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中大和的尸体已经由鉴识课运走,验尸第一系的同僚们已经申请司法解剖进行验尸了,一旦申请批准,那么田中大和的死因,他留在世界上最后一个讯号, 也将会真相大白。
“调查过现场之后,有没有新的证物可以提交?死者死前究竟是呈什么样的一种状态?现场照片有没有其他角度的?指纹采集痕迹检测都做做过了没有?死者的人际关系调查了吗?”浅羽幸奈一边翻看着鉴识人员递来的新的资料, 一边对着到过第一案发现场的巡查提问。
她一连串精准而又密集的提问让他直接怔在当场,他双眼懵圈地看向了, 负责这起案件的根岸警部补寻求帮助。
“根岸桑……”
被唤作根岸的是一位面容极为干瘦的男人, 他的面容很是沧桑双眸却是炯炯有神的,发丝花白却用发胶整理地打理成背头, 看起来就极为干练。
“新人?”根岸上下打量了一番浅羽幸奈,眉心攸地一皱, 语气冷冽道:“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浅羽幸奈早先就察觉到了这人不友善的目光,从她一进门,那犹如寒刃一般横扫过来的冷冽眸光,就几乎将她戳穿一般。如果不是有着多年做保镖的经验,早已经习惯应对这种眼神攻击,恐怕他看过来那一眼足以让她腿软。
“有!”浅羽幸奈眸光清正,隔着圆形会议桌,平视着面前的男人,面上不带丝毫畏惧,语气坚定道:“根岸桑,受害人房间内个人物品清点过了没有?是否有遗漏和缺失?整理成报告没有?死者生前的人际往来是什么样子的?”
根岸只跟自己隔了一张桌子,眸光真诚,神情很是严肃的女警,他的眉心不由得皱紧。
她提出的每一个问题都精准且有打击力,不像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手。
难道是他预估错了吗?
但实在不应该,这的确是未曾谋面的新面孔。
他都不愿意以女人或者是女警察来形容她,因为她的面容实在是太过年轻,神态稚嫩眼神清澈得仿佛是个刚刚毕业的女学生!
虽然进门是跟在杉田警视身后的,但却越过了那位宫原警部补,有她在进行问讯交接,而不论是杉田警视还是宫原警部补,对此都没有任何意见。
难道是金表组的吗?
这么一想就很有可能了!
只有这样的话,和宫原君平级的她,才会傲慢的不把宫原放在眼中。毕竟金表组的直升路径太过顺畅,各部实习过一段时间,一年后就会自动升警部,又怎么会将一个普通组的警部补放在眼里?
如果真是金表组的话,能这样年轻肯干的新人警察,倒也是一个好事。
根岸这样一想心底稍稍有些释怀,他看向了浅羽幸奈道:“我们这边已经完成初步的调查,已经整理成了卷宗,全部写在你手中的报告里了。”
浅羽幸奈点了点头,起身走向了杉田和太双手将报告递给了他,压低了声音说:“报告上并没有值得提炼的新线索,我并不认为是咱们的同僚们做事不认真,但我还是觉得有疏漏的地方……”
她顿了顿,神情带着恳求看向杉田道:“管理官,我想去看看案发现场!”
杉田盯着浅羽幸奈的眉眼,沉默半晌,才缓缓点了点头,“可以!”
车子稳稳停靠在木马公寓前,浅羽幸奈抬头看着眼前这栋外廊式公寓,心底升起了一抹惆怅。
第一次踏足木马公寓的时候,她是田中大和的保镖,她守护了他的安全,并亲眼见证他亲手反杀死自己的二重身。
时隔三年,她又一次踏足这栋公寓,依旧与田中大和相关,只不过她却是来调查关于他的凶杀案的。
她不相信田中那样的男人会自杀!
她一定会找到真相的!
“小幸,没有想到这么快,咱们就能一起办公了!”朝稻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会很认真的,搭档!”
浅羽幸奈闻言点了点头,她突然提出要重新进入案发现场调查,这原本是不大符合规定的,只不过杉田和太还是同意了,并且将参与了这起案件的朝稻派了过来,还让经验丰富的对策室老人宫原在一旁协助。
“实在是太麻烦您了,宫原桑,因为我的任性累得您还得跟我再跑一趟。”浅羽幸奈一脸歉疚地看向了宫原雅也,对他诚意满满的深深致礼。
要前辈特意陪着她跑一趟也就算了,还找前辈上司当司机,像是她这样的下属,肯定是混不下去的吧?
