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很多蠢蠢欲动的人都暂且歇了心思，现在情况不明朗，不如继续潜伏，持续扩张四年的庞然大物，影子里藏了太多了的污垢和觊觎的眼睛。
而另一件让人们津津乐道的事就是港口mafia的新首领在五天前的宴会上宣布了订婚。
和古老的贵族源氏的最小的女儿结合，将这个几近消失的家族重新拉回众人的眼前。
哪怕这个家族现在已经没有多少资产。
“阿希他们什么时候来啊。”
源羽坐在正屋，热茶里的茶梗软软落在杯子底部，趴着不起。
“小姐传信中午之前到。”
“那不是还有好久嘛。”青年突然站起来，把侍女吓了一跳，她畏畏缩缩地在阴影里发抖。
“走，去看看父亲。”
源羽没有像是这个家的家主，总是随心对侍女做什么惩罚。
但是这位源希离开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侍女总觉得，少爷的心思有时候比家主还可怕。
哦不对。
软禁了自己父亲的少爷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家主了。
源希携着自己的现任未婚夫和亡夫灵在大中午姗姗来迟。
一踏进这个祖宅所在的镇，源希就觉得肺部呼吸困难。
明明她也不是活人了，怎么就进来气不顺，压抑地很。她只能归结于这里的阴气太重。
“呜哇。”太宰治被这片地方到处都存在的阴魂恶心到了。
“这边的鬼都没有意识吗？”
越靠近祖宅，没有意识乱飘和丑陋的鬼越多，明明是大白天，但因为今天阴天，哪怕他也是阴暗的鬼，但是和这群东西比起来，他就像是闪亮的大灯泡，忽然在灰色的迷雾中亮起，属于鲜活生命的味道让这里的生物慢慢开始复苏。
“小时候还没这么多。”源希言简意赅地解释，“母亲走后，变多了起来。”
想起灵魂消散，化作哥哥力量一部分的母亲，源希心里是复杂的。
阻止自己死亡意愿，强行赋予自己生存理由和愿望，她感激母亲，又微妙地觉得她困住了自己。
“而且，现在似乎比我走的时候，更严重了。”
她皱了下眉头。
“不知道源羽又在搞什么。”
“不论他搞什么，都抵不过纯粹的重力。”中原中也自从宣告了订婚决定，就神清气爽，春风得意。“要怎么搞，需要我把这里都——”
“倒也不用这么着急。”源希赶紧阻止了中也。
“我想先回院子里，去找到曾经那个封印树。”她面上十分冷静，好像在说一件非常稀松平常的事情。而不知情的中也也就相信了。
他点点头，收起了异能，和她一并走入那鬼气环绕的院子。
和记忆中无二的枯树依旧伫立在院子门口，从小就喜欢出现在那个位置的黑猫也还在，它打了个哈欠，睁开金色的瞳，望向源希身后的太宰治，然后又懒洋洋闭上眼睛。
【你没有恢复能力，你想怎么做？】
脑子里属于“她”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其实很简单，承认我很难吗？】
【只要承认，你喜欢上了两个人，你谁都不想放弃不就好了吗？】
源希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诱惑打断。
【闭嘴。】
【在遇到这两个人之前，我所否定的，逃避的欲望是什么？】
于是，那声音不说话了。
源希冷笑。
源于鬼怪，通过血脉继承的能力一定有猫腻，不然怎么会出现就会断代，然后几代又不出现，人丁日渐凋敝，家里的人的脑子却越来越偏执？
只有傻子才会把这种能力当做宝。
目不斜视地经过一个幼年被打死直到现在还徘徊在走廊的侍女，源希来到了枯树下。
黑猫跳起，轻盈地落到她的肩膀，嗅了嗅。
然后又回到了树上。
“这是什么？”太宰治目前所见的一切都是记录里没有的，他看着那只黑猫问源希。
“应该和我身体里的能力有关吧。”
“只有这个地方没有鬼，而且，从小这只猫就不肯离开这里。我问过母亲，她说这猫是在我出生的时候出现的。”
“所以……”
源希不确定道，“可能，在守着什么东西。”
“那你要做什么？”中也看不见太宰治在哪，但是他无法插入两个人的对话而有些烦，于是便截住话头。
“我曾记得家里的人说过，有个祭祀，是为了守护源家的神。”
源希喃喃自语。
"但是这个所谓的神……"
“大概只是鬼怪而已。”
“所以我要把这个祭祀引出来。”
