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坐车啊?”浅羽幸奈瞪大了眼,诧异地看着降谷零,神情很是不解,“这么晚了,去商业区做什么?”
“因为只有市中的商业区有射击训练场。”降谷零抬起手表看了看时间,“嗯,算上路程的话,会有一个半小时供给你练习的时间。”
浅羽幸奈顿住脚步,瞪大了眼睛看向他,满目震惊:射击场?
这家位于商圈内的射击场,即使在工作日的傍晚也依旧爆满,浅羽幸奈原本还担心白跑一趟,却直接被店员领进了射击室内。
“他家接受预约!我三天就约好了!”降谷零见浅羽幸奈满脸不解,便开口为她解惑,语气中带上了几分得意,“我怎么可能做无用功的事情。”
浅羽幸奈听着他语气中的自得,轻轻一笑说:“你还真是未雨绸缪的人啊!不论做什么事情,一定要做好了准备……”
她笑了笑,随后忽然意识到不对劲,鼓着脸看向他道:“你既然三天前就约好了,你是不是就认定了,我这次的考核不会通过?”
“没有。”降谷零言简意赅,指了指面前的枪道:“来,时间不多,持枪!站姿准备。”
第37章
偌大的射击训练场内, 此时只有降谷零和浅羽幸奈两个人,更是显得空旷静谧。
望着托架上的漆黑枪|身,浅羽幸奈觉得自己的手心缓缓渗出了一层薄汗, 她此时格外的紧张, 甚至可以听到自己跳得频率几乎超速的心,更是杂乱无章起来。
学校里的训练用枪, 是可以填充五发子弹的警用的小左轮重量不过422克,枪身并不长只有162mm, 使用起来非常趁手,经过了诸伏景光的特别训练,她在摸着枪身的时候, 已经能够催眠自己, 闭上眼睛不要去想当年那个画面, 鼓起勇气靠着热血上头,她还是能够把弹药全部射出去的。
射击俱乐部的枪自然不论是外形,重量还是填充的弹药都没有办法与警校对比。警校用的是小左轮,填充的是没有装填火药的训练用弹,而这个射击场配备的是气/枪, 用得是铜制的圆珠弹,就连带来的杀伤力也完全不一样。
浅羽幸奈不由得吞咽了一下自己因为紧张而滋生的口水。
她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间, 已经进来十分钟了。代表着她可以训练的时间不多了,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让她浪费。
浅羽幸奈鼓起勇气, 将隔音耳罩戴好, 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深呼吸了一口气, 终于拿起了架子上的气动|枪。
坚硬冰冷的触感,略有些压手的重量, 虽然和当年那一柄并不相同,可这漆黑的颜色,还是将她那回了那年暑假,她脑海里就又浮现起了那个画面。
年幼的自己和松田,盛夏的烈日和聒噪的蝉鸣,在池塘荷叶上蹦跶跳跃,不时捕捉飞舞在池塘上方飞虫的青蛙,气/枪在耳边砰地炸响,指上真实的痛感……
“啊……”浅羽幸奈脑子里嗡了一声,她捂住了耳朵直接跪倒,心跳更加剧烈了几分,那被她小心掩藏着的记忆,再次重新攻击了她。
降谷零看到浅羽幸奈的动作,面色刷地一变,他想过浅羽幸奈会害怕,但是他没有想到她的反应居然会这样大。
这是之前在警校射击训练的时候,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他赶忙近前,在她的面前蹲下,双手扶住了她的肩膀,面上是丝毫不掩饰的担忧,“怎么样了?浅羽?你还好吧?”
浅羽幸奈的额头上浮起来了一层冷汗,她闭着眼睛小口小口的呼吸着,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让她的心跳声渐渐归于平静。
“我没事。”浅羽幸奈缓缓抬头,看向了降谷零,见黝黑的面上满是紧张忧心,对着他轻轻笑了笑,示意他放心,“让你担心了。”
降谷零觉得自己心有些揪得慌,尤其是看着她苍白的一张脸,还在冲着自己笑,说着让自己宽心的话,他就觉得心中不痛快。
“我们到那边休息一下,今天就到这里吧!”他双手托着浅羽幸奈的手臂,将她搀扶了起来,表情严肃了几分,眉心皱紧语气僵硬的开口,“等下,我们就回学校。”
降谷零忽然就不想让浅羽幸奈再在这间训练室待下去了,她刚刚的反应太大了,还没有开始射击,她就已经恐惧成了这个样子,如果继续逼迫她的话,她恐怕会更加痛苦。
他难得有些后悔!他不该操之过急,就这样将她带了过来。
“我不要。”浅羽幸奈挣脱了降谷零的手,她摇了摇头,态度坚决,“我要留下继续训练。”
“浅羽……”
降谷零面上满是愕然,显然很意外她会拒绝自己的提议,在他看来依着她的个性,就坡下驴顺势应下来,才是她会做的事情不是吗?