宫原雅也却是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说:“杉田管理官既然准许你全权负责,那么你就不需要考虑警衔职位高低的事情。”
宫原的个性原本就是生性洒脱的乐天派,对这种规矩礼仪制度深恶痛绝,对于年近五十又兼是顶头老大的杉田,都只用最简单的敬语,表示级别年纪的差距。对待下属晚辈,向来要求不讲规矩,他自称为‘平语之交’。
“真是太感谢了,宫原桑!”浅羽幸奈感激一笑。
“算了!”宫原雅也听着浅羽幸奈仍脱口而出的敬语,他的语气有些无奈,“你乐意怎么样便怎么样吧!”
朝稻美咲看向宫原雅也,笑眯眯着说:“毕竟宫原桑是前辈嘛!给予前辈尊重,不能没大没小,前辈你可以不要求我们不使用敬称,但是作为新人,我们不能不懂事!”
“你说得我好像很老了一般!”宫原略感糟心,幽幽一叹说:“我明明就只有二十六岁啊!我还很年轻……”
“宫原桑?你已经是警部补了,居然才26岁吗?”朝稻震惊地看向了宫原,她以为能够跟在杉田警视身边的亲信,怎么也得30+了。她之前没觉得,只是单纯的觉得宫原面嫩。
宫原看了一眼朝稻,不以为然说:“你和浅羽是同期的话,你到我这个年纪,也一样会是警部补啊?有必要这样震惊吗?”
朝稻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关于宫原雅也的传说,在他们米花警署都有传闻,他是杉田管理官的左右手,是管理官最为信任的人。虽然没有入编1-4系内,却在每个部门里都说得上话,凌驾于各系长之上的二把手的存在。
宫原扶额,一脸懊恼道:“不要把坊间流传的故事当真啊!我只是个警部补,在我之上还有警部呢!警部补管警部的事情,那不是作死了么?更何况我才在管理官身边四年,你让那些七八年的老部下们怎么办?”
“啊,原来是这样啊!”朝稻神情闪过了一丝的失望。
亏得她一直对着传说抱有期待。虽然这个传说的外形,都是挺符合她的想象的吧!
浅羽幸奈听着两个人的对话,很是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语气之中带着几分不满道:“两位,我们是来查案的好吗?不要再次搜查,当成不重要的无用功好不好?”
“你究竟是想要查到什么东西呢?”朝稻不解地看着带着白手套,蹲在玄关处细细搜寻踪迹的浅羽幸奈,“如果你是要寻找血迹的话!那么作为证物的照片上都已经标注出来了。我们之所以推断会是自杀而非他杀,也是在全屋喷洒过鲁米诺溶液后,从血液的喷淋方向才确定的。”
浅羽幸奈却不开口,只是蹲在玄关处细细地寻找着。她看过田中大和倒下的位置,也从他身上的血迹进行了判断,他的伤的确不像是第三人所为的。
可她就是想不明白,田中大和为什么会自杀,他的理由是什么。而且最重要的是,调查报告中并未提到他房间内有一把开了锋的武士刀。
像是武士刀这种,是需要到驻在所去备案的。一般情况下,不存在正规流通的可能性。
更何况这把武士刀对于田中大和来说,更像是家传的荣耀,他轻易不会变卖,更不会随意丢弃。
田中大和又是那么一个内心细腻积极阳光的人,怎么会无端的想死呢?
更何况以一个武者来说,一个精通剑道的人,又持有武士刀这种得用工具的时候,会选择用水果刀刺胸自杀的方式吗?
真心求死的话,明明自刎或者切腹来得更壮烈一些。
浅羽幸奈越想越觉得这其中的不对劲有很多。
她没有看到过田中大和的尸体,只凭几张照片她真的没有办法判断,一定是有什么地方疏漏了。
蹲在地上的浅羽幸奈,在玄关鞋柜的地方,发现了一道毛糙的擦痕,这擦痕的位置很低,很很像是被重物撞到增上的痕迹,看着这擦痕,浅羽幸奈眉心蹙得更紧。
“这里!证物照片上没有标记出来!”浅羽幸奈蹙眉看向了朝稻,“你们没有注意到吗?”
