福地樱痴身后。
走廊外不知何时站了几个人。他们穿着统一的制服,看着福地樱痴走近。
末广铁肠压了压帽子,站到那几人身边。
“队长。”
“队长。”
“队长。”
福地樱痴立在他们中间,面目冷峻:“猎犬听令,港口黑手党狂妄不知收敛,高岛屋爆炸事件严重危害横滨人民安全。即使这里是租界,是三不管地带,但只要是日本的国土就由不得他们这些渣滓作祟。即日起,凡是港口黑手党人员,皆以涉嫌在高岛屋投放炸弹的罪名逮捕归案。”
“哦,对了。太宰,治,是吧?”福地樱痴微微后仰看向末广铁肠。
末广铁肠低头恭敬道:“是的。”
福地樱痴微笑:“遇到他,格杀勿论。”
“是。”
-
太宰治站在能够俯瞰整个横滨港口的大楼顶层,低头看着脚下的鸟儿成群略过,自由的穿梭在白云间,然后远去。
身后的大门打开,有人恭敬地对他行礼:“太宰先生,Boss请您进去。”
太宰治嗯了一声,转身走进门里。
装饰奢华的房间里只亮了昏暗的灯,坐在最里面的男人大半身子都陷在黑暗里,他双手交叉抵在下巴上,对着进来的人笑着:“呀,太宰久等了。刚刚中也在汇报最近一周的情况,稍稍耽误了一些时间。你来了正好,有事情要交给你们两个人去处理。”
太宰治不近不远地立在桌子前,没什么表情的放空着,中原中也站在他的另一侧,打量着他,表情有些愉悦:“啊呀,这是谁呀,竟然这幅惨兮兮的样子。不会是在哪里狠狠挨打了吧?”
不怪中原中也这么说。
他对面的男生浑身缠满的绷带上都渗着血迹,右手吊起,唯一露出来的左半边脸上也满是擦伤,甚至有一部分黑发都被齐齐削断。
“哦,你说这个啊。”太宰治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慢吞吞地回答着,“只是逃命的时候摔了一跤而已。应该比不上中也前几天被刀戳中屁股的丢人场景吧?”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额角抽搐:“你这混蛋……”
他走上前,狠狠一拍少年吊起来的右臂。
“啊痛痛痛痛——”太宰治瞬间破功,跳着往后倒退两步,“骨折了啊,没看到吗?你给我轻一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可是非常怕疼的。”
中原中也睨他,见他因疼痛略显扭曲的表情,心情大好:“当然是因为知道你疼才这么做啊,看到你这样真是心情愉悦啊。我突然觉得,对方对你穷追不舍也不是一件坏事。”
太宰治假笑:“是吗,那下次污浊状态的时候,千万不要再求着我帮你解除啊,小矮子。”
“你说谁呢?——”
“你们两个——给我安静一点!知道你们感情很好了。”首领森鸥外终于忍受不了两人小学鸡一样的争吵,他扶了扶额。
“哈?”
“谁会跟他感情好啊?”