“我坐了二十几分钟的电车,才赶到这家训练场,我一枪都没有打,等于训练完全没有开始。”看着降谷零诧异的神色,她读懂他眼眸中掩藏着的情绪,眸光变得冷凝认真,她的语气果断而坚决,“我不是胆小鬼!我绝对不会因为害怕,就选择退缩的。”
“我没有说你是胆小鬼,也没有在批评你因为困难而退缩,我只是……”降谷零觉得自己试图辩解的话语,在面对着她坚定的眼神的时候,显得是那么无力和苍白。
他的确没有认为她是胆小鬼,但他的确在潜意识里就认为,一向喜欢浑水摸鱼的她,会在这个时候选择放弃。
毕竟她的成绩已经合格了。按照以往的经验,她完全可以就此停止,根本没有必要为了提高成绩而继续努力。
她和自己一样都是法学生,且出身很是不错。
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进特招班,但从鬼塚教官对她射击课程要求并不严格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在她毕业后,比起去交番站岗或是各部一线工作,还是一辈子留在后方支援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降谷零不懂,一个安于现状,平时也不大乐意掐尖冒头,让自己太过惹眼的人,为什么在射击这项功课上要拼命的努力?
明明她的成绩提升得已经足够快了不是吗?
降谷零定定地看着已经重新上前的浅羽幸奈,他落后在她身后三步远的位置,可以清楚地看着她的侧脸。
此时浅羽幸奈的面色,是刚刚惊魂未定仍然没有褪去的苍白,但是她的眼神很亮,亮得比射击场天花板上的顶灯还要夺目。
浅羽幸奈站到了气/枪前,看着距离自己足有二十米远的枪靶,她努力地让自己的注意力全部放在那一圈一圈的靶子上。
她试图赶走自己童年的恐怖记忆,她告诉自己不要陷在过去,已经那么多年了,不应该再害怕了。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眸光坚定地戴上了隔音耳罩,又下定了决心一般,拿起了架子上的气/枪。
她闭了闭眼,放空了自己的大脑,让那段痛苦的回忆从脑海中抽离,她抬眸眼神一片清明,举枪瞄准,没等扣动扳机,她的手就再一次颤抖了起来,额角的冷汗不受控制的缓缓滑落。
看着浅羽幸奈的模样,降谷零眉心紧蹙,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暗暗咬牙:明明就怕的要死,为什么一定要勉强自己?
“浅羽!”看着浅羽幸奈再一次垂落下来的手,降谷零瞪大了眼睛,惊呼了一声,“你没事吧?”
“我没事。”浅羽幸奈抿了抿唇,再一次举起了枪,将食指搭在了扳机上,她看着漆黑的枪身,又抬眸看向了远处的枪靶,她语气坚决,“如果我连拿起这柄枪的勇气都没有,如果不尝试一下就放弃,那么对不起的是我这一个多月以来的辛勤努力,对不起我在樱花警徽下许下的诺言,更加对不起的是我想成为警察的那一颗心。”
“不要太勉强自己!”降谷零一怔,他看向了浅羽幸奈,看着她的坚定的眼神,降谷零忽然就懂了她为什么一定要努力提升自己的射击成绩,他明白了她偏要勉强自己,也要坚持下去的理由。
浅羽幸奈听到降谷零的话,她有种被肯定了的开怀喜悦,她侧过头,对着降谷零灿然一笑,“我知道,谢谢你。”
对降谷零道过了谢,浅羽幸奈又流转回了目光,紧紧地盯着眼前的靶子,闭目再睁开,食指拨动扳机。
砰!地一声,气/枪子弹的出膛声并不大,又有着隔音的耳罩保护,事实上入耳的声音几乎为零。
但浅羽幸奈的手心却依旧粘腻了,她忽然觉得食指很软,无名指和小指更是莫名的开始灼痛,明明手背上的伤痕早已经痊愈,连疤痕都没有留下。
她抬起眼皮,看向了远处的靶子,那枪靶依旧完好无损,一个弹孔也没有留下。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开出了一枪,却再次脱靶。
浅羽幸奈失了力气一般,她觉得自己的眼睛在升温,泪水不受控制地聚集在眼眶处,她调整着呼吸,拼命地咽着口水,让自己的泪水不至于滑落。
她太失败了!