“我们拍过了照片,但判定那只是个普通刮痕,就没有算进直接证据中。”朝稻解释着说。
浅羽幸奈却神情严肃了下来。
田中大和在生活中也是很小心的人,还有着程度不轻的洁癖,他没可能会撞到边角,就算是撞到了鞋柜,也不可能任由鞋柜留下这难看的刮痕。
浅羽幸奈留心,将身子蹲得更低,摘掉了手套,伸出了手指去摸索感受,在那毛糙的划痕中,感受到了那么一丝更深走向凌厉的划痕,这划痕只有针尖般粗细,不用心感受根本摸不到。
正常情况下,不可能有利器做到这一点。
但是浅羽幸奈知道,田中大和一定可以,他挥出的刀可以在柜子上留下这样的划痕,当年他就是用这样一招,瞬间反杀了自己的二重身。
武士刀不见了、田中大和身死了、这其中一定还有问题……
等等,她记得照片中的尸体,穿着的是高领的衬衫,根本看不到脖子。
十月中旬的天气,需要穿高领衬衫吗?
还是说……
第76章
“前辈, 打个电话麻烦鉴识课的同僚再过来一趟吧!这个划痕绝对不是意外造成的那么简单。”浅羽幸奈的神情严肃了下来。
刚刚在确定那被粗糙的擦痕掩盖住的是一道凌厉的划痕后,她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个片段,心中隐隐有着预感在, 这次的案件, 恐怕要比想象得还要复杂。
“怎么了?”宫原雅也摸出了手机,拨打电话的同时用眼神向浅羽幸奈求证询问。
浅羽幸奈眉心微蹙, 指着擦痕的位置,解释着说:“这个擦痕底下有一道极其细微的划痕, 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这歌擦痕是后添上去的,为得就是掩盖这一道划痕。”
特搜对策室的调查人员, 在调查案件的时候, 拥有相当高的权限, 如无限制调查过往卷宗、享受优先的特权或是无需申请调配要求协助等等。
宫原虽然只是对策室的警部补,但他一个电话要求鉴识课重新入驻二次调查,那么鉴识人员也只能照办。
在浅羽幸奈的坚持下,鉴识人员又在田中大和的房间内,进行了一次地毯式的搜查, 几乎没有放弃全屋的任意一处角落。尤其是被指出可能是遗漏证据的实木鞋柜的搜查,就更是精确到了毫米, 就差数清楚鞋柜上究竟有几根纹路了。
鉴识人员几乎将田中大和的房间翻了个底朝天,但除了几根没有毛囊的头发和浴室的角落里一枚几乎发霉的指甲之外, 并没有其他更有益与案件的新证据。
至于被浅羽幸奈指出可能是遗漏的关键性证据的实木鞋柜, 在经过鉴识人员的调查后,发觉那只是普通的擦痕, 虽然的确有刮痕的存在,但作为关键性的证据不足, 得出的结论同一搜时期的结论一样。
无法作为直接证据,不能算作证物。
翻看着被证物袋装起来的头发和发霉的指甲,浅羽幸奈的眉头蹙得极紧。事实上,她原本也没有对鉴识课能搜查出新的证据抱有希望。
但对于结果,浅羽幸奈自然是不满意的,她敢确定那个实木鞋柜一定存在问题。
“你们打开了鞋柜、连鞋子都作为证据取过证了,怎么就不能将鞋柜也作为证物拉回总厅去鉴识呢?”浅羽幸奈眼神锋利如刀,看向了带队的负责人员,语气颇为急躁,“你们能不能负一点责任?你们……”
宫原闻言神情严肃了下来,在浅羽幸奈说出更过分的话之前,呵斥制止道:“浅羽,说话注意一点。”
“麻烦各位了。”宫原对着鉴识课同僚致意后,拉了一下浅羽幸奈示意她到一边。
浅羽幸奈看着前辈又严肃下来的神情,抿了抿唇,颇不自在地跟着他到了房间外。
“咱们部门虽然在调查案件中,拥有相当高的权限,但绝对不是高人一等的。鉴识课虽然是辅助部门,但鉴识人员与咱们是平级平等的,他们并不是谁的下属,你说话不能如此的颐气指使。”宫原雅也的神情很是不悦,面色黑沉,毫不留情地批评她。
“对不起!”听着宫原的话,整个人了冷静下来的浅羽幸奈,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言,垂下了头,“是我太着急了。”
“即使你心中再有不满,有再多的意见,对于同事你也应该有起码的尊重。”宫原紧蹙的眉目松懈了几分,语气也放得柔缓了一些,“你真的能确定这个鞋柜存在问题吗?”
浅羽幸奈轻轻点了点头道:“我很确定,那绝对不是一道普通的划痕,田中大和是剑道高手,他是可以用刀留下这样痕迹的。如果这是在案发时,他最终留下的信号,这就是证据,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