两个人互相瞪视一眼,然后各自扭过头去。
森鸥外两个人安静下来,才重新正色道,“你们也都知道了,高岛屋爆炸事件后,政府将罪名都安在了港口黑手党身上,本来我们不需要在意这些,身处在黑暗中的人,总是会背负着莫须有的罪名,无法现身在世人面前。但是这次我们的敌人和以往都不同……”
“猎犬。”森鸥外眼睛里闪过幽光,他一字一顿道,“是日本政府的异能特种部队。其中的队长更是被称为‘远东的英雄’的福地樱痴,被世人称为‘活得传说’。”
森鸥外神情严肃:“猎犬很少出现在人们面前,他们一直以来都在执行国家最高机密的特殊任务,据线人消息,猎犬此时应该在国外执行一项秘密任务才对,尚不清楚为什么会出现在横滨,还参与到了高岛屋爆炸事件中。但是现在有一点我们很清楚。”
“第一,猎犬将港口黑手党当成猎物在狩猎。截止到目前,据中也汇报,我们已经被叫停了两次军火交易、一场珠宝走私,且被俘虏的港口黑手党成员,43个。”森鸥外神情微冷,“第二,猎犬指明要太宰的性命。太宰作为港口黑手党最年轻的准干部,龙头战争中最大的贡献者之一,我决不允许自己最信任的得力手下遭受这种生命威胁。因此从此刻起,中也,希望你能寸步不离太宰,保障他的安全。”
中原中也垂头,尊敬道:“遵命,BOSS。”
看起来他们应该是事先说好过了,难得中也没有跳起来反驳。太宰治可有可无的想着。
明明是在商量他的安全,本人却仿佛外人一般,无所谓也不在意。
森鸥外站起身:“龙头战争才刚刚结束一年,整个横滨包括我们港口黑手党必须要休养生息,如果可以,不要同猎犬正面相抗。即使猎犬的数量再少,他们都隶属军警。在正规军面前港口黑手党都毫无胜算。况且我们对猎犬的异能所知甚少,而对方却对我们了如指掌啊……”
“有时候真是怀疑,我们的身边不会早就有政府的走狗潜藏吧。”森鸥外装模作样地叹息着,“至于那些被逮捕的同僚们,不必担心,方法我已经有了。太宰,这段时间你就老实跟中也绑在一起,‘双黑’少了一个都不再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双黑’了,知道吗?”
太宰治点点头:“是,Boss。”
森鸥外挥挥手让他们出去。
“啊对了。”
两个人刚走到门边,森鸥外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带了几分意味不明,“太宰君,猎犬指名道姓要杀你一个人……你是在什么时候与他们有过交集吗?”
太宰治打开门的动作一顿。
福地……
太宰治想起那位特种部队队长的名字,垂下眼睫,扇形的阴影投在他眼底。
他想起了那个孩子,自高岛屋后,再也没有出现在那间酒吧里。
他一言不发的拧开门把手,走出了大门。
厚重的大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太宰治将吊在脖子上的绷带拿掉,在中原中也瞪大的目光下伸了个懒腰,他侧脸看向中原中也,扬眉道:“走了,中也,来帮我个忙。”
“不是……你的手……”
“啊呀,假的啦,你不会真的相信了吧?中也果然好骗呐~嘻嘻~”
“太,宰,治——”
第11章
我是在昏迷后第三天醒来的。
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坐在床边的福地叔叔。
并没有电视剧里所演的那种四目相对抱头痛哭,福地叔叔只是沉默地坐在我的床边,摸了摸我的头发。
但那一瞬间,我却很内疚。非常内疚。
我明白,他定然是非常担心我的。我明明知道横滨不安全,却还是不够小心,现在回想起来,我当时在那个巷子里应该是撞上了两方势力冲突现场,并被其中一方抓去当了人质。如果稍有意外,我应该就醒不过来了。
而福地叔叔,在继我父亲之后,他已经无法再承受失去我的痛苦。
他没有问我为什么会身中数枪,也没问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告诉我,我在开学前都不用再去酒馆,他会请专门的老师来家里教授我日语。
我沉默地点了点头。
过了好一会,他才轻声问我,那天害怕吗?
我的眼泪一瞬间就流了下来。
当然害怕,怎么能不害怕。那一天我真的以为自己要死掉了。被人勒住脖子,被人用枪扫射,经历连环爆炸……那一天发生的所有事,都是我往日里做梦都不敢想的。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当时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想回华国吗?”福地叔叔这么问我。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我诚实说道:“想回,但是不回。我会留在这里陪着你的,福地叔叔。”
他似乎想说不需要我陪着。但他看着我的眼睛,说不出这种违心的话。
福地叔叔并不知道,在很久之前,我的父亲鹿文秉曾将我抱在怀里,眼含笑意地跟我讲述他和我的母亲如何与福地叔叔相识,最后又如何能在战场上生死相依,性命相交。
他偷偷跟我说,他本来是不喜欢福地叔叔的。
我那时候还傻傻地问,为什么啊,难道他也喜欢妈妈,你们是情敌?