明明刚才还放出了豪言壮语,可现实却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浅羽幸奈的手向下垂落,忽然有一只温暖的手掌及时将她的手托住,这只给予她力量的手虽然肤色黝黑,可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也十分整齐干净,因为在发力的缘故,手背的骨骼也变得清晰明了,这是一只非常好看的手。
顺着这只手,浅羽幸奈看向了手的主人。
降谷零面容沉静,用右手将她持枪的手包裹住,左手拉起了她已经垂落的左手按在她的手腕上,将正确的持枪姿势摆好也并不离开。
“把对面的枪靶当成是穿戴着护具的对手,用抱架防御的姿势可以调整射击的精准度。”降谷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在用最温柔的语调,给予她鼓励,“现在的你,什么也不要想,放空自己的大脑,将专注力都投注在对面的靶心上。”
浅羽幸奈听着降谷零温和的语气,感受着他掌心的温暖,觉得这股暖意顺着自己的手直接的烫进了心里去。
“目视前方,放心,不会有事的。”降谷零的声音再一次在耳边响起,他语气沉稳却也坚定,“有我在了。”
第38章
浅羽幸奈觉得自己的耳朵在发烫。
活了二十二年, 她还是第一次和异性这样亲密的接触,降谷零呼出的热气,均匀地吹在她的耳朵边上, 这种醇厚的男子气息, 很像是禽类的尾羽一点点轻柔的搔她的痒。
她被这亲近的举动扰得分了神,再没了回忆幼年恐怖回忆的心思。
“保持你的专注力, 直视前方。”降谷零再一次开口,他不知道浅羽幸奈的心思, 见她不曾扣动扳机,担心她还在害怕,也就放缓了语气, 低声安慰她, “你放心, 不会有事。我会陪着你……”
“嗯……”浅羽幸奈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嗯了一声,她悄悄吐了口气,让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一步步地按着降谷零的指导去做。
嗵!子弹离膛的破空声响起, 圆润的铜弹在空中打着圈直奔枪靶而去,砰!是子弹穿透靶子的声音, 一个漆黑的弹孔压在了九环的线上。
浅羽幸奈睁大了眼睛,看着她打出的弹孔, 这是之前在警校里也从未打出的成绩, 她稍稍侧头看了一眼降谷零,神情中满是感谢。
“很好!”降谷零嘴边噙着一股笑意, 抬手轻轻拍了拍掌心下的手背,“这只手不用太用力, 尽可能的放松一些,就像是之前训练时那样!相信自己,可以的。”
“嗯!”
浅羽幸奈全神贯注,眸光专注而认真,再一次扣动扳机,嗵!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是九环。
“继续!”
降谷零将自己手上的力气卸掉了几分,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但只是虚虚地扶着她,并不为她的射击提供任何的帮助,这一次她打出来的依旧是九环。
浅羽幸奈起初是放空大脑,让自己不去回想当年的事,可慢慢的她的注意力被不停命中的目标拉了回来。
降谷零的手掌很暖,在支持着她。他就在自己身后,她的背脊贴着他结实的胸膛,她可以感受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这心跳声让她原本还有些慌乱的心,渐渐趋于平静了。
她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力量,这力量在推着她前行,让她忘掉了恐惧。
一轮打完,降谷零收回了自己的手,轻轻后撤了一步,拉开了俩人的距离,他扫了一眼靶子上的空洞,面上挂着一抹称赞的笑容,对着浅羽幸奈举起了大拇指。
“表现不错。”
“真哒?”听到降谷零在夸奖自己,浅羽幸奈眸光瞬间迸发出了神采,神情带着期待向他确认,“你真的这么认为?”
“是的。”降谷零唇畔挂着笑容,对着她点了点头说:“我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讲谎话。”
“谢谢呀!”浅羽幸奈确定了降谷零是真的在夸奖自己,她立时喜笑颜开了起来,眉梢眼角都洋溢着她的喜悦。
她定定地数着靶子上的弹孔,三十发子弹,留在靶子上的有二十九个孔洞。细小漆黑的孔洞,密密麻麻汇集在□□环之间,唯独靶心那一枚孔洞略大了一些,有些格外显眼。
“我居然打中了靶心?”浅羽幸奈满目都是不敢置信的神色,她惊讶地看向了降谷零,向他求证,“降谷,我打中了靶心?”
降谷零看着她不敢置信的表情,嘴角不由得一勾,他觉得她这个模样很呆,十分可爱,他有心逗弄她,却不乐意在这件事情上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