“然后，毁掉。”
她转身，目光清明地看着中也，语气坚定。
“到时候，就需要中也先生了。”
“我毁不掉的，就都埋了吧。”
*
当源希他们进屋子的时候，她的哥哥还在给父亲床前侍疾，一口茶一口茶地喂，父慈子孝十分孝顺的样子。
正屋本应该是礼待客人之场所，然而源羽却把卧床的父亲接过来了。
老头脸上堆积着青色，只有进的气儿，少有出的气儿，显然命不久矣。
在源希的视角里，源羽身上有一根银色的白气链接在两个人身上。
汩汩的生命能量正在转移。
她对此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大的培养了小的，总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说起来也蛮搞笑的，这一屋子竟然只有中也和源羽两个活人。
她这哥哥恐怕还不知道她现在已经是个半死不活的状态。
也不知道他还想做什么。
“阿希，你也看到了，父亲卧病在床。”源羽淡淡道，“他现在愿望也不多。”
“需要我做什么？”
源希扬起完美的微笑。
"之前还没和你聊过。"源羽不接茬，转头问中也，“港口mafia 有什么诚意吗？”
“哦，要东西来了。”太宰治点头，他跟源希说道，“阿希，可以象征性展示下你的财产哦~”
“你说的，是这些吗？”
中也像是听到太宰治的话似的，拿出了一张源希熟悉的纸，和一沓地契。
甚至这一份和之前太宰治准备的差不多。
在太宰治不在的时间，中原中也也是有去过资料室查阅资产流动的。
源家的资产不差，但就价格而言性价比一般，其他人不愿买，港口mafia 倒是无所谓。
反正在过去的几年里，这头巨兽在太宰治的指挥下贪婪地吞噬着不属于它的东西。
“婚契，还有，源家之前的地契。”
“都在这里。”
所以，买下这些资产并不算亏。
没料到有这么一出，源羽的瞳孔猛地一缩。
但他很好地克制住了其他表情变化。
“哦，其实是家里的继承仪式。”
“我的继承家主的仪式。”源羽迅速放弃这个话题，语气温和地和源希商量。
“家里的一些老人也在催，不过我希望家人齐全的时候一起见证。”
“何况，你们的订婚仪式还没举办不是吗？”
那一日，只是简单地宣布了消息。
“家里，亏欠你很多。”源羽放下给床上的人喂的茶水，茶水杯碰撞乌木桌子发出闷声。
“家里负责，一起办如何？”
他眯起眼睛，眼睛弯成一条线，微微转头。
“我很开明的。”
“只要你乐意，两位首领都同意，源家都接受。”
第33章 祭祀
“两位首领是什么意思？”
他们被安排在院子的东西两侧的屋子，但是中也晚上还没躺下，就听见周围出现呜呜地哭诉声，睡不着来敲源希的门。
中也进来的时候 ，桌子上好像有人影一闪而过。
想必是太宰治。
中也心里不痛快。
但是他没法反对或者反驳什么。因为他们的确是合法且正经相爱的夫妻，哪怕太宰治死了。
可他和源希也是合法的夫妻不是吗？
“他比我想象中难对付。”源希叹气，“我没想到他现在可以完全看清楚所有。”
“以前，他拥有能力的时候也不过是刚好看个模糊的影子。”
结果从重新遇到那天起，他就是看得见太宰治的，但是一直装作看不见的样子。最后在谈判的时刻出招，险些搅乱了她的计划。
现在她面临着中也的质问。源希想转移话题，却不知道该怎么糊弄。
“他看的见太宰。”中也抱着胸在墙壁上倚住，“所以，他的意思是，是谁结婚都可以？甚至两个人一起都行？”
想起中午，源羽若有若无的暗示，中也捏紧了拳头。
“他想的很美。”坐在桌子上的太宰治点评源羽。
但是源希缩了下脖子，眼神避开太宰治犀利的注视。
唯一能让她觉得他们是兄妹的证据……
大概就是，他们俩难得大胆一致的脑回路吧。
实在不行，谁都不要选就好了！源希自暴自弃地想着。反正她是绝对不会做出选择的。
“太宰肯定不会答应的。”中也看见源希面露犹豫之色，立刻出声，“而且他是那种会由着性子因而突然拒绝的人。”
“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我会配合你。”
刚想蛐蛐中也的太宰治：……？
“阿希，既然，令兄认为都可以。那为什么不做得更真一点？”
时间一点点流逝，午夜安静地降临，前天晚上补充好的能量现在又告罄，似乎来到这里，源希的能量损耗就加快了流速。
在中也的视角中，有一道灰色的影子突兀地出现在桌上，然后又蹦到了自己的眼前。