父亲气到失笑,轻轻打了一下我的额头才告诉我是因为他那时候觉得福地叔叔更像个战争机器。
没有人情味,不懂变通,只有一身蛮力,哦,还特别偏激。我的父亲如是吐槽着。
那你们为什么最后会成为朋友呢?我好奇地问。
因为啊,我听到他在哭啊……父亲一边叹着气一边摸着我的头发,他那个人,看着高高大大的,其实心软得很。他见不得无辜的人因为战争家破人亡,也见不得只是个孩子的敌军死在战场上,还见不得自己的队友永远躺在被炮火烧红的废墟里……所以他就每天都在哭,哭得太吵了,所以你爸爸我就只好跟他做朋友了。
我眨眨眼,福地叔叔这么大的人了,还每天在爸爸面前哭吗,好羞羞。
父亲哈哈大笑,然后轻轻摇头,伸手点了点我的左胸,他啊,是在这里哭啊。
原来是在心里哭。我恍然大悟。
所以,呦呦,如果有一天你见到你福地叔叔了,看到他难过的话,就陪陪他。他很好哄的,就陪着他就好啦。父亲笑眯眯地说着。
彼时我似懂非懂,直到我在南城见到他的第一眼。
高大的男人踏着漆黑的雨幕走到我面前,雨水不停地从他的睫毛上落下,他看着我,哑着声音说,我是福地樱痴,我来带你回家。
那一刻,我看着他雾蒙蒙的眼睛,听到了父亲曾经提起的哭声。
那哭声持续了很久,一直到我们的飞机从华国的万米高空划过,落地在异国他乡,才稍稍停歇。
而现在,我又听到这哭声了。
现在这哭声,是因为我。
我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学着父亲的样子,摸了摸他的头发:“福地叔叔,我会陪着你的。我答应你,以后我都会保护好自己,不会再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了。”
他只是用力地回抱着我。
-
我醒来的一周后,我们就出院回家了。
因为身上有多处洞穿伤,回家也只能躺在床上好好修养。我还为此担心过会不会留疤,还是福地叔叔向我保证绝对不会,我才安心下来。
毕竟我还是想在夏天穿漂亮的小裙子的!
因为只能躺在床上,我打发时间的方式除了看漫画就是翻一翻日语教辅书,有时候也会在电视上追一些动漫番。
这一天天气很好,我本来在看漫画,突然听见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我高声询问福地叔叔出了什么事,他在下面说是他不小心把柜子弄倒了。
我也没太在意,直到我的窗边冒出一个黑色的脑袋来。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黑卷发男生翻身坐在了我的窗台边,因为注意到我的视线还冲我挥了挥手:“下午好啊,呦呦。”
“你……”我咽了咽口水:“这好像是二楼?”
黑卷发男生低头往下看了看,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答案:“确实是二楼。”
我:“……”
所以你到底怎么爬上来的啊!
我赶紧让他进来,生怕一个不小心他就掉下去:“你怎么从窗户爬进来了?不对,应该是你怎么爬上的二楼啊!我叔叔就在楼下,你直接敲门就好啦。”
他利落地翻身下来,走到距离我床边有几步远的位置,细细地看着我。他还记得我伤口的位置,只是现在都被衣服和被子遮挡住。
我任由他打量,还笑眯眯对他摆摆手:“不用担心啦,我感觉我已经好了!不知道医生们用了什么方法,伤口都不是很疼了,就是还要卧床修养一段时间,反正赶得及开学啦。”
太宰治却是沉默了一下后,轻声道:“抱歉,当时没能带你出去。”
在我被困在废墟之后,当时唯一救我的人是那个拿着长刀的男人。
太宰治现在已经知道那人是谁了。
猎犬的其中一员,名叫末广铁肠。
我却是定定看了他脸几秒,示意他到我床前来。
太宰治顺从地走近我,我伸出手指,想要碰一下他的脸,但是在快要触到的时候停下了,我皱着眉:“……你流血了。”
太宰治一愣,然后抬手在脸颊上蹭了一下,手背上湿漉漉的。
“……抱歉,吓到你了。应该是刚刚不小心摔倒撞到了。”
他面上裹着的绷带慢慢渗出血迹,几乎晕染了半张脸,他下意识侧过脸,想要往后撤,似乎是怕这幅样子会吓到我。
我也没有那么脆弱啊,都是经历过爆炸事件的人了……
我直接拉住他的手臂叹气:“太宰,你从见到我开始就一直在道歉。为什么要道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