若不是战斗的动态视力敏锐，他恐怕反射性就会给太宰治来一招。
“中也，三个人的订婚，听起来不是很有趣吗？”
青年笑得坦荡，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惊世骇俗的事。
源希面露尴尬紧张的神色，中原中也有些茫然了。
他在这段畸形的关系里久违地感觉到了压力。
这比承认喜欢上了搭档兼首领的寡妻更难以理解和接受。
但是为什么这些人都一副可以试试看的样子？
太宰治他疯了吗？又或者是一场新的戏弄和整蛊？
源希尝试调节陡然紧张起来的气氛，“啊那个，源羽他就是故意的，所以你们也不用太在乎订婚，重要的是家主交接仪式，哥哥和父亲还有家族里的其他人，他们和祭祀才是我的目标……”
“也就是说，这场订婚其实是半公开的。”中也抓住的重点让源希沉默了。
“重点是祭祀。”源希再一次强调她的目的。
然而这两个男人却对视良久，齐齐转头对她道：“那就更要加大砝码。”
“我不会退出的。”
源希：……？
那想退缩或者当调节的她是不是只能选择闭嘴？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从她死后遇到太宰治的时候，一切都变得奇怪了。
【啊，所以你承认你喜欢他们俩了吗？】
“她”的语气充满趣味。
【不。】
源希恍惚地想。
【可能是我们都疯了。】
含蓄地告白，模模糊糊的感情暗流涌动是一回事，但是光明正大三人订婚，就完完全全是另一回事了吧！？
然而，这样荒唐又隐秘的情感终究因为其中一个人无法被世人看见，而堂而皇之地“被承认了”。
源羽只让他们仨等了两天，便动作奇快地联系上其他家族长老，那些曾经出现在茶道课上对她的血充满狂热的老头老太太，如今少了很多精神，颓靡地跪坐在堂屋下的走廊上。
唯一有精神的就是源羽。
“阿希，交接仪式还在家里，但是订婚需要和家神沟通，那时候我会带着你们一起去院里。”
似乎是早就期盼这天，源希身上的白色和服都是源羽早就准备好的，连男方的衣服也都订好。
中也穿着玄色的和服，有些不太适应。
太宰治的衣服和中也的一样，只不过是源羽吩咐女仆特别送来的“看不见的衣服。”
在整个家里所有人的眼中，这位年轻家主行事越发诡谲。
“小源羽哟，你这怎么准备了三个人的礼杯。”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不解地问他。
“因为，这场订婚的男主人公有两位，太婆你们看不到也正常。毕竟，血脉能力如今只有我和阿希有。”
和鬼结婚吗？
老太太嘴唇一哆嗦。
源希露出甜美的笑容，宛若人偶娃娃那般精致，把她曾经的童年阴影们吓得不轻。
准备的时间看似短暂，但并不草率匆忙，从仪式的正式程度来看甚至可以称得上用心。
原本光秃秃只有一颗枯树的院子里堆满了蒲草垫，绕着枯树呈现半圆包围的状态。枯树上披满白色麻绳编制的网，一个个白色的绳结串联，在空中摇晃。
金铃在树下摇响，风送来迷幻的声音。
不知道从哪飞来的乌鸦落在枯树枝头，目光炯炯地和树上休息的黑猫对视。
黑猫浑身炸起黑毛，不善地看着院子中央的青年。
上一任家主卧倒在床，被推着来到仪式中央。
他的周围还摆放着许许多多的枯树枝，整个人像是被架在篝火上的牲品。
“大家入座啊。”
青年招呼老头老太太们，他们不情不愿，挪着步子按照各自的位子坐下。留出中央一个位置的蒲团，那正好是给源希。
蒲团的位置非常巧妙。
就在枯树最下方的位置，同时也对着整个院子的中心线。
【我劝你，不要过去比较好哦】
“她”适时出声，声音十分温柔。
【那个地方，可是怨气最重的地方。】
【连我也抵挡不住吧。】
女仆身上穿着同样洁白的衣服，但是更像是神社里巫女的袍子，她害怕地啜泣，捂着脸不敢看源希。
“小姐，不要过去。”
源希路过她的时候，听到了几乎如蚊子一般大小的声音，她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而是目不斜视继续向前走着，直到被人拉住了袖子。
“一起吧。”
中也拉起源希的袖子，两人的衣袖下，双手紧握。
源希回头，太宰治也默默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待什么。
